楊柳依依
以基根路為界，路那邊的人家都姓解；路這邊的都姓何。也就是我們村。一般外來的人就不知道，會以為是一個村莊。從基根路到村裡有四條小巷。一條從娟她們家旁邊那裡去村中，一條從何宗槐他們家那裡，這一條小巷則是從何宗元家旁邊進入我們村裡。順著小巷走，右邊也住著幾家人家，只是沒什麼可寫，也就或略不說。那就來說左邊的這家，兩株桃樹旁邊三間低矮的瓦屋裡的人。瓦屋的前面就是一株高大的楝樹。我們家鄉叫做“苦楝樹”，在十月份結了果的時候，黃黃的苦楝子會灑滿一地。何宗元，就住在這三間瓦房子裡。
或許是因為何宗元的身材實在過於矮小的緣故吧，所以他差不多四十歲的時候才結婚。他的妻子是路那邊村裡的一個寡婦，而且還帶著一個兒子。據父母說先前他那個兒子還一起跟著他媽媽到何宗元家來住了幾年。只是她那個兒子頗像一顆苦楝子，味苦，性寒，小毒。那個脾氣古怪得很，也說不定怪他媽媽在何宗元家又生了一個弟弟一個妹妹，他覺得他失了寵吧，所以就賭氣轉回了自己的家裡。當初何宗元還連哄帶騙的想接他回來，可他寧願一個人生活，也到底不回母親這邊的家了。
先前幾年，善良的何宗元還總在自責，覺得是他跟妻子結了婚冷落了她的兒子，分了他的母愛。所以他老是嘗試著該用什麼辦法去彌補。他本來生性就懦弱，做人做事謹慎細微，膽小怕事，又加上自己也是苦命之人。所以，他就覺得那孩子年紀太小，一個人生活著實有些讓人不放心。就算是他有自己的叔叔伯伯，也畢竟比不了自己的母親。但那孩子也實在淘氣。他每每在皂角樹下拿回那種（我們家鄉叫做皂角蟲的）獨角仙的蟲來嚇他的弟弟妹妹，直嚇得他們哭爹喊娘。就算不這樣，他也會常常的不是打弟弟就是打妹妹。似乎在拿年幼的弟弟妹妹撒氣。何宗元看到這樣也就有些為難了。不管他跟妻子如何的討好那個失去父親的大兒子，似乎都無濟於事。他仍然我行我素。不知是他的不懂事還是有意為之。他們於他已經是無可奈何。不管怎樣都做不到另他完全滿意。這讓何宗元的妻子也沒有了辦法。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自己的孩子，哪能分孰重孰輕呢？說實話，何宗元的兩個孩子倒如他父親一般的本分老實，逆來順受的由著他們的大哥胡作非為。看到這樣，兒子願回去她也就隨他了，不然在這裡吵得雞犬不寧也不是個事。反正他家離這裡也不是很遠，三天兩頭的去他家搞個清潔衛生，幫他洗洗替換的衣服，也不是很困難的事，她這個當媽的時常去整理就行。如此，累點相安無事就好。
一直到大兒子成家以後，何宗元的妻子才終於鬆了口氣。畢竟，那個沒有父親的兒子成家立業了也就算完成了一件大事。本以為兒子成了家就會改掉他那一身的臭毛病，逢年過節的就應該知道尊老愛幼了。哪知道在一個節日裡，兒子卻氣沖沖的跑過來罵他的母親，說你看到一頂轎子就慌了神，迫不及待的想嫁了，現在我已經成家立業，你還想著讓我孝敬你？你做夢吧？！我不是你的兒子，我是借你的狗肚子懷龍胎！這話說得無情。還真的像極了苦楝子，小毒。這一下，連平素裡難得生氣的何宗元都生了氣，跟妻子發誓再也不要理他。對一個母親說這樣的話實屬大逆不到。世間上哪有如此說自己母親的兒子？
有些東西不知是巧合還是天意，沒過幾年，那個龍胎的兒子就病入膏盲，時日不多了。何宗元夫婦還是於心不忍，說到底還是自己的孩子。他們去醫院看他，在這個時候，那個兒子才真情流露，痛哭流涕。說自己在生死關頭才明白母親的不易，說他先前說的話連畜生都不如，對不起他們雙親，要二老原諒他。說老天有眼，來懲罰他這個不孝之子了，說這就是報應。人將之死，其言也善。只可惜明白的太遲，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了。倒把他這個老母哭得死去活來。
韶華易逝，留不住光陰。現今的桃樹之下再不是先前那三間低矮的瓦屋了，而是兩層漂漂亮亮的小洋房。
閱讀更多 小城故事多VV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