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人生的圓

「散文」人生的圓

些年前,女兒剛出生不久,聚少離多。

每每在這個時候,臨出門了,還是忍不住放下包,輕聲步入小臥。女兒似乎睡得不踏實,閉著眼不時地輕搖著腦袋,小手總想抓住什麼東西似的屈伸著……凝視了片刻,匆匆離開。

下樓回望,便看到奶奶抱著孫女站在窗前,顯得那麼渺小,那麼遙不可及。女兒還不懂事,只是靜靜地待在奶奶懷裡,但我分明看到了她眼中的一絲失落,甚至憂傷。

走出小區,急馳的車流幻化了回首中的風景。上了公交,離別的痛砌起了一道陌生而堅硬的牆……

這就是生活。生活對於我們來說,根本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你只有默默地服從,就像一頭拉磨的牲口,它的生活,就是圍著磨不停地走,不停地轉,一直到死。磨房無法丈量出它行走的久遠,只留下一個不規則的圓。

多少年來,在這個不規則的圓上,我走得小心翼翼,走得疲憊不堪,走得汗淚並流,走得腸斷天涯。離別與重逢,永遠是這個圓上重疊得齊齊整整的起點和終點。

那些年的旅程,便是一些同我一樣的人的歸程,有歌,有酒,卻品咂著不一樣的味道。窗外掠過的山山水水,以及風,在一些同我一樣的人的眼中,影閃著表情複雜的面孔。

然後,在一陣磕磕絆絆之中,人,如同被風掃蕩的落葉,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有人進了燈光暖暖的家,有人腳步匆匆尋找迷途中的家,有人厭倦了昏暗的家,有人徘徊在家門口……

「散文」人生的圓

那年,我被風捲飄在一個寂寥又幽暗的臨近火車道的民房裡,我無意迫害我的靈魂和軀身,只是不想停留。只要不停留,我就可以繼續前進在我認為的人生的圓上,接近期待我和我期待的面孔。閉眼躺在床上,一聲聲長長的汽笛伴隨著轟隆隆的鋼鐵的撞擊聲,就如躺在火車上,左右搖擺著,不論在漆漆的黑夜,還是在朗朗白晝……

在門道口,席溼地而坐,眼睛貼著比狹長本身還狹長的狹長,望一輛輛火車呼嘯而過。驀然間,心頭湧上一團霧,趕緊扭過頭,便在朦朧中看到小女蹣跚著走來……等將要走近時,卻成了一顆晶瑩透亮的淚珠。其實,不應該是這樣的,可又該是什麼樣的呢?這一刻,本該有的東西很多,不該有的只有一樣,然而,卻一定是要承受這一樣的。人這一輩子,總做著違心的事情,連詩人都不可避免,除非,讓靈魂飄散。

白晝隱去了,巷道黑著,沒燈,騎車如同閉著眼睛。速度很快,快要撞上一件東西了,緊閘停住,已適應了黑的眼睛,便看到一位老人和一輛三輪車。在一陣劇烈的咳嗽聲中,車子緊靠了邊兒,一個聲音遠遠傳來:過吧!於是,擦著車邊勉強過去,身後,便凝固著一條喘息的深巷道和一個漆黑的影子……

太陽昇起來,巷道里依舊是暗淡的,陽光只屬於房頂以及房頂上的幾株野草。騎車往巷道外走,又是在一位老人和一輛三輪車前停了下來,是遠遠地。老人沒有回頭,卻稍微斜了下身子,看了看路。他在路中央,還是咳嗽著,一顛一簸地將車子緊貼著牆停下,什麼也沒再說,靜靜地站在牆下。他的車子空空的。在這個陽光到達不了的長長悠悠的巷道里,我走得越來越慢,我的身後,是空空的寂寥……

「散文」人生的圓

至此我才明白,我不經意間走進了別人的圓裡,一直在走,始終在走,連睡覺都在走,直至走得白髮蒼蒼……

後來,身心在生活的一次次熬煮中,索然無味,便才跳出他人的圓裡。如此,也終恍悟,卻已物是人非。唯一值得慰籍的,便是從不曾放開牽著小女的手,帶著歲月的斑駁,回到故土。

故土,是我一個人的起點,也定是我一個人的終點。

一個人,一個圓,圓圓相切,圓圓相交,甚至相疊,誰的一輩子不是走進這個圓就是走進那個圓呢?誰情願停留在別人的圓裡呢?到最後,又有幾人回到自己的圓裡呢?

把圓截面切斷,人這一輩子便也如同陳年的殘垣斷壁一樣倒塌了。經過一場雨水,跟路躺成並肩,又變成一個被人走的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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