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企「闖關東」 謀變大重組

央企“闖關東” 謀變大重組

在東北經濟話題持續“高溫”之際,一位已退休高官的一篇舊文被廣泛傳播。

“大慶油田打個噴嚏,黑龍江就要感冒。吉林的第一汽車製造廠、吉化、長春客車廠、松原油田同樣對吉林經濟影響巨大。遼寧更不待言,遼河油田、鞍鋼、大連船廠、葫蘆島船廠、大連、遼陽、撫順的石化企業、瀋陽飛機制造廠都是央企。加上幾乎所有的發電廠,輸變電、郵政、通訊、鐵路、四大商業銀行,所有經濟命脈都在央企手上。”

這段話來自張國寶,說話的場合是2017年9月舉辦的東北振興論壇上。

張國寶曾擔任國家發改委副主任、國家能源局長以及國務院振興東北地區等老工業基地領導小組辦公室主任,被稱為“最懂東北”的高層人士。

在“企業家雪地控訴”視頻引爆新一輪東北經濟大討論時,張國寶的文章再度火爆並非偶然。

張國寶認為,東北的國有經濟比重大,尤其是央企比重大。“東北經濟不好,東北改革不深入,央企是難辭其咎的,負有重要責任。東北經濟振興期待央企深化改革”。

在張國寶發表這一改革呼籲前,來自南方的央企巨無霸——招商局已大舉進軍東北。

而在招商局之前,不少央企已經在山海關外生長或“闖蕩”多時,有的身陷困局掙扎求生,有的已借改革走出泥沼、期待重拾輝煌。

“改革派”央企招商局

高調越過山海關

2017年6月,招商局集團與遼寧省人民政府簽署戰略合作框架協議。遼寧省委書記李希表示,遼寧希望藉助招商局集團的綜合資源優勢和管理經驗,使遼寧的港口資源發揮出良好協同效應。

招商局集團董事長李建紅表態,這次與遼寧的合作一定會給省委省政府交出一份滿意的答卷。

李建紅表態的第三天,招商局在遼寧的戰略部署大白天下。

6月13日,大連港、錦州港、營口港發佈公告,遼寧政府與招商局集團簽署《港口合作框架協議》,雙方將合作建立遼寧港口統一經營平臺,以大連港集團、營口港集團為基礎設立遼寧港口集團,實現遼寧沿海港口經營主體一體化,爭取2017 年底前完成遼寧港口集團的設立和混合所有制改革,在2018 年底前完成對省內其他港口經營主體的整合。

招商局宣佈整合不久,遼寧政府換屆,李希南下主政廣東,陳求發任遼寧省委書記,唐一軍任遼寧省委副書記、代理省長。

2017年11月,招商局集團總經理李曉鵬拜會了新上任的遼寧省委副書記、代理省長唐一軍。李曉鵬表示,港口整合是雙方合作的重中之重,必須全力推進。

招商局集團總部設於香港,被列為香港四大中資企業之一。截至2016年底,招商局集團總資產6.81萬億元,全年實現營業收入4954億元,同比增長78%;實現利潤總額1112億元,同比增長34%,在中央企業中排名第二。

在近一百家的央企陣營中,招商局有三個關鍵詞:體量、效益、改革。1979年,它獨資開發了中國第一個對外開放的工業區——蛇口工業區,並相繼創辦了中國第一家商業股份制銀行——招商銀行,中國第一家企業股份制保險公司——平安保險公司。

經由遼寧省委省政府引入,由改革基因濃厚的招商局領銜整合遼寧沿海港口,亦即整個東北的開放口岸,招通過整合遼寧港口,招商局將成為最新一個大舉投資“闖關東”的央企。

對於這個總部位於香港、以改革和效率知名的央企而言,來到東北的招商局並不孤單。

如果僅從總部地來算,東三省的央企數量遠低於北京,僅只有五家,分別是位於大連的中國華錄,位於鞍山的鞍鋼集團,位於長春的中國一汽、位於哈爾濱的哈電集團以及位於齊齊哈爾的一重集團。

但如果加上所有央企的子公司、分公司及產業基地,東北是國內央企最密集的地方。

遼寧省社科院副院長梁啟東曾公開表示,遼寧的大小央企1751戶,佔遼寧工業的40%;吉林的工業主營業務收入90%來自央企,跟地方無關。

梁啟東說,央企塊頭大而且數量多,佔很多壟斷資源,“投一個項目100多億元,投一個項目GDP上來了,一旦這個企業不行了,就是一個巨大的窟窿。”

3年鉅虧300

鞍鋼年輕員工變“啃老族”

2015年,東北最大的央企之一鞍鋼股份鉅虧45.9億元,創上市以來最大虧損。

鞍鋼股份是鞍鋼集團上市公司。鞍鋼是新中國第一個恢復建設的大型鋼企,被喻為“中國鋼鐵工業的搖籃”“共和國鋼鐵工業的長子”。

2016年4月,一位35歲的鞍鋼職工曾經向公司進化論講述自己正在經歷的困境:自從鞍鋼鉅虧,工資下降,她成了“啃老族”,“家裡每天都不開火,我和愛人下班了直接去我爸媽家裡吃飯。”

她說,“我爸的退休金現在一個月能拿到4500塊錢,我現在拿兩千多,比之前多的時候少了一半”。

隨著鋼鐵行業大幅下滑,鞍鋼集團在2014年利潤總額數據為-104.28億元,2015年也達到-107.48億元,三年虧損累計超300億元。

對於2016年業績鉅虧,鞍鋼在一份公告中曾解釋道,原燃料價格快速上漲、礦價總體處於較低位、安置分流人員發生較大額度的費用、集團承擔了較重的歷史包袱和社會責任包袱,其中安置分流人員費用就達到20.06億元。

鞍鋼另一塊的虧損點在於其早前重組的攀鋼集團。

在上一輪鋼鐵業整合潮中,鞍鋼和攀鋼集團實施重組合並,位於四川的攀鋼被劃歸鞍鋼旗下,後者是鞍鋼集團內虧損的“重災區”。

2016年,旗下上市公司攀鋼ST釩鈦虧損59.88億元,2014年-2016年三年連續虧損約120億元。

近年來,鞍鋼在招收新人方面數據大變。

2009年,鞍鋼股份曾招聘應屆畢業生共568人,其中擁有本科及以上學歷的畢業生214人,擁有大專學歷的畢業生354人。鞍鋼股份“不無自豪”地稱,公司為解決目前大中專畢業生就業難的問題貢獻了一份力量。

而根據《2016年度社會責任報告》,2016年,鞍鋼股份招聘“應屆大學專科及以上學歷”畢業生18人。從2009年招聘應屆生568人,到2016年招聘應屆生18人,相當於8年間下降了97%。

鞍鋼的鉅虧不是個案。

作為國資委監管的重型裝備央企,一重集團創造了許多項“中國第一”,比如我國第一套1700和1780毫米熱連軋機、12500噸自由鍛造水壓機、30000噸模鍛水壓機、1150毫米方坯軋機、 2800毫米冷熱鋁板軋機。

近年來,隨著下游工業客戶需求減少,一重進入鉅虧。2015年虧損18億元,2016年虧損57.3億元。2015年8月,年僅51歲的一重集團董事長吳生富在齊齊哈爾的辦公室“自殺”,至今傳言紛紜。

中國第一家煉油廠

230億鉅虧下減員“謀變”

身處於“強週期”行業,在中國經濟高速增長的21世紀前十年,鞍鋼和一重都曾創下過罕見的盈利。在鞍鋼、一重持續鉅虧的時候,東北又一大主導產業——石油石化復甦,中石油旗下的撫順石化也從鉅虧的陰影中走出來。

撫順石化位於遼寧撫順,是中國第一家煉油廠,建國以來累計加工原油3.24億噸,實現利稅435億元,中國第一顆人造衛星上天、第一次南極科學考察、國慶五十年大閱兵都曾使用撫順石化的產品。

公司進化論獲悉,撫順石化2011-2014年連續四年鉅虧,累計虧損額達到230.8億元。撫順石化總經理李天書曾對公司進化論表示,撫順石化當時成為中石油下屬煉化廠中虧損額度最大的企業。2015年,撫順石化實現利潤3288萬元,同比減虧44.05億元,在煉化企業中減虧幅度排名第2位。2016年,撫順石化實現盈利39.5億元。

2014年5月,李天書“臨危受命”出任撫順石化一把手。李天書告訴公司進化論,面對極其嚴峻的生存困局,領導班子認識到扭虧解困不僅僅是經濟問題,更是生存問題、發展問題和政治問題。

李天書當時告訴記者,在這個在職員工近4萬人的煉化企業中,僅管理人員就佔總數的15,而管理效率卻沒有體現出來。隨處可見的反倒是設備負荷低下、採購煤質不達標、加熱爐熱效率低以及各種“跑冒滴漏”。此外,由於由於集體企業歷史包袱重、人員多、觀念舊、自主創效能力弱等多種因素交織,造成集體企業生存艱難、隊伍不穩。

在意識到這一問題後,撫順石化兩年來合計減少用工總量7500人。並採取“增人不增獎金,減人不減獎金”的辦法。“原來大家都要人,至少增加10%的人手,所以效益也會攤薄10%。現在你要多少我給你多少,但是漸漸地大家都不要人了。”

一汽徐留平上任

員工“每週工作7天,每天11小時”

在李天書主導撫順石化走出鉅虧的同時,一汽集團新任董事長徐留平的擔子也不輕。

1月8日,中國人民大會堂,具有輝煌歷史的紅旗品牌通過發佈會高調地回到了聚光燈下。此時,距離徐留平走馬上任、“空降”一汽集團董事長之位剛剛150天。

發佈會上,徐留平確立下“軍令狀”:將在2025年推出17款全新車型,並在2020年挑戰10萬輛、2025年30萬輛、2035年實現50萬輛的年銷目標。

一汽集團,前身為第一汽車製造廠,1956年建成並投產,製造出新中國第一輛解放牌卡車,1958年製造出新中國第一輛東風牌小轎車和第一輛紅旗牌高級轎車。

進入21世紀後,一汽發展步履蹣跚,其產銷量先是被被上汽集團超越,成為“老二”,後又被東風汽車超越,成為“老三”。2015年初,長安汽車銷量首次超過一汽,一汽淪為“老四”。

2015年3月,中紀委宣佈,一汽集團董事長徐建一被調查,自此掀開了一汽集團腐敗的“鍋蓋”。隨著徐建一案情逐漸披露,一汽一次又一次被捲入風口浪尖,聲譽大損。

2017年8月,中組部宣佈,原兵裝集團總經理、黨組副書記、長安汽車集團董事長徐留平出任一汽集團董事長、黨委書記,一汽迎來改革窗口。

很快,一汽集團召開深化改革工作動員會,宣佈大規模人事調整,涉及近30個部門一把手,按照“全體起立,競爭上崗;雙向選擇,權責對等”的原則進行安排,改革正式打響。

有一汽集團員工向媒體透露,一汽集團領導與員工已經自發實行“7·11”工作制,即每週工作7天,每天工作11個小時。

然而,就在改革打響不久,2017年12月13日,一汽解放汽車有限公司薪酬管理科主任林雪松突發心梗去世。有媒體報道,林雪松此前已連續兩個月高強度工作。

對於外界的爭議,徐留平本人都未曾做過回應。

在本月的紅旗品牌戰略發佈之後,徐留平在最新一次接受採訪時說,“紅旗做不好,我主動引咎辭職。”

(2018年01月12日《新京報》,記者 趙毅波,原題為《央企“闖關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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