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未曾在你容顏上施展匠人的魔力
就好像有些記憶只是調換了底色一般
白楊樹包圍的田野仰望著老天的垂憐
河渠旁的豆苗蜷著身子忐忑不安生長
荒草護衛的墳塋雜處在孤獨的房舍前
夏日的清風慵懶地躲到屋後的牆根邊
穿針引線的婦人眯著眼在雞毛間想錢
地面的熱氣浮騰至半空甚至整個天地
揮鍬砌磚的漢子甩著汗在泥沙間負重
半輩的夢想和光陰在急促雙手裡把玩
最旺盛的力氣就這麼流失地匆匆無息
碎花衫子上的青春一晃眼就粗糙暴戾
眼角眉梢上的驕傲一轉眼就頹喪厭棄
似乎早已漸漸忘記喜歡戲劇裡的男女
一鋤一耙的狠厲讓你認識了自己原形
你說你曾帶著老舊編織袋四處闖天涯
見過都市夜半的繁華凌晨四點的星光
鋼筋混泥土的冰涼與熱烈比饅頭親切
熟悉到忘卻故鄉風吹麥浪的原野呼喚
走在城市的邊際像有搖身一變的冒險
你以為那些積少成多暴富還鄉的機會
也會青眼於你這樣忠厚能幹的老實人
直到悶熱眩暈的夏夜鋼筋將腿骨洞穿
那一夜你自覺像耗費了半輩子的運氣
總拖到年尾結算工錢的工頭管你住院
盯著滴答答的輸液瓶看著滄桑的老妻
聽樓道里兒女一幫人吵鬧著算來算去
突然地就很想跟老天握個手認個輸了
碩大院裡槐花落下一陣陰涼一地清香
小兒揹著行囊說去湖廣掙個出人頭地
臨行前兒笑笑問爹這麼多年咋還是窮
那一句剜心般疼痛從後背直挺挺刺你
年少時你也如是罵過自己那悽惶的爹
興許沉默不語是維護那張老臉的唯一
就好像促狹的井底躍不出不安分的子
就好比紮根的鄉野長不出幾人粗的樹
你不知怎給兒孫交代關於夢想這件事
像當年爹把鋤頭遞給他時的不曾言語
雨天的老街石板路上噠噠地脆響不停
串門的孩子一茬一茬的愈加冷冷清清
簷角的茅草旺盛得引麻雀們時來啄食
老妻捶腰說穿雞毛撣的眼越來越昏花
眯眼間竟想起那年麥場兩人揚麥情景
聽說街上被撞飛的同鄉大爺被拉回家
原是大夫說的萬元手術費嚇壞了兒女
陽光普照的寂寞老院子是很美很安靜
倚在床頭看日出日落的心情出奇憂鬱
你不知以後某天會不會重複闖蕩勇氣
怕年輪一圈圈圈住你靈活騰躍的雙腳
怕工頭一聲聲嘆沒你養家餬口的餘力
你也想有一天安心坐在門口的暖陽裡
聽著繞在膝頭的頑皮孫子奶聲叫爺爺
聽著來來往往的街坊嘖嘖讚歎你好命
閱讀更多 風向晚碎語 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