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的故事——《國家寶藏》即將登場「彩鳳鳴岐」琴

本期,我們來穿插著講一講即將在央視二套《國家寶藏》欄目上演的,浙江博物館鎮館之寶——唐琴“綵鳳鳴岐”。

背後的故事——《國家寶藏》即將登場“綵鳳鳴岐”琴

背後的故事——《國家寶藏》即將登場“綵鳳鳴岐”琴

圖片來源於浙江省博物館 筆者現場拍攝

“綵鳳鳴岐”琴,通長124.8cm,額寬16.3cm,肩寬18.8cm,尾寬12.5cm。

背後的故事——《國家寶藏》即將登場“綵鳳鳴岐”琴

圖片來源於浙江省博物館 筆者現場拍攝

最厚處為5.4cm。

背後的故事——《國家寶藏》即將登場“綵鳳鳴岐”琴

圖片來源於浙江省博物館 筆者現場拍攝

嶽山高1.3cm,厚0.9cm。承露寬1.5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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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於浙江省博物館 筆者現場拍攝

龍齦寬4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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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池長21.8cm、寬2cm。鳳沼長11cm、寬2cm。龍池、鳳沼具為類長方形,上下兩端均做微弧。納音寬而不高,中部微凹。池沼內側以木加厚,厚度為1.5cm。琴身兩側邊沿以大小不同弧線相連,作雲狀起伏,猶如天際連綿不絕之雲霞,故此款琴式名為“落霞式”。

背後的故事——《國家寶藏》即將登場“綵鳳鳴岐”琴

圖片來源於浙江省博物館 筆者現場拍攝

此琴琴體渾厚,琴背微凸,三四徽間為最寬處。琴背慄殼色漆為原髹,琴面與側牆後髹朱漆,朱漆為修琴時所補。

純鹿角灰胎。從琴面漆灰剝落處,可見較厚瓦灰,而琴面弦路處全無斷紋,疑似楊氏重修時將原有漆灰磨去,後補之瓦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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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於浙江省博物館 筆者現場拍攝

琴面第一徽至第十徽位處,隱約可見大於現有琴徽尺寸的圓形痕跡,似為原有琴徽之尺寸,現有琴徽疑為楊氏重修時所裝。

琴面弦外斷紋隱約可見,於第三、四、五徽弦外部分,隱現類似梅花瓣之小圓圈斷紋。弦路兩旁隱約可見極細“牛毛斷”(楊氏謂之“冰裂斷”)。琴底遍佈細密之“冰裂斷”兼“小流水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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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綵鳳鳴岐”四字位於嶽山下9cm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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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彩”字為5cmX3cm以外,其餘三字約為4cmX3cm。龍池之上下左右,遍佈寸許行楷題識銘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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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底自軫池向龍池方向有一道長約14.5cm之朱漆修補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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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龍池底部至鳳沼頂部有一道長約22cm釐米之裂痕,自鳳沼底部至齦託有一道長約11.5cm之裂痕。

背後的故事——《國家寶藏》即將登場“綵鳳鳴岐”琴

原琴入館前弦軫俱失,雁足及內側託尾、內側冠角連同部分琴面業已損壞,破損處長約8cm,寬約4.2cm。現狀為修補後之狀態。(修前原貌可參見浙江省博物館《槁木奇功》) 絲絃及硬木軫足為後配。

“綵鳳鳴岐”一詞,出自《國語》卷一“周語上”:“周之興也,鸑鷟鳴於岐山”。 韋昭 注:“鸑鷟,鳳之別名”。

岐山,在今陝西省岐山縣北。相傳周古公亶父遷此而興。後以“鳴岐”謂吉祥之兆。

此琴原為道光帝寵臣、定慎郡王載銓寶藏於自家“行有恆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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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新覺羅·載銓(1794-1854),清宗室,滿洲鑲紅旗人。乾隆帝在世所見幾位玄孫之一,為定安親王愛新覺羅·永璜曾孫,愛新覺羅·綿恩孫,愛新覺羅·奕紹長子,初封二等輔國將軍,三進封輔國公,授御前大臣、工部尚書、步軍統領,襲爵。封號定郡王。室名“行有恆堂”、“恆堂”、“世澤堂”。

庚子年六月初(1900年),八國聯軍攻入北京,將定府收藏劫掠一空,“綵鳳鳴岐”琴亦隨之雲散。

十數年後,此琴為“民國第一琴人”、“九疑琴派”創始人楊宗稷以重金自一小女子手中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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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宗稷(1863-1932),字時百,自號“九疑山人”。湖南省寧遠縣清水橋人,清末民初著名琴學大家。是當時公認的琴學宗師,被雅稱“民國第一琴人”,著有《琴學叢書》四十三卷。晚年於京城開設“九疑琴社”,授徒百餘人。近現代著名古琴大師管平湖、楊葆元、關仲航、李浴星諸位先生,均為楊宗稷先生入室弟子。

距庚子兵亂二十年後——庚申二月某日(1920年),時襲封定郡王的朗貝勒,於嶽雲別業(今陶然亭公園)悼念已故吏部尚書張百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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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新覺羅·毓朗(1864年8月27日-1922年12月14日),即多羅敏達貝勒,同治三年(1864年)七月廿六(8月27日)生。字月華,號餘痴,別號餘痴生。晚清宗室、大臣。清高宗愛新覺羅·弘曆六世孫,定安親王愛新覺羅·永璜五世孫,定慎郡王愛新覺羅·溥煦之子。光緒十二年(1886年)封三等鎮國將軍,三十三年(1907年)襲多羅貝勒。

背後的故事——《國家寶藏》即將登場“綵鳳鳴岐”琴

張百熙(1847—1907)字埜秋,一作冶秋,號潛齋,諡號文達。湖南長沙沙坪鎮人,清末重臣,京師大學堂(北京大學、北京師範大學前身)創始人,著名教育家、政治家,戊戌變法的主要支持者。曾任禮部、戶部、吏部、刑部、工部、郵傳部尚書,學務大臣、政務大臣、都察院左都御史、官制編纂大臣、順天府尹、欽差頭等專使英國大臣,多有政績。

偶遇楊宗稷於園中撫《平沙》曲,笑談間與楊宗稷言及:“初餘家有古琴,制獨鉅,朱漆斑剝。聲沉著,不似他琴作三絃音者。背鐫‘綵鳳鳴岐’四字,琴身中鐫‘大唐開元二年雷威制’。庚子之亂,此琴並鈔本《隣鶴齋琴譜》皆為人掠去”。

楊宗稷聽聞大驚,慌持一琴來示,半褪琴囊視之,果真定府舊藏“綵鳳鳴岐”。朗貝勒亦驚歎,並言:“徽軫如故,而色少退矣”。乃以言相告曰:“定慎郡王舊藏百餘琴,庚子散失,此為第一”。楊宗稷聞言大喜,遂以此琴為最寶。

時隔一年,詩人楊懿年與楊宗稷同居法源寺。聽聞此事,頓覺神奇,併為此琴作七言詩一闕,以言其美。

楊懿年,字意箴,貴州人,清詩人。清末曾參加天津城南詩社。

楊氏憶及舊事,頗有感懷,並將此段佳話同刻於龍池之下。

背後的故事——《國家寶藏》即將登場“綵鳳鳴岐”琴

右刻:“庚申二月,與朗貝勒公祭長沙張文達公扵嶽雲別業。貝勒見此雲:‘定慎郡王舊藏百餘琴,庚子散失,此為第一’。因贈長歌有:‘曾存定府先人言,我持此琴三嘆息’之句。定府琴有名於時,識之以告來者”宗稷再題。“下刻“時百”印一方”

左刻:“禪寮花落畫愔愔,猿嘯龍吟萬籟沉。定府舊藏真第一,曲終人遠晚煙青。” 辛酉上已,為時百先生題,楊懿年時同居法源寺。

楊氏以重金初得此琴之時,藉由木質、聲音、斷紋及腹內所鐫“大唐開元二年雷威制”款,判斷此琴為唐代“雷公琴”。他在自著《琴話》四卷中寫到:“唐琴不易得,唐雷威琴尤不易得,當時所稱‘雷公琴’是也”。其喜悅之情難以言表,遂作長歌一首以旌之,刻於龍池兩旁。

背後的故事——《國家寶藏》即將登場“綵鳳鳴岐”琴

其歌曰:“唐琴第一推雷公,蜀中九雷獨稱雄。戊日設弦已施漆,信有鬼斧兼神工。選材酣飲冒風雪,峨嵋松邁嶧陽桐。吳越百納雲和樣,春雷猶見宣和宮。靈開村中八日合,雜花亭畔餘仙蹤。秋堂忘味成雅器,霧中山遠聞霜鏞。徽弦一泛山水深,率更妙墨留池中。伏羲樣剪孫枝秀,徐浩題字石經同。嗟予嗜琴已成癖,京華十稔蒐羅窮。良材入手驚奇絕,物萃所好神亦通。開元二年題名在,千二百載剎那空。落霞仿古神女制,如敲清磬撞洪鐘。成連子期不可作,曲終目送冥冥鴻。會當嵌金字劉累,常恐風雨隨飛龍。”

款署“開元后二十甲寅,‘荷花生日’,九疑山人楊宗稷自題”

細讀此長歌,熟知琴學者,便覺此二十八句,乃遍引諸多典故藏於中。

背後的故事——《國家寶藏》即將登場“綵鳳鳴岐”琴

第一、二句“唐琴第一推雷公,蜀中九雷獨稱雄。”

其中的“雷公”、及“蜀中九雷”均出自以下典故:

《清秘藏》卷下《敘斲琴名手》:斲琴名手,漢蔡邕,後隋則趙取利,唐則雷霄、雷盛、雷威、雷珏、雷文、雷迅……望皆其選也。

《東坡志林》:“唐雷氏琴,自開元至開成間(713-840年),世有人…”

陳拙《琴書》:“明皇返蜀(756年前後),詔雷儼充翰林斲琴待詔,父子工習,三世不絕…”,“又有雷威、雷儼,或雲‘霹靂手’,皆雷氏一門也”。

《樂府雜錄》:“貞元中(約794年)成都雷生善斲琴,至今尚有孫息不墜,其業精妙,天下無比也”。

從上述記述可知,四川雷氏斲琴,前後三代人,計有雷紹、雷霄、雷震、雷威、雷儼、雷文、雷珏、雷會、雷迅九人,世稱“蜀中九雷”。其斲琴自開元起,至開成止,歷經120多年。雷氏所斵之琴名滿天下、雄極一時,世代為琴家所寶。其中又以雷威所斵之琴為最,世稱“雷公琴”。

而九疑宗師楊宗稷此二句之意,則專指這張“綵鳳鳴岐”琴,為雷威所斵,殊為難得。

第三、四句“戊日設弦已施漆,信有鬼斧兼神功”

乃出自《賈氏說林》所記:“雷威斲琴無為山中,以指候之,五音未得。正躊躇間,忽一老人在旁指示曰‘上短一分,頭豐腰殺。己日施漆,戊日設弦。則庶可鼓矣’。忽不見。自後如法斵之,無不佳絕,世稱‘雷公琴’”。

“戊日設弦已施漆”一句,便是“己日施漆,戊日設弦”演變而來。古琴在斵制過程中,尚未髹漆之前,有經驗的製作者會預先在木胎之上裝好琴絃,試一試共鳴箱體的大致情況,檢查一下聲音的均勻程度,有無“三虛四實”之病,以便補救。使之在製成之前,聲音就可以達到比較理想的水準。故而有先裝琴絃試音,後施灰髹漆之法。

按天干十二字“戊”在“己”之前,所謂“己日施漆,戊日設弦”,就反映了先裝弦試音進行調試,後再施灰髹漆的斲琴過程。這也是雷威斲琴無不佳絕的原因之一。

由於“忽一老人在旁指示”和“忽不見”二句,雷威斲琴之法遂被後世視同“神授”,所以楊氏才有“信有鬼斧兼神功”之句,以言其所藏“綵鳳鳴岐”琴製作之妙。

第五、六句“選材酣飲冒風雪,峨嵋松邁嶧陽桐”

出自《琅嬛記》:“雷威斵琴,不必皆桐,遇大風雪獨往峨眉酣飲,著蓑笠入深松中,聽其聲連延悠揚者伐之,斵為琴,妙過於桐。

按制琴之材,古有“面桐底梓”之說。歷代斫琴家,多以桐木為材製作古琴的面板。所謂“嶧陽桐”,語出《書經·禹貢》“厥貢惟土五色,羽畎夏翟,嶧陽孤桐,泗濱浮磬,淮夷蠙珠暨魚”。孔安國注曰:“嶧山之陽特生桐

,中琴瑟也”。後“嶧陽桐”也指代精美的古琴。

從上引“入深松中”句看,雷威似以“峨嵋松”來斲琴。但傳世的雷氏琴中,卻從未出現過以松木製作之琴。

按松木紋粗多脂,且多節疤。雷威乃一代名手,顯然不可能選用不適宜製作樂器的材料用以斲琴。

在峨嵋山生長的高大喬木中,有松科的雲杉,此木紋細而質松,耐久不蛀且富有彈性,為製作樂器之材。

雲杉本屬松科,其枝葉及常青的特點與松樹極為相似,疑古人未加詳察,誤以為松,故有峨嵋松制琴之論。

楊氏既熟知雷威以“峨嵋松”斲琴之典故,又在自著《藏琴錄》中言:“破修古琴數十,其中杉制者竟居十之三四,...最著名大家所制之琴皆用杉…”。

雖然現有材料均為言及“綵鳳鳴岐”所用之材,但就以上文字可以推論,“綵鳳鳴岐”應為杉木所制,故而楊氏才有“峨嵋松邁嶧陽桐”之句。而以杉木製琴,也是“雷公”琴的特點之一。

第七、八句“吳越百衲雲和樣,春雷猶見宣和宮”

出自《雲煙過眼錄》:“吳越王宮百衲,雷威琴,極薄而輕,異物也”。“李公路所藏雷威百衲琴,雲和樣,內外皆細紋,腹內容三指…”。又有:“百衲,雷威作,表裡皆漆。吳越重修,恐即李公路者”。

按“衲”是幾經縫補的僧袍。所謂“百衲”,乃言其補綴之多。

傳世古琴中,有以若干六邊形小塊木材作“龜背狀”,拼綴而成的材料所製成的古琴,《琴史》上稱其為“百衲琴”。有些琴則是在音孔處以“刻紋添漆”法做成“百衲紋”的裝飾,並非通體以小木塊拼綴成的。這一類的琴,也被統歸為“百衲琴”類。

“春雷”琴,相傳為雷威制,其可考文字見於《雲煙過眼錄》:“古琴絕品,皆聚於宣和,後歸之殘金,今散落見存者如‘春雷’,蜀人雷威作,贈傅初庵,可以為冠”。

“琴則‘

春雷’為第一,向為宣和殿‘萬琴堂’稱最,既歸大金,遂為章宗御府第一琴,章宗狹之以殉葬,凡十八年復出人間,略無毫髮動,今又為諸琴之冠,蓋天地間尤物也”。

“綵鳳鳴岐”既非“百衲”,亦非“雲和樣”。此二句似與言琴無關,皆引傳世雷琴典故。“春雷猶見宣和宮”一句,似言雷威所斵之琴,自北宋時即為內宮重寶,隱晦的表達了“綵鳳鳴岐”琴之珍貴。

“靈開村中八日和,雜花亭畔餘仙蹤”

出自《東坡題跋》:“餘家有琴,其面皆蛇腹紋,其上池銘雲‘開元十年造(722年),雅州靈開村’。其下池雲‘雷家記,八日合’。”

《西溪叢語》:“嘗見一琴,中題雲‘唐大曆三年(768年)仲夏十二日,西蜀雷威於雜花亭合’。”

古琴的共鳴箱由面板與底板兩塊材料粘合而成,在粘合之前,會在琴腹中或寫或刻,留下製作者的姓名、合琴時間以及斵制地點等信息,名為“物勒工名”。

此二句詩所言,皆為宋人記載雷氏斲琴所留銘款的特徵。

“秋堂忘味成雅器,霧中山遠聞霜鏞”

出自《西溪叢語》:“李巽伯雲:先公得雷威琴,錢氏物也。中題雲‘嶧陽孫枝斵成雅器,一聽秋堂,三月忘味’,故號‘忘味’。云為當代第一”。

“趙彥安獲一古琴,斷紋奇古,真蛇蚹也。聲韻雄遠,中題雲‘霧中山’三字,人莫曉也。後得《蜀郡草堂閒話》中載雲‘雷氏斫琴,多在峨嵋、無為、霧中三山’,方知為雷琴耳”。

《墨莊漫錄》:“錢塘僧靜暉,宣和間得一舊琴。修治之,磨去舊漆三數重,隱隱若有字痕。重加磨礱,得古篆‘霜鏞’二字,黃金填之,字畫勁妙有法。中官陳彥和以七百千得之,別以馬價珠為徽,白玉為軫。修成彈之,清越,聲壓數琴。

非雷氏未易臻此也”。

此二句皆言雷氏琴腹款特點及聲音之臻妙。

“徽弦一泛山水深,率更妙墨留池中”

出自《西溪叢語》:“長兄伯聲雲:昔至澠邑,獲一古琴,中題雲:‘合雅大樂,成文正音。徽弦一泛,山水具深’。雷威斲,歐陽詢書”。

“長兄伯聲雲,洛中董氏蓄雷琴一張… 隱有朱書雲‘洛水多清泚,崧高有白雲。聖朝容隱逸,時得詠南燻。’”。

此二句無所指,皆引傳世雷琴典故。

“伏羲樣剪孫枝秀,徐浩題字石經同”

出自《西溪叢語》:“騰達道蓄雷威琴,中題雲‘石上孫枝,樣剪伏羲。將扶大隱,永契神機’。徐浩書,字類石經”。

此二句無所指,皆引典傳世雷琴典故。

“嗟予嗜琴已成癖,京華十稔蒐羅窮”

出自《琴學叢書——琴話四卷》:“唐琴不易得,唐雷威琴尤不易得… 十年來僅見貴池劉氏所藏‘鶴鳴秋月’而已…”。

“予于都門搜求十稔,僅得《太古遺音》、《伯牙心法》、《誠一堂》、《大還閣》…..”

此二句無所指,似言傳世雷琴不易得。

“良材入手驚奇絕,物萃所好神亦通”

出自《琴學叢書——藏琴錄序》:“予自戊申重習琴,月奉所餘,悉以置琴,典衣添債,習為常事。物萃所好,辛亥前已得百餘琴,…”

此二句似言“綵鳳鳴岐”琴出自“定府舊藏”,其得琴經歷之奇巧非比尋常,因“物萃所好”而得神助之功。

“開元二年題名在,千二百載剎那空”

此二句言“綵鳳鳴岐”琴腹內刻款。楊氏晚年篤信佛教,“剎那空”等語,似有佛偈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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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綵鳳鳴岐”琴腹內刻款“大唐開元二年雷威制” 圖片來源於網絡

“落霞仿古神女制,如敲清磬撞洪鐘”

出自《洞冥記》:“神女撫‘

落霞’之琴,歌青吳春波之曲”。

《琴學叢書——藏琴錄‘綵鳳鳴岐’》:“一二絃如洪鐘,六七絃如金磬…”

此二句言“綵鳳鳴岐”琴之形制,以及此琴獨特的聲音特點。琴家往往追求古琴的“金石之韻”,所謂“金石韻”,大概就是楊氏所言之“清磬”、“洪鐘”之聲。隱晦的表明“綵鳳鳴岐”琴其聲音之佳絕。

“成連子期不可作,曲終目送冥冥鴻”

出自三國嵇康作《贈秀才入君》詩:“目送歸鴻,手揮五絃。俯仰自得,遊心太玄”。

成連相傳為伯牙之師,子期為伯牙之知音,其與後句隱言之嵇康,皆為曠古爍今之絕代名手。

此二句似言“綵鳳鳴岐”琴所演奏出的美妙聲音,可將人之心緒神遊回遙遠的古代。雖然“成連”、“子期”、“嵇康”古人演奏之精妙,今人已不可復見,但彈此傳世之琴,似能有會於古人之心意。

“會當嵌金字劉累,常恐風雨隨飛龍”

出自虞汝明《古琴疏》:“荀季和有琴曰‘龍唇’,一日大風雨失去。三年後復大風雨,有黑龍飛入李膺堂中。膺諦視,識之曰:‘此荀季和舊物也’,登即送還。季和恐復飛去,嵌金於背,曰劉累,以厭之,改名曰飛龍。”

此二句言楊氏借古人之文,言其愛琴之情,恐失此琴,故仿古人之意,將此琴來龍去脈鐫刻於琴背以記之。

縱觀此長詩,可知楊宗稷既熟知歷代文獻中關於雷琴之記載,又深明雷氏琴的選材、製作工藝、腹款及銘刻特點。其“嗜琴成癖”的雅號,亦於此詩得意體現。在晚清至民國國力衰微的時局,大多文人早已沒有了焚香撫琴的雅興。而楊氏卻獨以一己之力,精研琴學,組織琴會,賞評琴器,撰寫琴書。其有功於琴學如此!

背後的故事——《國家寶藏》即將登場“綵鳳鳴岐”琴

《琴學叢書》四十三卷 局部/圖片來源於網絡

楊宗稷在其自著《琴粹》序言中寫道:“是亦干戈滿地、文明競化之時,保存國粹之一端”。“著琴書四十萬言,願滿仍歸極樂土”,那個動盪不安、諸人皆求平安自保的年代,楊氏竟發心盡全力保存“國粹之端”其心胸格局及文化使命感由此觀之,可謂大矣。“民國第一琴人”、“一代宗師”乃實至名歸。

“綵鳳鳴岐”琴背所鐫刻的文字內容,正是九疑宗師楊宗稷專注琴學、篤愛琴學的清晰寫照。因此對“綵鳳鳴岐”琴的深入分析及探討,對研究和了解九疑宗師楊宗稷其人、其琴及其事蹟,具有非常之意義。

1932年,九疑宗師楊宗稷逝世。在其學生的介紹下,他的部分藏琴連同這張楊氏最鍾愛的“綵鳳鳴岐”琴,一同被時任浙江省財政廳長、上海市財政局長、浙江省政府委員的徐桴收購。

新中國成立後,徐桴的後人將這些藏琴捐獻給了當地的鎮海文化館。1953年又移交給了現今的浙江省博物館。

背後的故事——《國家寶藏》即將登場“綵鳳鳴岐”琴

這張珍貴的古琴,飽含歷史傳承的信息,躲過了長久的戰爭動亂及十年文化浩劫,如今得以在祖國文化事業的關懷與保護下響徹四方、傳承萬世,為新時代人們所共賞,實乃此琴之幸、天下琴人之幸、古琴文化之幸、中華民族乃至世界文化之幸也!

後補一張浙江省博物館官方鏈接之訛誤:如下圖

背後的故事——《國家寶藏》即將登場“綵鳳鳴岐”琴

其所言:“待油漆乾透,絲線安好… 於是,他拿起刻刀,在琴腹的龍池中刻下了自己的名字…”

此段文字作者,顯然不明古琴製作工藝。古琴腹款,是於合琴之前刻在琴腹之內的,而合琴之後,龍池狹小不可措筆,更無論鐫刻焉。

另:“油漆”及“絲線”,語意表述頗有不確。今日之“油漆”,為古琴製作所不當用,所謂“油漆”當改為“生漆、大漆或漆灰”比較不易誤解。同理,“絲線”當改為“絲絃”比較合宜。

(文章出自浙江省博物館官方鏈接,普通琴人出此訛誤尚可理解,官方機構文筆應更為謹慎為要。)

  • 數字數據來源於浙江省博物館《非凡的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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