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寶林侯耀文同夸劉文亨:劉先生自述我是「挨罵長能耐」!

侯寶林侯耀文同誇劉文亨:劉先生自述我是“捱罵長能耐”!

侯寶林曾讚揚劉文亨說:“我們的青年相聲演員劉文亨,學唱越劇、彈詞、河北梆子都不錯,值得我學習。”

侯耀文第一次聽劉文亨的“柳活兒”後說:“沒想到還有唱得跟我父親一樣好的演員。”先是父親誇,然後是兒子誇,作為兩代相聲表演藝術家的父子同誇劉文亨,足見劉文亨的“柳活兒”之好。

出身於世家的劉文亨自小受父親劉廣文的影響,喜愛相聲,可是先上了三年私塾後,才由父親領進了楊少奎“掌穴”的聲遠茶社,走入了相聲藝術的大門,那是1949年,他當時11歲。

在茶社聽相聲,可以聽到楊少奎、張寶茹、馮立權(張壽臣的徒弟,不久去世,改換連笑崑)、師世元(師勝傑之父)、班德貴、趙心敏、馬敬伯(馬桂元的兒子,侯一塵的徒弟)和父親劉廣文的相聲。

他幹什麼呢?只能打零錢、打水、掃地、買個東西,買飯什麼的。每天從中午12點開始,到晚上10點,少說一天也能聽20多段兒,這叫“燻活”。

而就在“燻活”中,他很留心,也真“燻”出了幾個段子。轉年,父親讓他拜楊少奎為師,楊少奎還真愛他,就收了這個徒弟。可是沒“擺知”,這叫“口盟”。直至兩年後,即1952年才“擺知”,給師父磕頭。

那天夠熱鬧,陳士和(評書名家)、張壽臣、高元鈞(著名山東快書表演藝術家,也說相聲,常連安唯一的一個徒弟)及多位相聲演員出席。任文立、劉文貞也跟他一起成了楊少奎的弟子。遺憾的是他父親已在1951年仙逝,沒有出席拜師儀式。

師父告訴他:“你是老九。”他不理解:“師父,我怎麼是老九?”原來相聲界講究大排行,甭管是誰的徒弟,也不管是在天南海北,都要按拜師時間的早晚,來決定誰是師哥誰是師弟。

他大排行是老九,就是說他有八個師哥:趙心敏、蘇文茂、趙聯升(藝名“小怪物”,孫寶才的徒弟)、王學義(孫寶才的徒弟)、李伯祥、趙振鐸、茹少亭(王長友的徒弟)和本門兒師哥丁文元。

當時他14歲,過了幾年,又有不少演員拜師,如李鳴歧(拜師王世臣)、郭文歧、丁玉鵬(拜師王長友)、趙文啟(拜師孫少林)、任鳴啟、高英培(均拜師趙佩茹)、範振鈺(拜師班德貴)、孫世達(趙蘭亭的徒弟,師爺是李壽增)、楊紫陽(拜師侯寶林),年齡都比他大,可都是他的師弟。

劉文亨卻不擺大,總是稱對方“哥”。他認為,誰是師哥誰是師弟無所謂,關鍵是要說好相聲。所以,他學習相聲如飢似渴,很快就會了不少的段子,如《山東人拜年》、《五百出戲名》、《空城計》、《怯洗澡》、《大上壽》、《八不咧》、《哭論》、《山西家信》、等。光是師父教會他的就有《八扇屏》、《交地租》、《地理圖》、《大保鏢》、《搞交情》、《富貴圖》、《繞口令》等。

劉文亨天資聰慧,彷彿生下來就是說相聲的“料兒”。在還沒正式拜師前,師父問他聽會了什麼“活”?他說會了《抓茶葉》,而且當場就說了。師父覺得不錯,就親自給他“捧哏”,讓他上了場。

師父先“鋪綱”:“今天各位來巧了,我們這兒來了個‘小老趕’(天津俗語,即不懂本地風俗習慣的外地人),就讓他給您說一段《抓茶葉》。”接著爺倆就使了這個段子。這是一塊“倒口活”(相聲術語,就是用地方方言表演),他一上臺就說山東話,說得標準,每個“包袱兒”都使響了,效果很不錯。

不少觀眾還真以為他是“小老趕”了,可是打錢時,他改變了口音,觀眾這才知道“上當”了,但對他也有了好感和興趣。

幾天後,李壽增來串門,師父把他引薦給李師爺,還說“這小子靈,來的日子不多,就會了幾塊‘活’”。李壽增見他眉清目秀的,就愛上了他。知道了他會《抓茶葉》,就“票演”,給他“量”了這塊“活”。效果又很好,下了臺後李壽增問他“還會什麼段子”。他說“還會《直脖兒》”。李壽增又給“捧哏”,說了《直脖兒》。

在使活時,他看了師爺一眼,師爺正板著臉瞪著眼,那樣子讓他害了怕。而這一害怕,可就忘了詞兒,吃了“栗子”(即磕巴啦)。當然效果也就不如使《抓茶葉》了。

下臺後,他第一次看見師父生氣:“我看你是徐母罵徐庶——反不如初!一點也不爭氣!”他可想不通,我演砸了,可是怪我嗎?師爺要不是跟我瞪眼,我能忘詞兒嗎?

師父明白了他的意思,就說:“敢情你還委屈,不服氣是吧?咱說相聲是假戲真唱,懂嗎?就得真哭、真樂、真急、真喊才行,就是說,要用心說相聲。李師爺的聲、相都是真的。老爺子給你‘捧’了兩個段子,都得託著你,要費多大的勁兒。可是你還委屈?我看你是越幹越回去了!”

捱了師父的罵,似乎才明白了說相聲的一點道道兒,原來說相聲不簡單,學問深著呢!說《抓茶葉》真露臉,說《直脖兒》是真現眼。他就琢磨,以後可不能再現眼,要真露臉。別說,沒過些日子,也真露臉了。

他和四位長輩合說了一段五個人的《八扇屏》,他師父“捧哏”,馬敬伯、班德貴、他父親和他“逗哏”。而四個“逗哏”的用的是四種口音:馬敬伯用北京口音;班德貴用東北口音;他父親用天津口音;他用山東口音。背“貫口兒”也“倒口”,效果出奇地好,場子都要“炸”了。之前沒有五個人說《八扇屏》的,也難怪反響如此強烈。

劉文亨曾說:“我當時也是小,還不懂得《抓茶葉》、《直脖兒》是‘臭活’(相聲術語,指內容或包袱兒不健康的段子)。大了一點兒我就知道了,儘管這兩塊“活”結構設計很有技巧,可是我再也不使了。”

劉文亨正式拜師的當年,就和馮子玉、趙佩茹、張振圻等長輩同臺演出;轉年又和長輩尹壽山、楊少奎、郭全寶、施學琴(師勝傑之母)及同輩張興漢、魏文華、魏文亮等同臺。

一年後,又與班德貴、於寶林、耿寶林、馮寶華、常寶霖(侯一塵的徒弟)、連笑昆等長輩一起演出。其間和在以後的幾年中,他又得到了諸多前輩的指導,如馬三立、孫玉奎(於俊波的徒弟)、羅榮壽、王長友、李潔塵、高鳳山、武魁海、劉奎珍等,使他的技藝大增。儘管如此,他也有遺憾,就是從未跟德高望重的張壽臣師爺同過臺,但在遺憾中也有幸運。

侯寶林侯耀文同誇劉文亨:劉先生自述我是“捱罵長能耐”!

劉文亨魏文華夫妻

一次張壽臣去東興市場,看見他正準備上臺,就問:“孫子,使哪塊‘活’?”他回答:“哦,師爺,我今兒使《忘詞兒》。”張壽臣說:“嗯,我得好好聽聽。”

那個階段,他已經跟京劇界的一些演員有了頻繁地接觸,聽了不少有意思的事,經過篩選,就揉進了《忘詞兒》這個段子。張壽臣聽了後,很高興:“不錯!當年我給李爺(李德鍚)‘量活’,就是因為他使得好,讓我頭一次笑了場。嗯,你也有你的好兒。哪好?往裡塞的東西好,合理,也有‘包袱兒’。你這是給相聲添產業呀!”

受到了張壽臣的讚揚,他不高興才怪!可是沒過兩天,張壽臣又來了,又聽了他說的《渭水河》,結果是“底”沒使響。

下臺後,張壽臣張嘴就罵上了:“你這是人使的‘活’嗎?說相聲‘底’不響,你是幹嘛吃的!”在師爺跟前,他只有站著的份兒,兩條腿都打了顫。張壽臣見他那樣子,就說:“你坐下,我告訴你,你使的‘底’,是自己給自己壘了道影壁牆,‘道號叫飛熊’這句唱,後邊要頓一下。你是怎麼使的?多出一個腔兒來,那能響嗎?”

他是捱了罵,可是長了能耐,幾天後再使這塊“活”,按照張壽臣說的去使,“底”果然響了,還是個大“包袱兒”。張壽臣讓他佩服得五體投地,都說張壽臣是“相聲大夫”,千真萬確。

而他認為對他影響最大的,除了師父和張壽臣,還有兩位:趙佩茹、侯寶林。

他1949年進相聲門兒,而和趙佩茹建立感情是在1958年,是孫玉奎帶他去趙佩茹家拜訪的。孫玉奎喜歡他,當然也是實事求是地介紹了他,請趙佩茹多多給以指點。趙佩茹很痛快地答應了,一是看了孫玉奎的面子,更是因為在收音機裡聽過他錄的《雜學唱》(1956年錄音),使得好。從此,他就經常去趙佩茹家求教,而趙佩茹對他也悉心授藝。

當時,他在天津市和平區相聲隊,趙佩茹就常去看兩個人的演出:劉文亨和高英培。因為高英培是趙佩茹的徒弟,而對劉文亨也像是對自己的徒弟一樣,結合他的演出的段子,掰開揉碎地講,哪兒好哪兒不好。

他跟趙佩茹學到了很多東西。比如,使“活”要合乎情理,前後要統一,不是一個路子的段子不能摻在一起使等。再有,就是給他講經驗,比如接前一場的“活”,應該怎樣墊才能很好地入進本段子;怎樣用“包袱兒”作為過渡;從“墊話”怎樣入好“正活”,怎樣不硬山擱檁等。顯然,趙佩茹不是在教他一個段子、一個“包袱兒”,而是教給他應該怎樣駕馭相聲這門藝術。

劉文亨“認識”侯寶林更晚,第一次見面是在1962年。他所在的和平區曲藝團要南下,頭一站是在北京的西單劇場演出。那天他使的是《批大戲》,這個段子是侯寶林的代表作之一。他使這塊“活”,有和侯寶林相同的地方,也有不同的地方,如:入了“正活”後學四句唱:“過了一天又一天,心中好似滾油煎,腰中枉掛三尺劍,不能報卻父母冤。”這是《文昭關》中伍子胥的內心獨白。在要下了“尖兒”(即掌聲)後,他加了幾句:“這合轍押韻的,唱出來好聽,要是心裡有什麼就說什麼,沒轍沒韻,衝著臺下犯幹氣,那您聽著就不美了,‘哎!過了一天又一天,我心裡著急又彆扭,我爸爸的仇也報不了,我掛著寶劍算是找誰的呢?’”這幾句加得真妙,是個大“包袱兒”,不但觀眾笑了,就是專門來觀看這個團演出的侯寶林、劉寶瑞、高德明、高鳳山……也都“噴”了。

散場後,老幾位到了後臺。侯寶林和他見了面,說:“不錯,明天要是有空兒就去我家坐坐。”

頭次跟侯寶林見面,就被邀請去家裡,他異常高興,在收音機裡第一回聽侯寶林的相聲,他真是佩服,覺得人家嘴裡乾淨,俗不傷雅,給他留下了極深的印象。光佩服不行,他要學習,電臺只要播放侯寶林的相聲,他會放下一切工作,專心致志地聽,聽後就分析,找自己跟人家的差距,然後就模仿。

為了反覆學習,又去買唱片,從聽唱片的過程中,揣摩侯寶林會有什麼表情,會做什麼動作。功夫不負有心人,有不少的觀眾在聽了他的演出後,都說他“很像侯寶林”。他自己聽了在電臺錄製的《雜學唱》,也覺得像,就怡然自得,那高興勁兒就甭提了。

可是他沒想到,張壽臣又把他罵了一通,一次他去拜訪張壽臣,這位師爺說:“我聽了你的‘活’,像侯寶林。”受到張壽臣的“稱讚”,他洋洋得意。他哪知道這位爺爺是挖苦他:“爺告訴你,學者俗,像者死。懂嗎?”他聽了就是一愣,他明白張壽臣說的不是“好話”。於是就問:“師爺,您的意思是?”張壽臣說:“這也不懂啊?自己琢磨去。等明白了再來告訴我。”

他也真用心琢磨,也真琢磨出來了:因為有一個侯寶林了,再學就俗;如果學得很像,就被“套住”了,當然要“死”。應該學侯寶林,在學的基礎上,要有自己的東西。幾天後,他再去見張壽臣,講出了自己悟出來的道理。張壽臣笑了:“你就是有個聰明勁兒,我說的就是這個理兒。行,你以後錯不了。”從那以後,他仍向侯寶林學,可也根據自己的條件,有了自己的東西。

今天他到了侯寶林家,可是侯寶林還沒下班。侯夫人說:“你就是劉廣文的兒子劉文亨吧?昨兒你四叔(解放前,楊少奎、劉廣文、閻笑儒、侯寶林、班德貴五人結拜為盟兄弟,侯寶林排行第四,故侯寶林是劉文亨的四叔)聽了你的《批大戲》,好傢伙,大半宿沒睡,激動的。他說了,他的徒弟們都沒有你這個素質,沒有一個能繼承他的“使活”路子。”

正說話間,侯寶林回來了。當著劉文亨可沒有什麼讚揚,主要是指出他的不足,比如,使的戲曲動作太多,太碎,這樣重點就不突出了等。此後,侯寶林給了他許多指導,說了許多說相聲的道理。如:學唱要適可而止,不要人來瘋。還告訴他:沒有“包袱兒”不是相聲,“包袱兒”太多了,也不一定是好相聲。

侯寶林侯耀文同誇劉文亨:劉先生自述我是“捱罵長能耐”!

“捱罵長能耐”,後來他說:“侯先生就像是園丁,把握著我這顆小苗,不能長偏了斜了。”

劉文亨沒偏沒斜,為了學唱,他下的功夫令人感動。為了學越劇的唱,他看電影《梁山伯與祝英臺》,居然看了七十遍。為了學唱,他廣泛結交戲曲界的朋友,京劇名家厲慧良(“厲派”武生創始人)、朱玉良;河北梆子大家銀達子(他的唱腔被稱為“銀派”)……都是他的老師。他在上海演出,便學唱彈詞《杜十娘》,而唱這個曲目最好的徐麗仙(“麗派”彈詞的創始人)就在臺下,對他的學唱頻頻點頭,連連誇獎。而他是向唱片學的。為了學唱,他不吃早飯,不坐公交車,節省每一分錢,全部用於購買唱片,幾年來,他竟買了一千多張。因為白天和晚上都要演出,就在夜裡聽,怕影響別人睡覺,就把留聲機和唱片搬到衚衕裡,蒙上被子聽。這功夫下的,我想少有人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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