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一見!相聲老前輩郭啓儒先生口述相聲老段子《老老年》

難得一見!相聲老前輩郭啟儒先生口述相聲老段子《老老年》

老老年(對口相聲)

甲 老老年那年月好啊。就說乾隆年間吧,“乾隆年乾隆年,遍地都是銀子錢。乾隆年,笑呵呵,一個制錢兒倆餑餑。三日一風,五日一雨,風不折(zhe)折(she)林木,雨不打傷禾苗,馬放南山,刀槍入庫,太平景象。”那年月就是好過得多,先拿天氣來說吧。

乙 天氣怎麼樣?

甲 不是有那麼句話麼:“該冷不冷,不成年景;該熱不熱,黎民有禍。”在老老年天氣冷是真冷,熱是真熱。

乙 怎麼呢?

甲 冷的時候,三九天冷得你不敢出門。出門也行,像你這身體,得多穿衣裳,棉褲棉襖,皮套褲,小皮襖,大皮襖,外罩皮斗篷,皮帽子皮靴皮手套,還得揣得手,見人說話都不敢握握手。

乙 怕什麼?

甲 怕什麼?手上有汗,倆人一握手,涼風一吹,凍一塊兒啦。

乙 噢。

甲 等過年開春兒再說吧。

乙 等不了。

甲 趕緊到茶館兒,弄壺開水一澆,趁熱兒,啪!開了。古語說“澆朋友”“澆朋友”的。這是冷。

乙 熱呢?

甲 熱真熱,熱得白天不敢出門。街上鋪子掛的錫鑞幌子,曬化了,往下滴答錫鑞。放雞放鴨子放羊都得趕陰天。要不,毒太陽一曬,呼——全給燒死了。

乙 那都扔了吧。

甲 哪能扔啊。那也能吃啊,燒雞燒鴨子燒羊肉,都是那年月留下的嘛。

乙 人呢?

甲 人白天都不敢出門,有事晚上辦。白天打太陽底下一過,呼啦一下,頭髮都沒有了。大禿子就是那年月留下的。

乙 噢,那怎麼有的這頭裡禿後頭不禿呢?

甲 那也是燒的。這位看著陰天了,想趁陰天出門兒辦點事。一拉門一邁步哇,太陽出來了,呼啦!把頭裡燒了,後頭沒燒著,所以頭裡禿,後頭不禿。

乙 那頭裡不禿後頭禿的呢?

甲 頭裡不禿,後頭禿,那也是燒的。陰天,出去辦事去啦,眼看太陽要出來,趕緊往家跑,剛邁進家門一條腿,太陽出來了,呼啦!把後頭燒著了,前頭沒燒著。所以後頭禿,前頭不禿。

乙 那有的這塊兒有頭髮,那塊兒沒頭髮呢?

甲 也是燒的。這位也趕上陰天,辦完事往回走。走著走著,了不得了,雲彩薄了,太陽要露頭。怎麼辦,到樹底下站會兒吧。說話太陽呼地就出來了,樹葉兒擋著的地方沒曬著,沒擋著的就曬了去了。

乙 冷是這麼冷,熱是這麼熱,那年月不好過啊。

甲 那年月好過。下雨不是下雨,下香油。“春雨貴如油,黎民百姓不發愁”嘛。

乙 “春油貴如油”,就那麼句話,“春雨春雨,莊稼得意(讀上聲)”。

甲 好些東西都是那年月留下的:油布,油靴,你說那年月要是不下香油,是使什麼油的?

乙 下霜呢?

甲 鹽啊,小鹽(嚴)霜兒嘛。“小嚴霜單打獨根草”,就是下鹽。

乙 下雹子?

甲 疙瘩湯。

乙 下露水?

甲 醋啊,吃疙瘩湯不得擱醋嗎?

乙 颳風?

甲 外撒胡椒麵。

乙 打閃呢?

甲 打閃,溜面呢,把兒條。

乙 打雷呢?

甲 打雷您就甭吃啦,——鍋碎了。

乙 鍋碎了?

甲 打雷就是磨面哪。

乙 下雪呢?

甲 下雪下白麵。

難得一見!相聲老前輩郭啟儒先生口述相聲老段子《老老年》

乙 下白麵?

甲 不是有那麼句話——下雪,老太太出來:“撮白麵來!”那年月真下白麵。

乙 剛才您不是說打雷是磨面嗎?這冬天不打雷呀!

甲 夏天磨完了,冬天往下下。

乙 真有的說啊,面也分三六九等呢。

甲 對,有好有壞。

乙 這頭路高白?

甲 下在城樓子上了——九丈九,撮著費點兒事。

乙 二路面?

甲 下在房上了,次一點兒。

乙 伏地面?

甲 下地上了。

乙 黃面?

甲 下黃村了。

乙 豆麵?

甲 下竇店了。竇店、竇張莊,過去都是接豆麵的地方。

乙 蕎麵?

甲 下橋上了。天橋,前門橋,後門橋,蘆溝橋,現在走車馬走人了,從前都是接蕎麵的。

乙 江米麵呢?

甲 下江米巷了。

乙 是交民巷。

甲 現在叫交民巷,那會兒叫江米巷。

乙 黑麵呢?

甲 下煤鋪了。

乙 棒子麵呢?

甲 下劈柴廠了——劈柴棒子嘛。

乙 要吃點兒雜麵呢?

甲 你倒什麼全吃啊,我看你這病好不了啦,不忌口啊,又想吃雜麵了。

乙 那麼到底有雜麵沒有啊?

甲 有啊,你想吃不行,得趕上颳風。城門樓上的刮到房上,房上刮到地上,地上刮到煤鋪,煤鋪刮到劈柴廠,劈柴廠刮到江米巷,江米巷刮到黃村,黃村刮到竇店,竇店刮到橋上,攙和到一塊兒,得嘍,吃雜麵啵。

乙 他沒的說了,叫老天爺颳風玩兒,糧食甭花錢,吃肉呢?

甲 看你吃什麼肉。

乙 牛肉。

甲 大黃牛,仨制錢兒倆。

乙 羊肉?

甲 大尾巴肥羊,西口大羊,倆制錢兒仨。

乙 豬肉?

甲 初六啊?初六也賣。

乙 什麼初六?——豬肉!

甲 大耳朵,小眼睛,小尾巴,一身黑毛,一走路,哼哼哼,就是它呀?

乙 多少錢?

甲 夠六十斤一隻那小車豬,開鍋兒爛,燉出來五花三層,燉這一鍋肉,香這一條街,一制錢兒一個。

乙 那不夠六十斤的呢?

甲 不夠六十斤的為小豬秧子,五十九斤都算小豬秧子。

乙 多少錢?

甲 一制錢兒九十七個。

乙 那麼要吃青菜呢?

甲 青菜,您給一個制錢兒就吃一年。冬天也照樣能吃夏天的菜,洞子貨嘛。黃瓜、扁豆、茄子、辣椒,你隨便吃。

乙 那要吃點兒素菜呢?

甲 看你吃什麼了。

乙 吃點餎飠乍。

甲 餎飠乍,做出來就被窩那麼大塊,一個制錢兒五百塊。

乙 麵筋?

甲 一個制錢兒一千條,電線杆子那麼長,得倆人扛回去。

乙 怎麼下鍋呀!要吃點兒豆腐呢?

甲 豆腐?沒人吃。

乙 賣得貴呀?

甲 白吃都沒有人吃。豆腐坊掌櫃的把豆腐做得了,站在門口兒等著。有上街買菜的半熟臉兒,掌櫃的過去,先請安,後說話:“二叔,您上街啊?剛得的豆腐,您來兩塊!”那位說了:“怎麼又讓我吃啊!上回白吃你兩塊就面子事兒。”“您捧捧場。”“不吃不吃嘛,討厭,豈有此理!”啪!一個耳刮子,打完就走了。掌櫃的這個窩心啊,捂著腮幫子直哭。

乙 (對觀眾)嚯,這孫子胡說八道!(對甲)掌櫃的白給人吃豆腐還挨嘴巴,你這話都沒邊兒啦。

甲 有邊兒,你得早去,邊兒也白吃。

乙 噢,豆腐邊兒啊。我說你這話沒邊兒。

甲 你說話有邊兒啊。哪是邊兒,哪是當間兒,哪是稜兒,哪是角兒?你給我解釋解釋。

乙 我說你說話雲山霧罩。

甲 就憑我說話雲山霧罩?

乙 對了。

甲 哪點兒?

乙 我問問你,豆腐坊掌櫃的是瘋子?

甲 不瘋。

乙 是傻子?

甲 不傻。

乙 為病許的願?

甲 為病許的願也沒有舍豆腐的啊。

乙 還是的。他不瘋不傻,不為許願,為什麼做出豆腐來白給人吃啊?當初做豆腐就沒本錢了嗎?就滿打他照本兒賣,不圖賺錢,圖個熱鬧,也不能白給人吃啊。人家不買,他不會不做嗎?

甲 是啊。掌握的不是瘋子,不是傻子,你為什麼要給人豆腐吃?說話得靠盤兒,出你的口,入人的耳,不能天上一腳,地下一腳,想說什麼說什麼。要不怎麼你們這玩意兒沒人聽,連我聽著都不入耳。我不聽了(做欲下狀)。

乙 (對觀眾)嗨,他擱我身上了。(對甲)回來!我問問你,這白給人豆腐吃,是誰說的呀?

甲 不是你說的麼?

乙 你說的!

甲 我說的?

乙 對了。

甲 我怎麼不理會呀?

乙 你仔細想想。

甲 就憑我這麼大學問,我能說出那話來?我沒說。

乙 你怎麼剛說完就不認帳呢?

甲 噢,那麼,照你說,這白給人豆腐吃,是我說的?

乙 是啊。

甲 那麼我說了,你把我怎麼樣?

乙 幹嗎,要打架呀?

甲 幹嗎打架呀,說了不就說了嘛。

乙 說得說出理由。豆腐坊掌櫃的為什麼做出豆腐來白給人吃?

甲 當然有理由,還能讓你問住。

乙 你說。

甲 我說,你聽著。豆腐不是白的麼,這就白給人吃。

乙 煤球還是黑的呢。你這不像話!為什麼白給人吃?

甲 為什麼白給人吃啊?這個豆腐坊掌櫃的不是掌櫃的……說不是掌櫃的又是掌櫃的……

乙 你這兒折騰掌櫃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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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 有一天掌櫃的把夥計叫過來,說:“你們為什麼管我叫掌櫃的呢?你們也是人,我也是人,不過是我拿出點兒本錢來,你們不用叫我掌櫃的了!”掌櫃的說完就走了。夥計一想,人家拿出來的本錢,為什麼不管人家叫掌櫃的呢?掌櫃的回來還是管他叫掌櫃的。掌櫃的一想:既然管我叫掌櫃的,我就是掌櫃的了。

乙 我沒問你這個,豆腐為什麼白給人吃?

甲 你還沒忘啊?

乙 忘不了。

甲 他已經做出來了,那有什麼法呢?

乙 那也不行,你非說出道理來不可,豆腐為什麼白給人吃?

甲 剛才我不是說了嘛,老老年間,東西全賤,牛是仨制錢兒倆,羊是倆制錢兒仨……

乙 豬是一制錢兒一個,不夠六十斤的小豬秧子,一制錢兒九十七個。

甲 對呀,還有豬哇!

乙 我沒問你那個。我問你豆腐為什麼白給人吃?

甲 由豬身上就來豆腐啦!

乙 豬身上掉豆腐?

甲 不是,剛才我不是說了嘛,六十斤的小車豬一制錢兒一個,小豬秧子一制錢九十七個。豆腐坊掌櫃的不是賣豆腐的!

乙 幹什麼的?

甲 他是販豬的豬客人。下鄉買小豬秧子,一制錢兒九十七個。得餵它,好長個兒呀,餵它什麼?

乙 豆腐渣。

甲 豆腐渣是地裡長的,是天上下的?

乙 做豆腐的豆腐渣呀!

甲 這不就明白了嗎!他把豆腐做得了,出了豆腐渣,膗那小豬秧子,到六十斤,賣一制錢兒一個,他是一制錢兒九十七個買來的,這不就賺了九十六個豬?他是由豬身上取利,故此豆腐白給人吃了。

乙 噢,是這麼回事兒。……那也不對啊,他連豆腐一塊兒那豬。不比給人請安叫二叔強?

甲 那就隨你了。

乙 隨我?像話嗎!

甲 我胡塗。豆腐不吃豬……什麼豆腐不吃豬?

乙 你說的!

甲 豬不吃豆腐。

乙 為什麼不吃豆腐?

甲 豆腐什麼做的?

乙 豆腐漿,鹽滷點的。

甲 還是的,豆腐不瓷實,一股水兒,水菜,吃了不上膘;豆腐渣瓷實,到這麼大一約,六十斤足足的。淨喂豆腐,這麼大上秤一約:四兩五!

乙 為瓷實,非喂豆腐渣不可?餵豬吃豆子,不比豆腐更瓷實嗎?

甲 不行,豬嚼不動整豆子。

乙 怎麼嚼不動?

甲 豬沒牙。

乙 什麼?豬沒牙。

甲 老老年間,那個豬,沒有牙。從道光年間豬才長牙。

乙 頭回聽說。

甲 你少見多怪。這歷史綱鑑上都有,你查歷史去。

乙 沒牙不要緊。我給它磨成豆X(左豆右昔)子。

難得一見!相聲老前輩郭啟儒先生口述相聲老段子《老老年》

甲 嘿,你跟我幹上了。豬不吃X(左豆右昔)子。

乙 怎麼?

甲 你這人渾蛋,豬不吃生豆X(左豆右昔)子,豬吃了它腦袋疼。

乙 不吃生的?我拿火把它煳熟了。

甲 渾蛋!它煳不熟。

乙 怎麼煳不熟?

甲 那年沒有火。

乙 啊?

甲 我渾蛋了。沒火怎麼做豆腐來著!

(郭啟儒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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