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問題我想清楚了|讀+深度

做過六版《十萬個為什麼》編輯工作的作家葉永烈在接受讀+採訪時說:《十萬個為什麼》從不提供標準答案,因為好問題比答案更重要。

的確是這樣,好的問題,總能導引我們一步一步,無限接近問題的腹地。在抵達未知的沿途,我們已收穫別樣的風景。

看起來,讀+的記者是發問者,其實讀+只是構築了一個場。這是嚴肅作者的問題域,也是讀+訪談記者的問題域。在針對、發現、提出、回應有價值的問題時,記者和訪談者互相砥礪、激發乃至糾纏,走向事實和觀點的更深處。

光怎樣才能穿透表層,來到幽暗、不為人知或者是因習以為常而匆促錯過的地方?

深度來自不囿於固定陳式的眼光,來自沒有被繁瑣世事磨滅的想象力。

小說家阿城暌違讀者多年後,推出一本像學術又不是學術的新書《洛書河圖:文明的造型探源》,提出中國文明造型源於天象。按說,下這樣的論斷,必須在嚴格的科學範式下進行,但他的作品,很多言語是直覺的產物。讀+幸運地在全國眾多媒體中脫穎而出,採訪到阿城本人。

我們相信,對於早期文明的研究,對於世界和生命起點的探索,想象力與證據同等重要,甚至比證據更重要。

深度來自對歷史的追問。長期以來,關於戊戌變法的知識,多為主題先行。

張之洞晚年獲授軍機大臣前10年,有過一次進京輔政的機會,而那次時機,恰在影響百年中國進程的戊戌變法前夜。華東師範大學教授茅海建撰寫的《戊戌變法的另面——張之洞檔案閱讀筆記》,以中國歷史檔案館中留檔至今的大量電報為基礎,考察張之洞與朝廷、同僚、友朋之間的奏摺函電,梳理了張與康梁等人的關係演變,為我們提供了一個觀察戊戌變法的幽深側面。

當讀+記者問茅海建:一個民族對待自己歷史的最好態度是怎樣的?這位研究戊戌變法多年,可謂四處奔突的教授回答:對於戊戌變法,我們也許應該追問的是,我們已知的事實有多少是靠得住的?把史實弄清楚是當務之急。

深度來自對現實中那些習焉不察現象的質疑。讀+記者和上海交通大學社會學教授陳映芳探討流動人口概念是否妥當,向常年在新疆生活的作家沈葦請教如何認識真正的新疆。一個在科學界謀生的人,為什麼總寫跟科學過不去的文章?讀+記者找到上海交通大學教授、科普作家江曉原。這位富有科學精神的科學懷疑論者執拗地認為科學領域需要清醒的反對派, “科學發展神聖不可侵犯等理念,並不天然正確。科學永遠是手段而非目標,我們做一切事情的最高原則是人的幸福”。

深度有時還來源於隨著時間的潮湧,再度確認本心。停筆十年之後,清華大學中文系教授格非再度拿起筆,寫出夢境一般的江南三部曲。當年讓他停筆的是文學市場化、朋友下海等等。現在提筆,是他階段性地弄明白了文學向何處去以及知識分子如何自處, “有些問題我想通了”。

大眾娛樂市場熙熙攘攘,再多一部平庸的電視劇有何不可。但劇作家劉和平說:不想只留下一堆打打鬧鬧的東西。他寫出《北平無戰事》一劇,從經濟角度探討國民黨戰敗,令人深思。

英國牛津東方研究院徐小虎博士因曝露諸如“臺灣故宮博物院50多幅吳鎮的畫,只有3幅半是真的”成為不受歡迎的人。但她仍直言不諱:聽說大陸有尋寶節目,只要不是真的,就要把它打碎,這太可怕了。

“哪一場革命,不是從實驗開始的呢?”這是羅輯思維創始人羅振宇反問讀+記者的話,也是他深度參與互聯網變革之後的自問。

深度不是死背標答,而是始終對這個世界保持孩子般的好奇。

國內第一套普及版的百科全書《十萬個為什麼》出了六版,從第一版中帶有20世紀五六十年代印記的問題“為什麼棒冰會冒氣?”“搪瓷缸子為什麼不能在火上燒?”到第三版“高射炮是怎樣打飛機的?”再到第六版“2012年是世界末日嗎?”“地球毀滅了,我們應該去哪裡?”一個階段有一個階段的問題。副總編輯範洪星在接受讀+記者訪談時認為,選什麼樣的問題是《十萬個為什麼》制勝的法寶,能夠激發孩子們的興趣和好奇心,才是真正重要的。

深度不過是問題的別稱。深度,就是心裡裝著問題,貼著問題行走。在某個瞬間,問題的迷霧被撩開,你發現你已經站在更深的地層中。

【深度·十個問題

有些问题我想清楚了|读+深度

讀+:人們一般認為,我國青銅器表面圖案造型,由一種很基本的饕餮紋組成,表現了強烈的饕餮文化,你怎麼看?

阿城:青銅器上不存在“饕餮”這東西。傳統所謂的饕餮紋,一個正面的獸頭,有對稱的角、眉、耳等,其實是兩條蒼龍的側面組合,蒼龍相夾中間的那個菱形,是極星,北極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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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怎麼看待張之洞戊戌變法前後的表現?

茅海建:首先我們要看到他是一個普通人。你看他被召入京輔政前後,那種畏首畏尾,拖延抗拒,那種害怕攬事,害怕進入政治漩渦的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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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農民工、流動人口這些詞,聽著不是滋味,總感覺他們還是外來者?

陳映芳:這些概念使得歧視性身份制度在城市得以延伸。城市中不僅形成城市居民和農民工二重社會,身份的世襲效應也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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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人們印象中,新疆文化就是新疆舞蹈、音樂,這種認識是否過於淺表?

沈葦:這些只觸及新疆的一點皮毛。新疆是地球上唯一的四大文明融匯區,這個說法來自歷史學家季羨林先生。另一個是地質學家的說法,說凡是地球上能找到的地貌,新疆全都具備。不單單是地球上的地貌,月亮的地貌、外星球的地貌,新疆也具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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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有沒有人說你有“反科學”傾向,螳臂當車,阻擋科技進步?

江曉原:我從不反對科學研究。當然,有些科學研究本身就是邪惡的。比如研發三聚氰胺之類,那我也要反對。很多人一提到新興科技應用就是什麼大勢所趨。在西歐,抵制轉基因作物是大勢所趨。大勢不等於“正確的勢頭”。任何事情、任何領域,最好都有些清醒的反對派,否則“被人騙了還幫人數錢”的悲劇會反覆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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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改革開放對文學、文化、作家,更具體一點,對你個人,到底意味著什麼?

格非:當社會變到一定的階段,你會覺得,沒什麼了不得的。再怎麼著文學還是要持續下去。會完全拋棄功利。這樣一來,你心裡就安定了。心裡只有安定下來,才有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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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為什麼說《北平無戰事》不是有意選反腐題材?

劉和平:並不是我特地挑的反腐題材,只是它是一個跨越時代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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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你會幫別人做鑑定,或者收藏古畫嗎?

徐小虎:我聽說大陸有個尋寶節目,只要不是真的,就要把它打碎,這太可怕了。這就是中國歷史上藝術品很難流傳下來的原因。價值從來沒有放在形而上、精神面,而埋伏在形而下的物質、投資、權威面上。我一般不做鑑定,也沒有什麼古畫收藏,因為我愛的古代東西,自然就成為我心靈的一部分,根本不需要佔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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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你將互聯網時代的人分為犬、青蛙、魚三大類,劃分的標準是什麼?

羅振宇:在工業時代向互聯網時代過渡的時候,犬類會留在大陸,而魚類會進入大海。如果說得通俗一點,像我這麼一個40歲的老男人,能勇敢地跨出組織,走上互聯網創業的道路,至少也算是一隻兩棲的青蛙吧。我們都知道,在變遷的世紀,身形龐大的恐龍最後沒有跨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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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在網絡已經可以提供足夠多“為什麼”回答的年代,我們還需要《十萬個為什麼》嗎?

葉永烈:“維基百科”“百度知道”一類的網站,和《十萬個為什麼》的作用是不同的。《十萬個為什麼》不是一本工具書,更多的是啟發孩子們的好奇心。科學的特點就在於不斷地發展變化,科學的意義不在於記憶標準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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