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掃黑第一大案:斷頭台 第四章 老大的喪禮

中國掃黑第一大案:斷頭臺 第四章 老大的喪禮

第四章 老大的喪禮

300名統一著黑西服、黑墨鏡、黑領帶、帶黑紗、胸別白花,整齊,有序,嚴肅,悲傷的守靈隊伍和近千人的悼念者,上百輛掛著各種車牌號的小車麵包車的車隊,使人十分容易地想象出死者生前的顯赫和榮耀。

百姓中的有識之士卻深感憂慮,致信、致電省委領導:“現在還是不是共產黨的天下?”

2000年3月31日,位於西部的甘肅省會蘭州,依然是春寒料峭,早春的黃河顯得極其清澈嫵媚而寧靜,悄然地平緩地從城區穿越而過,把長達四十五公里的狹長城區切割成兩半。兩邊城區的高樓大廈街道草坪一片灰濛濛的。城區後邊兩邊的山上,更是顯得寂靜呆板,毫無生氣。山頂山坡上雖然有樹,卻沒有發芽,山根陡壁上盡顯黃土青石。遠在數千公里外的巴丹吉林沙漠裡的沙塵暴今年已幾次光顧這座城市,所以空中久久地瀰漫著嗆人的沙土味,能見度也極差,即便極力想普照惠澤這座城市的太陽也顯得無能為力。

在城南高山之下的半山麓、一個叫做華林坪的地方,有一座烈士陵園。這裡掩埋著上千位革命烈士。絕大多數是1949年西北野戰軍解放這座城市時

犧牲,永遠地長眠在這裡的戰士。因為在半山上,樓房尚少,所以那座革命烈士紀念碑幾公里外就可望見。在附近,再沒有什麼建築能比其更高了。每年的清明時節,大中小學校的學生和部隊的戰士、工廠的青年職工,成群結隊地來這裡為烈士掃墓,緬懷革命先烈,發揚革命傳統。每當此時,這個平日裡顯得十分冷清的山上,人山人海,萬頭攢動,分外熱鬧。

烈士紀念碑的隔壁,有一個公墓區。公墓區進門往左,有幾棟小二樓,存放著數以萬計的骨灰盒。因是清明時節,每天來這裡奠祭先祖亡靈的人也很多,一個家族一個家族的,有男有女,有小孩,帶上吃的、菸酒、燒紙和香火,把骨灰盒從樓裡抱出來,然後帶到一邊專門開闢的奠祭場,有露天的,有房子的,租桌租房,舉行儀式。一家沒走,另一家已等地方,可以看出,這裡的生意十分火爆。

從公墓區進大門一直往裡走,就是火葬場。是蘭州市人死後必須光顧的地方,每天都會有幾撥送葬者,你來我往,煞是擁擠。黨政要員,販夫走卒,不管生前多麼輝煌多麼貧窮多麼闊氣多麼潦倒,死後均要在這裡走完形骸,肉體火化變煙塵,靈魂或昇天或下地獄或變成遊魂野鬼。所不同的是火葬場是一年四季熱鬧,而公墓區藏存骨灰盒的地方,有淡季有旺季。清明時節、舊曆10月前後,是旺季,而平日是淡季,只有奠祭週年的人才來。這幾天,正是清明時節,所以人很多。

然而,火葬場的工作人員注意到,今天的這個追悼會是近年來在蘭州市從未有過的。場面隆重,氣魄宏大。一切的一切均顯示了死者身份的高貴和威嚴。稍一列數,就知有近千人參加。

更引人注目的,是這千人送喪隊伍中的另一個類別的裝飾和陣容。

這個特殊的陣容,是由300名十八九歲、二十二三歲的年輕小夥組成的。他們統一穿黑西服,戴墨鏡,佩戴小白花,列隊出進,嚴肅有序。他們在遺體告別廳,向死者表示著虔誠的哀悼。他們還列守在遺體兩邊,恭敬而虔誠地守著躺在鮮花叢中的一具遺體。遺體已經整容,看上去不到四十歲,十分年輕。穿著一身西服,安靜地躺著。從他的面容上看不出他的身份地位兇惡善良。

在遺體告別廳的門外,佇立著近千人。他們都是來參加這位死者的追悼會的。不知為什麼,一直也沒有人通知進入告別廳向遺體告別,所以大家都在外邊等著,有相互認識的,就說起閒話。有的就悄悄地打問死者是怎麼死的,是誰殺的。可問來問去,沒有人能確切地知道其真正的死因。正因為無人知道其真正的死因,只知死於槍殺,大家便有了一股恐怖感,覺得社會太亂了。 這些沒有統一著裝的人員,有個體老闆,有機關幹部,有政法幹部,有社會閒散人員,大多數是蘭州市娛樂場所的老闆。他們是被他們惹不起的人員通知而來參加的。他們明白,要是不來,將後患無窮,所以全乖乖地來了。不過,他們中的人大多數都有專車,所以在幾十米以外的停車場上,停放著上百輛大小車輛。

忙碌的是治喪委員會的成員。他們均是在圈子裡有點頭臉的人或者在生意場上有個百萬千萬元的人。此時,只見治喪委員會的人跑前跑後出出進進,好不忙碌。幾乎人人手裡的手機都在響。

突然,只見打手機的幾個人全接上手機:“馬上到嗎?到了大門口,好,我們去接。”他們匆匆地向大門的地方走去。

少傾,一輛鋥亮的皇冠車停在水泥甬道邊,立時,有一個年輕的小夥子上去開門。並將手襯於車門頂框,以防下車人碰頭。門開處,一位年輕的少婦伸腿下了車。一身白素,高挑苗條的個子,雖然一臉哀傷,可依然掩飾不住她的漂亮美麗,大有傾國傾城之貌。所有人一見,頓時瞪大眼睛欣賞,繼而感覺到自卑,紛紛低頭致禮,並自覺讓開一條路。她在幾名執事人前領後擁下,邁著稍微遲緩的步子進入遺體告別廳。一見遺容,就傷心地哭起來。有人勸,她止住哭,站在遺體右邊的親屬位的第一個位子上,由兩名漂亮的女伴攙扶著。

她進來後,向遺體告別的儀式正式開始。

隨後,又到大廳舉行追悼會。偌大的會堂,站滿了人,站不下的,就只有站在門外。

主持追悼會的是一位法院幹部。他歷數了死者的簡歷:高中畢業,生於革命幹部之家,曾在甘肅省高級人民法院工作,後響應黨的號召,從事經濟工作,為開發西部、振興甘肅經濟作出了積極貢獻,他團結同事,平易近人……

在陵園門口,有一位賣了十幾年香火的老奶奶見今天的喪事有這麼多人這麼多車,辦事的小車出出進進好忙活,感慨地說:“不知是哪個大學的老師死了,有這麼多的青年學生和老師來給送喪。人活到這個份上值了,我從沒有見過這麼隆重的場面。”她把300名統一穿黑衣服的青年當成學生,把那些沒統一著裝的人當做死者的大學老師同事了。

跟她一起賣香火的同伴應和說:“人和人就是不一樣啊,有些人辦喪事,多可憐,窮得連燒一下,屍體停放的錢都沒有,有那年輕輕的,就撂下媳婦孩子走了。小寡婦哭得那個悽慘呀,誰見了誰想哭。我這人心軟,老陪著這些人流淚。你看人家這喪事,當喜事一樣辦,多氣派。我死了,我兒子能給我辦這十分之一我就心滿意足了。”

“嗨,活的好好的,幹嘛想死了的事。噢,老闆,你要蠟燭和香嗎?這香可是北京萬壽寺出的上等檀香。”來生意了,兩個老人的閒聊中斷。

然而,來參加追悼會的人知道,這是蘭州最大的黑道頭目李智的追悼會。

這一天,火葬場的工作人員個個面顯恐懼,更加小心從事,生怕自己有個閃失,給自己帶來滅頂之災。早有風聲傳語吹到耳中,他們今天要葬的這個人物是個身份不同凡響的人物,腳跺一跺,全蘭州市都得抖三抖,他雖然不是省委書記市委書記,可權力一點不比他們差,他們的兇狠是官員們端不出來的。所以,只要喪家有要求,不講二話,完全滿足。

其實,來開追悼會的人,雖然開著高檔汽車,穿金戴銀,西裝革履,人人拿著手機,不少男人手指頭上戴著多個戒指,亦有政府機構、公檢法的人。可是來的行當越多,越像個大雜燴。雖然葬禮場面隆重異常,氣勢宏大,極盡鋪張豪華,想盡一切辦法制造聲勢,多方拉大旗做虎皮,但來的人卻是各懷心思,有的心懷鬼胎,有的是出於各種各樣的情況和動機來的。

真正傷心的人當然有,自然不用去說了。單說那麼一撥人,他們生意其實很忙,和死者根本談不上交情,相當一部分沒有見過面,甚至心存恐懼,心存仇恨。只因為,黑老大活著時,常指示手下來他們的店鋪、娛樂場所收保護費,少的一個月幾百,多則數千。就是這次被人打死後,手下還來收取喪葬費。然後,給他們下了弔唁通知,所以,他們不得不來。雖然表面上裝得一臉虔誠,恭恭敬敬,慼慼然,慘慘然,心裡卻偷著發笑。隊伍裡有兩個相互認識的,正交頭接耳的嘀咕,不自覺喜形於色了。沒想恰在此時,過來了兩個平日在他們那裡常收保護費的小嘍羅,大概知道他們不會有什麼好話,拿眼睛狠狠地瞪了他倆一眼,輕輕地喝問了一句:“你們高興什麼?”

頓時,兩人嚇得面如土色,一個小老闆當場就尿了一褲襠。

其實,別看這些小嘍羅表面厲害,可心裡卻時時發毛。響噹噹、威震全蘭州的老大人家都敢殺,他們這些小嘍羅還能有什麼好日子過?誰要真殺他們,還不是像殺個小雞一樣。

葬禮上的黑幫分子,一邊大辦喪事,指揮著千餘人的弔唁隊伍,喝五吆六,可個個感到脊背陣陣發冷:今天李智的葬禮,很可能明日就會落到自己頭上……甚至更慘,連個送喪的怕都沒有了。而他們的擔心,又是來自兩方面,一方面是槍殺老大的仇敵一方,這些人和他們一樣都心狠手辣,而且受他們欺負,報仇慾望更加強烈;另一方面,來自他們的天敵——政府、公安。從心裡說,老大在世時,他們不怕仇敵,因為蘭州的黑道上,李智是說一不二,絕對有支配權的人物,誰也不敢把他們怎麼樣,可自從老大被槍殺以後,他們的自信心動搖了。他們又怕公安,更怕黑道上再一次黑吃黑。

他們此時的擔心,其實很有道理。果然沒過多長時間,就變成了可怕的事實,他們所處的黑道上,就展開了報復反報復的大仇殺,一些人被拉入這個循環往復的血腥車輪怪圈的打殺中,想下也下不來了。當然有的人壓根就沒有想到過下來。同時,警方也展開了前所未有的大搜捕,攆得他們東躲西藏,惶惶不可終日,有家難歸,如喪家之犬,最後全被警方網在網中。這當然只是後話。現在還早,有的小嘍羅並不是能想得那麼遠,倒是老大被殺的這個場面深深地印在腦子裡,令這些一貫善於製造血腥恐怖的場面人也感到萬分的恐怖。

3天前的3月30日凌晨2時,李智帶領手下一幫兄弟在蘭州南關什字街新開張不久的蘭炭賓館吃喝玩樂。這天晚上,他的愛人小林也在場。耍得盡興時,小林突然想起家裡有一對電池要取來,她之所以要回家取上,是打算今晚不回了,要去賓館住。於是,李智讓張宏陪小林回家去取。過了一陣,李智和小林用手機聯繫,得知她馬上要到了,李智才起身,手下幾位陪同簇擁著出來。冷風一吹,他有些清醒,出來後,發現媳婦還沒有來,便站下等待。不知是他喝高了還是手下另一位喝高了,一位在公安機關當警察的鐵桿兄弟親熱地摟著李智的脖子,二人就這麼搖搖晃晃地站在路上。

已是後半夜了,天氣十分地寒冷,空曠的大街上早已無人,路燈也似乎昏昏欲睡,顯得比傍晚暗淡了許多。其實等的時間很短。最多也就是三兩分鐘的光景。突然,誰也沒有發現,不知從何處竄出兩名身手麻利、槍法嫻熟、精於夜戰、黑衣黑帽的漢子。他們若無其事地路過這裡,就在距李智僅有半米距離、擦肩而過時,突然拔槍射擊,二人各開兩槍,彈無虛發。沒有一點防備的李智頭部胸部各中兩槍,吭都沒吭一聲就應聲倒地,氣絕身亡。

中國掃黑第一大案:斷頭臺 第四章 老大的喪禮

摟著他脖子的這位老兄卻安然無恙,沒損一根毫毛。可他仍然被這一瞬間的變故驚嚇得癱軟在李智的血泊中。子彈是不長眼睛的,倘若槍手站的方位稍一偏差或槍法差一點,他也就同時完了。由於恐慌,以至他甚至沒有看清兩個槍手的年齡體貌特徵。

論他的經歷,似乎不應有如此的慌張,因為他是一位身經百戰、出入過無數殺人現場的刑偵副大隊長。可如此抵近開槍,卻是他平生第一次所見。槍手打完,頭也不回地朝前飛跑幾十米,跳上一輛早已備好的小車飛也似的消失在蘭州那依然寒冷的夜幕之中。 其實,不要說這位警察,同時在他周圍至少站有五六個人,槍手的動作快得讓這些人全沒有反映過來。

這起槍擊蘭州黑道老大李智的案件,蘭州市城關分局當天夜裡在接到報案後,就趕到了現場。可當場看到的也就那麼多,反反覆覆問了多遍,又在周圍進行了調查。由於李智已死,他的仇人只有他清楚,其他人又不提供內幕情況,以至於到一年後的今天,本文成文之日,警方雖對後來掃蕩的十多個黑惡勢力犯罪團伙抓獲的三四百人均進行了細緻的查證,仍沒有摸到和此案有關的點滴線索,它成為蘭州黑道內訌的一個神秘的謎案,也成為蘭州警方一個心病:蘭州黑道,還有高手存在。

然而,群眾中有人知道內幕,知道原委,一個黑社會頭目死了,居然如此大辦,如此隆重,就是省長市長死了也不一定能享受到這樣的禮遇,這引起了許多有正義感群眾的強烈憤慨。他們為蘭州的社會治安憂慮、為這股惡瘤的勢力猖狂憂慮。一些群眾坐臥不寧,先後向省委領導寫信檢舉了這一情況。他們在信中稱:“真不知道現在還是不是共產黨的天下,好像黑惡勢力已經徹底佔領了蘭州。”

“任憑黑惡勢力肆意發展,蘭州的社會治安只能越來越嚴重。”還有一些群眾打電話。有的言詞比較激烈:“這不光是對老百姓的威脅!同樣也是對你們領導的威脅!對執政黨地位的威脅!共產黨到底有沒有能力管?”

這些檢舉信和電話,充滿了對政府的信任和希望,充滿了對黑惡勢力的憎恨,有的同時還列舉了一些關於這個黑社會性質的組織的罪惡線索,希望政府早日下手,連根拔除,以求得一方水土的安寧。看著,聽著,省市領導的眉頭不由蹙緊了:事已至此,該下鐵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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