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年電價飆升106%,澳大利亞能源轉型何去何從

10年电价飙升106%,澳大利亚能源转型何去何从

【無所不能 文 | 徐雷鵬】澳大利亞當地時間8月24日晚,正處於南半球冬季的堪培拉略有寒意,夜間最低氣溫只有2℃。同一時間,坐落於格里芬湖畔的總督府迎來了一位“熟悉的客人”。由於在此前進行的自由黨黨首競選中獲勝,前國庫部長斯科特·莫里森(Scott Morrison)在總督科斯格羅夫的見證下,正式成為澳大利亞第30任總理。

這一變動與能源相關,此前一週內,由於對前總理特恩布爾的能源政策存在異議,澳大利亞執政黨自由黨內上演了一出“逼宮”大戲。前內政部長彼得·達頓(Peter Dutton)、外長畢曉普(Julie Bishop)以及莫里森相繼挑戰特恩布爾(Malcolm Turnbull)的黨魁之位,最終權力易位,特恩布爾黯然下臺。

此時,距離明年5月份的聯邦大選只有9個月。自由黨內禍起蕭牆、不惜相互攻伐,矛盾皆集中在特恩布爾的能源政策上。作為黨內鬥爭的犧牲品,前總理特恩布爾在8月20日已宣佈放棄國家能源保障計劃(National Energy Guarantee,下稱NEG)中減排26%的目標。至此,他曾極力推崇的能源轉型政策尚未進入立法程序便迅速夭折。

當然,這場“宮廷內鬥”影響的不僅僅是幾位政客的仕途,還有十多年來一直困擾著澳大利亞的能源政策。

新總理莫里森上臺後,能源系統轉型是否還會繼續,內外能源政策是否會有調整,都是世人關注的焦點。

電價飆升引發內鬥

從承載外界希望的“開放派”到一週之內滑向權力邊緣,特恩布爾的仕途之路像是坐了一趟過山車。而致使他落敗的正是一年前被政府保守派成員視為能終結“氣候與能源之戰”的國家能源保障計劃(NEG)

2017年10月,特恩布爾政府發佈了2020年後的能源政策概要,其核心內容是以實現能源可負擔、可靠性、可持續三項目標為主的國家能源保障計劃(NEG)。該計劃旨在通過放開能源市場、鼓勵多種能源競爭以降低居民電價、保障國家電力安全、完成減排任務。根據計劃,澳大利亞政府將在2019年開始實施可靠性保證,2020年實施減排保證。

NEG甫一提出,立即獲得了包括政府反對派成員在內的一致支持。一來,實現能源可負擔劍指高昂的居民用電價格;二來,實現能源可靠性旨在確立穩定的電力供應保障;三來,完成可持續目標是踐行政府在《巴黎協定》中的承諾。

前兩項目標緩解了澳大利亞國內長期鬱積的能源政策痼疾,後者則意在積極承擔國際義務,改善國家形象。

但好景不長,NEG中各項舉措之間的矛盾逐漸顯露。

按照政府規劃,為完成26%的減排目標,澳大利亞至少需要在2020-2030年間新建4.8GW可再生能源發電裝機,並在2030年將可再生能源發電佔比提升至28%-36%。而根據澳大利亞環境與能源部發布的《澳大利亞能源統計年鑑2017》,當前可再生能源發電佔比僅為14.8%,煤、石油、天然氣等化石燃料發電佔比高達85.2%。這意味著,澳大利亞政府必須在接下來十年間,儘可能加大可再生能源發電投入以完成減碳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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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一 2015-2016年度澳大利亞各能源類型發電量及佔比

不過,這項看似順應時勢、利在長遠的能源轉型舉措卻與NEG中另外兩項目標相牴牾,首當其衝的是能源可靠性。

特恩布爾政府所提出的這一目標被視為是對當下澳大利亞電力供應不穩定的直接回應,畢竟在剛剛過去的二月份,悉尼市民曾在47.3℃的高溫中經歷了大範圍停電,更不用說2016年南澳大停電事件所帶來的壓力。電力安全儼然已經成為懸在執政黨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一個人均GDP位居世界第十、資源稟賦豐厚的發達國家卻常常面臨供電危機,多少有些讓人難以理解。在澳大利亞國內,人們紛紛將矛頭直指可再生能源。在南澳大停電事件中,外界認為過度依賴可再生能源發電造成了極端天氣條件下電力供應短缺。彼時,南澳州有超過40%的能源來自風能與太陽能,是澳大利亞可再生能源發電佔比最高的地區。

基於以上原因,NEG去除了所有旨在實現能源系統脫碳化的可見價格信號

,其中就包含此前一直實行的新能源價格補貼以及對高排放發電企業的處罰。表面上來看,NEG旨在鼓勵各種能源競爭,以確保電力供應穩定。但在當前的競爭格局下,可再生能源無疑處於劣勢地位。

除了互相矛盾的可持續、可靠性目標外,能源可負擔也加重了NEG實施的難度。

根據特恩布爾政府的預測,NEG可使每戶家庭每年節省約110-115澳元的用電開銷。不過,這一未經論證的經濟模型並未獲得外界認可。要知道,根據澳大利亞統計局的報告,近十年以來,電力價格指數已飆升106%,遠高於同期CPI。其中,南澳州47.8分/Kwh的電價更是高居全球度電稅後價格第三,僅次於丹麥、德國。只漲不跌的電價不僅是澳大利亞居民心中之痛,也是歷屆執政者的阿喀琉斯之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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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二 澳大利亞電價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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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三 2018年國際度電價格排行榜

(來源:澳大利亞市場競爭與消費者委員會ACCC)

澳大利亞居高不下的電價有其歷史原因,特恩布爾寄希望於通過NEG一勞永逸解決顯然很難實現。他要求電力零售商既要根據能源安全要求採購充足電力,也要維持特定的碳排放標準,還要適度降低電價。這種含混不清、相互矛盾的執行規劃使得NEG只能淪為紙面文章,而缺少現實操作性。

果不其然。按照原定計劃,能源安全委員會(ESB)將會在今年5月和6月審議NEG草案,並在7月發佈最終設計方案。如果獲得政府委員會批准,8月份將開始相應的立法和規則制定。但在8月10日進行的能源會議上,NEG未獲得多數支持。以阿伯特為代表的反對派認為NEG將會加重居民用電成本,進而阻礙澳大利亞國民經濟發展。能源政策路線的爭議最終轉嫁為政治危機,即便特恩布爾臨陣放棄減排目標,也未能挽回敗局。

氣候與能源之爭,尚未終結

8月26日,新任總理莫里森公佈新任內閣成員。令外界意外的是,環境和能源部(Environment and Energy Department)被一分為二,泰勒(AngusTaylor)就任能源部長,這被視為莫里森政府能源政策變化的信號。

一直以來,澳大利亞國內都存在著“氣候與能源之爭”。即便其自身近年來頻繁遭受著乾旱、森林火災、海平面上升、大堡礁白化等生態衝擊,以前總理阿伯特為代表的部分政客還是否認全球變暖的存在,更遑論通過減排措施改善氣候現狀。

2015年12月,195國代表簽署全球第一個氣候條約《巴黎協定》。此後一年間,各簽約國大都迅速批准加入,而澳大利亞直到一年後的11月8日才向聯合國遞交批准書,成為第140個成員國。

不過,加入《巴黎協定》並沒有終止國內在氣候政策與能源路線上的爭議,反而加劇了二者的衝突。

2016年3月,特恩布爾提出設立10億澳元的清潔能源創新基金,為發展清潔能源項目提供債券和股權融資。2016年12月,特恩布爾政府決定從明年開始關閉燃煤發電站。

而根據聯合國環境署發佈的《2018年全球可再生能源投資趨勢報告》,澳大利亞2017年完成可再生能源領域投資85億美元,較上年增長147%,位居全球第六。一切似乎都在朝著低碳、減排方向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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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四 2017年全球可再生能源投資排行榜

就在特恩布爾大刀闊斧推行能源轉型之際,2016年9月28日,南澳州發生全州停電事件。南澳居民在經歷了50小時黑暗後,反對派趁機將矛頭直指風電機組,即便事後調查顯示燃煤電廠老化及失敗的預警調度制度更應該承擔責任。

此後,保障穩定的電力供應成為政府的當務之急,減排目標再次讓位於能源安全。直至去年,特恩布爾政府希望通過NEG實現能源政策與氣候目標之間的妥協。然而,終究未能如願。

8月27日,新任能源部長奧格斯·泰勒就能源政策展開會談。各方莫衷一是,有議員主張政府必須支持燃煤電廠建設以增加電力供應,有人認為降低電價才是重中之重,亦有人呼籲政府遵守減排承諾,繼續發展可再生能源。

能源與氣候之爭何時終結,仍是未知數。

迷霧下中澳能源合作存在變數

8月27日,國家電網董事長舒印彪在北京會見了澳大利亞北領地首席部長邁克爾·岡納,就即將投運的北領地輸氣管線項目進行磋商。而在兩年前,國網與長江基建聯合收購新南威爾士電力供應商澳大利亞電力公司卻中途折戟。

阻止這筆交易的正是現任總理莫里森,彼時在國庫部長任上的他以未詳細說明的國家安全為由叫停了這起跨國併購。兩年後,同樣的理由被用在中國企業華為身上,一個已經在澳大利亞發展了15年的企業,被禁止參與該國5G網絡建設。這也被外界視為新政府傳遞出的強硬信號。

獨佔一塊大陸的澳大利亞擁有豐富的能源資源,其煤炭儲量位居全球第四,天然氣儲量位居第十一,還擁有豐富的太陽能、風能、地熱能、海洋能等可再生資源。

作為澳大利亞第一大出口市場和第一大進口來源地,中澳之間在能源貿易、投資領域合作頻繁。根據澳大利亞工業、創新和科學部數據,2016-2017年度澳大利亞29%的LNG出口中國,僅次於在當下中美貿易愈演愈烈的大背景下,中澳能源合作無疑是保障中國能源安全的重要舉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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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五 2016-2017年度澳大利亞LNG主要出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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