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透，可是雞鳴狗吠的聲音把整個村莊都給鬧騰了。陸續而來的三輪車經過的聲音就像一道道喇叭，催得大家都不得不趕緊起床。天蒼白得剛好可以分辨出白天和黑夜的距離，家家戶戶窗戶裡透露出來的燈光和路燈交相輝映，把整個鄉村裝扮得浪漫而繁華。
今天是開杆第一天，老方家可能是村裡最熱鬧的一戶。祖傳的山核桃樹林加上自己栽種在荒山、平地上的山核桃林都開始生山核桃了，山核桃那個數量啊，是村裡數一數二的大戶。為了迎接每年白露的到來，老方的準備工作那是相當的認真。兩天前三打三撿一挑七個僱工便已經到位。
程媽媽被吵醒一看凌晨4點半了，於是趕緊起床了燒飯。程媽媽走進廚房，忙著洗菜、切菜，隨著油煙機聲音的開啟，那菜籽油的香味瀰漫了整個村莊。大約5點鐘，菜便已經端上了桌子，一個火鍋、4個素菜2個葷菜。而老方家的僱工也都很自覺地已經起床來吃早飯了，一桌子人有說有笑，那種開杆見喜的氣氛油然而生。吃好飯，老方開著一輛大三輪車帶著大夥趕往自己家最大的一塊山核桃林。而程媽媽則慌里慌張地騎上了自己的小三輪車去了另外的地兒，那裡掉下來的還沒撿，隔壁人家昨晚就通知了，說今天要打呢。
秋天的農村，晝夜溫差比較大，晨露清新而秋風微涼。但是他們都是心裡藏著激動的人，所以這樣的涼對於他們來說剛剛好。一路上看到最多的風景就是漫天白網和一排排的電動三輪車。
老方家的山核桃樹林在山尖上，要爬過好幾家人的山核桃樹林才能到達自己的目的地。大隊伍一字排開，扛著竹竿、袋子，挑著點心和水，每一步都是艱辛，可是每一步都透著喜悅。晨露在這些厚重的腳步裡愛上了他們的健壯，溼漉了他們的鞋子和褲管。冰冰涼涼的感覺裡嗅出了大山裡清新的味道。
終於到了山頂，金黃色的果實在樹梢點頭微笑，晨霧瀰漫，這樣的若隱若現讓人感覺像是採摘仙果來了。三個打的一人一棵抱著樹身如猴子爬樹一樣輕鬆矯捷，三下兩下就已經到了樹腰，把竹竿甩上枝頭猛力一揮，核桃啪啪掉落的聲音便是這個季節最美妙的豐收曲。幾片葉子隨著核桃的掉落而翩翩起舞，讓人想起了那首紅遍朋友圈的詩歌——葉子的離開，是樹的不挽留？還是風的追求？只是此時此刻你就算見證了落葉的追求依然也給不出一個正確的理由。
老方是個高手，生在這裡長在這裡，孩童時就會爬樹，打山核桃的技術更是不在話下。他挑了一棵高達20多米的大樹，腳一登，如彎弓蟲一樣，手腳並用沒幾下就上了樹梢。抬頭望去，他就像鑲嵌在蔚藍天空裡的一隻飛鳥，依託著樹枝跳躍地飛翔，身影慢慢地變小卻越來越輕盈。竹竿在他的手裡猶如老師手裡的教鞭一樣揮灑自如，想讓誰聽話就讓誰聽話。四個人幾個小時橫掃下來，地上已是一片金黃。山核桃蒲殼的味道越來越濃烈，他們的衣衫也慢慢被汗液浸溼。
撿山核桃的都是女人，此刻早已被大山所征服，乖乖地匍匐在山巒上，或彎腰、或直立，雙手跟山核桃像是有磁性，走到哪裡都能準確地把核桃撿回自己的籃子。看著滿地的金黃，撿了一遍又一遍，裝了一筐又一筐。而挑的人很機靈，他拿著袋子輪流走在幾個女人身邊，幫她們裝滿核桃的籃子清空。差不多10點了，老方坐在樹下朝大家喊了喊：大家都來歇一歇，補充點能量再繼續幹！說著他拿出了精心備好的點心——有八寶粥、月餅、麵包等，一袋子的乾糧。從早上6點幹到現在，也有4個小時了，這樣耗體能高危險的活也不是一般人能幹的，這個時候其實大家早就餓了。老方一邊啃著麵包，一邊說：“這麼多年以來，我陪著山核桃成熟，山核桃也陪著我成長，那些年的風裡雨裡，雖然有艱辛也有喜悅，可是一說起山核桃，那份獨特的情感就會讓我幸福滿滿。老家沒有什麼出息，一年到頭所有的經濟來源都靠山核桃，山核桃是我們農民最大的希望，唯一不足的就是它是高空作業，安全問題存在太大的隱患。如今孩子們都長大了，買了房也買了車，外面都有固定的工作，所以啊，今年打完，要麼就流轉給別人承包經營，要麼就全部鋪設安全網，採取自然落果方式，那樣就大大減少了山核桃採摘的安全隱患。”
話說程媽媽，匆匆忙忙地去撿山核桃了，不能耽誤隔壁人家打山核桃的時間，白露節氣對於農民來說時間就是金錢。她去撿的那塊在半山腰，有一百來棵樹，只能撿一下分界線了。從山腳撿到山頂，衣服已經被汗水溼透，那可惡的蚊子總是不厭其煩地糾纏著她。撿好看一下有150斤蒲的樣子，背是背不動了，於是一筐一筐地背到山核桃脫蒲機邊想要脫蒲再回家。可是那個機器不聽話，急得她滿臉通紅、大汗淋漓。隔壁家的小哥看了趕緊走過來幫忙，總算弄好回到家，一看9:50了，趕緊洗手燒飯，一會還要送到山上呢！於是廚房裡的一場美食戰役又吹響了號角。一個小時左右終於燒好了，一個能裝10人份的大電飯鍋，再加上一鍋子菜，還有水，足金足兩的有30多斤種，來不及擦汗就趕緊出發了。等爬到山頂已經11:40，招呼大家邊吃飯，而自己氣喘吁吁地坐在地上，秋風掃過臉頰，冷卻了汗液，那種涼爽太過於愜意，如果此刻可以安然入睡，還在乎那張柔軟的床麼？吃好飯，大家都各歸各位開始勞作，看著這漫山遍野的金黃，不知道啥時候才能撿完。程媽媽揹著籮筐、繫上專門撿山核桃用的大圍裙，雙手齊下，看得你眼花繚亂，不知道她一下子到底能撿幾個進去，只是僱工撿滿一筐的時候，她連圍裙都滿了。
時間總是很快，太陽慢慢下沉，夕陽西下的片刻，山腳下的網就像一個聚寶盆，怎麼撿都是滿的。厚厚的金黃色，看著是賞心悅目的希望，捧著是精疲力盡的快樂。
5點鐘了,程媽媽趕緊下山，那麼多人吃飯總是要準備的，等全部人都收工到家時已經6點半了。晚餐是豐富的，一個火鍋8-10個小菜，男人累了就想喝點小酒，說說閒話，打發一下疲憊的時光。女人吃完飯趕緊去洗澡洗衣服去了。等到程媽媽都收拾好碗筷準備上樓睡覺的時候已經是晚上9點鐘了。
白露的時候，天黑的特別快，而第二天的太陽總是升起的特別早，讓人還來不及緩解身上的痠痛，又要起床重複這樣的日子了。
白露，是山核桃開杆的日子，也是山核桃成熟的豐收季。可是對於我們中國山核桃第一村來說，白露就是一個把女人當男人、把男人當超人的節氣。
閱讀更多 錢江晚報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