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驚心麗」當時春衫薄︱松岳城,我王昭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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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不能自由選擇命運的。在我們肉眼所不能及,智慧所不能達的浩渺中,上蒼揮動著一根無盡的因果鏈條。那鏈條上,牽繫著無極的命運之輪……

因果鏈條鎖定生命的羈絆,令命運不可僭越。如車有車路,船有船道,若非命定不會交集。然而,偶爾……或許就是上蒼無意間打盹兒的瞬間,因果鏈條也會不小心交纏。那不過須臾的片刻卻將改變人的一生。此現象世間或曰奇蹟,或曰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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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麗天授八年,太祖王建第四子昭出生。昭自幼具英奇之表,岐嶷之姿……”若學渣高夏珍當年在歷史課上略微能打起點兒精神,也許以後一切都會不一樣。然而故紙堆裡泛黃的高麗史,對大韓民國的高夏珍來說,實在是個夠遙遠夠艱澀的夢。

高夏珍不關心歷史。那是蓋棺定論的過去式。或人或神,在玻璃櫥窗裡接受後世瞻仰。簡單、明瞭。而眼下她正在進行時的生活才令人困擾。糾結,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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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春衫薄︱日蝕

公元21世紀,2016年,春。首爾公園湖邊,美容師高夏珍正在嘆氣。空氣劉海掩映著一張靈動俏面。此刻,鑲嵌在這俏面上的滴溜溜杏眼蓄滿哀怨。男友劈腿閨蜜的橋段已狗血如戲劇,更可氣的是自己還莫名當了冤大頭,為渣男的高利貸買單!

已被逼到山窮水盡疑無路的境地,而柳暗花明在哪裡,卻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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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0世紀,942年,高麗太祖24年,冬。除夕儺禮前夕。身為質子的王四子昭正從信州往松嶽奔襲。迎著凜冽北風,在白雪皚皚的闊野馳騁。翻越山脊,橫跨溝塹,馬蹄聲踏破雪原千年的靜默,晝夜疾馳,掠過高麗最蕭瑟季節最肅殺的一面。

一隻閃著青芒的凌厲目光透過面具,帶著不屑,像是有意蔑視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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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盡頭,推動命運的手稍微調整姿態。原本被時光阻隔在千年之外的兩顆棋子就結下宿緣——絕無交集的平行線,在高夏珍跌入水中的瞬間改變軌跡!

古道熱腸的女子,落魄也不改秉性。被生活洗劫到只剩最後一瓶燒酒,依然願拿來與素昧平生的流浪漢大叔分享。連自己活下去的勇氣都還在籌措,卻還是為了救落水兒童,大腦空白的直撲水中。呀,高夏珍你沒救了!又是你!怎麼每次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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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最後一秒,所有記憶都在腦中閃回。老天大概是要痛打落水狗,連燒酒都沒了的廢材唯一能交出來的就剩命。一絲自嘲的笑在唇角浮現,未及旋開就凝住。俏麗容顏定格在茫然表情中,保持僵硬姿態緩緩下沉,湮沒在幽暗如冥河的水中……

最後一線光亮泯滅,高夏珍落入時光之淵,世界暗成一片混沌。人生,哪是你想改變就改變的?然而,天意也架不過人的執念。這一瞬,時空摺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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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輪血色殘陽自天際緩緩浮現,在漫無邊際的暗中劃開優美大氣的金色弧線。策馬仗劍,矯健身影風馳電掣般從蒼茫中狂奔而來。半張輪廓深刻的臉,彷彿暗夜裡出鞘的劍,寒光凜凜。日蝕!馬背上的昭低語,想起了司天供奉崔知夢的天文課。

眼前景緻是如此奇幻!磅礴巨勢的天地齊諳不過須臾。食既,生光到來瞬間,無極般的暗便被第一線天光剖開!太陽尚未從混沌中完全掙脫,但與生俱來的耀眼明亮,已從被遮蔽的混沌邊緣傾瀉而出。被耀眼的美所震撼,昭驀然有剎那恍惚。

他的心沒來由抽搐。奇怪的,輕輕的,溫柔的。彷彿伴隨這生光降臨,不可知的亙古遠處,傳來一聲親切召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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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勒韁駐馬,在山脊俯視腳下的松嶽城。光在他身上渡了層金色光暈。收斂放拓不羈的姿態,安靜下來的昭有著王子與生俱來的氣度。山脊風大,鼓得臉上面具微微震顫。即使被面具和散亂長髮遮擋近半面容,露出部分依然是雕琢般的美好輪廓。

遙遙處,王城在望。猝不及防,隱隱刺痛從隱在面具下的疤痕處擴散開來。即使被鎧甲裹得密不透風,有些脆弱傷口即使過了許多年,依然不可痊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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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揚起長髮,露出沒被遮蔽的一側近乎完美的顏。清冷目光從松嶽城移到身後閉嘴噤聲的隨從身上。一隻狹長鳳目輕眯,眼角微微揚起,犀利如狼,冷酷莫測。如今這“狼狗”倒真像是位王子了……姜家人暗暗嘀咕,被這目光掃得心頭顫,連打冷戰。

被面具遮蔽的臉上讀不出任何信息,這狼狗般強悍的質子越來越像個謎!他嘴角緩緩彎成弧度,似感慨又似發洩般長嘯,彷彿在宣告:松嶽城,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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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春衫薄︱殺馬

馬蹄聲急,風塵僕僕進了松嶽城,昭微微側首,烏黑如瀑的斜劉海遮住了大半眉目。天邊夕陽餘暉仍在,給那縷烏髮微微染了圈絨絨金色光芒。分明被城門陰影遮蔽,他又著深色連帽大氅,寬大帽簷遮擋著連五官也看不清,居然帥得一塌糊塗。

須臾,他突然抬起頭,遮面的髮絲和帽沿被這個動作盪開,坦露出一角神秘面容:精緻黝黑的青銅面具半護住左頰,面具內外閃著雙泛寒光的漂亮黑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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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熙熙攘攘的街市,驀然凌亂起來!攤販們突兀的收拾著紛紛躲閃,衛士們忙著驅趕四處攢動的攤販……好一陣雞飛狗跳騷動,顯然比適才那陣令人心慌意亂的日蝕,更攪亂城內有序的節奏。不過片刻光景,水洩不通的松嶽市集就變得靜悄悄。

“阿不嘰,狼狗!”稚氣童音打破死一般的靜寂。然而馬上的昭並不曾循聲殺將過去。他唇角不引人注目的微微勾了起來,那是一抹冷透骨髓的鄙夷訕笑。

那多嘴孩子隨即被父親捂住嘴掩到身後,面如土色的男人嚇得不輕。一邊做著“噓”的手勢,一邊壓低嗓子帶著顫音:“是,是從信州來的……四王子!”昭輕輕眯著眼,鳳目看似懶散,似睜似閉。然而他望向哪裡,哪裡便是一陣輕微騷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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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蹄聲一路攪亂松嶽,直到宮外。宮門緊閉,森嚴肅穆。姜家首領隨從僭越的叮嚀:“儺禮結束,即刻回信州吧。王子可別忘了,您是姜氏家族的養子!”宮門開啟。昭一把扯下大氅的兜帽。“養子?”精緻唇角輕掀:“我一直以為我是人質呢……”

嗓音極富磁性,輕飄飄極盡調侃,落在姜家人耳中卻如利刃刮骨,尖刺錐心,好不酸爽!“駕”無視姜家惡僕一臉的震驚與嫌棄,昭厲聲叱馬,傲然入宮。

宮門內是朝思暮想的“家”。然而迎接他的依然只有王城意料中的空寂。翻身下馬,目光投向空中。一抹流雲徜徉天際,悠然自在浮動著。那傢伙說什麼,即刻回信州?彷彿有什麼梗塞了喉嚨,陰鬱面上掠過一抹刺痛,昭轉身抽出鞍上的佩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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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為藍屏,襯著高挑瘦削身影。帶著恨意的劍劃出凌厲弧線,以千鈞氣勢砍向座騎。手起劍落,淒厲馬嘶響徹宮牆內外……血光勁濺,落在半張冠玉般的臉上,也映紅了那隻鷹隼般冷銳的瞳眸。衛士驚駭哆嗦,只敢垂首偷瞥他手中滴血的劍尖。

沒人想惹他。“……宮內不能帶刀劍。”門將懦懦道。戾氣在眸中漸褪,他“啪”的將血淋淋的劍塞到門將懷裡。“……是否該為您準備回去時的座騎?”昭抹了把沾血的臉,劍眉微挑,眸光流轉,唇角浮現一縷孩子氣的倔強,似笑非笑:“我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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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氅甩出颯爽弧度。“我不回去!”他再次強調,大步流星闊步前行,把有關信州的一切不堪都棄於身後。城樓上,崔知夢默默目睹著一切,他深邃目光追隨著那孩子的背影。他知道,在昭眼前,世界第一次敞開了恢弘、壯闊、遼遠的新視野……

冥冥中被時空篡改過的新宿命,在這瞬間將折戟的龍之子重新納入懷中。他只想留下來,然而此刻他並不知道,留在松嶽對於一個王子而言,意味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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