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将军护送公主回国,独自守住关口,手刃宿敌后力竭而亡

故事:将军护送公主回国,独自守住关口,手刃宿敌后力竭而亡

经过这一番纠葛,又耽误了不少时间,抬头看天,约莫已到后半夜寅牌时分。众人又打起精神,匆忙赶路。石敢当背负长剑,一语不发,步行在前引路,后面是公主与辽太子耶律宗真并辔而行,然后便是萧达尔和众人尾随其后。

这一路行走甚急,天亮时分,已离开古城近二十里,到得一座山边。那山不高,形状好似一个大馒头,名字便叫做馒头山。石敢当带领众人从山脚下绕道而过,心中暗自盘算,照此速度前行,如无意外,必能赶在正午之前进入雁关门,心下稍安。

正在这时,忽听身后远远的传来一阵轰鸣巨响,好似雷声一样滚滚而来,极具气势。石敢当吃了一惊,登高一望,只见身后一里余远的路途上,旌旗招展,尘土飞扬,竟有一大队辽军骑兵汹涌而来,瞧那阵势,少说也有三五万人马。他不由脸色一变,不知辽军是否冲着他们而来,好在山道弯曲,他看得见辽军,辽军却还未发现他们。

当下瞧见山坡上有一片茂密的树林,急令众人躲藏进去。过得片刻,只听马蹄得得,辽军大队人马已自山下路边经过,并不停留,一路往前奔驰而去。石敢当方知辽军并非冲着公主而来,这才放心。辽军人马甚多,这一路走过,少说也花了近半个时辰。待得辽军队伍走远了,众人这才从树林里钻出来,继续上路。

耶律宗真重新上马之后,面有忧色,对石敢当道:“石将军,只怕有点儿不妙。我刚才躲在路边,听得叛军经过时队伍中有人说话,原来耶律重元早已侦知大宋皇帝御驾亲征的事,也正在调动人马向后所集结。后所与雁门要冲广武城遥相对峙,辽军南侵,必首攻广武,宋将北犯,必先打后所。耶律重元手中虽无玉玺,却有兵符,亦可调动全国数十万亲兵。看来宋辽之战,一触即发。我虽巴不得宋军与叛军开战,这样便可牵制耶律重元不少兵力,我要对付他,也就容易多了。但我与耶律重元之事,终究是我大辽内部纷争,若将大宋军民百姓拖入战争泥潭,终是不好。”

石敢当听罢,点头称是,眼下之计,惟有督促众人加紧赶路,早点入关,以便阻止皇上对辽宣战,使两国百姓免去一场兵灾战祸。想及此,不由加快了脚步,身后众人也知事情紧急,也都大步跟上,虽然累得气喘吁吁,却也没有一个人掉队。

刚走出三里多远,又有一队辽军自后面赶来。众人不待石敢当吩咐,便已纷纷躲进了路边的蒿草丛中。辽军从旁经过,行进方向与前队辽军一致,正是朝向后所方向。

到得辰时,总共已有三队辽军骑兵一队步兵兵发后所,人数只怕已超过十五万之众。石敢当暗自忧心,不由自主地施展轻功,加快了脚步。如此一来,身后一众伤兵难民哪里跟得上来,都远远地落在了后面。石敢当惊觉过来,只得放慢了脚步。因为沿途躲避辽军花了不少时间,这一段路走得极慢,巳牌时分,太阳斜照,大伙尚距雁门关十余里远。

石敢当心中发急,正要出声催促大家快走,忽听身后传来一阵战马嘶鸣,回头一瞧,只见小路上约莫两三里之外,正有一队人马疾追而来,仔细一看,来者一共十九骑,马上众人作辽人装扮,服色杂乱,显非辽军骑兵。

萧达尔脸色大变,叫道:“不好,是腹心部统领萧震南亲率十八骑卫追来了。”

众人一听这标人马乃是冲着自己而来,立时慌乱起来,你拥我攘,队伍大乱,行进速度反而慢了下来。石敢当临危不惧,拔剑在手,跃到队伍最后面,道:“大伙别慌,这些人一时还追不上来咱们,我来断后,大家别回头,只管往前走。”

众人心下稍安,一齐加快脚步,向前疾奔。萧达尔护着公主和太子,走在最前面。

又奔出一里多远,来到一处山冈,却是雁门山北麓,再行不远,山冈一分为二,化作两座山峰,峙立在路边。两峰夹一道,脚下这条道路陡然变窄,化作一条羊肠小路自两峰缝隙中蜿蜒穿过。隘口之窄,仅容一人一骑通过,十分险要。

石敢当一见之下,不由大喜,心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我便守在此处,只要挡住辽人半个时辰,公主便可率众入关。当下在隘口停住脚步,道:“公主,你带着大伙先行入关,辽狗追得太急,我且留下挡他一挡。”

公主急忙勒住马头,回身道:“石大哥,我可不能丢下你,咱们说好永不分开的,你跟我一块入关吧。”

石敢当见她满脸关切之情,丝毫不似伪装,显是危难时刻真情流露,不由心头一暖,摇头道:“辽狗来势凶猛,再过片刻便会追上咱们,一起入关已是来不及了。此处地势绝佳,正好据险一搏,尚有希望阻得一时三刻。否则隘口一过,后面便是一马平川,辽人马快,很快便会追上咱们,到时咱们一个也走不了。”

公主急得几乎要哭起来,哽咽道:“不行,石大哥,我不能丢下你……”石敢当情知情势紧急,不容多说,捡起一颗石子弹过去,叭一声击在小雪儿的屁股上。那白马吃痛,负了公主向前狂奔而去。公主勒马不住,眼见自己离石敢当越来越远,只好含泪叫道:“石大哥,你多保重,我入关之后马上叫雁门关守将祝怀义率兵出城接应你。”

耶律宗真也在马上冲他一抱拳道:“石将军,你要多加小心,咱们在雁门关内等你。”急忙打马跟上,后面众人一拥而入,穿过隘口,朝着雁门关方向发足狂奔。

石敢当眼见身后辽人越追越近,急忙跃到左边一块大岩石后面,回首一望,十余里之外,雁门关北面城门已隐约可见,心想区区十余里路程,若公主打马疾驰,转瞬之间便可入关,但他深知公主禀性,如此关头,绝不会丢下众人独自先行,只盼大伙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刻拼命狂奔,不要拖累公主。眼见公主领着众人越去越远,心下稍安。

经此一缓,辽人一十九骑早已旋风般追上来,领头的却是一位身形略胖的白须老者,石敢当探头瞧见他的相貌,忽地双目怒睁,杀机大炽,立时便要冲出去与其搏杀。但转念一想,还是公主安危要紧,只好按捺住满腔怒火,缩身藏在岩石后面,只待那白须老者纵马冲至隘口,他便突然冲出,居高临下,出其不意将其阻杀。

谁知那白须老者纵马飞驰,将至隘口,抬头看看地势,忽地一偏马头,放慢行速,让身后的一名骑手赶在了前头。石敢当暗骂一声:老匹夫,好狡猾。眼见那骑手已奔至隘口,此时公主尚未入关,这人一冲过关隘立时便会追上他们,为了公主安危,自然不能放他过关。石敢当猛然一声大喝,宛如晴天起个霹雳,忽地自岩石上跃下,一招力劈华山,连人带剑,直从那人头顶劈落。

那人勒马不及,奔驰中只好横剑格挡,岂知石敢当这柄乌金剑又大又沉,重量起码超过四十斤,远非普通长剑可比,再加上又是居高临下,猛然出手,这一劈之力没有一千斤,也有八百斤,那人单手持剑,哪里架挡得住?只听喀嚓一声,长剑被一斩为二,乌金剑攻势不改,直劈而下,将那骑手连人带马劈成两半。

尸体尚未栽倒,血光冲天中,那白须老者已紧随其后,闪电般冲上来,右手握着一柄长约五尺宽约八寸的玄铁大剑,直朝石敢当胸口刺来。对方来势太快,石敢当想要提剑格挡,已然不及,再说对方纵马飞奔,猛冲而至,挡得住他的剑,却挡不住他的人。石敢当立时陷入两难之境:要么挺身挨了这一剑,要么侧身让路,让这老者冲过关隘去追公主。

正是危急关头,忽地一条人影自石敢当身后贴地俯冲而至,青光一闪,长剑挨着地面横扫而出。只听喀喇喇几声响,白须老者胯下的坐骑立时四腿齐断,一头撞向右侧石壁。白须老者眼看就要从马背上摔下来,却临危不乱,凌空一翻,身子已从马背上疾冲而起,人在半空,陡然出掌,直击石敢当面门。

石敢当不敢怠慢,立即出掌相迎。砰然一声,石敢当只觉手掌发麻,人已被震得向后连退两步。那白须老者却借着他这一掌之力,凌空向后连翻两个筋斗,稳稳地落在了隘口外面。紧跟而来的十七名骑手“吁”地一声,一齐跃下马来,手持兵刃,立在那白须老者身后。

石敢当上前两步,把住隘口,侧身一瞧,刚才危急关头砍断对方马腿救了自己一命的,正是辽国近侍大将军萧达尔。

萧达尔站在他左侧身后,道:“石将军,公主和太子已无阻碍,再过片刻便可入关,萧某特地返回助你一臂之力。”

石敢当点一点头,道:“多谢。”把剑一指,对那白须老者道:“萧震南老匹夫,你还认得本将军吗?”

萧达尔听他脱口叫出那白须老者的名字,不由“咦”了一声,心下甚是惊奇。那白须老者正是号称辽国大内第一高手的腹心部统领萧震南,他所率十八骑,正是腹心部大名鼎鼎的“十八骑卫”,个个都是万中挑一的好手。萧达尔本以为石敢当必不识得这老者的来头,谁知他却一口叫出了对方大名,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石敢当听出他心中疑惑,侧头微微一笑道:“我认识这老匹夫的时候,他还只是耶律隆绪身边的一名宿卫官,这些年来靠着心狠手辣杀人无数,竟博得了耶律隆绪的赏识,一路高升,做上了腹心部的统领,成为了耶律隆绪身边最亲信的心腹干将。只可惜他官升得快,叛变起来也快,听说耶律隆绪便是死在他这位亲信的剑下。”

那白须老者萧震南听他揭自己的短,不由脸色一变,心中大怒,仔细瞧他一眼,却又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用汉话说道(辽国是个双元国家,包括契丹和汉人两大民族,早期的契丹人仍保持着自己的生活习性,及至中后期则已逐渐汉化,是以辽人大多会说汉话,却也不足为奇作者按):“老夫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老夫的手下败将到了。”

石敢当听到这话,不由脸色微红。当年他三次潜入辽国,曾两次与萧震南交手,均铩羽而归。第一次交手,竟然被对方徒手抓住自己的长剑,右边肩头挨了对方重重一击。因为萧震南内力深厚,膂力惊人,使的竟是一柄四五十斤重的大剑,所以第二次交手,石敢当便在兵器上吃了大亏,一柄小巧的青钢剑竟被对方震得寸寸断裂,只剩下个剑柄。两次落败,被他引为生平奇耻大辱。回去之后,特意重金购得手上这柄可与萧震南的大剑抗衡的乌金宝剑,并且苦练剑术,以期下次相遇,能一雪前耻。此时对手便在眼前,他持剑临敌,一颗心反而平静下来。

萧震南的目光自石敢当和萧达尔两人中间穿过,看见隘口那边,公主太子的身影已越去越远,越来越模糊,再不纵马疾追,只怕便再也赶不上了。当下强按心头火气,道:“石敢当,你不是老夫对手,老夫今日大发慈悲,饶你不死,你快快让路,让老夫过去。”

石敢当咬牙怒道:“老贼,你肯饶我,我却不肯饶你。当年我爹被囚禁在上京水牢,宋辽讲和,耶律隆绪本已答应送我爹返回南朝,谁知你却伪造书信,诬陷我爹暗中向宋室通风报信,泄漏上京军事布防机密。耶律隆绪这个昏皇帝竟也相信了你的一面之辞,立即下旨派你杀了我爹,又将他的头挂在南门外示众三日。老匹夫,石家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竟要如此陷害我爹?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萧震南,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萧震南冷声笑道:“好个‘无冤无仇’,你小小年纪,又懂得什么,当年澶渊之战,你父亲石保吉于阵前伏弩杀死我兄长、大辽第一悍将萧挞览,我若不亲手杀死你爹,又怎能为我死去的兄长报仇雪恨?”

石敢当一怔之下,才知石、萧两家原来还有这样一番恩怨纠葛,当下把剑一挥,咬牙道:“老匹夫,今天本将军便送你到地下去跟你儿子团聚。”

萧震南脸色一变,勃然大怒道:“好小子,原来我儿子是被你所杀,你萧爷爷今天可饶你不得。”话音未落,长剑一挥,横斩石敢当腰际。他手中这柄玄铁大剑又宽又长,凭空一扫,风声呼呼,气势惊人,剑锋未至,一股疾风已吹得石敢当身上衣袂猎猎作响。

石敢当眼见对方来势凶猛,心中暗吃一惊,急忙倒转乌金剑向外一划,格向对方长剑。两剑在他身子外侧相碰,火星一闪,铮的一声,两人均觉对方劲道不小,震得各自手臂一阵酸麻。石敢当最担心的便是重蹈覆辙,在兵器上吃亏,一看手中乌金宝剑并无损伤,足见可与萧震南手中兵器抗衡,不由精神大振,不待对方第二招攻出,手腕一翻,提剑向他喉头刺去,出招并不迅捷,部位却妙到巅毫。萧震南神情微变,忍不住脱口赞道:“好小子,有长劲。”急忙回剑招架。

那隘口极为狭窄,石、萧二人在入口处挥剑搏杀,剑光霍霍,劲风四荡,早已将路口封住,萧达尔立在石敢当身后,十八骑卫中剩下的十七个人也站在萧震南身后,都想上前助战,但苦于地势逼仄,施展不开,空自着急,谁也不能上前。

只听一阵铮铮作响,石敢当和萧震南早已交手十余招。萧震南运剑如风,只想以快制敌,速战速决。石敢当却以守为攻,稳打稳扎,不求杀敌,但求阻住对方,尽量拖延时间,一待公主入关,便可放手一搏,杀敌报仇。是以无论对方如何抢攻,他总是岿然不动,连消带打,一一化解。十余招过去,他双足钉牢地面,只身把住隘口,竟连一步也没移动。

萧震南眼见公主等人一路狂奔,距雁门关北门已只两三里之遥,而自己却仍然无法逼得石敢当闪身让道,心下急躁,忽地剑招一变,长剑势挟风雷,直向对方左肋刺去。他长剑刚刚递至半途,石敢当便已发现对方右边腋下露出一个老大的破绽,正要跨前一步,举剑挑去,忽地脑中灵光一闪:不对,这老贼武功高强,怎会如此大意,将这么大一处空门卖给我?定是他逼我不开,夺路不成,便自露破绽,想引我自行走出隘口。我这一步踏出,他反手一剑,截断我的退路,他立时便可冲过隘口,去追公主。想至此处,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暗骂一声好狡猾的老贼,左掌挥出,荡开对方长剑,右手挥剑削向对方肩头,而对他右腋下露出的破绽,却装作视而不见。

萧震南连攻三招,皆是脚步虚浮,破绽百出,想引石敢当贸然轻进,踏出隘口。石敢当既已识破他的诡计,自然不会上当。

萧震南一见此计不售,虚晃一剑,忽地跳出战圈,神色沮丧地道:“公主已经走远,咱们追不上了。唉,想不到新帝登极,第一次交待老夫办的事便无法完成。大伙这就回去向皇上复命吧。”跃上一匹红鬃马,大手一挥,余下众人纷纷上马。因为萧震南自己的坐骑已四腿齐断撞死在石壁上,少了一匹马,最后两人只得共乘一骑,一齐掉转马头,就要打马离去。

“老贼休走。”石敢当一惊之下,以为他真的要走,自己父仇未报,哪肯就此放他离去?不待他纵马上路,早已飞掠而至,连人带剑化作一道寒光,直朝他扑去。

萧震南哈哈大笑道:“好小子,你上当了。”双手在马背上一撑,身子早已腾空而起,向后连翻三个筋斗,在半空之中与石敢当擦身而过。石敢当一剑斩空,落在马背上。萧震南却凌空而下,落在了隘口前面。两人一来一往,位置刚好调换过来。

石敢当一击不中,已知上当,脸色一变,道:“老匹夫,你敢使诈?”扬剑又要向他扑去。萧震南对手下的十七名骑卫大喝道:“你们截住他,我去追公主。”耶律重元曾交待他千万不可于人前泄漏“太子尚在人世”的秘密,他不知耶律宗真早已自揭身份,只道石敢当等仍不知情,所以不敢明目张胆地说“我去追太子”。十七名骑卫答应一声,各挺兵器,向石敢当围杀过来。

萧震南哈哈一笑,神色间颇为得意,正要冲过隘口施展轻功去追公主等人,萧达尔忽地从旁杀出,大喝道:“反贼,还有我这关未过呢。”劈面一剑,向他砍去。

萧震南曾与他同殿称臣,自然识得他的深浅,冷哼一声道:“凭你也想拦住老夫?”玄铁大剑一挥,直往他的青锋剑上砸去。只听“喀嚓”一声,萧达尔手中的长剑受不了这一震之力,立时寸寸断裂。一截三寸多长的断剑横飞而至,直插进他右边肩头。萧达尔身子一晃,手扶石壁这才不致倒下,鲜血早已涌流而出。萧震南纵声大笑,自他身边大步踏过。

石敢当被十七骑卫死死缠住,一时脱身不得,眼见萧达尔身受重伤,萧震南就要冲过隘口,大急之下,长剑横削直击,势挟风雷,锐不可当,连杀二人,将众人逼退数步,双足一跺,人已腾空跃起,反手将长剑插回背后,持弓在手,一弦三箭,嗖的一声,直朝萧震南背后射去。

萧震南反手回剑,将疾射而至的三支利箭打落在地,经此一阻,脚下已慢了一步。石敢当形如飞鸟,一掠而至,左足在岩石上轻轻一踏,身子已在萧震南头顶凌空翻过,落地之时,正好阻住他的去路。

萧震南顿时脸色一沉,眼中杀机大炽。他身为辽国大内第一高手,平日与人交手,极少受挫,但今天在石敢当这位昔日手下败将面前竟处处受掣,害得他不得不不顾身份,连施诡计。即便如此,竟还是不能从他手里讨得半点好处,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其阻住去路,在众多手下面前,今天这个脸可是丢大了。眼见太子和公主等人就要入关,自己即便此刻纵马追去,多半也是追不上了。想当初临危受命,自己曾在新帝耶律重元面前夸下海口,无论是捉拿宋朝公主还是辽国太子,腹心部即使随便派出一名骑卫,也必易如反掌手到擒来。谁知被石敢当从中一搅,腹心部非但损兵折将,威风扫地,而今他亲自出马,亦是功亏一篑,空手而回。回到上京,还不知耶律重元要怎样责罚自己。想及此,不由旧仇新恨一齐涌上心头,牙关一咬,心中暗道:一不做二不休,今日即便抓不到太子和宋朝公主,也要杀了这碍手碍脚的臭小子。长剑一递,挟裹着一股浑厚的内力,直往他胸口刺去。

石敢当却并不闪避,反手拔剑,剑尖斜挑,径直往他咽喉刺去。原来他见对方剑势凌厉,虎虎有威,极难招架,情急之下,只好兵行险着,后发先至,攻敌必救,逼得对方不得不撤招回剑自救。

哪知萧震南“嘿”地一声笑,眼见他长剑指向自己咽喉,却浑不在意,并不回剑格挡,手中玄铁剑仍然去势如电,直指石敢当当胸。

石敢当心中一惊:莫非这老贼捉不到太子,抓不到公主,无法回去交差,一怒之下,竟要与我同归于尽?转念一想,公主和大伙都已安然入关,我亦再无顾虑,今日若能杀得此贼为父报仇,即便是与他同归于尽玉石俱焚,那我也认了。

当下竟谁也不肯中途撤剑,双剑自半空中交错而过,各自朝对方身上致命之处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剑势如虹,一闪而至。只听“哧”的一声,萧震南的玄铁剑已先刺入石敢当胸口。石敢当咬紧牙关,挺身挨了这一剑,手中的乌金剑兀自不停,疾刺对方喉咙。

眼见两人便要各自中剑,同归于尽,孰料石敢当手中长剑刚刚触及对方肌肤,萧震南左手倏地抬起,五根手指一张一合,便已抓住他的乌金剑。石敢当不由大吃一惊,手上猛然加力,往前一递,那剑却像被铁钳牢牢钳住一般,竟再也无法往前刺出半分。

石敢当脸色大变,本以为萧震南要与他同归于尽,谁料他竟伏着这一记后着在此,如此一来,他岂不是先机尽失,只有束手待毙的分了?忽地想起数年之前与萧震南第一次交手,一柄青钢剑也是被对方徒手接住,那情形与今时今日殊无二致。当时他是身受重伤,侥幸逃得一命,而今日结果又会如何呢?

萧震南左手抓住他的乌金剑,右手持玄铁剑,用力往前一抵,竟又刺入他胸口三分,洋洋得意哈哈大笑道:“臭小子,老夫练就的这一双铁手原本就是专为临敌之时空手夺取对方兵刃而准备的,数年之前你已领教过一次,同样的错误竟会犯第二次,你也怨不得老夫了。你杀了我儿子萧思明,现在又坏了老夫的大事,老夫若不杀你,实在难消心头之恨。”手臂一挺,正要用力刺穿他的胸膛,倏地寒光一闪,石敢当自乌金剑的剑柄中抽出一支一尺余长的短剑,轻轻往前一递,短剑便悄无声息地插进了萧震南的胸口,齐柄没入,力透后背。萧震南全身巨震,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石敢当脸色苍白,冷冷一笑道:“我第一次与你交手,便吃了你这只铁掌的亏,同样的错误若犯上两次,那我岂不也太蠢了些?这把藏在剑柄后面的短剑,正是专门为你准备的。”话音未落,陡然拔回短剑。萧震南仰天狂啸,血喷数尺,砰然倒地,就此毙命。

“萧统领……”剩下的十五名骑卫一见萧震南倒毙在地,大惊之下,一齐抢上。萧达尔急忙把住隘口,飞足踢翻两人。第三名骑卫冲上来,剑尖轻颤,刺向他腰际。萧达尔重伤之下,手中又无兵器,只得拧腰一闪。那骑卫剑术了得,长剑顺势向上一挑,插入他小腹,手腕一旋,长剑在他腹中绞动,萧达尔惨叫一声,痛倒在地。石敢当想要上前相救,却已来不及了,后面十余名骑卫一拥而上,早已将萧达尔砍成数截。

这几天以来,石敢当与萧达尔朝夕相处,并肩杀敌,早已有了惺惺相惜之心,此时见他惨死在自己族人的乱剑之下,心中悲愤难当,回身望向雁门关,但见北门外的空地上早已空无一人,公主等人显然已经安然入关。他顿时大大地松了口气,左手紧紧捂住胸前伤口,不让鲜血狂涌而出,右手拾回乌金剑,双目如电,自众位辽人骑卫脸上扫过,咬牙道:“萧兄弟,你瞧着,小弟给你报仇了。”突然跃出隘口,长剑起处,已砍断两名骑卫的手臂。一名骑卫悄悄绕到他身后,举剑劈向他后脑。

石敢当听见风声,反手出剑,回臂疾格,借势拧身,抡剑生风,横斫过去。喀嚓一声,那名骑卫闪避不及,早已被拦腰斩为两截。便在这时,石敢当忽觉腿上一痛,竟是一名辽人骑卫施展地躺剑法,贴地攻到,一剑刺在他大腿上。石敢当负痛之下,大吼一声,飞起一脚,正踢在那人头上,顿时将他踢得脑浆迸裂而死。接着猛一回身,剑随身转,寒光一闪,已插进另一名骑卫胸口。

众人见他重伤之下,居然余勇不衰,疯狂出剑,连杀三人,早已吓得呆住,纷纷往后退却,远远地围住他,既不敢贸然上前交手,亦不甘心就此轻易离去。原来腹心部从建立之初便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部中人员不问职位高低,谁自认武功最高谁就可以公然向现任统领挑战,胜则取而代之成为新的腹心部统领,败则任凭统领处置。假若现任统领为外人所杀,谁能杀得凶手,亦可证明他的武功比原统领高强,便可成为下一任统领。是以众人虽然对石敢当又惊又惧,却又盼望别人先上去将他拖垮,然后自己再趁机而上,捡个便宜,说不定也能弄个统领当当。

石敢当重伤之下,一鼓作气,连杀数人,此时停下手来,全身气散,顿觉力气如潮水一般涌退下去,几乎连站稳身形的力量都没有了。身上伤口疼痛钻心,尤其胸口被萧震南重重刺了一剑,竟似将整个心脏都刺炸了一般,全身热血都朝着创口涌去,若非他用手死死按住创口,鲜血喷薄而出,他只怕早已血尽而死。一阵倦意涌上心头,他极想以剑拄地,坐下稍息片刻,但他知道周围十余名辽人骑卫对他虎视眈眈,只要他稍有示弱,便立时会像疯狗一样扑上来。如今之计,惟有硬撑到底,若能唬得对方就此罢手,打马离去,那自己这条性命便算是捡回来了。否则对方一拥而上,乱剑相向,自己纵然没有受伤亦难应付,更何况眼下身负重伤,全身功力不足平日三四成,动起手来,只怕绝无幸免。

正在双方对峙、谁也不敢贸然先动之际,忽然听得一阵马蹄声,自雁门关方向急急奔来。石敢当回头一看,一骑白马飞也似的奔驰而来,马上之人一袭白衣,正是公主。十二名辽人骑卫个个面露喜色,嚯嚯怪叫,跃跃欲试。石敢当心知不妙,急忙抢到隘口,持剑把住,以防辽人对公主不利。

公主驰马奔近,跳下马来气喘吁吁地道:“石大哥,你、你怎么样了?”

石敢当持剑面对着一众辽人,不敢回头看她,一来怕辽人乘其不备暴起伤人,二来怕公主瞧见他身前的伤口和血迹,只得背对着她道:“我没事,你、你又回来干什么?”

公主哭道:“我们进了雁门关,皇兄兵马尚未赶到,我叫守将祝怀义领兵出城救你,他却推三阻四,说没有皇上的旨意,谁也不敢轻易出兵向辽人启衅。”

雁门关守将祝怀义向来办事稳重,石敢当早知他定然不会轻易发兵相救,此时听了,亦不觉意外,只道:“他不出兵也有道理,你既已入关,又出来干什么?”

公主看着他的背影泣道:“我、我要来救你……祝怀义不肯放我出关,我便要从城门上跳下,他这才肯打开北面城门让我出来……我不能扔下你不管,我说过咱们再也不要分开的,即便是死,咱们也要死在一起……”

石敢当听到她最后这两句话,心中忽地一动:难道她是真心待我这么好?

公主上前两步,贴着他后背站着,忽然在他耳边轻轻说道:“石大哥,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我不怪你。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救辽国太子耶律宗真吗?”

石敢当的心忽又冷却下来,淡淡地道:“他是你的未婚夫,你自然应该救他,又何必告诉我原因。”

公主忙摇摇头道:“不、不,石大哥,你想错了,你还记得我曾告诉过你,我跟耶律宗真之间有个协议吗?我答应带他入关避难,是有条件的,那条件就是,他入关之后,必须亲口向我皇兄提出退掉我和他的这门亲事。”

石敢当全身一震,连声音都颤抖起来,道:“你、你是说,你要跟他退婚?”

公主点点头道:“是的。不知你想过没有,假若他真的就那么不明不白地被他弟弟耶律重元杀死了,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大宋公主已到辽国和亲,都知道我已经是他的妻子,即便他已经死了,我亦是他们耶律家族的人了,绝无再嫁他人之理。只有他亲自来到大宋面见皇兄,亲口向皇兄提出,由于他自己的原因,不得不退掉这门亲事,我才能名正言顺地跟你在一起……”

石敢当心中一动,道:“原来、原来你要救他,全是为了我们俩个能在一起!”

公主道:“那倒也不全是出自我一片私心。耶律重元凶残暴戾,他若做了辽国皇帝,必会于我大宋不利,相比之下,耶律宗真却要宽厚仁义得多,倘若咱们救他一命,帮他夺回皇位,他感恩投报做个好皇帝,对咱们大宋百姓亦有好处。只是那耶律宗真对我用情已深,虽已亲口答应退婚,但一路上看见我俩神态亲昵,心中难免有些难过,所以总在身后偷偷关注着咱们……”

石敢当听到此处,方才明白公主的一片苦心,心潮起伏,便想立即转过身去将她拥入怀中。可此时此境,他身负重伤大敌当前,稍一不慎,非但自己会招来杀身之祸,只怕连公主也无幸免。无奈之下,只得强行按捺心中激动之情,暗自盘算眼下局面该如何应付。倘若和公主一同骑马奔向关内,那白马负了两个人,体力不支,难免会被辽人快马追上。到那时自己尚且自身难保,又怎能护得公主周全?眼下之际,只有自己守住隘口,阻住辽人,让公主先行入关,然后自己再设法脱身,入关去和公主相会。主意一定,心下稍安。

公主站在他身后,见他一直背对着自己,不肯转过身来,心中忽地起疑,颤声道:“石大哥,你转过身来让我瞧瞧,你、你受伤了么?”

石敢当暗叫不妙,如若转身,公主瞧见他身上的伤势,决计不会舍下他自己先走。当下只得强提一口气,挺起胸膛朗声道:“公主放心,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辽狗想要伤我却也没这么容易。只是这些辽狗围在这里有些讨厌,我若转身,只怕会中了他们暗算。你快些回关内去,待我将这些辽狗一个一个杀尽之后,再去找你。”

公主听他说话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不似受伤的模样,这才放心,道:“石大哥,我留下来帮你。”

石敢当苦笑一声道:“公主好意末将心领了,公主冒险留下来只怕也帮不上末将什么忙。”

公主脸上一红,心知自己一个弱质女子,手无缚鸡之力,留下来非但帮不了他,反而还会要他分心照顾,成为他的累赘。当下只得低头叹了口气,红着眼圈道:“石大哥,你没受伤,那我便放心了。我听你的话,这就回雁门关等你。你、你可不要骗我,一定要回来找我,一定要回来,我等着你!”

石敢当点头道:“公主放心,我料理了这群辽狗,马上就回关内找你。”

公主翻身上马,恋恋不舍地瞧着他,见他始终不肯回头看自己一眼,明知他有难处,却也忍不住心头委屈,眼泪悄悄流了下来。她拭拭眼睛,银牙一咬,掉转马头,飞驰而去。

十二名辽人骑卫一见公主又要返回关内,一齐发喊,立时便要追赶上去。石敢当长剑虚劈,蓦地喝道:“谁敢上前一步,石某立即取他狗命!”众辽人面面相觑,慑于他的威势,竟再也不敢上前一步,只得眼巴巴望着公主再一次从自己眼皮子底下离去。

不消片刻,公主便到了雁门关北门外。守将祝怀义见左右并无辽军跟来,急令开门,迎接公主入城。

石敢当回身瞧见公主已安然入关,心中巨石落地,全身气泄,身子一软,踉跄一步,差点摔倒。好容易手扶石壁站稳身形,只觉喉咙微甜,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薄而出。胸前创口受到牵扯,那血更是箭一般蹿了出来。他“啊”的一声,急忙用手去捂,却哪里还捂得住。

辽人骑卫开始还以为他是故意示弱引他们出手,此时见他大势已去已是强弩之末,心中大喜,怪叫一声,一齐挥动兵刃,向他扑来。

石敢当双目暴瞪,威若天神,大喝道:“想杀我石敢当,却还没那么容易。”长剑一挥,杀入辽人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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