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科大少年班同學寧鉑:曾經的第一神童,後竟遁入空門

中科大少年班同學寧鉑:曾經的第一神童,後竟遁入空門

一個嚴肅的中知AI

1978年3月,14歲的寧鉑被中國科技大學破格錄取。 中科大由此成立了「科大少年班」並開始了新中國成立以後第一次針對超常兒童的教育嘗試。

25年後,寧鉑卻遁入空門。

今年是中科大40週歲。

40年前是1978年,那時整個中國的報紙、雜誌、電視都在談論一個叫寧鉑的神童,「那是一個寧鉑的時代」。

而很多年後的中科大校史館內,寧鉑的照片僅被簡單標註為「少年班同學」。

中科大少年班同學寧鉑:曾經的第一神童,後竟遁入空門

2008年,南方週末發文《寧鉑:遠去的少年天才》,開頭這樣寫——

能不能不再提寧鉑——在談論少年班或神童這類題目時?不可能。

這個少年的出場及其中年時的謝幕都飽含戲劇性,符合中國人的集體心理,符合他們對神化和傳奇的永不饜足的需求。他們,在那個特定年代共同參與了神話的締造和後來的傷仲永。

寧鉑的時代

1964年,寧鉑降生在江西贛州市一個普通家庭。這個沒上過幼兒園的孩子,很早就表現出一些天賦:兩歲半,能背30多首毛澤東詩詞,3歲能數數到100,4歲認得400多個漢字。

文革歲月,寧鉑沒學可上,在家待著「亂翻書,翻大人的書」。他翻中醫書,很快就會開藥方;翻圍棋書,沒多久就能與大人對弈,還能授三五子;他看唐詩宋詞,即能吟詩作對,時年9歲。父親寧恩漸意識到兒子智力超常。

1976年文革結束前,李政道教授給中科院寫信,要求快速恢復發展科技、教育,獲當時兼任中國科學院院長的國務院副總理方毅的贊同。

1977年10月末,寧恩漸的朋友、江西冶金學院教師倪霖,給方毅副總理寫了一封10頁長信,舉薦天才少年寧鉑。11月3日,方毅副總理將此信轉給中國科技大學,上有批示:「如屬實,應破格收入大學學習。」

彼時撥亂反正,百廢待興,「科學技術是生產力」了,「早出人才,快出人才」成為口號。

信寄出10天后,中科大兩位老師抵達江西,到寧鉑就讀的贛州八中面試,寧鉑被錄取。

1978年初,寧鉑受到方毅副總理接見,兩局對弈,寧鉑全勝。

1978年3月,14歲生日還沒過的寧鉑走進中國科技大學校門。

寧鉑成為新聞人物,媒體將他寫做傳奇,配一張他與方毅副總理下圍棋的照片。報刊上發表了寧鉑在中科大校園葡萄架下讀書的照片,這個葡萄架很快就成了新生和外來客必須參觀的地方。在紀錄片裡,寧鉑率少年班同學仰望夜空、為同伴們指點星象的鏡頭留在了很多人的記憶中。

中科大少年班同學寧鉑:曾經的第一神童,後竟遁入空門

1978年,整個中國的報紙、雜誌、電視都在談論寧鉑,「那是一個寧鉑的時代」。

寧鉑在1980年代早期的影響力是如此之高,以至二十多年後,有人把他與張華、朱伯儒並列為當年的「時代人物」。

那個特定的時代發掘了寧鉑,並贈與他巨大的光環。「第一神童」的稱號讓他耀眼,他成了明燈,普通人目光匯聚、嘖嘖稱奇,其他神童則紛紛被吸引而來。

1978年,年僅10歲的張亞勤在《光明日報》上讀到一篇講寧鉑的報告文學,他激動了整整一天,整晚睡不著,6個月後,他考入中科大少年班。張後來擔任微軟全球副總裁,2004年,他與科大校長朱清時一起出現在上海,媒體形容他「應對自如,只是早生華髮。」

《基礎教育》2005年的一篇報道里寫到:在中科大的校史館裡,關於少年班的陳列並沒有對所有同學一視同仁。作為微軟亞洲研究院首席科學家,張亞勤的名字在陳列櫃中非常醒目。而在幾張有寧鉑等人出現的圖片下面,他們僅僅被寫作了「少年班同學」。

掙扎的展品

後來很多人分析寧鉑,總說仲永的典故。

「王子曰:仲永之通悟,受之天也。其受之天也,賢於材人遠矣。卒之為眾人,則其受於人者不至也。」

方仲永通達聰慧,卻苦於父親將他四處展覽,不給他機會學習,因此泯然眾人。

寧鉑有機會學習,但也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也無法逃脫展品的命運——

「他必須服從人們安排好了的事,父母、師長、學校、國家,滿足媒體圍觀一位神童的嗜好。」

「過分的獎勵、廉價的捧場,忙於接待記者,出席各種社交活動,熱湯澆身,接二連三。」

赴中科大報到前一天,寧鉑被倪霖(倪霖老師便是舉薦他的那位父親好友)叫到了家裡,他說自己對寧鉑有兩點擔心:1 .寧鉑被捧得太高,如在天上,希望他自己能夠清醒認識;2.寧鉑早熟,早戀傾向嚴重,儘管他的父母都還沒覺察到這一點。倪霖警告說,如果寧鉑去招惹女孩子的話,那麼最終受害的將是他自己。

但事實上,後來身材矮小的寧鉑並不能吸引到女孩子。

入校後寧鉑被安排學習當時中國科學界最熱門的領域——理論物理,但實際上,他對物理並不感興趣,這也是他各科目中成績最差的一項。

在神童雲集的少年班裡,寧鉑不及格的科目甚至多過一般同學。

中科大少年班同學寧鉑:曾經的第一神童,後竟遁入空門

1年後,寧鉑告訴班主任汪惠迪:「科大的系沒有我喜歡的。」

汪惠迪打了一份報告,請求按照寧鉑本人的興趣將他轉到南京大學去學天文。

「但是科大不願意放走這個名人。」

多年以後,退休的汪惠迪告訴記者。從正面理解,科大將寧鉑看成本校的「榮耀」,實際上已經將他當作「棋子」——儘管這些詞語可能有失厚道,或者也有違主事者的初衷。

寧鉑對天文學的愛好受阻後,轉向了對星象學的研究,同學覺得他神神道道的。

1982年,19歲的寧鉑本科畢業留校任教,成為全國最年輕的講師。

這也許是時代給予他最後一次微不足道的補償,也是對他天賦光環的最後一次交換。

消散的光環

1982年,寧鉑第一次報考研究生,但放棄考試,;第二次,他完成體檢後再次放棄;第三次,已經領取了准考證,但在走進考場前的一刻退縮了。

寧鉑後來對別人解釋說,他是想證明自己不考研究生也能成功,那樣才是真正的神童。但汪惠迪和許多人一致認為,他只是過分地懼怕失敗。

他害怕。

1980年代後期,在科大天體物理系的課堂上,寧鉑開始向學生詢問托福考試的情況。1989年、1990 年、1991年,他連考3次託福,均未過關。

在中國科大任教期間,寧鉑並沒有將時間花在物理研究上,而是開始了對宗教、氣功的研究。

1988年,寧鉑結婚。

1993年,寧鉑開始學習佛教。在這一年,因與家人的一次小小口角,他跑出家門四處遊蕩了半個多月。

這之後的兩年間,他一度下海,最遠到過海南,最終卻又不得不回到科大。

1995年,《教師博覽》一位叫寧向東的記者去採訪寧鉑,他在中科大敲錯了十幾家門,找不著地方,有人迷惘問他:「寧鉑是男的女的?」

1998年 , 寧鉑參與了央視一期「實話實說」節目,探討神童教育的話題。在節目錄制期間,寧鉑頻繁搶過話筒發言,猛烈抨擊神童教育,周圍許多觀眾發出笑聲。很少有人再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神童寧鉑。

「寧鉑時代」徹底煙消雲散了。

2002年,寧鉑前往五臺山出家,很快被學校領回去。

2003年,寧鉑成功遁入空門。

2008年的南方週末採訪了一位給少年班上過課的老師,他說:「仔細想想,這種不拘一格降人才跟當年的大幹快上、放衛星、三年趕英超美有相通之處,跟現在有些人抱怨的這國家跟打了雞血似的也是有血緣關係的。直到這幾年科學發展觀提出來之後,平衡、理性才納入國家和人們思考的範圍。但是在當時,輿論是一邊倒的,就算基層教師發現了一些類似拔苗助長的問題,提出過一些質疑,也被大環境的聲音淹沒了。」

後來寧鉑接受採訪時說,如果青春可以重來,絕不會再讀少年班。

寧鉑的光環消散了。但少年班的輝煌還在繼續。

至2018年,科大少年班已經走過了40年。40年來,少年班共招收31期學生總計1620人,已畢業1327人,其中1035人考取研究生,佔91%。前16屆畢業生(1983-1998年)共 590人,64%獲得博士學位(含碩士),90.9%獲得碩士學位。據不完全統計,他們中約20%選擇學術研究作為自己的終身職業,有93人擁有國內教授、副教授職稱和國外終身教職,許多人已成為國際著名科學家;有超過70%的少年班畢業生活躍在海內外經濟、IT、金融、製造等領域,其中在世界500強企業任職的約 35%。

其他

每一篇寫少年班與神童教育的文章總要提到寧鉑。

人們不可能不談他,至死不會放過他,因為他是眾望所歸與黃粱一夢,太有故事性。

《斷頭王后》裡有句話,「所有命運贈送的禮物,都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今人常用這句話來告誡大家不要憑恃天賦,為所欲為、不知收斂。不過寧鉑似乎沒有什麼機會來選擇是否接受禮物,從父親好友的舉薦信被投遞的那一刻起,有些事情,已經無法逆轉。

他被推著走,時代需要這麼一個人來喚醒大家對科學與教育的重視。

1978年的3月,14歲的寧鉑走入中科大校門是怎樣的場景?也許風和馬嘶、日常無事蝴蝶飛。

然而少年班輝煌與爭議交織的道路已在他身後遙遙展開。也許從某種意義來說,他註定成為神童教育乃至新時代科學與教育事業蓬勃壯大的祭品,因為他天時地利,恰逢其時。

我想他是一個時代渴求與狂熱的絢麗泡影,也是一個時代覺醒與崛起的必要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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