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九郎最喜望仙髻,你不如……」

大慶天和三年臘月,雪連天的下,四處白茫茫的一片,清河崔氏祖宅裡傳承數百年的老鍾,發出悠揚的聲音,方圓數十里,都能一聞,正所謂鐘鳴鼎食之家。

賀知春跪坐窗前,對鏡貼花黃。她看上去約莫二十有餘,膚色通透,那遠山含黛眉下的一對眸子,罕有的清亮。

她對著鏡子,咧開嘴笑了笑,露出一對深深的梨渦兒。有些太不莊重了!賀知春嘆了口氣,又抿著唇微微笑了一次,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娘子,九郎最喜望仙髻,您不如……”

賀知春透過銅鏡,看著身後的貼身侍婢青梅,搖了搖頭,“罷了吧。”

青梅難過的低下了頭,每年年節,是娘子最難堪的時候。整個宅子裡的人,都盯著這兒,揣測著崔九郎之意。

今年,他會與娘子圓房了麼?已經是第十年了。

賀知春一見便知青梅所想,閉了閉眼。這也是她所不能明白之事。

她與崔九相識於巴陵,相許相知。清河崔氏簪纓百年,又豈能容忍她這樣一個小吏之女進門當宗婦。崔九卻力排眾議,非要娶了她。

可是洞房花燭之夜,直到紅燭燃盡了,崔九也沒有與她圓房,第二日天不亮,就立刻馬不停蹄的啟程去了長安。

若是尋常的小娘子,怕是第二日便羞憤欲死了吧。可是賀知春卻依舊好好的活了十年,她行得端坐得正,沒有任何錯處,為何要尋死覓活?

她覺得,不用別人的錯來為難自己是一項美德,應該寫進婦德里。

“鐘響了,咱們該去用晚食了。”賀知春站起身來,整了整身上的銀紅寶相花夾衫,青梅又從一旁取下了件披褂給她繫好了,往她手中塞了一個鏤空蓮紋團花小手爐。

“外頭雪大,娘子仔細點腳下。”

賀知春點了點頭,來北地十年了,她還是不喜這天寒地凍的日子。

賀知春走在長長的木廊之上,襦裙輕掃,腰間束著的環佩跳躍著,卻奇異的沒有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

“我的兒,你最是不耐寒了,怎地不多穿些?可是不喜阿孃先頭給你送的白狐狸皮子?九郎從長安帶了紫貂,再不成你阿爹新得了條大蟲……”

賀知春剛進屋,崔九郎的母親便迎了上來,摸了摸她的手,見有些微微發涼,忍不住嘮叨道。

賀知春笑著挽了她的手臂,“大家,我的箱籠都要裝不下了。不冷的,就是先頭裡片了魚,這才涼一些。”

不誇張的說,崔九的母親待她,比她的親生母親待她還要好上三分。若非有她手把手的教著,護著。賀知春便只能用巴陵人最簡單粗野的方式來避免自己被吞得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崔九郎的母親鄭氏聞言眼神暗淡了幾分,“九郎最愛吃你做的魚片了。”

“娘子,九郎最喜望仙髻,你不如……”

北地人多不喜食魚,覺得它刺多肉少,一個不慎便被刺卡住了。但是崔九因為在巴陵待過,最喜歡食魚了。

賀知春的十年,閒得連窗外的柿子樹上結了多少顆柿子,都數得一清二楚的。為崔九郎想出幾種做魚的方法,對她而言,算不上什麼難事。

更何況,她原本就喜歡下廚,吃魚更是能一解鄉愁。

賀知春說著,朝著崔九看過去。

大慶人均分食,便是家宴,也是一人一張長案,擺滿了盤盤碟碟的,崔九端坐在左首,穿著一件圓領窄袖袍衫,他看起來有些不苟言笑,眉頭緊鎖著,身旁還坐著一個約莫三歲左右的小兒。

賀知春一瞬間只覺得無比的寒冷,她頓了頓,輕聲問道:“大家,那是誰家孩兒?”

鄭氏沒有回答。

“大家,那可是崔九的孩兒?”

鄭氏看著她的模樣,嘆了口氣,正欲回答,就見崔九牽著那孩童走了過來,喚道:“阿俏。”

他說著,摸了摸那小兒的頭,“這是你母親,叫母親吧。”

賀知春愣愣地站著,心中忍不住的嘲諷,她尚是處子之身,崔九便讓她做母親了,當真是天大的笑話。

若是……

若是當年的賀知春,一定會一巴掌扇在他的臉上,叫他有多遠滾多遠。

她扭過頭去,看著一旁鄭氏難過的眼神,終於忍住了心中的怒氣,這十年,變的不止是她,還有崔九。

以前那個閒得無事都要把天捅一個窟窿,號稱狂士的崔九已經死了。

“崔九,你莫要欺人太甚。”賀知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甩了甩衣袍,一轉身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便是泥人也有三分性子,她能夠理解崔九作為宗子不能絕後,但是他事前可有問過她?妾室進門,哪裡有不問主母的道理?

崔九,還有崔家,到底把她賀知春當成是什麼了?

雖然賀家比起崔氏不過是八百里洞庭中的一葉孤舟,但是她曾經是阿爹的掌心寶,若不是為了崔九,她又何必如此憋屈的過了十年。

什麼此生唯阿俏馬首是瞻,這天底下唯有阿俏能做崔九妻,崔九是一把鋒利的劍,阿俏就是崔九的鞘……

崔九就是這個天底下最大的騙子,騙走了她的一顆真心,然後將它踩進泥裡,碾碎了,還在上面跳了三跳。

賀知春越想越氣,快步地走到了中院的湖邊,湖面上結了一層厚厚的冰,只有眼前一個透著寒氣的冰窟窿,這是她今日叫僕婦砸開了,抓了魚來給崔九片魚片的。

她走了過去,在這冰窟窿旁的一個小石凳上坐了下來,夏日之時,這裡綠蔭涼涼,她常在此垂釣。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突然她感覺到身後一陣風,一雙大手將她朝前推去。

只聽得噗通一聲,她便掉進了冰冷的湖水之中。刺骨的冷!賀知春想著,她向來與人無怨,到底是誰與她有如此深仇大恨,非要害了她的性命?她雖然會水,但是抵擋不住涼意,漸漸地沉了下去。

幾乎是一瞬間的事,賀知春突然覺得包圍著自己的水全都不見了,她睜開眼睛一看,自己正坐在一棵大樹上,手中還端著一個陶罐。

她一愣,自從嫁了崔九之後,她便再也沒有爬過樹了,世家宗婦一言一行都要優雅,怎麼能做這等粗魯之事呢?那麼,她是回到了自己小時候?

“娘子,九郎最喜望仙髻,你不如……”

她低頭一看,果不其然,她又回到了八歲之時,那一年她聽信街角牛嬸子的偏方,說是樹葉上的晨露煮橘皮,能治阿妹知秋的咳嗽,所以一大早兒便爬到樹上來了。手中的陶罐,還是她常用來插梔子花的那一個。

八歲那年接晨露啊!那不是她與崔九孽緣的開始麼?她往樹下看了看,果不其然,看見穿著一身紅衣,正在樹下逗貓兒的崔九。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賀知春想著,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陶罐,計從心上來,若是將崔九砸了個頭破血流,他那種小肚雞腸之人,這輩子說什麼也不會再心悅於她了吧?

於是乎,她瞄準了崔九,毫不猶豫的從樹上跳了下去。

崔九摸著貓兒,小臉紅紅,突然之間那小貓兒竟然慘叫一聲,連碟中的小魚兒也顧不得了,炸了毛快速的跳了開來。

崔九感到頭上一陣勁風,暗道不好,卻已是來不及。一個陶罐從天而降,咣的一下砸在了他的腦袋上,頓時天旋地轉,眼冒金星。

哪個賤人敢暗算某!想他崔九打遍清河,橫掃長安,卻在巴陵這麼個南蠻之地,陰溝裡翻了船。

若是某不死,一定……他還沒有想完,就感覺一個人影重重的壓在了他的肚子上,差點兒將他的苦膽汁都壓了出來。頓時昏厥了過去。

賀知春也不好受,並非是她蠢笨,不知道將那陶罐扔下來,砸破崔九的頭。但是砸了頭之後呢?

大慶開國之後,將巴陵郡改為了嶽州。她阿爹便是嶽州司判六參軍之一,主管本州賦稅和倉庫,人稱賀司倉。

而崔九是在長安城裡惹下來滔天大禍,才來嶽州避禍的,這嶽州刺史—賀司倉的頂頭上峰,正是他的小叔父。

她砸了崔九,她阿爹可是要吃掛落的,既然如此,便只能使苦肉計了,反正嶽州春夏多雨,她說自己個一不小心從樹上滑了下來……只不過恰巧滑在了崔九身上罷了。

賀知春想著,一瘸一拐的從崔九身上站了起來,適才跳得太狠,把腳脖子給崴了。她轉了轉腿,好一會兒,都不見崔九醒來,這才慌了神。

崔九身嬌肉貴的,該不會這麼不禁砸,一下子被她給砸死了吧?

她想著顫顫微微的將手伸到了崔九的鼻子之下,還好,還有氣!

卻見原本一動不動的崔九猛地睜開了眼睛,張大了嘴巴,對著賀知春的手就是一口!

“啊!崔九你快鬆開口!”賀知春疼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崔九張開嘴,吐出一口血水,然後摸了摸自己的頭,手上一片鮮紅,他的眼神頓時銳利了起來,“你如何得知我名諱?你是誰派來殺我的?可真夠蠢的,居然派了個重若千斤的小娘,妄想壓死我!”

賀知春覺得手一下子不疼了,她只想狠狠地扇崔九地臭嘴,你說誰重若千斤?

“娘子,九郎最喜望仙髻,你不如……”

“我不過是從樹上不慎掉下來了,並非有意砸你,改日定當登門致歉。而你,一個小郎君對初次見面的小娘便出言不遜,崔使君應當沒有如此教過你。”

崔九冷哼了一聲,突然回過神來,“你是阿俏對不對?”

他說著,上下打量了賀知春一番,“鄉野丫頭,哪裡俏了?”

賀知春一愣,原來崔九在這個時候就已經知道她的乳名喚阿俏了。

上輩子的時候,她是當真腳滑了一下,從樹上掉了下來,險險砸中了崔九,崔九雖然受了驚嚇,卻並未受傷。後來阿爹領她登門致歉,這才一來二去的熟絡了。

見賀知春發愣,崔九鄙視的看了她一眼,“還不快送某去看郎中,頭疼得厲害。”

賀知春恍恍惚惚的,想要伸手去揉他頭上的穴道,手已經摸到了頭了,這才回過神來,她已經不是他的妻了。

崔九顯然沒有被小娘摸過頭,一時之間竟然有些紅了臉,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做什麼呢?男女授受不親,南蠻子就是不知禮。”

賀知春猛然把手收了回來,怒道:“你不說話,沒有人當你是啞巴。對了,我阿孃跟我說,若是頭受傷了留下疤,日後那一塊可是不會長頭髮的呢!”

不會長頭髮?崔九被這個想象給驚呆了,讓貌若潘安的他,從此頂著個光頭,還怎樣娶小娘,日後豈不是要出家當和尚?

賀知春見他的臉不紅了,只剩下怒火,心中鬆了一口氣。從此崔郎是路人,就再好不過了。

他們本來就有云泥之別,何必勉強。

她想著,快速的站起身來,一瘸一拐的走到角門處,大聲喊道:“阿哥,快些來,有人受傷了。”

不一會兒,一個穿著寶藍色繡文竹袍子的少年郎跑了出來,隨意將手中的書往旁邊的大青石上一擱,焦急地說道,“阿俏,怎麼受傷了,手上全是血。你是女郎,若是手傷了,日後還如何繡花,還想不想嫁人了。”

角門外的崔九聽了,忍不住往裡頭看了看,又別過臉去,不過是咬了一下手,那上頭明明就是他的血,哪裡就嫁不了人了?再說了,阿俏才八歲,該是有多惹人嫌,她阿哥才心急想要將她嫁出去。

賀知春搖了搖頭,指著崔九說道:“不是我,是崔使君的侄兒,我從樹上不小心摔下來了,砸中了他,阿哥你快送他去醫館。”

賀知易看崔九的樣子,嚇了一大跳,快速的將他背了起來,往最近的醫館跑去。

賀知春瞧著他們遠去的身影,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啪的一聲,將門給關上了。

聞著院子中的梔子花香,賀知春忍不住紅了眼,手過去摘下一支來,聞了聞,斜插在自己的頭上,轉身又拿起賀知易放在大青石上的書,朝著內院走去。

賀家在賀知春父親高中之前,那是一貧如洗。

他阿爺原是江對岸荊州人士,一次饑荒,渡江來了嶽州,便在這裡生了根,先是在鋪子裡做學徒,後來又在嶽州府附近的村子裡落了戶置了地,娶妻許氏,生了三子一女。

賀知春的父親賀餘行二。賀阿爺吃夠了不識字的虧,便砸鍋賣鐵也要供兒子門去私塾。賀大伯那時錢沒有湊夠,給耽誤了,到了賀餘這裡,年成好了起來。

也是他有這個命,竟然一路里進士及第,成了這嶽州府少見的讀書人。也不怪崔九笑阿俏是南蠻子,嶽州民風彪悍,一言不合就擼起袖子互毆,讀書人卻是不多,至於狀元,那是八百年沒有見過一個。

賀餘過了解試之後,便娶了啟蒙恩師的女兒趙氏,趙氏得了一女二男,長女賀知詩,大郎賀知書,二郎賀知禮。

趙氏在生賀知禮時血崩而亡,賀餘不久又續娶了王氏。這王氏原是大家女婢,治家很有一套,給賀餘生了二孃賀知樂,三郎賀知易。再來就是賀知春和賀知秋姐妹了,她們乃是雙胎兒。

賀餘做明府之時,也學了一把紅袖添香,納了個良家妾柳氏,生得一子賀知章,如今不過三歲耳。

賀知春走著,尚未進屋便聽到屋子裡頭的賀知秋又在咳個不停了。她自幼便患有氣疾,常年與藥罐子為伍,而一胎而生的賀知春卻壯得像條小牛犢子。

她乍一進門,賀知秋便停下了手中的繡花針,“阿姐,你怎麼又去爬樹了?才做的春衫又劃破了,仔細阿孃罵你。”

賀知春瞧著她的嘴不停的叨叨,眼淚差點兒掉下來,上輩子的賀知秋還沒有出嫁,便早夭了。

賀知秋見賀知春紅著眼,忙將手中繡了大半的錦貓撲蝶團扇放進了針線籮裡,走了過來,一下子便瞧見了她尚在流血的手指。

“阿姐你怎麼摔傷了手也不說?小荷去哪裡了,也不見個人影兒!我去與你拿藥。”賀知春一聽到小荷的名字,這才記了起來,她這時有個侍女叫小荷。

而賀知秋的侍女叫白藕。

賀知秋說著打開床邊的榆木紅箱籠,翻出了個小藥箱,細細地替賀知春清理了血跡,一看到上頭深深地牙印,頓時愣住了。

“這是被狗咬了麼?怎麼咬得這麼深啊,也不知道會不會留疤。”賀知秋說著,在上頭倒了一些藥粉。

賀知春疼得直抽抽,之前有血未能看清楚,這崔九下口可真是狠,簡直深可見骨,“可不是被惡狗追麼,害得我從樹上掉下來了。你莫要悶在家中繡花了,眼睛都要熬壞了。外頭的梔子花開得可香了。”

賀知秋一抬頭,才看見了賀知春頭上戴著的梔子花,快速的伸手取了下來,伸出頭去往外看了看。賀府宅小人多,她與知春同住西屋,而賀知樂便住在東屋裡。

見門外並無人,賀知秋送了一口氣,取了一個嶽州自產的青瓷素瓶,將那梔子花兒斜插了,放在二人床前的木箱子上。

“你怎麼把這白花插頭上了。阿奶見了要惱了。”她阿奶年紀大了,家中無白事,怎麼頭插白花跟戴孝似的,老人家最是忌諱這個。

賀知春吐了吐舌頭,在賀知秋眼中,她不過才出了一會兒門,而其實只有她自己個知道,她已經離開家十年了,乍一看到這梔子花兒,簡直像是見著了親人,哪裡還記得這麼些。

“娘子,九郎最喜望仙髻,你不如……”

雖然她是阿姐,但是賀知秋卻好似生來便比她懂事三分,也謹慎小意許多。

“知了”,賀知春說著,環顧了一下屋子,牆角放著平臺床,上頭撐著賀知秋繡的藍底白梔子床帳,看起來倒也雅緻;在東邊放著一個翹頭案,上面還隨意的擱著幾張花樣子和文房四寶。

賀知春將賀知章之前看的《大學》往案上一擱,尋了個方凳坐了下來,“快些來幫我瞧瞧,我這腿也崴了,先前裡不覺得,這會兒感覺繡鞋都要撐破了。”

賀知秋趕忙上前,替她脫了鞋襪,看著那紅腫的樣子,忍不住搖了搖頭,“這都腫得跟饅頭似的了,一會就要用朝食了,想也瞞不過去了。”

怎麼可能瞞得過去?她可是將崔使君的侄兒,打了個頭破血流。

賀知春看著正在替她揉腳的阿妹,心中痠軟得一塌糊塗的,忍不 住掉下淚來,“你輕一點兒,揉得我的眼淚都要掉出來。”

她正說著,就看見門口兩個穿著青衣的侍婢有說有笑的走了進來,頓時冷了臉,“小荷,白藕,一大早的,連小娘都不顧了,去哪兒耍去了?”

小荷和白藕都是十二歲的樣子,是王氏尋了人牙子才買回來的,籤的都是死契。那身上的規矩,賀知春想著,搖了搖頭,都是不得用的。

“俏娘,不是你讓我上早集去買碗糕了麼?還熱乎著呢。”說話的是小荷,她長了一張圓圓的臉蛋兒,臉上帶著健康的紅暈。

碗糕!賀知春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碗糕是嶽州人常用的朝食,將米擂碎了發酵而成,因為尋常人家只能用碗來當模子,因此又叫碗糕。

這碗糕白白嫩嫩,酸甜可口,上頭還點了一個紅點兒,瞧著就讓人食慾大動。賀知春忙接了小荷遞過來的碗糕,毫不猶豫的大口吃了起來,一邊吃著,還眯了眯眼。

“你吃了碗糕,一會兒還如何吃得下朝食?”賀知秋一想到阿奶又要使臉子了,不由得憂心忡忡。

賀知春吃完了一個,這才鬆了一口氣,“你不知,我現在不吃,一會兒去跪祠堂,就沒有得吃了。”

跪祠堂?賀知秋不明所以,就聽到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穿著一件深紅色繡著蔓藤的襦裙,繫著深藍半臂小褂的王氏便怒氣衝衝的走了進來。

“阿俏,你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你可知道你今日砸到的那人是誰?那是崔使君的侄兒,清河崔家的嫡出公子。你招惹誰不好,非要去招惹他!你阿哥馬上要考解試了,你不讓他好好在家溫書,還讓他攪和進去,你立刻給我去祠堂裡跪著,一日不許進食。待你阿爹回來了,立即帶你去給崔小郎負荊請罪。”

賀知春看了賀知秋一眼,制止了她同王氏頂嘴。開口道:“阿孃,阿俏知錯了。”

王氏見她乖覺,臉色好看了幾分。

而在王氏身後,站著一個亭亭玉立的小娘,她身量嬌小,穿著一條石榴紅繡著蘭鈴花的襦裙,上著淺緋小衫,頭插金步搖,一看便是個養在深閨裡的美人兒。

“阿俏,你怎麼一天到晚盡是惹事生非的,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都沒有。”賀知樂還沒有張口,賀知春便知道她想說什麼了。

她十句話中,有九句都離不得大家閨秀。她今年十四歲正是花信最好的時候,因為生得美,這嶽州城中來求親的人,簡直踏破了門檻兒。王氏對此與有榮焉。

賀知樂一提這四個字,王氏又黑了臉,擺了擺手,“把阿俏給我關起來,誰也不許給她送飯食。”

待門一關上,賀知春立即席地而坐,全然沒有半分敬畏之意,說起來有些好笑,大戶人家跪祠堂那跪的是祖宗牌位,他們賀家統共也就三代,阿爺還好好活著呢,他本是孤兒,連自己個祖宗是誰都不知道,哪裡來的牌位。

也就是王氏自詡出自大宅門,學了這招來。跪祠堂,到底跪的是誰呢?

這裡四周靜悄悄的,賀知春的思緒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她才重生,憑藉著對崔九郎的一股氣,胡來了一通,現在想來,的確是給家中招禍了,說到底,還是賀家太弱了。

那要怎麼樣,賀家才能立起來呢?她這輩子可不想再想被那些權貴們任意欺辱嘲笑了,而且最重要的是,賀知秋的病,若是不能尋到名醫救治,她便是重活一世,知秋也是要早夭的。

她嫁給崔九之後,聽那些貴婦人們閒聊起,說當今的皇后娘娘,一出生時也是有氣疾的,可是她卻比賀知秋活得久多了。若是能夠尋到那位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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