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本紅樓夢裡,比林黛玉更寂寞的人,恐怕是ta

紅樓夢裡誰最愛湊熱鬧?賈母啊。她是寧、榮二府中最高的家長,人稱她為"老太太"、"老祖宗"、"史老太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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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特別愛湊熱鬧。

王熙鳳生日,她要學小家子湊份子、圖個熱鬧。

貴妃派人在道觀做法事,她要湊熱鬧去看戲,薛寶釵原本是不去的“什麼戲沒看過”並不稀罕,賈母說你們整天在家也是睡覺,所以“睡什麼睡啊起來high”,讓薛寶釵打包薛姨媽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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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赦生日賈珍擺宴席,賈母吃壞了肚子沒有去,王熙鳳剛說完賈珍就明白“我就說老太太素日是愛熱鬧之人”。

元宵節,賈母點戲,一出《尋夢》、一出《下書》,吩咐只用簫和笙笛。同是貴夫人的薛姨媽甚為驚奇,說:"實在戲也看過幾百班,從沒見過只用簫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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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知道,賈母年老之人最愛熱鬧。因為一旦不熱鬧,她就很容易傷感,甚至失態。

王熙鳳病了的那個中秋,賈母讓人隔水吹笛子演奏,不知不覺就流下淚來。

上文說的道觀做法事,道士一句場面話寶玉長得最像榮國公,當著裡三層外三層的人,就說哭了賈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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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賈母其實很愛絮叨往事,在陪同劉姥姥參觀大觀園的時候,在林黛玉屋裡,賈母說起了自己年輕的時候,並吩咐王熙鳳把家裡珍藏的軟羅煙,拿來給林黛玉的窗子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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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史湘雲淘氣,說我小時候比你還淘氣,我們家那個園子那個亭子,我就摔下去過,還掛了彩。

不過,大部分時候,賈母都很好控制了自己,不當一個成天說“想當年”的煩人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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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一看,賈母這種哪裡熱鬧去哪裡的路數,和“世外仙姝寂寞林”,那個更孤獨一目瞭然,其實不然。

林妹妹有真正的靈魂伴侶賈寶玉,寶玉一句“你放心”之後,兩個人是真真正正的心意相通。與眾多姐妹相伴,飲酒作詩,看戲聽曲。傷感時也總有人相伴,賈母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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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敏之死,對林黛玉是失去母親,但對賈母來說卻是失去女兒。她的傷心苦楚,誰又能理解呢?

林黛玉第一次進賈府,只聽賈母觸景生情流著淚道:“我這些兒女,所疼者獨有你母,今日一旦先舍我而去,連面也不能一見,今見了你,我怎不傷心!”說著,摟了黛玉在懷,又嗚咽起來。眾人忙都寬慰解釋,方略略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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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賈府常見的場面話,那是真正的掏心掏肺。

賈母又說“今日一旦先舍我而去,連面也不能一見,今見了你,我怎不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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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裡寡母們的未來,雖然都指望兒子,但賈家功勳是祖傳的,賈敬這麼荒唐無能照樣有官做,更何況那個環境裡母親和女兒的關係普遍更貼心。

而且賈敏雖然出場次數不多,但基本是個正面人物,賈母剩下的兩個孩子,賈敬和賈政,大兒子實在混蛋、除了氣老孃養小老婆,一件像樣的事情沒幹過,最著名的光輝事蹟,一是想強逼鴛鴦,二是五千銀子賣了親生女兒迎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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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兒子賈政是個正經人,但太過正經,正經到人情淡薄。賈元春回家省親,對著家人淚如雨下說的是親情、是家常,賈政無動於衷在講大道理。更何況,賈政常年在外做官,很少陪在賈母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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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媳婦王夫人、孫媳婦王熙鳳固然很好,但媳婦怎麼能和親女兒相比。可惜唯一的小女兒賈敏,偏偏早早去世。白髮人送黑髮人實在是偌大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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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看後來的賈母,偌大一個賈府,全是她的孩子全是她的親人,但說來諷刺,最放心的卻是身邊丫鬟鴛鴦。賈政討鴛鴦的一場風波,賈母第一反應是氣到發抖大罵王夫人:你們合起夥來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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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家多代同堂、承歡膝下的所謂“美滿”生活,其實遠沒有那麼令人羨慕。

最寂寞的場景,未必是青燈古佛、孑然一身,而是兒孫滿堂卻人人心思難測,看似頤養天年實則寂寞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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