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潔淨


秋天的潔淨


在初秋的日子裡,有一段短暫而奇妙的時光——白晝像水晶般透明,黃昏更是燦爛輝煌,空氣更空曠,鳥聲已收斂,但還未感到風雪臨近的威脅,只有一片純淨溫暖的蔚藍,向正在休息的田野傾瀉。

秋,日深一日,天愈發的涼薄,在明亮秋風中,散步,讀書,來回徜徉。我愛這種天高雲淡的感覺。四季之中,秋季風力最小、水汽蒸發較少,所以,秋日的雲總是如絲如縷、淡薄高遠,天空明朗得一望無際,哪裡都是令人心醉的藍。此時風清氣朗,大氣通透性、潔淨度提升,無論是白天的雲朵、藍天,還是夜晚的月亮、星辰都無比清晰。如果說南國的秋天,空氣來得潤,並且又時常多雨少風,那麼,北國的秋天,則來得清爽,來得潔淨,是真正的秋的味,秋的色,秋的意境與姿態。但是,這段純淨時光也極為短暫,因為西北風一起來,北方就將成為沙塵灰土的世界了,再也不見那很高很高的碧綠的天色,再也不見那很薄很薄的輕淡的雲絮。

秋天的潔淨,不同於春天的單純。春天,一滴水的靈動,一陣風的輕柔,一棵草的嫵媚……一切的一切,都如同創世第一天那麼新鮮、簡單和美麗。春天是初戀的情懷,有一點像剛剛發起來的發麵團一樣,那麼自然而然,那麼不確定,那麼香,不可遏制地成長著。而笙歌散盡的秋天,糧食收割,瓜果歸倉,木葉盡脫,視野一下子變得極為遼闊。連秋水也清薄地瘦下去了,河流沒有了夏季泥沙俱下的滾滾雨洪,因為土壤早已被夏季充沛的雨水“餵飽”,此時河水濾得淨透,淨透後那樣成熟的恬淡,清澈到可以媲美絕代佳人的眼眸,古人稱之為秋水、秋波。此時此際,“纖塵不動天如水,一色無痕月共霜”,秋光清淺、秋明空曠,月光比任何一季都沁入骨髓,清涼如水,冷冽悠遠。

春暖花香有些纏綿,夏日炎炎過於狂躁,冬寒抱冰似乎冷酷,唯有秋高氣爽最是怡人。秋天的潔淨如同珍珠一般,是那種千琢萬磨之後的圓潤光澤。

秋風越吹越密,吹過之後該消失的就都消失了,該忘記的就都忘記了。走過了一長串的從前,好像看了一場又一場的煙火表演,絢麗迷亂,耀眼短暫。當清凜的秋風開始刮過田野,很高很高的碧空之下,激情燃燒的歲月,水深火熱的時節,早已經倏忽而逝。有過折損,有過風沙,有過歷練,有過淘洗,有過山山水水……在人世裡一路跋涉、顛簸、受創、癒合、奔流入海,最後,終於演變成秋水一樣的澄澈,觸手微溫。澄心以靜慮,在最為孤獨和潔淨的一刻,終於回到了起點——這瑩潤,這澄明,是光陰一點一點打磨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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