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隔壁搬來了一對小情侶，那女的長得玲瓏有致，最特別的是那一雙媚眼，勾人魂魄。和少川前女友小蝶的眼睛一樣，透著一股子風情。
小蝶半年前前跟著一個美髮師跑了，給少川戴了綠帽子不說，還把少川這幾年來沒日沒夜接私活掙的錢全部卷跑了，那些錢原本是少川打算用來買婚房的。可是，小蝶卻終究沒有成為他的新娘。
一看到隔壁那個女人，少川就想起小蝶。他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是哪點不好，小蝶那個小婊子要這樣對他。
少川靠在門上，冷眼看著他們忙進忙出，不幫忙也不打招呼。
那女的提著一個大箱子進門，眼角的餘光瞟了少川一眼，嘴角浮起一抹似有似無的微笑。媽的，真是個狐狸精，少川嚥下一口口水，心裡恨恨地想。
少川已經半年沒碰女人了，女人這種生物，真是讓人又恨又愛，少川心裡五味雜陳。
2.
一天夜裡，少川被一陣激烈的打罵聲驚醒。隔壁的小情侶在爭吵，少川可以清晰地聽到男人的打罵聲和女人的尖叫聲。
半夜不睡覺，也不知道在折騰什麼，少川氣惱地用被子矇住了耳朵。不一會兒，打罵聲弱了下去，只聽見女人隱隱的哭泣聲，接著是男人大聲喘息的聲音，和床板吱吱嘎嘎的聲音。
這一夜，少川的睡夢中出現了小蝶，小蝶眼神哀怨，一直在向少川抱怨：我好冷啊，這裡好黑啊，少川。
少川從夢中驚醒，大汗淋漓。
少川的前女友小蝶，已經失蹤一個月了。那個拐走小蝶的髮型師，十天前才打來電話，詢問小蝶的下落。
“你還問我，這應該問你吧？難不成又被人拐跑了？”
髮型師沒有理會少川的奚落，道出了事情的緣由。小蝶和髮型師私奔到了一個海濱小城，剛開始還過著濃情蜜意的生活，但是好景不長，髮型師日日沉迷賭博，和一些好賭之徒整日混在一起。
小蝶捲走的錢不到三個月就被好賭的的情夫敗光了，好賭成性的情夫，一心想著翻本，走火入魔一般逼著小蝶四處籌錢，甚至對她拳腳交加，小蝶走投無路，打算找前男友少川借錢。
“我沒有看見過小蝶。”少川冷漠地說。
“我該找的地方都找遍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再找不著，我只有報警了。”聽得出來髮型師是真的著急了。
“那也是你的事，那個婊子的事我不會管！”少川啪一聲掛斷了電話，眼裡散發著冷冷的幽光。
3.
隔壁的女人在小區旁邊的一家超市裡當收銀員，少川每次去買東西，她都熱情地打招呼，“大哥，來買東西啊。”少川總是在鼻子裡哼一聲算是回答。
少川聽見別人都叫她小婕，對周遭的一切都很冷漠的少川，唯獨對小婕的事格外留意。每一次見到她都忍不住多看一眼，她太像前女友小蝶了，就連名字都相似，笑起來更是神似。
少川每次從超市路過，都會不自覺地搜尋小婕的身影，小婕似乎有感應，每次都抬頭朝少川露出微笑。這個女人，真是要命了。少川雖然面無表情，心裡卻掀起了陣陣海嘯。
又是一個令人煩躁的夜晚。隔壁小兩口又開始爭吵，這一次前所未有的激烈。“你和別的男人眉來眼去，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個小婊子！”只聽見男人憤怒的咆哮聲，緊接著是女人的尖叫聲和哭泣聲。
不知道為什麼，少川的心臟就像被那女人的哭泣聲刺了一下，感覺到火辣辣地疼。少川不安地在房間裡踱步。
接著，隔壁傳來碰撞的聲音，杯子摔碎的聲音，在夜裡顯得格外刺耳。少川在這些巨大的聲響中，捕捉到了女人令人心碎的哭泣聲。
在男人的咆哮聲再次響起的時候，女人奮力衝出了門外，“救救我，救救我！”少川打開房門，看見衣冠不整的小婕，披頭散髮，嘴角淤青，一雙眼可憐兮兮的眼睛望著少川。
少川的手不自覺地捏成了拳頭，他強忍憤怒，“大半夜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隔壁的男人瞪了少川一眼，嘴裡噴著酒氣，一把拎起女人，就像拎一隻小雞一樣，砰一聲關上了門。
少川在門外佇立良久，隔壁竟然再沒有動靜了。
這一夜，少川又夢見了小蝶。小蝶的那雙眼睛，含著淚，充滿哀怨。夢中的那雙小蝶的眼睛，時而又變成了小婕那雙求助的淚眼，縈繞在耳邊的分不清是小蝶還是小婕的哭聲，少川猛然驚醒。
小蝶失蹤後，少川幾乎每天都從噩夢中驚醒，夜不能寐。
4.
從這一夜開始，少川再也沒見到小婕。
少川特意從小婕上班的超市經過，沒有她的蹤影。回到家，隔壁安安靜靜，只有那個愛酗酒的男人獨自進進出出。
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少川想起那晚被男子打得鼻青臉腫的小婕，心裡直犯嘀咕，難道是小蝶跑回孃家了？還是她受傷了不便出門？還是......
三天了，依然不見小婕的蹤影，少川的一顆心懸了起來。
次日，少川看見隔壁那個男人提著一個大口袋，扔進了垃圾桶裡。少川忽然發現，口袋裡滴落在地上的鮮紅色液體，就像血液。這個發現讓少川脊背發麻，難道小婕真的遇害了？
等那個男人走遠了，少川趕緊走上前去，翻看垃圾袋裡的東西。那是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仔細一看，可以看到雞毛和雞爪子，原來是連著毛被剁碎了的雞。這個有暴力傾向的男人，簡直令人不寒而慄。
回到家，少川隱約聽到隔壁傳來撞牆的聲音，好奇心馬上被勾了起來，心中疑問重重的少川打算一探究竟。
少川是車行數一數二的頂尖修理師傅，開鎖這點小事簡直易如反掌。少川知道隔壁的男人晚上才回來，白天都不在家。於是，他悄無聲息地開了鎖，潛了進去。
室內異常凌亂，空酒瓶、菸蒂堆滿了茶几。少川四處查看了一番，空無一人。正當他準備走的時候，又聽到咚咚撞牆的聲音。少川循聲而去，發現在廁所旁邊有一間小小的儲藏室，聲音正是從裡面傳來的。
少川感覺額頭冒汗，手不可控制地顫抖。緊張而又興奮，恐懼而又刺激，似曾相識的感覺，少川甚至出現了幻覺，不知身在何處。
少川深吸一口氣，打開了儲藏室的門。儲藏室逼仄的空間裡，小婕蜷縮在黑暗的角落裡。手腳被捆綁著動彈不得，嘴裡塞著毛巾，只有那雙眼睛，哀怨無助，閃著瑩瑩的淚光。
這分明就是小蝶的眼睛，在午夜夢迴時常常看見的那雙眼睛。一瞬間，少川情難自禁衝上去抱住可憐的女人，涕淚橫流。
“小蝶，你沒死，對嗎？一切都是我在做夢。原諒我，原諒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怕你再次離開我......”
懷裡的女人在不安地蠕動，少川回過神來，急忙解開她身上的繩索。女人癱軟在少川懷裡，緩了片刻，忽然抬頭看著少川，“小蝶是誰？是不是陳小蝶？她死了嗎？”
“不是不是，我不知道......”少川臉色突變，“離開這個男人吧。”少川扔下一句話，匆匆離開。
5.
一夜輾轉難眠，淺淺入睡，依稀又聽到小蝶的哭泣。
一陣敲門聲，驚醒了少川。門外站著小婕，“大哥，謝謝你解救了我，我是來向你道別的。”
少川頭髮蓬亂，眼圈烏黑。“可以進去和你說說話嗎？”
少川閃身讓小婕進去，小婕環視一圈，“大哥，你是一個人住嗎？”
少川點頭，“你有什麼打算？”
“我準備回老家了，離開這個男人。他以前對我挺好的，最近越來越喜歡酗酒了，喝了酒以後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小婕眼裡深深的無奈。
“也好，找一個真心對你好的男人，踏踏實實過日子吧。”
“大哥，不好意思，我上個洗手間。”小婕進了洗手間好一會兒，正當少川隱約覺得有點不安的時候，小婕出來了。
小婕走了，少川有些失落，但是懸起的心放下來了。
夜裡再沒有了吵鬧聲打擾，身邊也沒有了與小蝶相似的身影，少川的睡眠踏實了很多。
6.
清晨，少川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門外站著兩個警察，還有小婕。睡眼惺忪的少川，睡意全消。
警察拿出一副珍珠耳環，“這是小婕在你的洗手間發現的。小蝶的東西，怎麼會落在你這裡？”
“是.......是她以前走時落下的。”
“不對，小蝶一個月前回來那天，來找過我，戴的正是這一副耳環。”小婕說。
“我叫陳小婕，是陳小碟的妹妹。她回來那天，來超市找我借錢，我沒有那麼多錢，她說要去找前男友想想辦法。從那之後就失蹤了。”
原來是姐妹，難怪那麼神似，少川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原本就不善言辭的少川，張開嘴不知道該說什麼，“我，我......”
“你那天來救我的時候說的話，讓我懷疑姐姐可能死了，而且是你殺害的。”
少川無力地低下了頭，他沒有詭辯，他知道自己無法逃脫，也不想逃避。即使能僥倖逃過法網，能逃得過自己的心魔嗎。
少川回憶起了那個驚心動魄的夜晚。小蝶走後，少川過著行屍走般的生活，女友跟人跑了，作為一個男人有著深深的挫敗感。
寡言少語的少川，不懂得浪漫，不會甜言蜜語，只會把掙來的錢都交給小蝶，認為讓她衣食無憂就是對她愛的最好的表達方式。
可是，小蝶要的不僅僅是這些。她眼裡的少川，每天滿身油汙，不會逗笑，不會浪漫。每天回到家，洗個澡吃了飯，還沒說上兩句話，就已然鼾聲大作。
小蝶常去一家髮廊，髮型師阿郎常常給她做髮型。阿郎英俊瀟灑，帶一點點痞裡痞氣的笑容，把小蝶迷住了。
阿郎很會逗女人開心，常常逗小蝶開懷，小蝶頻繁地光顧髮廊，越來越離不開懂得女人心思的阿郎。到後來兩人勾搭在一起，用少川掙的錢吃喝享樂。
小蝶越發地不願意回家，不願意面對少川。小蝶把少川幾年來辛苦掙的錢全部捲走，和阿郎私奔了。
跑了就跑了吧，少川強迫自己接了這個事實。可是，半年不到，小蝶又回來了。少川雖然恨小蝶的薄情，但是面對小蝶溫軟的身體，少川沒有辦法抗拒。
小蝶，是少川的死穴。
少川以為小蝶看清了那個不成器的美髮師的真面目，回來和自己重修舊好了。
誰知道，激情退去，躺在自己懷裡的小蝶竟然開口向少川借錢，要籌錢回去救阿郎。
“你幫幫我吧，阿郎借了高利貸，我要籌錢回去救他，否則他就有麻煩了。”小蝶怯生生地看著少川，她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很離譜。
少川長久以來壓抑在心底的憤怒，一下子熊熊燃燒起來。為了別的男人，這個賤人捲走了我辛苦掙的錢以後還不夠，到現在都沒有想過回頭！
“他的死活和我沒有關係，用我的錢去救你的情人，你把我當什麼了？”
見少川沒有給錢的打算，小蝶起身要走。
“你休想再次離開我，賤女人！”少川一把掐住小蝶的脖子，任憑小蝶怎麼掙扎都不肯放手。少川一口邪火憋在心裡太久了，等他收回手，小蝶軟綿綿地倒下，已經沒了呼吸。
少川慌了神，趁著夜色，把小蝶的屍體運出去，埋在當初他和小蝶常去的郊外的一顆大樹下。
小蝶就這樣消失了，只有阿郎打來電話問過，阿郎報警後，警察來進行例行調查，都被少川敷衍過去了。
誰知道，一個月前隔壁搬來了新鄰居，那個女人像極了小蝶，讓少川活見鬼了似的，夜夜噩夢連連。卻又忍不住對小蝶的思念，去偷看長得像小蝶的小婕。
誰知道，小婕居然是小蝶的妹妹，真是天道輪迴啊。
7.
少川知道，這一天遲早要來。少川既懼怕又有些期待。夜夜無法入睡的不安和愧疚，終於可以放下了。
當冰涼的手銬落在少川的手上，少川長舒一口氣，臨走對小婕說，“對不起，小婕。事已至此，我知道說什麼都沒有用了。但是，我是愛小蝶的，是我愛得太深，害怕失去。”
小婕眼裡，有淚光閃爍，辨不清是恨是怨。姐姐的事情真相大白，兇手被繩之以法，可是自己心裡卻沒有一絲輕鬆。
愛，究竟是什麼？能令人如此瘋狂。
愛，既可以讓人變成天使，也可以使人變成魔鬼。
南歸的列車上，小婕帶著姐姐的骨灰盒，姐姐，走吧，我帶你回家，這座城市再繁華，始終不是你的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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