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魏菲菲的婚禮是10月3號，不出意外的，我在第二排。這個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她最美麗的面容。
接到她的電話是在9月15號，“你能來嗎？劉大博士。”
“當然，你的婚禮怎麼少得了我。”
“聯繫到你，真的很高興。”
“我也是。這些年來，謝謝你。”
她一頭霧水，因為我們已經有七八年沒聯繫了。可我知道，那個懵懂少年的蛻變，離不開那個女孩子美麗的指引。
思緒回到2005年，我從鄉鎮中學考到市一中。一中是我們這最好的高中，我擦著分數線，託在一中當老師的姨夫，進了一中的重點班。
入學第一天，我遇見了魏菲菲。那時的我還不知道，十年後我可以跟她平視的說話，不再臉紅。
她是我的前桌，齊肩的短髮末梢捲起，眼睛大大，鼻子小小，嘴角抿著笑，轉過頭來跟我搭話。
“你叫什麼？”
“劉好古。”
“我叫魏菲菲，可以叫我菲菲，我初中就是在這裡上的，熟得很，有什麼事可以問我。”
我沒搭理她。不是因為我不想，而是我不知道怎麼跟她說話，鄉鎮中學的農村學生，剛進城市，一切都是笨拙和陌生的，連走在校園裡，都是一步一步低頭往前挪，生怕別人看到我不合身的校服與腳上的膠鞋。
魏菲菲，是我15年來見過的最漂亮的女孩子，漂亮到我大氣都不敢喘。
“木頭啦！”看我不說話，魏菲菲拿筆敲了敲我的手，筆是涼的，而我卻感到發熱。
“不跟你說了，一會上課了。”魏菲菲絲毫沒有氣餒，很自然地轉過身去。
開學入學測試，我考了40多名。全班60多個人，讓我驚恐萬分。在我的初中，常年都是全校第一，到了一中，卻連中游都算不上。
看到班級門口貼出的排行榜，我頭暈目眩，不知道爸媽知道會怎麼反應。
魏菲菲，高高的排在班裡第二位，全校第九。
她本來就是個開朗的女孩，考試考好更是活潑，為周圍的人都買了雪糕。
我正傷心，趴在桌子上無精打采。她遞給我一個大布丁，我接下來，默默的咬著。
“我看了你中考成績，其實還不錯，就英語差了點，你要是英語考好，全校第一都沒問題。”魏菲菲很會鼓勵人。
門口的陽光照進來，照在她的臉上，溫暖漂亮。
02
“咱們班魏菲菲最漂亮，應該是學校第一校花。”男生宿舍，評論女生永遠是第一話題。下鋪的班長對於校花評選一錘定音。
“你們說怎麼才能把到她？”這個人的問題很猥瑣，不過讓我支起了耳朵。
“我跟她初中是同學，她很早熟的，初中就戀愛過兩次。”
“都是什麼人追到她？”我們繼續追問。
“都是學校考過第一的學習尖子，她上一個男朋友好像直接出國讀高中了。”
“學習好的啊，看來我沒戲了。”有人在邊上嘆氣。
我在邊上倒精神了，只要學習好考到全校第一？看來不是一點可能性都沒有啊。
得好好補補英語了。
幸運的是，魏菲菲英語很好，更幸運的的是，她很喜歡教人。
當然，估計也是看我可憐，十幾年後我翻看當時的照片，年幼的我彷彿臉洗不乾淨，永遠的平頭還帶著些許潦草，衣服從來都是略大一號的校服。
魏菲菲是個很好的老師，後來她沒有考師範，讓我失望了好一陣。
為了學好英語，我放棄午休，每天中午在她的指導下做題，有時倆人跑到走廊拐角互相背課文，她的聲音很好聽，有時聽著聽著，我都忘了自己要背什麼，這時她就會拿筆敲我的腦袋。
高一上學期期末考試，我全班第二，全校二十，魏菲菲沒考好，只考了十幾名。
但她絲毫看不到不開心。
“這次沒上次考的好，不難過嗎？”有次聊天，我悄悄的問她。
“沒有啊，上次是我超常發揮好不好，我一般的成績就是10幾名，這次只是迴歸正常而已。”
“倒是你考的很好啊，看來我沒看走眼。”魏菲菲衝我眨了眨眼。
我也沒考好，我在心裡對眼前這個女孩子說，沒考到全校第一。
03
一中集合了全市最好的學生，考全校第一真的不容易。實際上，我從來沒考到過全校第一，連全班第一都不行，直到最後高考才衝到班裡第一。
但我跟魏菲菲關係卻越來越好，這讓我有種錯覺，我是不是可以追上這個漂亮的女孩子。
高一期末後的晚自習，還有幾天就要暑假，大家都很輕鬆，老師也不管，任由我們晚上聊天。
“你以後想幹什麼？”魏菲菲轉過頭問我。
“考上大學去北京，看奧運會。”我說的中氣十足。
“不是考大學，你以後想做什麼工作啊？”魏菲菲捋了捋頭髮。
“不知道呢，我光知道要考大學，具體以後幹什麼還真沒想過。”我撓了撓頭，不知道我的未來。
“真是煩啊，家裡想讓我學理科，說好找工作，但我想學文，理科太難了。”高二我們面臨著分班，我肯定選理科，但突然想到，如果魏菲菲選了文科，那以後就見不到她了。
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兩人面對面聊天。
“我也不知道選什麼，但文科據說不太好找工作。”我的私心在作怪。
“是啊，實在不行就選理科吧，以後考大學再學文科專業。”魏菲菲一臉不高興，跟她平時不一樣。“我看你經常在學校小書亭看雜誌，都什麼類型的？”
我兄長是個軍迷，經常往家裡買兵器類雜誌，《兵器知識》《飛機知識》《現代艦船》等，連帶我也對軍事起了興趣，甚至還在自己不多的生活費裡擠出來定了一年的《兵器知識》。
“軍事類的，你知道嗎，日本在二戰期間就已經有領先世界的零式戰機了，咱們國家到現在都只能設計到2代半。”我滔滔不絕，像對自己的崇拜者一樣炫耀自己的知識。
魏菲菲胳膊交叉，腦袋搭在上面，聽得炯炯有神。我一直白活到晚自習下課，她一點都沒厭煩。
鈴聲響起，大家收拾書包準備回宿舍，魏菲菲突然站到我面前，“我覺得你可以當一個飛機設計師，真的好有魅力。”然後轉身跑開了。
我臉色潮紅，望著她離去的背影，久久沒有動身。我能清晰地聽到心底有個聲音，那是這個女孩子的話，正在我心裡生根發芽。
十一年後，我拿到博士學位，在一個科研部門研究飛行器設計。回想這些年來的一切，那個女孩子美麗的嚮往，應該是開端。
04
高二文理分班，魏菲菲沒有走，還在我們班，我一度很高興。
但開學沒幾天，我看見魏菲菲跟別的男生牽手，在校園的一個角落裡。
學校禁止學生早戀，但誰也剎不住，尤其是有很多好學生談戀愛，老師都沒法管。跟魏菲菲談戀愛的那個男孩，很高，很陽光，學習非常好。
我一點競爭力都沒有。
但我依然很不開心，難過，嫉妒，憤怒。
下課後魏菲菲找我聊天，我故意別過頭去不理她，上課老師讓討論問題，我也找了別人。腦子裡想的都是她跟別人一起，學習也沒法集中精力。
我開始跟宿舍裡的男生出去上網打遊戲，整夜整夜的通宵。
晚上上網一整夜後，白天聽課完全沒有精神。有一次生物老師上課久久未到，我就趁機睡著了。突然，魏菲菲把我搖醒，我正想發怒，她輕聲給我說：“醒醒，老師來了，你聽腳步聲。”
我甩開她的手，雖然很感激，但完全不想表現出來。
月考成績一塌糊塗，退步到班裡十名以後。我絲毫不在意，考完試當天晚上還去網吧上網了。
成績掛榜那天傍晚，吃過晚飯，魏菲菲轉過頭，“出去走走？”
“去哪？”“操場，溜溜彎。”
她在前面走，我在後面小步跟著。然後她停下腳步，“你是不是對我跟陳XX談戀愛不高興？”她把關係挑的這麼明，我嚇了一跳。
不過橫豎都是死，我突然充滿勇氣。“是啊，你跟他戀愛還不如跟我。”
“為什麼？”魏菲菲盯著我的眼。
“因為我喜歡你，每天都花時間陪你聊天，輔導你做數學題。”
她噗嗤一笑，我急了，“我這麼努力，他有什麼好？”
“幼稚，這就是好學生典型的通病，以為付出就有回報。”她緩緩的說。
“我哪裡不好，不就是身高不高嘛。”身高一直是我羞於啟齒的缺陷，常常故意避開提及。魏菲菲長得挺高，站在一起比我還高一點。我像個困住的野獸，為了撕開牢籠顧不得自己的弱點。
“你也知道啊，”魏菲菲瞥了瞥我，“咱倆真不太合適，跟你在一起，我連高跟鞋都沒法穿。”
“其實這個世界上，兩人在不在一起，跟努不努力是無關的，談戀愛不是考試，刻苦就能考高分。我們還是做朋友合適。”魏菲菲微笑的說道。
我氣鼓鼓的，一點都聽不下去，臉漲得通紅，加快腳步故意不理人。魏菲菲快速走到我面前，伸手幫我整了整領口，像個成熟的中年大媽。
“但人生還是要努力的，我希望見到你考上大學、實現理想的那天。”
見鬼，這個漂亮的女孩子，真是讓人生氣不起來。
05
高考我考的很好，算是超常發揮，全班第一，老爸幫我選的大學和專業，離家鄉上千公里。
魏菲菲完全沒有考好，只過了一本線20多分，去了東北的一個大學，我們互相遠離3000公里。
其實高二開始，我們倆就沒有以前那麼多話了，大部分聊天都是關於學習的。操場談話後，雖說答應做朋友，可像我這種，喜歡人的心思公開後，成為朋友幾無可能。幾個月後魏菲菲分手，而我仍然沒有機會，她完全沒有考慮過我。
我也明白，她那麼漂亮，我只能遠觀和仰視。對於平凡的我，即使跟我戀愛，也沒辦法給她想要的幸福。
時間沖淡了一切，大學和研究生，我倆沒有再見，一直都沒有。
直到她結婚前給我打來電話。她發給我她和老公的結婚照，附帶一個笑臉，“評價一下，我不嫌老公醜”。她老公是看上去有點平凡，微胖，但很踏實。
結婚前一天同學相聚，她來到我們這邊，挨個敬酒。
“祝賀你，拿到博士學位，也找到心儀的工作。”魏菲菲端著飲料代酒，說的很誠懇。
“謝謝。也恭喜你，祝你幸福。”我一口喝光整杯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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