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荷露雖團豈是珠

「声音」荷露虽团岂是珠

讀陸游的《老學庵筆記》,有這樣一個故事。說吏部尚書晏景初為一士大夫作墓誌,寫完後給才女朱希真看。朱看後說:“甚妙,但似欠四字,然不敢以告。”晏苦苦相問,朱才指“有文集十卷”字下曰:“此處欠。”又問:“欠何字。”曰:“當增‘不行於世’四字。”晏遂增“藏於家”三字。

“有文集十卷”,實際上並沒有問世,存在不存在都很難說,只好語焉不詳,模糊處理。“不行於世”,蘊含著不被社會所接受的意思,言下之意水平太低;“藏於家”,就有了不慕名利、孤芳自賞、不屑於發表的隱士清高作風,無形中借子虛烏有的文集十卷,把死者給抬高了。

《澠水燕談錄》也記載,宋太宗時的進士胡旦,文辭敏麗,名聞一時。晚年患眼疾,閉門閒居。一日,史館共議作一貴侯傳。其人少賤,嘗屠豕。史官以為諱之即非實錄,書之又難為辭,相與見旦。旦曰:“何不曰‘某少時嘗操刀以割,示有宰天下之志’?”一個殺豬的,竟然與“天下之志”聯繫在一起,真是令人歎為觀止。

“書有一卷傳,亦抵公卿貴。”古代的士大夫階層中,凡稍有些權勢名望的,多有著書立說之癖。曹丕在《與王郎書》中就寫道:“生有七尺之形,死唯一棺之土,唯立德揚名,可以不朽,其次莫如著篇籍。”然而,這世上享閒情、蘊文采、遺華章者畢竟是少數。於是,那些達官貴人死後,兒孫們多喜請當時名士,為之撰寫一篇有分量的碑文,表其一生之德行功績,以求萬世不朽。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這些名士收了人家的“潤筆”費,溢美之詞不可免,顯貴遮醜是必然。散文大家韓愈就曾寫過不少肉麻的墓誌,被詩友張籍譏諷為賺的是“死人錢”。怪人劉叉曾把韓愈的金銀拿走好幾斤,並說:“此諛墓中人得耳,不若與劉君為壽。”所以曾有這樣的順口溜:“韓退之,柳柳州,蘇東坡,歐陽修,當時墓誌做多少,畢竟門前罵不休。”

“乃知青史上,大半亦屬誣。”有一位史家趙逸在《洛陽伽藍記》中曾概括那些弄虛作假的碑文:“生時中庸之人耳,及其死也,碑文墓誌,莫不窮天地之大德,生民之能事……所謂生為盜蹠,死為夷齊,妄言傷正,華詞損實。”清朝詩人趙翼也寫過不少違心的墓誌,對此內心很是不安,曾作詩自嘲說:“補綴成一篇,居然君子徒。核諸其素行,十鈞無一銖。此文倘傳後,誰復知賢愚?”

其實,趙翼大可不必為此擔憂,一個人的身後名聲怎樣、群眾口碑如何,不是一塊墓碑就能立起來的,也不是幾行墓誌文就能蓋棺定論的,關鍵要看是不是真心為民、實幹興業。宋代《五燈會元》曾說:“勸君不用鐫頑石,路上行人口似碑。”

經得起歷史檢驗的業績,無需重刊刻於碑記上,自有流傳於人口的價值。否則,即便盛文雕銘、文過飾非,也會如白居易所比喻的:“草螢有耀終非火,荷露雖團豈是珠。”

“政聲人去後,民意閒談中。”大功無碑,功在人心;口碑無形,名由人傳。好名聲,出於眾口,是民心的流露,是民意的集成,官職帶不來,權力換不來。好口碑,源於實績,時光磨不去,風雨蝕不掉,金錢買不來,虛誇騙不來。道雖邇,不行不至;事雖小,不為不成。盛唐三朝宰相姚崇,臨終前總結為政經驗,只言及“崇實充實”4個字;戰國趙括紙上談兵,讓40萬將士慘遭活埋。

“名者,實之賓也。”沒有實幹、實績、實效作支撐,名聲只會是徒有虛名、欺世盜名。人們常憶白居易,是因其留下“一株楊柳一株桃”的白堤;後人銘記包龍圖,是因其堅守“清心為治本,直道是身謀”的做人信條;今人不忘海青天,是因其踐履“三生不改冰霜操,萬死常留社稷身”的為官節操。實幹家贏得未來,清談客難得人心。歷史,將會永遠記住那些勤政為民實幹之人。

中國人講,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共產黨就要幹為黨立豐碑的事。”從焦裕祿、孔繁森、鄭培民,到谷文昌、廖俊波、李保國,為官一任、造福一方,一心為民、鞠躬盡瘁,政績百姓讚佩,功勞山河傳頌。

美好藍圖、幸福願景,只有靠實幹才能實現。不馳於空想、不騖於虛聲,把政績體現在人民的嚮往中,把功德樹立於群眾的口碑上,自然就會事業立得住、百姓記得住。

「声音」荷露虽团岂是珠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