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言,他是王,對於第五位王妃,卻是萬里紅妝相娶,勢要寵著她

紅,滿目的紅。

馮兮和緩緩睜開雙眼,看到的便是身上那硃色的嫁衣,以及各處傷口流出的鮮血。

從玲瓏塔頂落下一把青銅鍘刀,將她的雙腿生生截斷,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疼痛再次襲入四肢百骸。

然而,當看清眼前那個娉婷的倩影時,蝕骨的痛楚也抵不過內心的劇顫。

“雲長依!你怎麼還有臉來見我!”她的眼睛驟然放大,仇恨的火焰燒紅了她的雙眸。

就在幾日前,顧錦年起兵失敗,為了救出他,她不惜自毀容貌闖入裕王爺的軍營盜取白象符,甚至連道別的嫁衣和笑容都準備好了。

傳言,他是王,對於第五位王妃,卻是萬里紅妝相娶,勢要寵著她

她天真地以為,幾年她沒能嫁得了他,好歹在臨死前,能以新娘子的模樣面對他……

豈料,被關押到此處受盡折磨後,她竟然得知,所謂的未婚夫從一開始就沒安好心。而這個被她視為親姐姐一般的雲長依卻告訴她,自己來自於幾千年後,如今更是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子妃!

這一幫豺狼不僅霸佔了國公府,還逼死了她的外公,逼迫她的胞弟和庶妹入軍營當孌童和官妓!

雲長依雲鬢花顏,她披了件雪白的貂裘,一手提著個描金的食盒。一隻尖嘴的鸚鵡立在她的肩頭,如凶神惡煞般掃視著馮兮和。

“放肆,本宮的閨名豈是你這種罪臣之後能隨意叫喚的!”聽了馮兮和的質問,雲長依將繡鞋踩上了她扭曲變形的手背。

須臾,雲長依唇角的笑容在一寸寸擴大,她撣去白裘上的雪粒,一雙剪水秋瞳中滿是嘲諷,“你也不用怨,誰讓你這老古董和本宮不是一個時代的呢!而且,你是什麼樣的貨色,全金陵都清楚的很,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哈,好一個咎由自取。多年來,她的一片真心全都是餵了狗!馮兮和心裡的波濤一浪高過一浪,這幾年在毒宗受的屈辱和這幾日在此地受的刺激,全部都湧上心頭!

可她向來不甘心低頭,縱是疼痛交織,臉上卻仍帶著幾分慘淡的笑意,咬牙切齒道:“雲長依,你們好!你們待我真好!”

沒有預料中的痛苦求饒,雲長依心中有幾分不愉快。明明馮兮和的琵琶骨被鐵鏈穿透,明明此處的刑罰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她還有資格什麼不屈服!

不過……旋即,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雲長依波光微轉,唇角一勾,聲音嬌嬌軟軟,如同江南三月的鸚啼:“兮和妹妹你不是愚笨之人,你現在也該明白,錦年哥哥當初的求娶也只是做個樣子,他真正圖的是你國公府嫡孫女的身份。”

“但你不明白,昔日的國公府不在了以後,你那兄長麼……”

“哎……”說著,雲長依故意拖長了語調,她輕嘆了口氣,就稍一偏頭去撫摸肩上的鸚鵡。

“你們把我大哥怎麼了?”鐵鏈被拖得發出“啪嗒嗒”的響聲,馮兮和的笑容僵硬下來,吃力地往前攀爬,拉扯著雲長依繡有木槿花紋的裙襬。

通紅的眸子裡,是深深的憂懼。她不怕死,但她怕關心她的家人會接二連三地受到傷害。

“還活著呢。”雲長依彎腰將略大的食盒放下來,眉眼彎彎,巧笑嫣然。

聽聞兄長還活著,馮兮和才稍微透過氣來,而當她看到雲長依的纖纖玉指將盒蓋掀開,夾板上露出一顆人頭時,即是一陣天旋地轉,險些暈厥過去。

眼前這個臉上只剩兩個血窟窿,鼻子和臉頰全被剔去骨頭的怪物,哪裡還是那個英姿勃發,馳騁沙場的大哥?

傳言,他是王,對於第五位王妃,卻是萬里紅妝相娶,勢要寵著她

也許是察覺到妹妹的所在,人頭的嘴唇似乎有了點嚅動,低吼聲從嗓子裡斷斷續續地傳出。

馮兮和的喉間湧上一股腥甜,“哇”得一下,噴出一口鮮血。羞愧、自責、惱怒充斥著她的胸膛,此起彼伏。

“怎麼樣,本宮可沒有騙你吧?”雲長依掏出帕子,掩面輕笑,接而將夾板取下,讓下方殘損的軀幹暴露出來,“你可能不知道,你大哥得知你前來盜取白象符後,就快馬加鞭地趕來。只可惜啊,他最後倒在了裕王爺的箭下。”

“要不是本宮大發善心,把他好好拾掇一番,依裕王爺的性子,此刻,他指不定是到了哪條野狗的嘴裡。你要恨,就恨裕王爺好了。”

“嗯,真臭。”說著,雲長依微微蹙了下籠煙眉,倒退一步。

話畢,馮兮和雙眼空洞迷茫,整個人呆呆的。

“大哥,我對不起你,我很快就會來陪你,你一定要記得把我推下十八層地獄,讓我去贖今生的罪過!”突然間,也不知是哪來的氣力,馮兮和猛地扼住了兄長的咽喉,在一聲悶哼過後,食盒裡的人徹底沒了氣。

曾經多麼驕傲的大哥,怎麼能受得了此般屈辱,還不如讓他痛快地離去!

沒料到馮兮和會有這種嗜血瘋狂的舉動,雲長依有一瞬間的驚愕,不自主地往後挪了點。

“雲長依,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這麼多年來,國公府是如何待你母女的,你都看在眼裡。”

“你在勾結外人霸佔國公府時,有沒有想過是誰在風雪交加的夜晚,哭求老國公收留你們的!”馮兮和赤紅著雙眼,目眥欲裂,席捲了憤恨的叩問聲響徹了整座巍峨聳立的高塔。

“我什麼都有,偏偏少了良心這東西。”雲長依先是一愣,接而不屑一顧地說道:“馮兮和,你怎麼還不明白,我才是萬眾矚目的主角,我應該得到這天下最好的一切。你們全都得乖乖地當踏腳石!”

話落,萬千思緒湧入馮兮和的心中,唇角氾濫著苦澀的笑意。原以為,她是國公府最尊貴的嫡孫女,眾人待她就像眾星捧月,殊不知,她才是為他人做嫁衣的那個。

“兮和妹妹,姐姐我眼裡向來揉不得沙,你這顆沙,我卻是忍了十幾年,你可知這是為何?”雲長依的眼睛眯了眯,展露出的是詭秘的笑容。馮兮和跌得越慘,她就越是暢快。

還不等馮兮和回過神來,雲長依對著肩膀上的鸚鵡摸了摸,鸚鵡立即撲簌著翅膀飛到半空,在馮兮和的心口處降落,用尖利的喙啄開了血紅的嫁衣,往深處撕咬……

“因為讓你在毒宗待上幾年,可以讓本宮得到一顆百毒不侵的良藥。”雲長依說出的話裡帶著大大的得意。

馮兮和痙攣著身子,感到胸口有劇烈的痛疼。視線逐漸模糊,她在心裡發出一陣陣苦笑,手指向八面塔龕裡青面獠牙的鬼怪,聲音彷彿被寒風撕扯過,“雲長依,我在此立誓,國公府的這些人命債我死都不會忘記,我馮兮和下輩子必化為厲鬼纏你到阿鼻地獄!”

是她識人不清,才引狼入室,若有來生……若有來生……

耳畔處倏然響起笛鳴,籠罩在塔內的煙霾似在散去,雲長依的嘲諷聲也戛然而止。

“若有來生,你當如何?”男子的聲音宛若天籟,馮兮和覺得手心裡覆上了雙帶著些許餘溫的手。

“誰……”腦海中有劃破晴空的響雷轟然炸開,她竭盡全力想要睜開眼睛,可什麼都看不見了,只餘一角火紅的衣袍和一雙不染塵埃的錦緞白靴。

傳言,他是王,對於第五位王妃,卻是萬里紅妝相娶,勢要寵著她

紅!

依舊是滿眼的殷紅色澤。

“誰!”馮兮和忽然驚醒,渾身戰慄不已。額上滲出細密的一層薄汗,她一醒來就扯下了頭上蓋著的大紅綢布。

與此同時,周圍充斥著讓人透不過氣來的悶熱和喜慶的鑼鼓聲。

花轎?

她只記得自己僅在十五歲那年出嫁過一次。

馮兮和略是愣怔了一下,旋即悄悄地從轎簾的縫隙裡往外探去。

影影綽綽間,她可以看到一個穿紅戴綠的婆子正揮動著鴛鴦喜帕,左搖右擺地走動著。

杏眸驟然被放大,馮兮和認得出這就是當年為她送嫁的喜婆。

她低下頭細瞧一身紅的刺目的嫁衣和一雙如蔥段般的玉手,才明白,自己已然回到了十五歲的時候。

就是在這一天,她滿心期待地要嫁給顧錦年,原以為從此可以共挽鹿車,不曾想,讓顧錦年放在心尖上的另有其人,這一頂喜轎會將她送入了毒宗的地獄裡,萬劫不復。

也就是在此之後,雲長依他們肆無忌憚地將國公府推向了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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