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索夫坦克戰

利索夫坦克戰

1945年1月初,蘇軍烏克蘭第1方面軍完成了對維斯瓦河西岸當面德軍進攻的一切作戰準備。該方面軍下轄坦克第4集團軍的戰鬥序列內包括一支著名的部隊——近衛坦克第10軍,即著名的烏拉爾志願坦克軍。該部的技術裝備全部是由烏拉爾工業區勞動人民捐獻購買的,人員也主要來自烏拉爾。當時近坦10軍的軍長是丘普羅夫上校,所轄各部分別是:裝備T-34-85的近衛坦克第61、62和63旅、近衛摩托化步兵第29旅、裝備SU-100的第1222自行火炮團和裝備SU-76的第1621自行火炮團、裝備JS-2的近衛重坦克第72團、裝備ZIS-3 76毫米加農炮的輕炮兵第1689團、裝備120毫米迫擊炮的近衛迫擊炮第299團和裝備37毫米機關炮的近衛高炮第359團,另外還有獨立第248近衛喀秋莎火箭營、近衛摩托車第8營和獨立工兵第131營等。經過精心備戰,近坦10軍兵力已接近編制數目,兵員總數達11500人,裝備各型坦克自行火炮合計266輛、火炮186門。

1月12日晨蘇軍發起強大攻勢。至14時由於步兵部隊前進受阻,坦克第4集團軍投入戰鬥。近衛坦克第10軍按照方面軍司令員科涅夫的指示,將近坦62旅和1621自行火炮團撥給第13集團軍用於支援步兵,然後以近坦第63旅為先遣支隊進入交戰。坦克第4集團軍副司令員別洛夫少將和丘普羅夫軍長率指揮機關與近坦63旅一道行動。近衛坦克第61旅則做為第二梯隊跟隨近坦63旅前進。最後面的第1222自行火炮團擔任軍反坦克預備隊。近衛坦克第61旅得到了76毫米加農炮、120毫米迫擊炮和JS-2重坦克各1個連的加強。旅參謀長扎依採夫中校乘坐1輛備有電臺的維利斯吉普車,率領坦克1營行駛在最前方,隨後是第2、3營和搭載的衝鋒槍連、旅長茹可夫上校的旅部和摩步營、殿後的是炮兵和重坦克連。

下午18時天完全黑下來,近坦61旅隊形已經超過步兵,暴露在德軍防禦縱深內。蘇軍車輛只能依靠微弱的防空燈前進,隊列不時遭到德軍側射火力的襲擾,運動速度大大降低了。由於蘇軍已經打出國境,既沒有當地的詳細地圖也沒有游擊隊的情報支援,因此對附近地形和德軍的部署並不清楚,旅側翼隨時有遭受敵人突襲的危險。茹可夫命令幾個坦克排脫離行軍隊形,從公路兩側前出實施偵察。

13日凌晨4時左右,近坦63旅的前衛群突遭德軍坦克伏擊,損失了6輛T-34。隨後德軍發起反擊,蘇軍抵擋不住逐步後撤。在近坦63旅後方的近坦61旅1營被丘普羅夫軍長編入軍預備隊直接指揮,但仍無法挽回局面,包括軍部在內的指揮機關已處於德軍的半包圍中。近坦62旅和1621自行火炮團捲入與德國守備部隊的交戰,一時難以迴歸建制,第1222自行火炮團還被堵在路上。丘普羅夫急需近坦61旅的支援。但此時無論是軍部還是扎依採夫的作戰組,都無法與近坦61旅旅部取得無線電聯繫,派出去尋找部隊的摩托通訊員也被德軍火力擋回。近坦61旅的主力失蹤了。

迎擊蘇軍的是德軍第17裝甲師和第424重裝甲營的主力,另外還包括第68和168步兵師的部隊。第17裝甲師全師兵員約9700人,下轄第39裝甲團、第40和第63裝甲擲彈兵團、第27裝甲炮兵團以及第27反坦克營等部。共裝備Pzkpfw 4型/L48型坦克和 Pzkpfw 4型/L70型坦克殲擊車各58輛;13門“蜜蜂”105毫米和7門“野蜂”150毫米自行榴彈炮,另外還有6門“蟋蟀”150毫米自行步兵炮和9門“黃鼠狼”75毫米自行反坦克炮。第17裝甲師共有輪式裝甲車20輛,Sdkfz250和Sdkfz251半履帶裝甲車的數量分別為61和114輛。第424重裝甲營裝備了53輛坦克,其中35輛虎王坦克,其他的是虎1坦克。

近坦61旅的作戰情況是怎樣的呢?

12日17時30分,該旅的一個偵察群在馬萊紹夫地域發現了一支由2輛坦克和8輛汽車組成的德軍分隊。偵察群用2個衝鋒槍班的兵力設伏,對德軍汽車突然射擊,隨後以3輛坦克從德軍側翼和後方發起衝擊。德軍損失1輛坦克和3輛汽車後撤退,被打死約50人,5人被俘。經審訊,該部德軍為第40裝甲擲彈兵團的行軍警戒分隊。偵察群隨即用無線電向旅部報告了情況。

同時行動的還有波彼達斯基中尉率領的坦克排,他們在一個農莊附近發現約有70輛德軍坦克正在集結。茹可夫獲知情況後命令波彼達斯基不要開火,迅速向德軍可能的進攻方向擴大搜索,為旅主力設防尋找合適陣地。坦克排與坦克2營馬爾科夫上尉的連隊會合後向利索夫高速前進。

蘇軍坦克縱隊接近利索夫時,發現村裡的大道上停著一支包括牽引車、大炮和彈藥車在內德軍機械化縱隊,德國士兵圍坐在路旁的篝火邊休息。馬爾科夫看到德軍沒有警戒,馬上命令坦克連徑直向村內開去。昏昏欲睡的德軍士兵把蘇軍坦克當成了向前線增援的己方部隊,眼皮子也沒有抬起一下。蘇軍坦克在村中央嘎然剎住,搭載兵用手榴彈炸開火堆,波波莎衝鋒槍的連發響成一片。德軍除一部逃跑外,其餘全部被俘。經查該部德軍為第27裝甲炮兵團的縱隊,俘虜中還包括該團團長。蘇軍強擊小組衝入農莊的地下室清掃殘存德國守軍,卻發現裡面只有躲避戰火的波蘭群眾。利索夫就這樣被蘇軍輕易的佔領了。

雙方偵察部隊的頻繁接火和俘虜的供詞證明了德軍的反擊迫在眉睫。而利索夫村本身具有良好的防禦地形,村莊街區地勢較高,周圍是泥沼地和稀樹林,附近遍佈溝渠,不利於坦克機動。茹可夫旅長遂選擇在利索夫就地組織防禦,抵禦德軍進攻。尼克諾夫少校的坦克2營在村的西側外圍,阿庫頓諾夫少校的坦克3營、貝得諾科夫少校的摩步營在村內設伏,45毫米反坦克炮被直接推進房屋隱蔽,迫擊炮和重坦克連做為火力群佈置在後方。位於村口小丘上的教堂和旁邊的墓地是防禦重心,佈置了精銳的馬爾科夫的坦克連和76毫米炮連。除此之外,蘇軍還用坦克將繳獲的德軍車輛和大炮推到村內各交叉路口構成反坦克障礙物,在其兩側還設置了地雷和反坦克手。

德軍將近坦63旅擊退了三公里後,進攻勢頭逐漸削弱,試圖以一部兵力向近坦63旅左翼包抄突擊蘇軍的後方,消滅其後勤補給車隊,進而將突入的蘇軍部隊全部殲滅。而利索夫正好位於德軍進攻部隊的必經之途上。第424重裝甲營接到命令後迅速出擊,企圖將立足未穩的蘇軍趕出利索夫。但是424營的行動出師不利,323號虎式坦克在行軍途中壓斷了一座12噸的橋樑。經過火箭炮和迫擊炮的火力準備,第424營以第1連在左,第3連在右,第2連殿後的隊形向利索夫發起進攻。

教堂塔樓上的蘇軍觀察員發出了戰鬥警告。茹可夫旅長跳進1輛T-34向全旅發出了號令——“一步也不許後退,利索夫必須不惜一切守住!”

沉重的德軍坦克逐漸從濃霧中顯出了龐大輪廓。“好多門把手!”蘇軍坦克手用無線電聊天放鬆心情。(德軍坦克的炮口制退器外觀類似球形門鎖的把手,因此蘇軍坦克兵將德軍坦克戲稱為門把手)17輛德軍坦克向墓地包抄過來。這裡埋伏著馬爾科夫精心佈置的6輛坦克,教堂兩側的石牆後躲著著4輛T-34-85,旁邊的土包後面伸出了另2輛T-34坦克的炮管。德軍沒有發現隱蔽良好的馬爾科夫連,繼續衝擊。

當德軍坦克前進到距自己只有150米的距離時,馬爾科夫命令全連開炮。拉布茲少尉的坦克擊毀了2輛打頭的虎式坦克。波彼達斯基、阿布扎列夫中尉的坦克各擊毀了1輛。中彈的虎式坦克突然停下,炮口扎進雪堆,炮塔艙口騰起明亮的藍白色火焰,坦克裡的彈藥被引燃了。墓地裡的蘇軍炮兵聞聲開炮,蘇軍坦克也紛紛開始射擊。德軍坦克突然陷入交叉火網後隊形大亂,除幾輛被擊中起火外,還有幾輛慌不擇路陷入沼澤無法動彈。德軍丟棄了13輛坦克後撤了回去。

雖然德軍的進攻被暫時打退,但很顯然蘇軍遇到的是強有力的敵人。茹可夫命令放開無線電明語求救,但是耳機裡全是其他部隊的喊叫,無法與軍部取得聯繫。

趁著戰鬥間歇,蘇軍迅速恢復防禦。反坦克炮手推著火炮轉移陣地,T-34坦克的乘員抓緊時間向炮塔尾艙內的彈藥架上補充炮彈。德軍則用火箭炮發射煙幕彈,然後出動虎式坦克搶救車和18噸牽引車回收拋錨車輛。

德軍很快發起了第二次進攻,裝甲車行駛在最前方向蘇軍陣地射擊,進行火力偵察,黃色和綠色曳光彈把教堂附近的房屋打的千瘡百孔。德軍試圖誘使蘇軍前沿火力配系還擊暴露目標,然後再以虎王坦克的88毫米炮消滅。但蘇軍嚴格遵守射擊紀律,各種直射兵器堅決不以回擊,觀測員引導迫擊炮向德軍裝甲車實施間瞄射擊,迫使其撤回。德軍只能再次使用坦克直接衝擊。而後蘇軍坦克在600米的距離上開火還擊。

維特列斯基上尉的坦克連消滅了10輛德軍坦克,自身也遭受嚴重傷亡。維特列斯基的一隻眼睛被打瞎,但仍然堅持在崗位上鼓勵本連官兵奮勇作戰。202號和221號虎式坦克在距利索夫200米米的距離上被打癱了。334號虎式坦克因傳動軸故障拋錨。

更多的德軍坦克衝入蘇軍的反坦克地域內,雙方的坦克很快絞在一起。每輛坦克只開一炮不論命中與否就必須變換髮射陣地——不能給對方任何修正彈著的機會。

由於過度發射,坦克裡充滿了空彈殼散發的有毒氣體。波彼達斯基打開指揮塔艙門,發現左側有1輛虎王坦克正衝過來。中尉猛踢炮手阿戈費諾夫的左肩,但炮手卻因為煙氣中毒昏倒了。波彼達斯基縮回炮塔內,推開炮手親自瞄準。幸運的是,這輛虎王從身邊經過都沒有發現自己。85毫米穿甲彈撕開虎王的尾裝甲,把它打成一團火球。庫茲涅佐夫少尉的T-34用最後一發穿甲彈擊毀了1輛德軍坦克。

為了徹底摧毀蘇軍的抵抗火力,德軍調來了424營的防空連,用自行高炮對蘇軍設置在墓地裡的反坦克炮陣地平射。連續命中的機關炮彈把墓碑和十字架炸的粉碎,隱蔽在後面的蘇軍4門76毫米火炮被擊毀,炮班人員非死即傷。424營2連擊毀了7輛T-34。蘇軍在利索夫的防禦完全被分割,德軍衝進村內與開始與守軍巷戰。近坦61旅旅長茹可夫的指揮坦克被擊中,彈藥爆炸,5名乘員全部犧牲,部隊暫時由政治副旅長斯克拉中校指揮。斯克拉草擬了一份戰鬥簡報交給旅化學勤務主任克里莫維奇上尉,命令其突圍求援。

巷戰中蘇軍設置的障礙物發揮了很大作用。德軍坦克在衝撞路障時被蘇軍地雷和側射火力打癱,形成了新的路障。蘇軍的高射機槍和反坦克槍用穿甲燃燒彈對跟進的德軍輸送車實施密集射擊,德軍步兵跳車後陷入輕兵器的火力網中,損失慘重。午前時分,近坦61旅終於與軍部取得了無線電聯繫。丘普羅夫軍長獲知情況後,立即命令第1222自行火炮團向利索夫增援。

13日一整天的戰鬥中,德軍一共對利索夫發起了12次進攻但均未成功。德軍摧毀了利索夫村的幾乎每一座房屋,但始終無法粉碎蘇軍在利索夫的防禦,裝甲部隊不能穿過利索夫向蘇軍後方進攻。第424重裝甲營的損失越來越大,營長沙米希少校陣亡了。蘇軍坦克的彈藥幾乎消耗殆盡,不得不派人從被打壞的坦克裡取回炮彈繼續戰鬥。但雙方仍然在利索夫拉鋸,沒有放棄。

黃昏時分,伴隨著V-2柴油機的轟鳴,蘇軍第1222自行火炮團終於趕到利索夫。經過短暫交火,元氣耗盡的德軍撤退了。扎依採夫參謀長找到克里莫維奇上尉後一起返回利索夫,代理旅長指揮部隊。

據打掃戰場的蘇軍統計,德軍在利索夫附近一共丟棄了35輛坦克。而近坦61旅自己的損失也很嚴重,僅在利索夫戰鬥的2個營就有11輛坦克被擊毀報廢,另有11輛重傷需大修,還有一些坦克需要中修和小修,坦克旅已基本喪失戰鬥力。德軍稱424營擊毀了50~60輛蘇軍坦克,自身幾乎覆滅。考慮到戰時統計的誤差,可以認為雙方對此戰坦克損失數量的判斷是吻合的。

13日白天的戰鬥結束後,近坦61旅的部隊全部集中到利索夫休整。技術兵中校什維耶夫率領的集團軍維修分隊徹夜搶修戰傷車輛。次日上午,旅已經擁有50多輛可以使用的坦克(編制數量65輛)。至16日接收了坦克第4集團軍補充的人員和裝備後,近坦61旅恢復了戰鬥力,接替近坦63旅擔任軍的先遣支隊,行進在整個方面軍的最前方。

利索夫之戰證明了多兵種合成部隊在戰鬥中的優勢。蘇軍針對坦克旅建制內只有坦克營和摩步營的的缺陷,在戰爭後期廣泛組建了以坦克旅為基幹,加強以其他兵種分隊的多兵種混成戰鬥群。例如,坦克軍平時就將炮兵團、迫擊炮團等拆成連營建制配屬給各坦克旅一起訓練,戰時由旅部指揮,但行政和後勤技術保障則分別由自身機關和軍部負責。這樣既能夠防止坦克旅因建制內分隊過於龐雜、後勤部分臃腫失去快速機動的優勢,又能夠最大限度的使其具備合成作戰能力。例如,蘇軍在利索夫的兵力雖然為1個坦克旅的大部,卻包括了中、重型坦克、炮兵和步兵。

蘇軍在戰前積極的偵察活動,以及選擇在利索夫阻擊德軍而不是在開闊地進行遭遇戰是獲勝的關鍵。沒有裝甲防護和越野機動能力的蘇軍炮兵和步兵在開闊地很容易被德國坦克火力消滅。T-34的戰鬥性能也遠不如虎式和虎王坦克。而以遮蔽物多的城鎮為依託進行防禦作戰,可以揚長避短地發揮己方炮兵和步兵的威力,限制敵方坦克的運用。但是蘇軍隊屬炮兵實力弱,無線電通訊保障能力差,集中配製使用的炮兵戰鬥靈活性差,也經常導致蘇聯坦克兵陷入不應當的困難局面。

德軍第424重裝甲營在利索夫的失敗,反映出在不適宜條件下濫用裝甲兵的惡果。為防禦作戰專門設計的虎王坦克,火炮穿甲威力大,正面防護強,在單一的坦克交戰中能夠獲得很高的交換比。但虎王坦克的榴彈數量少,威力也偏小,側面防護相對較弱,不適合在對方側射火力強的陣地進攻戰中使用。裝甲兵若無炮兵、步兵和航空兵的配合,攻堅能力並不強,情況不明時進入城鎮巷戰必將遭受嚴重損失。虎王坦克的越野機動性差,1945年1月份波蘭的平均氣溫恰恰較常年偏高,地表未能結成足以支撐重型坦克的凍土層。德軍進攻利索夫時,坦克無法穿越村莊周圍鬆軟的泥濘地繞到蘇軍後方攻擊,只得放棄裝甲兵擅長的機動戰改為正面強攻。虎王坦克的重量太大,難以搶救。德軍遺棄在利索夫的大部分虎王坦克都沒有遭受導致報廢的損傷,但是由於無法回收,丟棄後被繳獲形成永久損失。德軍新一代坦克和其他主戰裝甲車輛投入使用的同時,進行了不懈的努力加強保障能力,例如裝備豹式搶救車,實施裝甲師屬炮兵的裝甲化,裝備裝甲自行高炮,強化新式裝甲偵察車輛的火力和防護。但遺憾的是,這種能力仍然無法使他的裝甲部隊完全能夠在新的戰場環境上壓倒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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