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怪共處 日常生活中的妖怪世界

与怪共处 日常生活中的妖怪世界

鄭重《搜山圖》。此圖表現的是民間傳說二郎神搜山降魔的故事。

《山海經百靈圖》(局部)。

与怪共处 日常生活中的妖怪世界

清末時期蘇州桃花塢出品的彩色年畫《五國奇談精怪》。

与怪共处 日常生活中的妖怪世界

《捫蝨談鬼錄》(修訂版)

版本: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 2017年7月

与怪共处 日常生活中的妖怪世界

《說魂兒》(修訂版)

版本: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 2017年7月

与怪共处 日常生活中的妖怪世界

晚清《點石齋畫報》中刊登的一則插圖新聞《狸奴作祟》,講述溫州西門外馬家的貓忽然直立作人言的妖怪事件。

与怪共处 日常生活中的妖怪世界

諸犍,中國古代神話傳說中的神獸,出自《山海經》。人面豹身,牛耳一目,有長尾,能發巨聲。行走時銜著尾巴,休息時盤著尾巴,力大無窮,善射。

“怪,異也。”

這是古代最權威的辭典之一《說文解字》對“怪”的解釋。看來所有異於常態的事物都可以歸入怪的行列。而這又與“妖”的釋義“地反物為妖”相輔相成,於是“妖”和“怪”總是比肩攜手而出,人們也習慣了“妖怪”作為一個常用詞在史籍著述中頻繁現身。在宋人編纂的類書《太平廣記》單為“妖怪”開列了一個專項,用以放入那些古往今來難以解釋的反常事物和現象。可見這類妖怪事件在歷朝歷代如此頻繁的發生,以至於它們完全可以在正常的日常生活中佔據一席之地。從某種意義上說,如果沒有了這些反常的妖怪的存在,那麼就無法讓人們意識到正常的生活究竟有多正常。

興妖作怪

反常的妖怪世界

妖怪的世界究竟有多反常?人們最初對反常的理解或許只是簡單的不可思議。被認為現存最早的記述“諸國卜夢妖怪相書”的先秦著作《汲冢瑣語》裡就記載了一樁怪事,這樁被視為反常的怪事只有一句話:

“蒲且子見雙鳧過之,其不被弋者亦下。”

兩隻野鴨子,射中的一隻沒入水中,而沒有被射中的那隻也沒入水中。這件事情確實罕見,但在今人看來,似乎還沒有到達反常的地步。而且兩隻野鴨沒入水中有何意義?為何一定要把它記載下來?記載這條怪事的動機似乎比這件事本身更加奇怪。這讓我們不由得感到古人在看待反常事物時的心態極為敏感,以至於可以為兩隻沉入水中的野鴨子大驚小怪。

但如果我們理解古人的心態,就會發現,在古代世界的意識中,天地萬物就像一臺精細的儀器一樣,齒輪咬合,傳帶相聯,任何一個細微之部出現反常,都是對這臺機器正常運轉秩序的一種破壞,進而有可能預示著更大的反常事件:也許是個人的疾病死亡,也許是國家的政變戰亂,也許是上天降下的大災劇害。《汲冢瑣語》中就記載了晉平公的宮廷樂師師曠從鼓瑟聽到的怪音中探知出,在遙遠的齊國國都,齊國的君主正和他的弄臣在一起嬉鬧遊戲,卻不小心從床上墜下,摔傷了胳膊。晉平公聽到這段怪異的預言後,吩咐人將其記載下來:“某月某日,齊君戲而傷。”為了證明這個從瑟聲聽出的預言是否準確,晉平公特意派人遠赴千里之外的齊國,詢問齊侯是否真的在那天與弄臣嬉戲摔壞了胳膊。齊侯聽完使者的疑問,微笑著答道:“然,有之。”

如果奇怪的琴瑟聲中都可以隱藏一位異國君主的身體狀況,那麼沉入水中的野鴨子是否也預示著其他徵召呢?《汲冢瑣語》中沒有留下後續說明,但這並不意味著那個與它關聯的反常事件並未發生,或許是已經發生,但卻沒有被感知到而已。

每一個反常的妖怪,都應該對應一個合理的徵兆或解釋。漢代以博聞強識名著當世的東方朔,在陪同漢武帝東遊至函谷關的路上,遇到了一隻妖怪攔在道中。這隻“身長數丈,其狀象牛。青眼而曜精,四足入土,動而不徙”的妖怪讓扈從百官大為驚懼。但東方朔卻不疾不徐地吩咐用酒去澆灌它。數十斛酒被灌進去之後,那隻妖怪消失了。漢武帝詢問東方朔妖怪的來路,東方朔答到這隻攔住天子去路的妖怪叫做“憂”,是禍患所生。這個地方一定是秦朝的監獄,那些遭受牢獄禍患的囚犯們,只能依靠飲酒才能消除心中生出的“憂”來。

這則妖怪軼事被記載在四百年後東晉幹寶的《搜神記》裡。在幹寶去世一個世紀後,另一位叫殷芸的文士,在複述這個故事時,則把背景安排在漢武帝巡幸耗費萬千民力血汗建造的甘泉宮的途中。那隻像牛一樣的“憂”怪,也變成了一種“赤色,頭牙齒耳鼻盡具”的奇怪蟲子。東方朔再一次當起瞭解說人。他告訴漢武帝,這種蟲子名為“怪哉”。當年被秦朝虐政拘押獄中的無辜百姓,“怪哉!怪哉!”的愁怨長嘆感動上天,所以生出了這種妖怪蟲子。消滅它的方法,仍然是用酒。

幹寶和殷芸都選擇酒作為消滅這種妖怪的武器,這種不約而同的背後很可能也隱藏著一種對身逢時世的無奈:幹寶經歷了五胡亂華、晉室南渡的倉皇亂世;殷芸則親眼目睹了齊梁易代宮廷政變的血腥慘景和君主清洗異己的酷刑大獄。如果暴秦的冤獄中可以生出“怪哉”這樣的妖怪,那麼魏晉六朝的虐政變亂又會生出何種樣的妖怪呢?

縱觀魏晉六朝,果真是妖怪橫行的時代,自漢末大亂以來,如此多的妖怪橫空出世,為文士史家提供了無窮無盡的素材。翻看東漢到南北朝官修史書中《五行志》《靈徵志》幾乎可以說是一部妖怪事件簿。在這個混亂的時代,最普通的家禽都可以興妖作怪。雞就是其中之一。在昏庸的漢靈帝時代,南宮侍中寺飼養的雌雞都變成了公雞,“一身毛皆似雄,但頭冠尚未變”,皇帝詔問號為通才的蔡邕詢問這種妖怪的徵兆,蔡邕直言不諱地回答說雞冠乃是元首人君的象徵,現在雞身已經變化,但雞冠尚未變,是“將有其事而不遂成之象也”,如果君主不能改變政令,任由發展,那麼等到雞冠變化,那麼“頭冠或成,為患茲大”。靈帝沒有聽從蔡邕的建議,任由妖怪繼續它的變化,最終釀成了漢末黃巾之亂。愚笨的晉惠帝在位時,陳國的一隻雌雞生下了一隻沒有翅膀的雄雞,當時人將這隻妖怪稱為雞禍,認為它是賈后亂政,八王之亂的徵兆。東晉安帝時代,發生過兩次雌雞化為雄雞的妖怪事件,人們都認為這是權臣桓玄圖謀篡位的徵兆。但第二次雌雞變成雄雞時,雞冠僅僅過了八十天就枯萎了,這又被認為是桓玄終將敗亡的預兆。

日常生活中妖怪的出現乃是秩序失衡,天下變亂的徵兆,因此也難怪身逢亂世中的文士們如此熱衷於蒐羅身邊的妖怪故事,筆之於書。即使這些妖怪的出現不足以勾連起國政變亂,但也有可能關係到自身禍福。幹寶在《搜神記》中記載了許多人家中出現妖怪的詭異事件。一名臧仲英的人家中怪事迭出,做飯時,飯裡被混進塵垢,有時飯做熟了,飯鍋卻不知哪去了,兵器弓弩自己到處亂跑,一把大火從衣箱裡燒起來,衣服全被燒燬了,但衣箱卻完好無損。同樣的怪事,也困擾著安平太守王基,他家一名低賤的女僕生了一個男孩,落地後卻自己走到灶臺裡死掉了;一條大蛇銜著一支筆盤踞在床上,但當一家老小來看時,它卻消失了,還有一隻鳥跑到房子裡,與燕子爭鬥,鳥把燕子啄死後便飛走了。這些怪事聽起來讓人百思不得其解,但這些妖怪事件卻並未預示著主人遭遇厄運,相反,兩名遭遇妖怪的主人公事後都升了官。

但有些妖怪卻帶來明顯的噩兆。漢末一代梟雄公孫淵家中的狗突然穿起了“朱幘絳衣”的人類衣服。在他統治的襄平市場上,莫名其妙地出現一塊生肉,“有頭目,無手足而動搖”,這些妖怪正是公孫淵父子被殺的徵兆。另一位叫裴楷的人,他家做飯時,飯粒不是變成拳頭,就是變成蕪菁子,甚至化作血水,沒多久,他就死了。還有一名叫衛瓘的人,吃飯時飯粒掉在地上,卻變成田螺,不久之後,他也被誅殺了。如果說這些飯食變成的妖怪是為了提示吃飯者他以後將無飯可吃,那麼一些完全沒有來由的怪物,卻最令人汗毛倒豎。

《幽冥錄》中前往交州擔任刺史的王徵看見一輛車子擋住了前面的去路,但其他人都看不見那輛車子,結果他一到任所便去世了。《異苑》中記載了一名叫張仲舒的人,在七月一天的早晨和晚上,他看到門側出現一團紅氣,緊接著空中忽然像下雨一樣降下來很多紅色綾羅。張仲舒燒掉了這些妖怪綾羅,但僅僅過了一宿,他便暴病而亡。《廣古今五行記》記載了劉宋時代南陽太守王譚家的一樁怪事,有一枚“大如鴨卵,黃色分明”的黃光突然飛至他家廳室中,之後又來兩枚,從此每夜這種怪光都會造訪,但沒人知道它究竟是什麼。兩年內,王譚的兩名婢女,他的弟弟以及他本人都相繼去世。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一位叫劉嶠的人寡嫂家裡發生的詭異事件。那天夜裡,寡嫂房間的四壁莫名其妙地出現了“面長丈餘”的四張巨大人臉,“張目吐舌,或虎或龍,千變萬形”,受到妖怪驚嚇的寡嫂當即就死了。

這些妖怪的出現,帶來了恐怖和困惑,而它們預示徵兆的禍福不定,則讓人更加忌憚這種反常的存在。每個見到它的人,都瞬間進入了一個反常的妖怪世界之中。正常的秩序在這裡變得淆亂不清,命運的變幻無常也以妖怪顯形這樣具象的方式體現出來,從這個意義上講,妖怪的存在,正是迫使人們去正視命運的變化無常。無論是國運,還是家運,抑或是個人命數,那些不願面對和竭力逃避的災禍,都因為妖怪的反常介入,而變成不得不接受的正常。

與怪相處

妖怪的生成學

預示災禍的妖怪令人不寒而慄,不知來由的妖怪尤為令人從無知中生出恐懼。但有些妖怪的存在,卻讓人臉上不由得生出一種難以形容的怪笑。宋代一位叫彭乘的文人,就在他的志怪筆記《續墨客揮犀》中記載了一樁妖怪作祟的異事。鄱陽一名叫龔紀的人去考進士,但是他家“眾妖競作”。母雞打鳴,狗戴著帽子到處跑,老鼠白天成群結隊出動,家裡的器皿服用之物,“悉自變常”,驚懼不已的龔紀只好請一位女巫來設法降服這些妖怪。

那天很冷,龔紀把女巫安排在爐邊坐下,指著正在爐邊臥著瞌睡的貓告訴她:“吾家百物皆為異,不為異者,獨此貓耳。”不料話音剛落,這隻貓突然站起來,對著女巫拱拱手,說道:“不敢。”貓的一句話嚇得女巫“大駭而出”。但看來,這隻頗懂得冷幽默的貓妖怪並沒有想給龔家帶來災禍,反而帶來的是榮耀。幾天後,捷報傳來,龔家三人都同登金榜。

貓變妖作怪的故事在史籍上所見頗廣。清代一位叫王初桐的愛貓文人特意編纂了一部貓的軼事彙編,取名《貓乘》。在裡面蒐羅了許多貓變作妖怪的記載。尤其是貓說人話的記載,總讓人感到一種莫可名狀的諧趣之感。明人《履園叢話》裡記載了新城王阮亭家豢養的一隻頗為傲嬌的貓。自宋代以來,人們就相信每隻貓都有成為妖怪的潛質,“貓無有不能言者”,這種家養妖怪不僅能聽懂人言,更能說人話。於是,這家人就半開玩笑地問正臥在床榻上睡覺的貓會不會說話。貓很不屑地回答道:“我能言,何關汝事!”一句話便讓這個打擾自己睡覺的冒失鬼噎得無言以對。

貓作人言的妖怪特質儘管看起來很特殊,但如果放在整個妖怪世界中,就會發現,效仿人類,乃是妖怪的常態。

翻看最經典的妖怪事件簿《搜神記》就會發現,能化人形,作人言,乃是妖怪最初就具備的一種技能。在他的書裡,做飯的飯臿半夜裡招呼它的好夥伴枕頭君過來玩耍:“文約,何以不來?”而正被人枕在腦後的枕頭則無奈地答道:“我被枕著,過不來,你可以過來喝一杯。”在另一個故事裡,賃居凶宅的張奮半夜裡看到三個身長丈餘,分別戴著高帽子,身穿黃衣、白衣和青衣的怪人招呼一個叫“細腰”的傢伙。張奮模仿那三個人問話,才得知那三個對細腰頤指氣使問話的怪人分別是金、銀和錢,而細腰則是灶頭下的木杵。唐代《酉陽雜俎》裡也記載了一個妖怪,是一個“鬅鬙頭,長二尺餘,滿頸碎光如星,熒熒可惡”的小孩兒,在書桌上亂蹦亂跳,隨意撥弄筆墨紙硯,故意給正在趕稿的學生周乙搗亂。周乙趁著它不注意,一把將它抓在手裡,這個搗亂的小妖怪這才跪下求饒。等天亮的時候,周乙聽到手裡發出折斷的聲音,一看才發現原來這個妖怪是個破木勺,上面還沾著許多飯粒,所以才“滿頸碎光如星”。

這種家庭日用雜物化作的妖怪,直到清代仍然長盛不衰。紀昀在《閱微草堂筆記》中記載了蒙陰一座凶宅裡的似人非人的妖怪:“五官四體一一似人,而目去眉約二寸,口去鼻僅分餘,部位乃無一似人”。那時西洋的火槍鳥銃已經傳入中土,在志怪小說中,這種自帶火藥陽氣的武器經常作為降妖除怪的神器出場。一聲槍響過後,這隻妖怪現出了原型,原來是“破甕一片”,那張似人非人的臉,乃是“兒童就近沿無坳處,戲筆畫作人面,筆墨拙澀,隨意塗抹其狀”畫成的樣子。

“凡物太肖人形者,歲久多能幻化”,紀昀的這句評論,可謂對出現在人們身邊生活中的那些妖怪一番凝練的總結。妖怪之所以為妖,恰恰是因為它與人親近,所以沾染了人類的氣息。而最能沾染人類氣息的方式,莫過於得到人類身體的一部分。譬如被古人視為人之精華的鮮血。唐代《玄怪錄》中記載了一隻缺了一條腿的鐵鼎妖怪,當它被打回原形時,就發現上面有斑斑血跡。紀昀也提到一支筆變成的妖怪,當它被鳥銃一槍崩回原形後,也發現筆桿上隱隱沾染了血跡。

關於人血如何讓尋常器物化為反常的妖怪,最經典的解釋來自於明代王世貞《豔異編》中記載的一隻名叫牛天錫的痴情妖怪,在法師的鎮壓下,它不得不供稱自己成為妖怪的經過:

“供狀人牛天錫,字邦本,系多年牛骨。在城隍廟後苑,某年庚申日,某人踢傷腳趾,以血拭邦本身上,因而變幻成形”。

一根被廢棄的牛骨,僅僅因為在庚申日沾上了人類的鮮血,就成為妖怪。這個妖怪生成學的解釋不由得讓人深思再三。如果器物在庚申日沾染人血就會變成妖怪,那麼每年庚申日醫院裡應該會誕生出不少針頭怪才是。

見怪不怪

妖怪必須消失

或許是現代社會中的器物已經漸漸失去了變妖作怪的特性,也可能是新時代的禁令,有效禁絕成千上萬的針頭或是其他與人類過分親近的器物變成妖怪的可能。這類針頭或是其他妖怪事件從未見諸報端。

事實上,從西洋科學進入中國以來,就從未有過針筒變妖作怪的傳說。幾乎所有的妖怪故事都僅僅存在於古人的筆記中,也只有中國人的傳統器物才有可能變成妖怪。在一幅晚清的年畫中,作者津津有味地繪製了各種各樣的妖怪:床榻精、燈籠精、桌子精、木桶精,甚至連馬桶中都鑽出一個戴著烏紗帽的官員,證明自己已經成了馬桶精。

儘管想象力如此豐富,但那些舶來的西洋現代科技事物,卻從來沒有過興妖作怪的報道。火車怪、電燈怪、輪船怪、電話怪,等等,這些在近代中國人眼中象徵科學文明的事物,儘管同樣沾染了人類的氣息,卻失去了變成妖怪的可能。

真正的原因,或許是這些現代科技,正是妖怪們真正的敵人。1906年,一部名為《妖怪學講義》的譯著在上海登陸,很快成為熱銷一時的著作。這本書的作者,是當時中國人正熱切奉為東洋開化先鋒的日本最著名的“妖怪博士”井上圓了。在這本書中,井上以文明開化的先行者的姿態指出,所謂的妖怪,不過是人類迷信的產物,新時代的人們應該捨棄迷信,追求科學。這些反常的妖怪,理應在科學理性之光的照耀下灰飛煙滅。在一個合理而正常的社會中,妖怪是不能有容身之地的。

1936年,一位叫郭則沄的老人,在天津刊印了一部名為《洞靈小志》的筆記。天頭、魚尾、豎絲欄,這些與新式鉛印書籍格格不入的古老裝幀,證明了這本書剛一出版,就已經被這個時代所拋棄。但這部書,連帶之後刊印的《洞靈續志》和《洞靈補志》,是最後一部志怪筆記小說。十年後,郭則沄去世,他筆下的妖怪和這個與時代反其道而行之的前清遺老,一起被埋入時間的塵埃中了。

儘管那些妖怪的故事,從古至今給中國人的好奇心提供了無窮無盡的原料,挑起恐懼,引發好奇,宣揚教化,作出預言,或者僅僅是一臉怪笑。但在科學可以掌控一切的理性時代,這些超出人類控制能力之外的反常妖怪,是該退出歷史舞臺了。

人類認為妖怪的反常,恰恰是因為在正常的思維中,貓狗器皿之類應該與人類有著明確的界限,而這些事物一旦成了妖怪,便具有了某些人類的特質,人自身的“正常”,到了妖怪那裡,反而成了“反常”,這就是人與妖之間的若即若離的牽絆之處。而這些身邊的妖怪之所以帶給人不安和恐懼,恰恰是因為它們具備了某種人類獨有的特性,從而擺脫開人類的控制,尋求屬於妖怪的反常自由——這才是人類對妖怪務必要趕盡殺絕的最終原因。畢竟,一個正常的國度是不需要那些反常的妖怪來提醒自己的不正常的。

□李夏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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