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產崛起+消費升級

導讀:隨著線上流量紅利的消逝,人們再次將目光投注在實體空間。肉身無法在虛擬世界安放,人們的需求經歷了一次復歸,開始渴望實體空間並享受與空間新的關係。很顯然,這種關係相較於從前,有了更多層次的含義和意味。我們發現,那些在商業上成功的“空間”經營都基於一個共同的邏輯起點——我們無處安放的躁動的心。

第三空間的啟示

星巴克Roastery概念店在上海南京西路開業,觀者如雲。約2700平方米的面積被打造成一座“咖啡奇幻樂園”,擁有兩個咖啡吧、一間主題商店、一個挑高圖書館和一個透明的咖啡烘焙廚房。

星巴克創始人霍華德·舒爾茨說的“第三空間”理論常為人稱道。他認為人生存的第一空間是家,第二空間是辦公地點,星巴克對應的第三空間是除此之外的另一個場所,一種“非家、非辦公”的中間狀態,使消費者感到放鬆、休閒。“第三空間”的概念最早由美國社會學家歐登伯提出,原意就是獨立於住所和辦公室之外的社會空間,作為家庭生活和工作環境之間的緩衝地帶。“放鬆的氣氛、交誼的空間、心情的轉換,才是第三空間的真正意義和精髓所在。”

中產崛起+消費升級

然而,二十年前星巴克進入中國時,“第三空間”的設定並沒有發揮很大的作用。它常常在高端寫字樓裡設點,與“職業精英”的人設錨定。彼時人們去星巴克未必如現在一般隨意,可能還帶著一種在特定空間下完成精英人設的需要。二十年後,中國社會進入日本作家三浦展描述的“第二、第三、第四消費時代特徵並存”的狀態,一線城市的星巴克開始迴歸“第三空間”定位。在中國的城市裡,“我家大門常打開”的時代一去不復返。如果不希望會面太過正式,但又不需要共同進餐過度社交,咖啡館提供了一個絕好的空間。

這些年,一批響應“第三空間”概念的混搭空間應運而生,販賣的就是體驗感。比如各種專注細分市場的特色“咖啡+”店開始興起,通過販賣空間或者說這種空間調性下的生活方式,對消費者進行一種“浸入式”教育。韓國化妝品悅詩風吟在上海開設旗艦店,集美妝、咖啡、休閒於一身。泰國有機美容化妝品Patom在曼谷開出了一家“裝在玻璃房子裡的咖啡館”,賣美妝和食物,也賣體驗和空間。消費者在此能試用產品,尤其重要的是,這個空間的提供使得消費者之前站在櫃檯前“非買即走”的尷尬消弭於無形。

再比如“書店+”的空間。書店天生與“愛智”接近,主打白領消費的人群。過往單一靠賣書生存的書店實在太難支撐,轉型的過程中,借鑑最多名氣最大的恐怕要數蔦屋書店。蔦屋被稱為日本顏值最高的書店,也是最具人氣的生活形態跨界店,實現了將電影、音樂、書籍融合的複合店模式,更是加入了咖啡吧、麵包房等組成“第三空間”,甚至還擁有如寵物美容、照相機專門店與餐廳等眾多設施,為當地人營造出一處複合式的文化生活場所。

中產崛起+消費升級

在代官山的蔦屋書店,建築的每一面都裝上了玻璃,使得室內與室外的邊界變得模糊。設計時就已經考慮到將顧客作為場景的一部分納入構圖,可以想象,路人在窗外行走,看到消費者坐在窗前認真閱讀的神態,會帶來一種很幸福安定的暗示。這是將流動的人群當成了類似百貨店的玻璃櫥窗展,顧客成為免費的模特。蔦屋書店將書籍進行了再分類,以消費者的不同應用場景來陳列商品,分為汽車、旅遊、人文、料理、建築、藝術6個主題。比如“旅遊”的主題下,消費者可以看到與旅行相關的圖書、唱片、地圖甚至用品擺放在一起,這也是一種“一站式解決方案”。現代人需要多樣的選擇,但同時又懶於“東市買駿馬,西市買長鞭”。這種“雜亂”的表象,本質是提供一種目的性不那麼強的休閒的生活方式。

最近大家在哀嘆上圖地鐵站季風書店的凋零,但與此同時,誠品書屋、西西弗書屋、先鋒書店、鍾書閣、方所、言幾又、貓的天空之城以及脫胎換骨的各類新華書店等國內“圖書+文創”“書店+咖啡”集合店的潮流正大行其道。這些混搭空間的出現,大大升級了過往書店的環境體驗感,暗合了人們對第三空間的強烈需要。體驗式閱讀、場景式消費和社交成為人們走進新書店空間的需求。現在書店的玩法有很多,比如2017年11月開業的思南公館概念店,作為上海首家快閃書店,每天邀請一位駐店作家,營業期僅60天。諸如此類的“試驗”,讓書店這樣的老空間煥發了新生命。

如果說“第三空間”的本意是人與人聯結的平臺,是“家庭客廳的延伸”,那麼眾多線下體驗店可以說是對第三空間的深化。比如酒店業對“酒店+”的歡迎。新潮的電影酒店,既可以住宿也可以隨時看電影,房間安裝133英寸電影屏幕,裝修成電影院場景,隨處可見流行電影的雕塑或者穿著特定電影元素服裝的服務員。三里屯CHAO在空間運營方面走得更遠。書房、酒窖、劇場、禮堂等充滿藝術氣質的小空間自成生態,而不是酒店的附庸,在三里屯為志趣相投的人群營造了合適的空間,而繳納年費的會員體系更強化了空間的獨立性。再如“餐廳+”。羽泉在上海打造音樂餐廳,中午是餐廳,晚上是音樂Pub,利用全息三維投影技術再現羽泉演唱會。

信息密度極大時,世界更加細分了,人們更加容易精準地找到符合自己小興趣的群體。當捕捉到這樣的需要並提供交互融合的空間時,人們願意為此買單。空間本無界,功能當然可以跨界。傳統商業空間的業態分類越來越模糊了。

好空間是有觀念的

以無印良品為代表的“性冷淡”風,這些年收割了一大幫粉絲。最近深圳的無印良品酒店開業,雖然因為性價比低而被人批評“被偏愛得有恃無恐”,但它使得無印良品從單一的產品提供商轉型為可以提供一種空間理想的企業。因為人們認可無印良品的理念:用更少的資源過得更好,是一種高品位的生活審美方式。

中產崛起+消費升級

無印良品出現在日本不是偶然的。它與日本人對“侘寂”的思考相關。所謂“侘寂”,是指物體外表雖然老舊,但呈現出一種充滿歲月感的美。日式“枯山水”庭院,以石為山,以砂為水,極簡的造園法則裡暗含著一種未完成的、靜寂的美學,當代日本設計多少受其影響。在侘寂美學的邏輯下,簡單反而會贏。

與此同時,“斷舍離”也成為高頻詞。從日本傳來的“空間整理”風潮一時無兩,甚至出現了全職整理師。商品的極大豐富,刺激人們為了滿足慾望不停地買買買,最後就像《千與千尋》裡面的無臉人一樣吞噬一切,作繭自縛。擺不平人與物的關係,後果就是活動空間的凌亂。於是人們開始重新規劃自己和空間內部的關係。上海的韓藝恩就是這樣一位整理師,她說:“我看到很多人住在豪宅裡面,過的卻是貧民的生活。他有很多名牌,但他的生活不豐富,因為真正的豐富和幸福,沒有寫在他的臉上,也沒有寫在他的房間裡。”空間是內心的投射,整理空間的過程常常是一個自我反思、重新選擇的過程。

在RIGI(睿集)主設計師劉愷看來,人對生活的需求並不是孤立存在的,時代變革賦予需求不同的形態和意義。劉愷將傳統意義上的商業空間定義為品牌與顧客建立聯繫的生活終端,是品牌提供給顧客的第一個產品,是因社會角色變化與消費升級需求而給出的解決方案。

HOTWIND(熱風)是RIGI服務了9年的本土快銷品牌。在RIGI接手之前,HOTWIND的實體店燈光暗沉,棕色的LOGO給人以一種男性化的感受。劉愷在調研中發現,HOTWIND的顧客大多結伴而來:朋友、同事、情侶、家人,這是實體終端體驗與互聯網體驗的最大不同。“終端”是線上購物所不具備的真實媒介,是發生社會行為的公共場所,是一個品牌面向顧客的第一件產品。用產品化的語言去理解終端,滿足現實社會行為的訴求,是終端營銷的關鍵。於是,後來的HOTWIND店鋪被劃分成一個個30~40平方米小區域,在空間維度上給人以輕鬆、生活化的體驗,產生更具象的消費場景。在材料與色調選擇上,由HOTWIND主題色的綠色衍生出一系列搭配,通過不同灰度的綠色與木質結合,產生溫暖且抽象的家的概念。排除了複雜的裝飾,用單純的優化點線面的比例突出品牌的整體感。

中產崛起+消費升級

人人都在談“消費升級”,其實它的本質就是零售業從一個交易的時代進入到關係的時代。劉愷強調,不是空間影響了人,而是人決定了空間的形態。一個好的空間會讓人更體面,這是一種心理慰藉。

拼出來的空間

在中年危機刷屏的時候,有這樣一個場景令人印象深刻:下班後回自己家前靜靜地坐在駕駛座上,小憩片刻,享受難得的個人空間。如果論私密程度,除了家以外,車應該排第二。

中產崛起+消費升級

不過,越來越多的人願意邀請陌生人上自己的車。各種順風車中,嘀嗒拼車一直專注於拼車領域,也沒有在滴滴統一江湖前參與群雄混戰。相對來說,它的“共享”功能也更為純粹。

“你有故事我有酒”,拼車,對於一個充滿好奇心的人來說,絕對是一個觀察各種人生百態的絕佳窗口。對車主而言,這小小的空間就好比他的私人領地。嘀嗒不派單,接這個乘客一定是車主自願,車內氣氛也會相對融洽。也沒有給車分級,一方面很多車主願意加入是覺得拼車好玩,錢並不是唯一的驅動力;另一方面,對乘客來說,彷彿抽獎一般的系統推送也很有趣。說到底,拼車價格低於打車和專車,它和專業的出行服務注重效率不一樣,體驗性和社交性更為重要。在拼車場景下,司機和乘客的關係不只是單純的交易關係,更是信奉綠色出行的同行者和互助者,並且可能成為朋友。

有時候有滿腹的話卻找不到合適的耳朵聽,突然發現,拼車結識的小夥伴似乎是個不錯的人選。如果沒有一個合適的空間,陌生人之間的交流往往很難展開。在公司和同事或者老闆發生了矛盾,或者對自己、對所處行業的判斷,甚至行業內的“秘密”、當年的職業心路或者奮鬥歷程都可以作為談資。“拼”出來的空間,說不定就成了與失聯的世界重新聯繫上的那塊拼圖。

馬克思主義理論家列菲弗爾有一個精彩的比喻:人生在世,恰如“蜘蛛”結網。“蜘蛛網”就是這個複雜、流動的創造性空間的隱喻。在這個意義上,“第三空間”正是一種時間與空間、歷史和未來的交融狀態。

而對空間一直有思考的哲學家福柯,則貢獻了“異託邦”這個概念。1984 年,福柯出版了《另一空間》,文中註釋部分談到自己發明了一個與“烏托邦”(utopie)不同的新詞——“異託邦”(heterotopies)。烏托邦是一個在世界上並不真實存在的地方,而“異託邦”不是,對它的理解雖然也要藉助於想象力,但“異託邦”是實際存在的。

所以,中產們常常將自己的對空間的想象寄託在“異託邦”上。比如人們常常去的“度假村”,就是一種新的時間“異託邦”。別有風情的原始村落,都市遊客與當地土著混雜相處,在這個空間裡,過節一樣的日子與日常生活混雜在一起,時間的暫時性與永久性混雜在一起,就像是把時間重疊起來,每一道褶皺都是重新發現一種時間。再比如建造理想中的小鎮,並且在這個新建的“小世界”裡儘可能維護公序良俗,共同打造自己理想的生活。

空間不空,便是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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