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崗守備戰——淮北33天反「掃蕩」之決定性戰鬥

抗戰時期,華北地區的地道戰、地雷戰,山區游擊戰堪稱經典,而廣袤的淮北平原洪澤湖畔,根據地軍民藉助於四通八達的路溝、土圩子、青紗帳開展的敵後抗日鬥爭也有許多可歌可泣的戰例,新四軍4師9旅26團進行的朱家崗守備戰就是其中之一。這是一場十分成功的戰鬥,指揮員戰場處置得當,將士們英勇頑強,在武器裝備對比懸殊的情況下,敵我人員參戰比例是3:1,而戰損比例則達到2:1,創造了模範戰例,日偽軍瘋狂的“33天大掃蕩”戛然而止。

1942年冬的淮北

1942年冬季,寒風刺骨,雨雪交加,凜冽的西北風在淮北平原上盤旋呼嘯。就在這個時候,淮北抗日民主根據地人民卻遭到了一股更兇殘的“狂風”侵襲。日寇繼“掃蕩”我山東抗日根據地以後,又將“掃蕩”重點轉移到我華中之淮海、淮北和淮南地區。11月中旬,敵以徐州平林17師團為基幹,附以偽竇光殿之15師、潘幹臣之28師(乃抽調其精銳者)、蘇淮特區之綏靖軍2個團,配合明光之獨立混成第13旅團一部,及各據點偽軍,總兵力近萬人,並以坦克、飛機、汽艇相配合,由徐州、睢寧、泗縣、盱眙、固鎮等據點,分5路向我淮北蘇皖邊區根據地中心區——半城、青陽等地合擊,其聲勢之大、威力之猛、燒殺之慘、用心之毒,在我蘇皖邊區創立以來尚屬首次。整個“掃蕩”持續了33天,日本法西斯的兇狠殘暴深深印在了淮北人民的記憶中。

敵人這次大“掃蕩”的目的是:1、尋殲我新四軍第4師主力,消滅我邊區領導機關;2、削弱我根據地人力、物力、財力,使我不能繼續堅持抗戰;3、乘機安插據點,分割和縮小我根據地,為今後“清鄉”打下基礎。

據此,敵人在軍事上以優勢兵力,採取分進合擊和長途奔襲的戰術;在政治上採取欺騙、分化、懷柔的政策,挑撥我軍民關係和各階層人民的團結;在經濟上採取殺光、燒光、搶光的“三光”政策,以削弱我根據地抗日力量。日寇的鐵蹄踏進了淮北抗日根據地,一路殺人、放火、搶掠,無惡不作……

面對空前規模的大“掃蕩”,我蘇皖邊區根據地廣大軍民針鋒相對,在軍事上採取靈活機動的戰略戰術,主力部隊分內線和外線作戰,地方武裝就地堅持,不斷出擊,到處襲擾,以達消耗敵人、削弱敵人,最後粉碎敵人“掃蕩”的目的。在政治上加強形勢宣傳,提高群眾勝利信心。加強鋤奸工作,瓦解敵偽。團結各階層、各黨派共同抗日。在經濟上採取自力更生,愛惜民力,物資分散隱藏,實行空舍清野,以減少政府和人民物資財產的損失。

從11月12日開始,日軍分三個階段開始實施“掃蕩”,至11月29日,已進行了兩個階段。敵人長驅直入,分進合擊,但我主力部隊跳出合擊圈,只以一部並地方武裝就地堅持,與之糾纏。敵人處處撲空,對我主力部隊、黨政機關、地方武裝、後方資財一無所獲。不得已,敵人在接下來的第三階段變更戰略,採取穩紮穩打,打通並鞏固泗宿公路,先後建立了青陽(300餘人)、馬公店(200餘人)、金鎖鎮(200餘人)、歸仁集(200餘人)、老韓圩(400餘人,日軍17師團81聯隊司令部)、董圩子(偽軍1個團700餘人)、黑塔(日軍1箇中隊)、趙莊(日軍1箇中隊及偽軍2箇中隊)以及新關、侍衛圩、雙蔡圩等據點,不時向我出擾搶掠或奔襲合擊。

目標——新四軍26團!

反“掃蕩”開始前,新四軍4師師長彭雪楓決定師主力暫時撤到外線,相機殲敵,只留第9旅26團在內線,運用游擊戰、“麻雀戰”等戰法,吸引敵人,拖垮敵人,打擊敵人,最後配合我外線主力消滅敵人。

26團前身是1938年12月在邳縣許樓村成立的八路軍山東縱隊隴海南進遊擊支隊主力。1940年6月,改為南進支隊2團。9月,改稱八路軍第5縱隊3支隊8團。1941年2月整編為新四軍第3師9旅26團。10月,隨9旅調歸新四軍第4師建制。這個團是八路軍山東縱隊的老部隊,作風過硬,戰鬥力不弱,是9旅的主力團。1942年精兵簡政之後,26團團長為羅應懷,政委謝錫玉,副團長兼參謀長嚴光。下轄3個營,每營2個連和1個重機槍排,每連只有七八十人,全團僅600餘人。羅應懷英勇善戰,膽識過人,具有出色的軍事指揮才能和政治工作領導藝術。他出生入死,身經百戰,先後12次負傷,其中6次重傷,被評為一級傷殘,為祖國和人民立下了赫赫戰功。26團正是在他的帶領下,越戰越強,最後一戰成名!

接受在內線堅持鬥爭的任務後,團首長們既感到高興,又覺得壓力巨大。高興的是,上級把這樣艱鉅的任務交給26團,是對26團的極大信任。同時他們也很清楚,敵人這次“掃蕩”是以17師團為主,偽軍為輔,數倍於我,內線牽敵,遠離主力,一切只能自己想辦法克服。與敵重兵周旋,很容易被敵咬住。但一想到26團是黨領導的、得到人民群眾衷心擁戴的、由無數不怕流血犧牲的幹部戰士組成的人民軍隊,又充滿了必勝的信心。

內線作戰開始後,26團緊緊依靠根據地人民,派出小分隊或偵察組,配合地方武裝、民兵實行“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的游擊戰術,靈活機動地打擊敵人。和進犯的敵人周旋了20多天後,日軍17師團這頭“野牛”到處撲空,到處捱打,疲於奔命,力不從心,而26團也減員至500餘人。

為了給敵人以更大的打擊,26團於12月7日強襲青陽鎮,激戰3小時,在大量殺傷敵人之後,26團迅速撤出。這一仗徹底激怒了平林師團長,他嚴令各據點駐軍,千方百計尋找26團決戰。

12月8日,9旅旅長韋國清、政委康志強給26團發來電報:10日晚配合外線主力拔除日軍金鎖鎮據點。羅應懷不禁大喜,外線主力打回來了!這是多麼鼓舞人心的命令。任務傳達後,全團指戰員無不歡呼雀躍。9日黃昏,26團到達泗陽縣朱家崗(今屬江蘇泗洪),這裡距離西北方向的金鎖鎮只有12裡,部隊一個急行軍就能趕到。周圍都是敵人的據點,羅應懷、謝錫玉、嚴光等絲毫不敢大意,馬上帶參謀人員觀察地形,佈置警戒,以防萬一。

朱家崗東臨洪澤湖,西靠安河,是一個東西走向的稍高於平原的土崗子,上面座落著曹圩、張莊、孫崗、朱崗等幾個自然村,除了南北各有一條抗日交通溝外,都是一望無際的開闊地,從軍事角度看,屬於易攻難守。這裡雖說是淮北抗日根據地的腹地,群眾基礎較好,但日偽軍非常重視,大“掃蕩”第三階段以來,設立了諸多據點,彼此相隔很近。一旦某處據點遭到新四軍攻擊,其他據點可迅速出援。

26團在朱家崗宿營後,隨即轉入10日晚間攻擊金鎖鎮的戰鬥準備工作。戰士們忙著準備攻堅器材,團部連夜召開連以上幹部會議,對如何消滅金鎖鎮的敵人進行了具體部署。當各營、連幹部從曹圩團部返回駐地休息時,已是10日凌晨1時。

朱家崗沉睡了,除了寒風在樹梢上打著刺耳的呼哨外,看不到一點光亮,聽不到任何響聲。連續作戰、行軍後極度疲勞的戰士們很快進入了夢鄉,他們心中還在想著和主力會師一起去打金鎖鎮,但狡猾的敵人卻主動出擊了。

當朱家崗一帶進駐新四軍部隊後,日偽的眼線就迅速報告給了81聯隊聯隊長金子篤。金子篤聞報大喜,判斷出這正是苦尋不到的26團,連忙向師團長平林盛人請戰。獲得批准後,金子篤迅速抽調部隊1500餘人,兵分3路連夜向朱家崗襲來。一路從青陽秘密進至新行圩以北之吳灣子,再轉移至界頭集南之李塘,封鎖消息,10日拂曉自東南向西北配合金鎖鎮之敵向我突擊;一路由金鎖鎮向東經曹廟到吳崗、羅莊、尤崗一帶;一路由金鎖鎮經夏圩子、小村莊向我孫崗、曹圩突擊。金子篤的作戰企圖為由東北(曹廟)、東南(李塘)兩個方向壓迫我新四軍26團於安河及金鎖鎮、青陽兩個據點之間而聚殲。這一招相當狠毒、嚴密,朱家崗的26團漸漸被危險的陰雲覆蓋。

就地堅守

12月10日凌晨3時,一聲尖利的槍聲將羅應懷從夢中驚醒。有情況!正起身時,槍聲突然密集起來。這時,離團部曹圩西北1裡遠孫崗1連的一名戰士一頭撞進來報告:“團長,鬼子包圍了孫崗!現在正一路向曹圩,一路向張莊逼近。”羅應懷鎮靜下來,接著團作戰參謀也報告說:西南、西邊敵人已經接近。羅應懷和嚴光一面觀察情況,一面將2營調至曹圩待命;並令3營以8連堅守朱崗,擋住南邊的敵人,7連向北側擊包圍孫崗之敵;1營2連也由崗北交通溝向1連增援。5時40分,朱家崗四面槍響,如爆豆一般。羅應懷明白:朱家崗被敵人包圍了!

有人提議突圍,敵人數倍於我,來勢洶洶,不突圍將有全團覆滅的危險。羅應懷想到,天將破曉,地處平原,敵人有騎兵,白晝突圍,更易遭受重大損失。於是他提出:“堅守陣地,戰到天黑,等待援軍,待機殲敵。”意見很快得到了統一。打,危險!走,更危險!堅守,我們還有村落依託,可以以一當十,以十當百,以我之長擊敵之短。只要咬緊牙關,堅持下去,奪取最後勝利是有把握的。另外,決定堅守的理由還有一層意思,日軍早就有尋找我26團決戰的心理,今天將我包圍,勢必死盯蠻纏。好!那我們就跟敵人拼一回,亮劍迎敵,不倒不休!以最大的犧牲狠狠教訓猖狂的侵略者,掩護外線主力更有效地打擊敵人,徹底粉碎其“掃蕩”計劃。

團領導的決心迅速下達到營、連,全團的戰鬥部隊立即展開了一場空前激烈的守備戰,在淮北平原、洪澤湖畔打響了。因崗東動靜還不大,為了減少傷亡,羅應懷和謝錫玉決定將無戰鬥力的團政治處部分同志和電臺一起撤離曹圩,向東轉移。不料,日軍的合圍圈相當嚴密,這支突圍的隊伍在曹圩以東的一條路溝裡與迂迴包圍的日軍遭遇,鋤奸股長宋雲璽和電臺臺長李聖書等不幸犧牲。

羅應懷聽到的第一聲槍響,是駐孫崗的警戒哨打出的,從金鎖鎮出動的那路敵人,首先將孫崗的1連分割包圍。1連戰鬥力較強,曾在1941年7月,被新四軍4師授予“戰鬥模範連”稱號。當時1連1排駐村西,當他們發覺被敵人包圍時,迅速集中火力打出了一條血路,突出了敵人的包圍圈,並立即向團部報告。1連連部和2排駐村子中間,聽到槍聲時,已陷入敵人重重包圍之中。指導員傅榮賢帶領2排衝出大院,與敵人肉搏,僅有四五個人殺出重圍。3排駐在村東頭一座農家宅院,在敵人的包圍下,與連部失去了聯繫,堅守至上午11時,敵人軍事圍攻和政治欺騙都沒有達到目的,便使用了殘酷的手段——火攻!3排剩餘指戰員手持大刀,高喊殺聲,衝入敵陣,與敵人展開了更殘酷更激烈的肉搏戰。下午14時,3排20多名戰士全部壯烈犧牲。犧牲時有的戰士手裡還緊緊握著帶血的大刀,有的嘴裡含著敵人的耳朵。孫崗前哨戰,1連付出了極大的代價,為贏得全團勝利作出了重大的貢獻。

孫崗激戰的同時,曹圩北面的交通溝東、西兩端也進行著激烈的爭奪戰。1營營長李光軍帶2連本來守備交通溝西端,他們擊退了上百名日軍的兩次衝鋒後,為保存已經不多的戰鬥骨幹(青陽戰鬥時傷亡較大,全連只剩60餘人),羅應懷命令2營5連1排接替2連陣地,2連移至西小莊二線陣地待命。1排打仗既勇敢又機智,敵人幾次攻擊都未得逞,轉而向交通溝東端進攻。這裡距離團部曹圩只有十幾米遠,敵人對我合擊後不久,就已摸清曹圩是新四軍26團指揮機關的駐地,便集中優勢兵力妄圖佔領我交通溝東端陣地。情勢危急,羅應懷親自上陣,指揮5連2排堅守防禦。上午10時許,羅應懷右腿中彈,疼得昏迷過去。正在此時,敵人一度突破我陣地。防守西端的5連1排,主動派出一個班,配合2排反擊,重新奪回陣地。戰鬥打了5個多小時,敵人始終沒有佔領交通溝東、西端陣地。

敵酋金子篤非常惱怒,連一條几米寬的路溝都跨不過去,還有什麼臉面向師團長邀功呢?他集結兵力,準備再攻,並由界頭集又派出了一路兵力支援。為了加強交通溝東端的防禦,醒過來的羅應懷躺在擔架上命令把2連又拉上來。2連到底是有豐富作戰經驗的連隊,在一線頑強抗擊敵人的同時,連長孫存餘把幾名特等射手組織起來,彈無虛發,不多時就打倒了十幾個日軍。敵人也不示弱,挑選狙擊手,佔領離交通溝80米處的獨立房頂,向我交通溝內的戰士射擊,2連也傷亡了6、7個戰士。惱怒的敵人在一名小隊長的指揮下,蜂擁而上。孫存餘首先一槍打倒日軍小隊長,又指揮戰士們甩出手榴彈,濃煙未散,他帶領戰士們揮舞大刀衝入敵群,左砍右殺,20多個日軍全部被殲。

戰鬥進行當中,羅應懷放心不下,派1營教導員吳承祖前去加強指揮。吳承祖告訴2連及5連1、2排的指戰員們:兄弟部隊4連堅守曹圩東南圩門,大量殺傷敵人。戰士們受到極大鼓舞,紛紛保證:“誓死守住陣地!”當吳承祖回到營指揮所向羅應懷報告時,一顆冷彈穿透了他的胸膛。12時15分,日軍一口氣向曹圩北面的交通溝發射了數百發炮彈,併發起了多次輪番進攻。煙霧瀰漫,彈片橫飛,戰士們遍身泥土,滿面煙痕,前仆後繼,奮勇衝殺,一次又一次挫敗了敵人的進攻。2連連長孫存餘帶的1個班打得只剩下3個人,仍堅守不退。

“小鬼班”的功勞

緊挨著曹圩的張莊,為其西南屏障,戰鬥同樣激烈、殘酷。張莊原是1營營部駐地,戰鬥打響後,羅應懷發現敵人準備進攻張莊,便命令2營5連副連長戴春濤帶第3排去1營營部換防。該排剛進入陣地,敵人的進攻就開始了。戴春濤領會了團首長的堅守作戰意圖,指揮戰士們把手榴彈準備好,沉著應戰,要求大家節約子彈,敵人不到跟前不打,瞄不準不打,無命令不打。敵人衝向張莊大院,戴春濤帶3排先打手榴彈,又用機槍追擊逃跑的敵人,消滅了二三十個敵人,初戰告勝。

8時30分,日軍在猛烈炮火準備後,再次發起攻擊,張莊大院一段圍牆被炸塌。敵人不顧傷亡,企圖擠進院內,3排與敵人展開肉搏戰,半個多小時後,又將敵人打退。下午,北面的孫崗陣地被敵突破,張莊失去了側翼屏障。敵人開始火攻,大量的燃燒彈將張莊大院陷入濃煙烈火中。濃濃硝煙燻得人睜不開眼,透不過氣,不少戰士臉上、身上被燒傷。戴春濤帶領大家,利用熟悉地形的優勢與一牆之隔的敵人周旋,敵人在圍牆上挖槍眼,戰士們就將手榴彈投擲出去,炸得敵人鬼哭狼嚎。最後,3排打得只剩下8人,轉移至張莊橫街東巷,依託一面空院牆,繼續抗擊。戴春濤回團部請求增援,羅應懷已無兵可派,2營營長張立業四處尋找,只找到4枚手榴彈。就是憑著這4枚手榴彈,戴春濤帶領最後的8名勇士,又粉碎了敵人的一次進攻,堅守到敵人撤退。

無論是曹圩西北之孫崗、正北之交通溝、西南之張莊,都不是最重要的陣地。戰鬥的焦點,自始至終集中在曹圩東南門陣地。曹圩除了26團團部外,還有2營營部和4連。該圩是26團堅守的主陣地,也是敵人進攻的首要目標。其東南門外的水濠上有條便道,是出入曹圩的唯一通道。圩外緊靠東南門有一個寬闊的打麥場,場上有草堆、車屋等障礙物,場邊停放著兩輛笨重的三輪牛頭大車。

堅守東南門陣地的是4連3排,從6時許到8時40分,英勇的3排7、8班在排長耿立成指揮下,用機槍和步槍連續打退了敵人三次衝擊。9時許,日軍集中全部炮火向我東南門施以猛烈的轟擊,採取交替掩護、匍匐前進,佔領了東南門外一片墳包、溝坎等有利地形。炮火延伸射擊時,敵人躍起衝鋒,與我糾纏在一起,不少戰士同敵人扭在一起壯烈犧牲。情況萬分危急,已經有少量日軍突進了東南圩門,指揮戰鬥的2營營長張立業也負了傷。千鈞一髮之際,26團副團長嚴光表現出高度的沉著和勇敢,他親臨一線,指揮2營重機槍排3挺重機槍向衝進圩門的敵人發起狂風驟雨般地掃射,打得敵人死屍遍地。

在打退敵人第5次進攻後,防守東南圩門的部隊傷亡很大。遠在朱崗的3營初始就被敵人分割,與團部失去了聯繫,團主力被圍在曹圩及其附近村莊,處處接敵,處處血戰。羅應懷決定將從來沒有打過仗的“小鬼班”拉上去。所謂“小鬼班”,是十來個十五六歲的戰士,他們都是淮北根據地貧苦農民的孩子,有的父母被日寇殺害成了孤兒,有的忍受不了地主的皮鞭,為了報仇,他們參加了新四軍,26團就單獨將他們編為一個班,列為4連3排9班,被同志們親切地稱為“小鬼班”。

嚴光進行動員,鼓勵他們:“誰是窮人的硬骨頭,就在這最困難最危險的時刻站出來吧!刺刀見血最英雄,殺敵立功最光榮!”“小鬼班”上陣地後,為了節約子彈,他們舉槍瞄準敵人,近距離射擊,一排齊射,十多個日軍應聲倒地,剩下的敵人連滾帶爬逃了回去。這個“小鬼班”沒有辜負團首長的信任,打得英勇頑強,對曹圩東南門的防禦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下午14時,敵人又拼湊起來,在猛烈的炮火掩護下,發起了最後一次衝擊。4連副連長尹作新和“小鬼班”班長周茂松被炮火擊中,炸得粉身碎骨。復仇的火焰燃燒著每個小戰士的心,他們完全忘記了飢餓和疲勞,和敵人反覆爭奪。那兩輛牛頭大車被敵人的子彈打得像蜂窩一樣,但“小鬼班”就以這兩輛大車為依託,十進十出,反覆衝殺,這些小戰士們與日寇殊死搏鬥,像鋼鐵一般堅守在陣地。有一次,兩個日軍衝到一輛牛車前邊,一個從車上爬過來,被一槍打倒在地;另一個從車底下鑽過來,小戰士突然跳上去,銀光一閃,手起刀落,把他砍死在車下。英勇的小戰士用大刀敲得車板梆梆響,嘴裡高聲怒罵:“狗日的,不怕死的上來吧!”

從早晨到下午15時,150餘名日軍對東南圩門進行了十次以上的衝鋒,始終未能突破,遺屍累累,棄槍遍地。

16時許,9旅旅長韋國清帶騎兵連從崗東趕來增援,隨後,主力部隊和大量民兵也向朱家崗集中。金子篤聯隊長知道已經無法再消滅26團了,恨恨下令開始撤退。張莊村南的敵人見勢不妙,首先潰逃。26團馬上組織各陣地火力追擊。被敵人分割的我26團3營也立即向潰退的敵人發起追擊,敵人只顧逃命,棄械遺屍,倉皇敗回青陽鎮、金鎖鎮等據點。至22時,朱家崗戰鬥勝利結束。

血戰之後

朱家崗戰鬥狠狠打擊了敵人的囂張氣焰,極大地鼓舞了淮北抗戰軍民反“掃蕩”必勝的信心。戰後,在一個星期內,新四軍4師師長彭雪楓、政委鄧子恢指揮外線部隊不斷出擊,迫使駐青陽鎮、歸仁集、馬公店、金鎖鎮等據點的敵人倉皇撤回徐州老巢。敵人持續33天的大“掃蕩”被徹底粉碎,我淮北根據地不僅得到了完全的恢復,而且還擴大了。

這次戰鬥的敵我傷亡情況是:日軍傷亡未見自身記載,但據偵察員報告,日軍撤退後,帶回的屍體在眾據點焚燒了兩三天,多達270餘具,另有13具屍體遺留在戰場。新四軍犧牲1營教導員吳承祖、團鋤奸股長宋雲璽等指戰員73人,受傷團長羅應懷、2營營長張立業等68人,合計141人。但另有數據表明,此戰,新四軍犧牲73人,負重傷100餘人,輕傷者更多。朱家崗的土地上,到處灑著烈士的鮮血。

1943年10月,朱家崗烈士公墓落成,9旅旅長韋國清主持典禮,26團團長羅應懷拄著雙柺登上主席臺,全場萬人起立熱烈鼓掌,歡迎英雄團長。韋國清向大會傳達了新四軍陳毅軍長對4師9旅26團取得朱家崗戰鬥輝煌勝利的嘉獎令,並宣讀了4師師長彭雪楓親自撰寫的殉國烈士碑文,對朱家崗戰鬥給予了高度評價:“在全戰役過程中,喋血奮戰,慘烈悲壯,驚天地泣鬼神,以擊敗敵寇使其一蹶不振之決定性戰鬥,則為我9旅26團之朱家崗守備戰焉。”

鮮為人知的是,在該公墓外圍有一座13名日軍陣亡官兵合葬墓,1944年由淮北日本反戰同盟支部所立。後來公墓改為陵園,曾3次修繕,日軍合葬墓現存於陵園西北角。敵我共墓,這在世界陵園史上絕無僅有,體現了中華民族博大的胸懷——允許侵略者的屍體埋在衛國戰士的身旁!

參加戰鬥的新四軍26團,在淮北威名大震,被譽為“鋼鐵26團”。因傷亡過大,26團2營撤銷,合併到1營。後來4師給26團補充了10個連的戰士,恢復到大團編制。以後該團發展為華東野戰軍2縱6師17團,現延續為中國人民武裝警察部隊第63師188團,歷經70餘年,仍整建制保留,殊為不易。團長羅應懷,後任北京軍區副政委。政委謝錫玉,後任福州軍區空軍副政委。副團長兼參謀長嚴光,後任南京軍區顧問。他們3人均在1955年被授予少將軍銜。26團1營營長李光軍,1955年授予大校軍銜,1964年晉升為少將軍銜,後任解放軍38軍(“萬歲軍”)軍長、武漢軍區副司令員等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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