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洋船長原創小說《那年那海》之水手之死

遠洋船長原創小說《那年那海》之水手之死

“星河”輪是一條載重七萬多噸的巴拿馬型散貨船。商船的艙蓋按著閉合的方向可以分為橫向和縱向開關的兩種,“星河”的艙蓋屬於用鏈條左右開關的那種,船員在縱向船中的位置,操作手柄可以使艙蓋鋪在主甲板的支架上。

鄒小平第一次上船,和幾年前的楚天放一樣,所有的一切看起來都是新奇的。這個小夥子來自山東沂蒙山下,楚天放因此想起了之前一起實習的同學宋建凱。在第二次同船之後,兩人就沒有再遇到。

他還在之前的國企裡做著,據說已經做了 三軌,不久就要考試二軌也就是大管輪的證書。據說他娶了家裡的小芳,安居樂業平靜而美滿。每每念起這些,楚天放腦子裡就閃現出梅欣的樣子來。不經意間就過去好幾年,時間帶走了很多,也會留下一絲念想,作為曾經愛過和活過的證明。

鄒小平和他的老鄉一樣有著革命老區群眾那樣的熱情和質樸。平時在甲板幹活休息的時候,總是他拎著水壺取水,把每個人的杯子倒滿。水手長朱東來很喜歡這個小夥子,在他眼裡,小平就是個懂事的孩子。

作為漂泊了半生的老水手,朱東來遇到過一茬又一茬的大學畢業生,有的心高氣傲,有的眼高手低,有的做不了多久就乾脆放棄了這個行當。而對於朱東來來說,跑船除了作為安身立命掙錢的職業,也是一種已經習慣的生活方式。他生活在天津市裡,經過了上個世紀所謂的海員的黃金時代,城市的燈紅酒綠依舊,他卻漸漸沒有看揮灑的青春熱情,在家休假幾個月,便莫名地煩躁起來,而天空海闊的一望無垠的虛空裡,放佛有一種安祥。

“星河”停泊在意大利的熱那亞港,兩天過去了,卸貨接近了尾聲。公司已經給了明確的下航次指令,在小麥卸完之後,去拉脫維亞的里加,裝載化肥回國。楚天放覺得一絲輕鬆,因為兩個港口都曾經去過,雖然新作大副,一切還算順利。故地重遊的一個好處是能對當地的檢查規則之類有些瞭解,所以可以在平時工作和準備的時候有所側重。

“大副!大副!,快到五艙來,出事了!”對講機裡傳來水頭朱東來急切嘶喊的聲音,“快點過來,實習生出事了!”

楚天放心頭咯噔一下,能讓這個老水頭聲嘶力竭的肯定不是小事。

“怎麼回事?”他抄起對講機邊往下跑邊問著。

“關艙時候把鄒小平傷了,很嚴重。”

船長周慶功也聽到了水頭的聲音,說道:“大副你先過去看看情況,準備擔架之類,我馬上電話港口叫救護車。”

楚天放來到五艙甲板的時候,鄒小平躺在水頭的懷裡,臉上脖子裡全是鮮血,完全成了一個血人。

“我看完活了,指揮水手關艙,沒想到小平還在艙蓋底下扒拉艙口的小麥,後來看到他的安全帽掉在大艙裡才知道”, 朱東來忍不住哭出了聲音,“都怪我!都怪我!我應該喊兩聲確認沒有人再動。”

船員們陸陸續續趕過來,沒多久,港口的救護車也來了。大家動手把鄒小平抬上去,這個離開大學校園不久的實習生已經奄奄一息。等他最終離開的消息傳到船上的時候,所有的弟兄們都很悲痛,船上的氣氛壓抑的喘不過氣來。朱東來作為水手長,楚天放作為大副,周慶功作為船長,這麼大的安全責任事故也都是第一次遇到。

老水頭堅決要休假,最終也是由他抱著鄒小平的骨灰回國。在那之後,朱東來再沒有出過海,以這樣的方式結束自己的航海生涯是他沒有想到的。可是一想起那個活蹦亂跳的小夥子,想起跟著公司領導一起回到那個小山村時候聽到的哭聲,他就再也不想回到船上去了。

雖然說生死事大,由命不由人,這樣的負疚卻也揮之不去。同樣的感受還在船長和大副的心裡深藏,船舶作為一個生產單位,安全永遠是第一位的。雖然每月大家都會組織安全會討論,平時幹活的時候也會經常提醒,而一旦造成事故,將給家庭和親人帶來多麼沉重的打擊和傷害!

從意大利開出來後,大家顯然還沒有從那種陰沉的情緒中走出來。趁著船還沒有劇烈的搖晃起來,楚天放安排著在地中海完成掃洗艙的工作。冬天的北大西洋的強勁西風,擾亂了比斯開灣環流,這裡的風暴果然名不虛傳。

遠洋船長原創小說《那年那海》之水手之死

據說從史前時代以來,歐洲沿岸的居民便在比斯開灣頻繁來往。雖然這裡號稱船舶的墳墓,來自大自然的危險並沒有擋住人們探索的步伐。英吉利海峽、北海、波羅的海,當 “星河”號顛簸著一路駛來以後,接到還是拋錨等泊的指令。里加灣的天氣並不比外面的開闊海面好多少,西北風依然很猛烈,氣溫下降的也很厲害,以至於三天以後接到港調的進港指令時,整條船都被厚厚的冰層包圍著,結結實實的困住了。

“媽的,這個航次太不順利了。”船長周慶功罵罵咧咧的發了一頓牢騷,還是如實的把情況報給了公司。雖然眼看著每天的海水一點點結冰,之前也給公司做了彙報。真正的要動車了,才發現不好的預言全實現了。“星河”完全被海冰綁架了,等公司申請安排了破冰船,一步一挪的的穿過冰區靠好碼頭,又是四天的時間過去了。辦完了各種手續,總算能夠順利裝貨了。

“大副,叮囑值班的駕駛員和水手一定要認真,咱們不能再出事了。這幾天我眼皮老是跳,感覺著事情就不對。結果咱的船就在這裡趴窩了。我跑了這麼多年船,第一次用破冰船拱豬似的拱著靠港。” 吃晚飯的時候,周慶功特意交代楚天放。

“我會的,您也別多想。這段時間操心的事情太多了。當時直接靠泊的話沒準就進來了,可是咱也掌控不了。”

“嗯,你別說。自從實習生出了事情以後,大家的情緒都沒好起來。我覺得船和人一樣是有靈性的。有時候禍不單行,叫大家都多注意點。”

“我會囑咐大家,您放心吧。”楚天放何嘗感覺不到漫布在整條船的壓抑的情緒,“您也別想太多了。每個人都是生死有命的。我們都很難受,但是事情發生了,重要的是讓船上的氣氛重新活躍起來,這樣一直沉悶著也會影響工作。”

“你說的對,跟老軌商量一下,抽個時間,咱們搞個活動。大家一起包包餃子。我們得儘快從以前的陰影了走出來。”

“等完貨開出來吧。正常航行的時候大家會放鬆一些。回航,大家的情緒總是要好一些。”

“好。到時候咱們商量個時間。”周慶功說道,“回去我想報休假了,這趟出來身心疲憊,回家好好調養一下。”

“我也要休假。等回去了,我想去去鄒小平家裡看看。”

“我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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