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東北韓瞎子傳奇(1——10)父尋子,誤入神祕地洞


(一) 逃難

他出生在1952年,父親為他取名韓君庭。6年後,他得知身邊的小夥伴都叫建國、援朝、志軍等名字後,問父親取名緣由。父親拖著一條殘腿,把他舉在脖子上,說:“你這輩兒就犯這個君字,這是你太師爺給定下的規矩,亂不得。”

他不懂,但還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從記事起,家裡就很窮。他家住在鎮子的一角,獨門獨院,兩件破草房,沒有耕地。父親隔三差五就出門,一走三五天,然後就能拿回一點錢,買米買油。可是,有時候父親一連兩個月不出門,家裡就吃了上頓沒下頓,有時候連粥都喝不上了。

8歲那年,到了入學年齡,可實在交不起學費。父親就拿出一本線裝書,自己教他認字。他記得,自己最先認識的字,是“甲乙丙丁”,然後又學了“子醜寅卯”。

9歲那年,父親受了很嚴重的傷。一群人衝進家裡,翻箱倒櫃,沒翻出什麼。然後,他們就把父親拉了出去。他和母親跟在後面,見父親被帶到鎮中心一個臺子上,脖子上掛著一塊大牌子。他不認得牌子上面的字,就聽到有個戴帽子的人不住地喊父親是牛鬼蛇神,是神棍。還有幾個人,薅著父親的頭髮,拳打腳踢。

他躲在母親身後,想哭,又不敢出聲,只能小聲抽泣著。當他看到一隻鞋底,結結實實抽在父親臉上時,再也控制不住,掙脫母親的手衝了上去,抱著父親的腿大哭了起來。

有人拉起他,將他一把推在地上。戴帽子的人用手指著他,說他是狗崽子,還用腳踢了他幾腳。父親這時大聲怒吼:“別碰我兒子,你們這群畜生。”

那一天,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母親帶回家。第二天傍晚,父親被人架了回來,渾身是傷,頭髮散亂,臉紅腫著。一家人關上門,坐在炕上抱頭痛哭。

從那起,父親的腰彎了,背駝了,總是咳嗦。但是,即使這樣,還是有人隔三差五就把父親拉出去,打一頓,再放回來。家裡日子更窮了,最後父親說:“總這樣也不是辦法,咱們逃吧。”

那是一個秋日的夜晚,父親一瘸一拐,一手拉著他,一手拉著母親,揹著一個大包袱,趁著夜色偷偷溜出了鎮子,往山裡面跑。

天放亮了,他們已經走進了大山深處。父親尋了個山洞,三口人坐在地上,喘著粗氣。

從那以後,那個山洞就是他們的新家。母親撿了幹樹葉鋪在地上為床,父親壘土為灶,一家人開始了新生活。

幾天後,帶來的苞米麵剩下不多了。父親沉思了半響,對母親說:“剩下的面,你都做成窩頭。”

窩頭做好了,一共20多個。他清楚地記得,父親拿了7個揣在懷裡,說:“你們娘倆就吃這些窩頭,再採些野果子、榛子啥的。我出去一趟,最遲也就五天回來。”說完,父親就走了。

一天,兩天,三天••••••七天後的夜裡,父親回來了。父親一進山洞,就倒在了地上。母親急忙給父親灌了一瓢水。半天,父親才緩過來,將一個口袋遞給母親。

口袋很大,裡面有一袋苞米麵,一袋鹹菜,幾個破碗,還有幾張毛票。父親變戲法似的,又從兜裡掏出兩塊糖。

糖塊含在嘴裡,很甜很甜,他滿足地笑了。父親摸摸他的頭,也笑了。

冬天來了,父親砍樹做了木門,又在洞裡壘了土炕。母親平時採了許多野果子、榛子、松子啥的,都儲備了起來。

下雪了,天更冷了。這場雪下了一天一夜,家裡吃的又不多了。父親琢磨著再次出山,可被雪封住了。

父親這幾個月內又出了四次山,每次都能帶回一些吃的、用的。眼下,看著外面紛紛揚揚的雪花,父親嘆了口氣,說:“家裡吃的還有一些,省點吃夠維持大半個月。我這回出去時間久一點,多掙點錢,多置辦點吃的。這個冬天,好歹也得挺過去。”

第二天,雪停了,父親就又出門了。看著父親佝僂的身影,深一腳淺一腳,迤邐行在雪地中,他眼圈紅了。他問母親:“媽,咱們什麼時候能回家啊?”

母親沒有說話,只是抱緊了他。

半個月後,父親回來了。這次,父親背了一個大包袱,裡面鼓鼓囊囊裝了不少東西。同時,父親又從懷裡拿出一本書,說:“我偷著回了一趟咱家,在地上挖出了這本書。我琢磨這,得把本事傳給君庭了。”

母親一聽,愣住了,半響才道:“他爹,你都啥樣了,難道還想今後讓咱兒子也走這條道嗎?”

父親苦笑了一聲,道:“從孩子出生時起,他就是咱乾門傳人了。這是他的命,變不了。我沒幾年好活了,不能讓乾門在我這絕了。”

父親看了一眼他,自言自語道:“君庭啊,君庭,別怪爹呀。爹也沒辦法啊,祖師爺的東西,不能在我手失傳了。”

他不知道父親為什麼這麼看著自己,為什麼說出這樣一番話。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身上,要有大事發生了。

(未完待續)

(二)乾坤秘術

第二天,父親早早起來,將一個白色包袱皮裁成四方形,用木炭在上面寫了一個大大的“道”字,掛在石洞壁上。然後,父親又到門外樹上掰了三根枯樹枝,插在地上,叫韓君庭跪在樹枝前。

韓君庭揉著惺忪睡眼,不知道父親要幹什麼。父親看看洞外的太陽,用手指掐算了下,讓母親出去,然後也跪在地上,鄭重說道:“祖師爺在上,乾門第十一代傳人韓宗清,今收韓君庭為第十二代傳人。望祖師爺保佑,此子能將乾門發揚光大。”說完,磕了三個頭。

韓君庭看父親磕頭,也跟著磕了三個。父親站了起來,拉著他的手坐在了土炕上,說:“兒子,從今天開始,你就是乾門弟子了。我現在就把有關乾門的事都告訴你,然後傳給你乾門秘術。你要仔細聽,將來不求你有多大成就,但一定不能讓乾門斷絕了。”

父親接著道:“我們乾門的根兒是道教。道教誕生於東漢時,後有宿土、麻衣、眾閣、全真、茅山等分支。乾門是茅山道術的一個小分支。清乾隆年間,茅山弟子張子虛在直隸創立乾門,他就是咱的開山祖師。乾門創立之初,與茅山道術一樣,以捉鬼降妖、為民除害聞名於世。但傳到今天,只剩下一些看風水吉凶運勢的法門了。”

“清末,乾門傳人陳太真闖關東來到了東北,從此乾門就在東北紮根了。陳太真就是你太師爺,我的師爺。在早年間,東北提起陳老道,可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你太師爺這輩子行善積德,做了許多好事,但因洩露天機過多,40歲上就暴斃而亡。當時,你師爺,也就是我的師傅才入門四年,根本沒學到什麼。靠著師爺留下的一本《乾坤秘術》,師傅自悟了本領。但適逢亂世,師傅一輩子風雨飄搖,靠給人算命看相、看風水維生。”

“咱家老家不在二道河,而是在燒鍋嶺。我小時候生了場重病,你爺爺四處請大夫看,也治不好。後來,我師傅恰好經過燒鍋嶺,順手就給我救了。當時師傅都60多了,看我還算聰明,就動了收徒的念頭。你爺爺為報答師傅的救命之恩,也就同意了。”

“師傅在家住了一個月,教給我入門的基本知識,又走了。我17歲那年,日本鬼子被打跑了,師傅又回來了。這一次,師傅在家住了兩年,系統傳授我本領,又把《乾坤秘術》傳給了我,並交代我就是乾門的第十一代傳人。後來,師傅走了,說他陽壽已盡,要回老家。”

“師傅走後,我自己修習《乾坤秘術》,但也只學個大概。這本《乾坤秘術》是上冊,都是一些算命看相、看風水的法訣。據師傅說,下冊才有捉鬼降妖的本領。練好了下冊,不但神通廣大,甚至能羽化登仙。我問過幾次下冊在哪,師傅一直沒說,只是叮囑我,學好上冊就行了,下冊早就失傳了。”

“我20歲那年,在燒鍋嶺開始給人算命、看風水。很快,名氣就傳了出來。一年後,全國解放了。我幹這行屬於封建迷信,自然成了受清除的對象。當時,你爺爺奶奶都沒了,我就遠走二道河,後來又娶了你媽。我是外來戶,沒有地,也不會別的謀生手段,就隔三差五出去,在外鄉給人算命看事兒,賺點錢花。後來,這事被鄉里知道了,這才把我打成這樣。”

說到這,韓宗清長嘆了一聲,摸摸兒子的頭,道:“兒啊,幹咱們這行,命犯五弊三缺。你師爺孤苦一生,我出師那年,摔斷了腿,成了瘸子。如果不是萬不得已,我是真不想讓你入門啊。可師傅恩重,他將乾門傳給我,我不能讓這個門戶斷了。我給人算了一輩子的命,但就是算不出你的命數。將來,是吉是兇,全憑你的造化了。”

父親說的這些,韓君庭有的明白,有的糊塗,但他還是點點頭,說:“爸,我跟您學。無論您讓我做什麼,我都會做好的。”

“好,好孩子。”韓宗清道,“兒啊,我的命數我知道,我也沒有幾年活頭了。在這幾年,我把這身本領都傳給你。將來,無論你做什麼,都得記住,你是乾門的第十二代傳人,不能讓乾門斷了香火。”

從那天起,韓君庭就跟著父親,正式開始學習乾門本領。由於之前已經學過了天干地支,所以韓宗清從道教入門八卦太極圖開始講起。“太極圖代表月日,代表陰陽兩極和上下兩方。八卦代表萬事萬物,四面八方。”

接著,又詳細講解了八卦。“八卦是乾、坤、坎、離、震、巽、艮、兌。乾代表天,坤代表地,巽代表風,震代表雷,坎代表水,離代表火,艮代表山,兌代表澤。八卦互相搭配又變成六十四卦······”。

韓宗清一邊講,一邊用木棍在地上畫出了八卦的符號。這些東西非常深奧,對於韓君庭這個略拾文字的孩子來說,學起來非常費勁。

足足用了半個月,韓君庭總算把八卦及符號弄明白了。至於卦辭,則領會不多。韓宗清知道,兒子年紀太小,沒有閱歷。但眼下,也沒別的辦法。

山中無日月。轉眼間,春暖花開了。這期間,韓宗清除了定期出去弄點錢買糧食,就在山洞裡教兒子。

這一天,韓君庭記了幾個卦辭,覺得有點憋悶。小孩子好動,整天在山洞裡學那些枯燥的東西,他早就坐不住了。於是,央求父親,要出去玩一會。韓宗清想了想,道:“好吧!你就在附近玩。記住,別遠走啊。”

韓君庭很開心,蹦蹦跳跳就出去了。可是,這一出去,一直到中午,還是沒有回來。

(未完待續)

(三)君庭不見了

“君庭,君庭——”

山谷中傳來陣陣回聲,驚起了枝頭的鳥兒。韓宗清和媳婦足足找了一下午,嗓子都喊啞了,也沒見到孩子的影子。

最後,夫妻二人實在走不動了,癱坐在一塊石頭上。媳婦在旁哭得都說不出話來了,韓宗清穩穩心神,自言自語道:“這附近沒有狼和熊瞎子,我之前都反覆看過了。君庭一向懂事,從不亂跑,他能去哪呢?”

天黑了,韓宗清和媳婦回到山洞,坐在土炕上,你看我,我看你,默默不語。喝了一瓢涼水,韓宗清去外面尋了兩個幹木頭棒子,用火點著,做了兩個火把,道:“你在家等著,萬一兒子回來了,省得家裡沒人。我再出去找找。”

媳婦給丈夫找了件厚衣服披上,又拿出兩個涼餅子塞進衣兜內,叮囑道:“小心啊。不管找不找到,你也早點回來啊。”說完,眼圈一紅,眼淚又掉了下來。

韓宗清拍了拍媳婦的肩膀,轉身扎進了黑幕中。

春天的夜晚,風還有些涼。韓宗清辨別下方向,直奔後山而去。他心裡盤算,下午時把方圓幾里地都找遍了。南面是出山的路,東西兩面都是大山,挺高,孩子估計爬不上去。就後山,離著大約十多里地,有一片大林子,也不知道多大,從沒進去過。如果孩子走丟了,最有可能就是奔後山林子去了。

韓宗清一條殘腿,早就疼痛不堪。他咬牙堅持著,終於走到了林子邊緣。這片林子生長的都是松樹,又高又直,在夜幕中特別滲人。

此時,火把已經燃盡。韓宗清掏出斧子,砍了一棵小樹做柺杖,深吸一口氣,進入了林子。

頭上,不知什麼鳥,叫得十分淒厲。腳下,初生的小草,又軟又滑。不知走了多久,韓宗清再也堅持不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任憑在堅強的漢子,此時也禁不住熱淚縱橫。唉!我這命啊。全家逃到山裡,指望能過幾天安穩日子。可兒子又丟了,難道我修習乾門秘術一場,要落得家破人亡嗎?

想到乾門秘術,韓宗清心念一動。光著急了,怎麼忘了算算呢。想到這,他伸手右手,手指微曲,起了一卦。兒子上午出去的,應該是巳時初。今年是辛丑年,兒子屬兔······

算了半響,韓宗清心頭有了數。看卦象,兒子應該沒事,在東北方。看來,自己的方向沒找錯。想到這,韓宗清掙扎著站了起來,繼續向前方摸去。

東方泛起了魚肚白,韓宗清終於走出了這片林子。他抬頭看看遠方,突然嚇了一跳。不遠處,竟有一條小路,彎曲延伸。小路的盡頭,有一片茅草房,有的房頂煙囪上冒出裊裊炊煙。這是一個村子。

這是哪?韓宗清心頭疑惑。他邁著沉重的步子,向村子走去。

雖然能看到村子,但真正走到那,韓宗清足足用了半個上午。剛進村口,迎面走過了一個老漢,50多歲,又瘦又小,微微有點山羊鬍,面黃肌瘦,扛著一把鋤頭。

老漢一見韓宗清,一愣。這人可夠狼狽的了,衣衫不整,抱著個木頭,一瘸一拐的。老漢問道:“後生,見你面生啊,你哪人啊,來俺們這幹啥?”

韓宗清急忙緊走幾步,來到老漢面前,道:“叔,我姓韓,是來找我兒子的。您看到一個小男孩沒,10歲左右,長得挺白淨,穿件藍布衣衫。”

老漢搖搖頭:“沒見著。再說,你找兒子怎麼找到俺們這了。這兒又偏又遠,鳥都不拉屎,一年也見不到個外人,你兒子咋能來這呢。”說完,扛著鋤頭就要走。

韓宗清急忙攔下,道:“叔,您沒見著,麻煩幫我打聽打聽唄。我人生地不熟,誰也不認識。沒準有人見著了呢。”

老漢道:“俺這一共才20多戶人家,誰家放個屁都能聽到。如果村裡來小孩了,一準兒知道。我說你還是去別的地方再找找吧,別在這耽誤工夫。”

正說著,遠處跑來一個小夥子,一邊跑一邊喊:“孫二叔,趕緊回來吧,你家二嬸上吊了。”

孫二叔耳朵還有點不好使,沒聽清:“我說小柱子,你說啥,咋地了。”偏趕上這會小柱子跑得急了,一口氣沒喘明白,喊不出來了。

韓宗清在旁聽得真切,人命觀天的大事啊,急忙說:“他說,‘你家二嬸上吊了’。”

孫二叔聞聽,扔了鋤頭,邊嚎邊跑:“我說老婆子啊,你咋又鬧這一出呢。”

別說,這老頭跑得還挺快,轉眼就出去老遠。那個小柱子,雙手扶著膝蓋,彎下腰直喘粗氣。看來剛才這一頓跑,累得不輕。

韓宗清走到小柱子面前,一拱手,道:“兄弟,我向你打聽下,有沒有見過一個小孩?”

小柱子這才抬頭仔細看了看韓宗清,道:“你誰啊,找什麼小孩?”

這小柱子還挺楞,韓宗清解釋道:“我姓韓,我兒子昨天走丟了,我一路找,找到了你們這。”

小柱子一擺手,道:“沒見到,你去別地兒找吧。不跟你說了,孫二嬸上吊剛被摘下來,我得去看看。這老太太,一點不讓人省心,這月都死了三回了。”

韓宗清來了好奇心,道:“這孫二嬸咋回事啊,咋死了三回了呢?”

小柱子一聽,嘆了口氣,道:“唉!這事兒啊,說起來話長了。”

(未完待續)

(四)上吊老太太

小柱子氣兒喘勻了,站了起來,從腰裡抽出個小布袋,拿出一張紙,捏了點旱菸葉,放在紙上,熟練地捲了一根旱菸,點著抽上。

韓宗清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小柱子“啪嗒”一口煙,然後猶豫了下,把小布袋遞了過來,道:“你卷根?”

韓宗清一擺手:“我不會,你說說孫二嬸咋回事吧。”

“啊!對了,難得遇到個外人,跟你嘮扯嘮扯。”敢情這小柱子腦子還不太好使,忘性不小。

小柱子道:“這孫二嬸啊,人挺好。我小時候家裡吃不飽飯。每次去她家,她都給我點吃的,不是一個窩頭,就是一個地瓜。倒是那孫二叔,死摳死摳的,給到手的東西,也想法給你要回來。這老頭,活該他斷後。他······”

“啊!兄弟,那個,孫二嬸後來咋死三回的。”這小柱子雜七雜八,竟說用不著的。韓宗清一琢磨,要是不打斷他,沒準扯到哪呢。

“啊,對,說上吊的事。”小柱子撓撓頭,道:“頭年夏天,孫二嬸上地幹活,不知咋地就摔個跟頭。打那起,就整天腦袋疼,一把把吃鎮痛片都不好使。疼起來,她都用腦袋‘咣咣’撞牆。孫二叔去九里崗,給請了大夫,也沒看出啥,說讓去縣城大醫院檢查檢查。俺們這的人,一輩子都沒去過縣城。聽說那縣城離著100多里地呢,趕馬車都得走兩天。再說,哪有錢去什麼醫院看病啊。”

小柱子接著道:“就這樣,孫二嬸就在家硬挺著。後來,估計是實在挺不住了,孫二嬸就想死。這月第一回,她半夜起來,把褲帶綁房樑上上吊。踢凳子時,把孫二叔驚醒了,救了下來。第二回,這老太太撞牆,撞得腦袋都出血了,昏了半天,又醒了過來。孫二叔一步都不敢離,整天在家看著。今兒,孫二叔想是惦記家裡地沒種,就讓孫女鳳珍在家看著,去翻地。這老太太不知用啥理由,把鳳珍支出去了,在家又上吊了。鳳珍回來,就看到老太太在房樑上吊著,站外面就喊人。左右鄰居一下子來了好幾個,把老太太摘了下來。我腿快,讓我來喊孫二叔,就是這麼個事。”

聽到這,韓宗清心念一動,道:“兄弟,你說著孫二嬸是突然摔一跟頭,就腦袋疼了?”

小柱子說:“是啊,也沒摔到腦袋啊,就是腿青了。”

“那她是怎麼個疼法,你知道不?”

“我還真知道。我們娘倆關係好,我總去看她。她跟我說,疼起來就好像有人用刀子剜她腦袋似的,又像有人向她腦袋裡釘釘子。”

韓宗清點點頭,道:“兄弟,你帶我去孫二叔家看看唄。我學過幾天醫,沒準兒能幫上忙。”

小柱子一拍大腿,道:“我說大哥,你咋不早說呢。趕緊的吧,還跟這扯啥啊。”

小柱子前面引路,很快到了孫二叔家。剛進大門,就見院裡站了不少人,有男有女。小柱子扯脖子喊上了:“我說,老少爺們,有大夫啊,能看二嬸的病。”

眾人甩臉看去,就見小柱子身後跟箇中年男子,衣衫不整,兩眼深陷,眼圈發黑,還瘸了一條腿。但一看這氣質,真不像個莊稼漢。小柱子問道:“二嬸咋樣了,人沒事吧。”

一個小媳婦回答道:“還昏迷著呢,但有氣,應該沒事。我說小柱子啊,你這在哪找來的人,別是來矇事的。”

小柱子嘿嘿一樂,道:“三嫂,這可不是我找的,是人家自己來的。”

說完,柱子把韓宗清讓到了屋裡。兩間小草房,進屋就是廚房,堆著柴火,很凌亂。左手邊一個門框,沒有門板,進去後,就見炕上躺著一老太太,頭朝著炕外,腳對著炕裡。孫二叔坐在炕邊,不住地抹眼淚。炕裡還坐著個小女孩,七八歲的樣子,梳著兩個小辮,臉蛋紅撲撲的,也正哭著呢。地上還站了幾個人,正嘮著。

小柱子來到孫二叔身邊,道:“孫二叔,這大哥說是大夫,要瞧瞧我二嬸的病。”

孫二叔抹了一把眼睛,抬頭一看是韓宗清,當時就火了,衝著小柱子大聲喊:“你這小子竟添亂,這不找兒子那個人嗎。你把他弄家裡幹啥,快給我送出去。”

小柱子看看孫二叔,又看看韓宗清,訕笑了下,“你說這······我這也是好心,再說讓看看又能咋地,又不搭草料的。”

韓宗清打從進來起,就一直盯著孫二嬸的臉。本來,上吊被救下來的人,由於血液供應不上,應該臉色慘白。但是,孫二嬸的臉確實鐵青色的,並且額頭下沉。他不由地心裡犯了合計。

見到孫二叔發火了,韓宗清走了過去,道:“孫二叔,你家嬸兒的病,我好像瞧出點眉目。這樣的,你要是相信我,就讓我試試。我一不要你錢,二不要你糧食。瞧好了,我轉身就走。瞧不好,你也沒啥損失。”

孫二叔將信將疑,道:“後生,九里崗的大夫都瞧不好,你能瞧好?你要真給我老伴治好了,我一定好好感謝你。”

韓宗清一樂,道:“您老別客氣,我盡力而為吧。等二嬸醒了,我得問她幾句話,才好瞧病。現在屋裡人太多,氣不通暢,您讓沒事的都走吧,反正二嬸現在還沒事。”

孫二叔一聽有道理,就張羅著讓大家都回去。有想看熱鬧的,但都被小柱子給勸走了。

別人都走了,小柱子留了下來。他說,這人是他請來的,他得親眼看看究竟能不能治好。

此時,已經到了中午。孫二嬸還沒醒,但呼吸平穩,顯然沒什麼危險。孫二叔去外屋地,煮了一大鍋苞米茬子粥,端了盆鹹菜。想了想,又從櫃裡拿了幾個雞蛋,炒了一大盤,招待韓宗清。

韓宗清是真餓了,也沒客氣,端著大碗就吃了起來。小女孩就是孫二叔的孫女,鳳珍。吃飯時,她把雞蛋放在了韓宗清前面。韓宗清看著這個可愛的小女孩,想起了自己的兒子,心裡一酸。他夾了一筷子雞蛋,放到鳳珍碗中,道:“孩子,你多吃點。”

鳳珍又把雞蛋夾回給韓宗清,道:“你吃。你救我奶,雞蛋應該給你吃。”

吃完飯,鳳珍撿碗、刷碗,手腳麻利,十分乖巧。韓宗清道:“孫二叔,鳳珍小小年紀,就這麼懂事,難得啊。”

“唉!”孫二叔長嘆一聲:“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啊。這孩子命苦,她爹前兩年沒了,她娘改嫁走了,就跟著我們老兩口。如今,我這老擓又這樣了。”說著說著,孫二叔又哭了起來。

正說著,就聽炕上的孫二嬸“唉——嗯———”長哼了一聲,緩緩睜開了眼睛。

二柱子大聲嚷嚷:“哎呀,我二嬸醒了,我二嬸醒了。”

(未完待續)

(五) 老榆樹

孫二嬸睜開眼睛,看了看身邊的老伴,又瞅了瞅小孫女,愣了半響,才道:“唉!你們就讓我死吧,我再也不想招這個罪了。”

孫二叔拉過她的手,哽咽著道:“你啊,咋就那麼想不開呢。你說你走了,扔下我和鳳珍,今後可咋活啊。”

二柱子在旁也道:“我說二嬸啊,凡事都要想開啊。這回,請了個先生,他能治你的病。等你好了,我還等著你給我烙餅吃呢。”

孫二嬸這才注意到,家裡還有一個陌生人。“這,這是······”

韓宗清走在了孫二嬸的身邊,道:“嬸兒,我叫韓宗清。您現在感覺咋樣,頭還疼不。”

孫二嬸摸摸自己的額頭,道:“這會兒不疼了,一般疼的時候都是晚上。我這實在是受不住了,這罪就不是人遭的。”

韓宗清道:“我不懂什麼醫術,但我有幾個問題想問問您。”

一旁孫二叔急了,道:“你不懂醫術啊,那騙俺們幹啥?”

韓宗清一樂,道:“孫二叔你別急,等我問完了再說。”

韓宗清接著道:“如果我沒猜錯,二嬸孃家就您一個人吧,沒有兄弟姐妹,對不?”

孫二嬸點點頭,道:“我有個兄弟,但10多歲就得病沒了,就剩我自己。”

韓宗清接著道:“你父親是不是還健在?”

孫二嬸道:“都沒了10多年了,喪事都是我和我家老頭子料理的。”

韓宗清道:“自從你父親去世後,你是不是身體就不好?”

沒等孫二嬸說話,孫二叔插嘴道:“對,對。自從我老丈人沒了後,她這體格就一天不如不一天。前幾年我兒子又沒了,她生了場大病,身子就更虛了。”

韓宗清道:“那就對了。孫二嬸,我問你,你最近是不是老做夢?”

孫二嬸聞聽,坐了起來,驚詫地道:“是啊,你咋知道呢。我這半年,總夢到我一個人走在漆黑漆黑的地方,四周都是牆。我走一步,腦袋撞一下,走一步,撞一下。”

韓宗清站了起來,道:“行了!孫二叔,如果我沒猜錯,你家二嬸的病,應在她父親的墳地上。你領我去看看墳地,就知道了。”

孫二叔疑惑地看著韓宗清,道:“我說韓先生,你說的靠譜嗎?我老丈人都死10多年了,這個跟他墳地有關係?”

韓宗清道:“孫二叔,事已至此,看看又何妨?那墳地離這遠不遠?”

“不遠,不遠,就在村西頭。”孫二叔道,“我這就領你去啊。”

說著,孫二叔站了起來,就要往外走。可剛走了一步,又轉了回來,看著炕上的老伴,直咧嘴。孫二嬸道:“老頭子,你去吧,這先生給我瞧病,我還能趁這功夫再尋短見啊。再說,鳳珍在家陪著我呢。”

孫二叔一琢磨也是這個理兒,對鳳珍說:“大孫女,你在家好好陪你奶啊。”

孫二叔帶著韓宗清,後邊跟著小柱子,出了村子,奔西頭走去。感情這個村子四面環山,南面就是韓宗清來的那片林子,西面山不高,但嶺連著嶺,林子很密。

翻過兩個山嶺,孫二叔一指前面,道:“先生,就在那!”

這是一座孤墳,坐落在一道山樑中間 ,墳頭不高,四周稀稀疏疏有幾棵樹。孫二叔道:“這地兒是我老丈人活著時候自己選的。他進山放牛就相中這了,說這視線好,能看到家裡老房子。”

韓宗清走到墳頭前,看看太陽的方向,用手比劃了半天。然後,他又圍著墳頭轉了幾圈,若有所思。孫二叔和小柱子疑惑地看著他,沒敢吱聲。

過了一會,韓宗清道:“事兒我看明白了,這墳有說道。”

小柱子道:“韓大哥,究竟咋回事,你跟俺們說說唄。”

韓宗清道:“你看這座墳,雖然建在坡上,四周很敞亮,但此地內凹,四面的風都聚集於此,屬大凶之地。看墳頭的灶門,正對著遠處的山脊,方位不正。埋進這個墳,後人不祥啊。二嬸身體不好,就跟這個有關。”

孫二叔道:“先生,我老伴的頭疼,也是因為俺們墳地沒選好嗎?”

“不!”韓宗清道:“二嬸的頭疼,是因為它。”說著,韓宗清指了指旁邊的一棵老榆樹。

這棵樹,不是很粗,但枝繁葉茂,離墳頭大約有三米遠。韓宗清接著道:“我以前看過類似的事,也是墳旁邊長了棵榆樹。榆樹的根兒生長特別快,最後蔓延到棺材裡,穿了亡人的腿骨,所以亡人的兒子時時腿疼。若我所料不差,這顆榆樹的根兒已經長進棺材了,觸碰到了二嬸父親的腦袋。本來,應在長子。但二嬸沒有其他兄弟姐妹,就應在了她的身上。”

孫二叔聽完,仍疑惑不解,道:“韓先生,你說的是真的嗎?我怎麼覺得那麼玄乎呢?”

韓宗清一樂,道:“孫二叔,是真是假,除非遷墳,要不也沒法驗證。”

小柱子在旁道:“二叔,韓大哥不像是蒙人的。反正二嬸已經這樣了,你就試試唄,‘死馬當活馬醫’。”

“去!小兔崽子,王八揍的,不會說話就別說。”孫二叔罵了一句。

韓宗清道:“孫二叔,小柱子說的也不是沒道理。這樣,咱先回去,我還有事交代交代。”

回來後,天已經擦黑了。韓宗清問了孫二嬸,他父親的生辰八字,又問了死亡的日子時辰後,對她說:“二嬸,你們記住,三天後的辰時,也就是上午七點鐘,開始起墳。這回遷坡下那塊地就行,不犯說道。記住啊,我一會就走了。”

孫二叔道:“韓先生,你就留這吧,三天後遷墳,你在旁邊跟著照應下。”

韓宗清道:“孫二叔,我要沒事,肯定把這堂事給您弄利索了。可眼下,我兒子還不知道在哪呢,我得趕緊去找他。”

孫二叔這才想起來,剛見到韓宗清那陣,就是找兒子的。

(未完待續)

(六)地上有個坑

孫二叔道:“韓先生,這光忙乎了,也沒仔細問,你兒子咋丟的?你們能找到這來呢?”

聞聽此言,韓宗清地下了頭,眼圈發紅,道:“唉!孫二叔,我也沒啥可瞞著的。”接著,韓宗清就把自己的經歷,簡單介紹了一遍。從他被打全家逃難開始,一直到是如何找兒子 ,來到了這個村子。

聽完後,孫二叔和小柱子都不住地感嘆。孫二叔搖了搖頭,道:“韓先生,你能來到我們村,也夠不容易的了。你來的那片林子,我們當地都叫老爺嶺。那林子才大才密呢,這麼多年,誰也沒走到盡頭過。沒想到,穿過林子,還住著你們一戶人家呢。”

小柱子道:“誰沒事鑽老林子啊,一般才採蘑菇也不走那麼遠。我可聽說,那林子裡有狼呢,韓大哥你是命大,沒遇上。你說這小孩走進這片林子,會不會······”

孫二叔揮起巴掌,就給了小柱子一個大脖溜,道:“你小子不會說話,就把嘴閉上,沒人把你當啞巴。”

韓宗清知道這個小柱子,有口無心,有點彪,但他的話,卻聽進了心裡。

孫二叔道:“韓先生,你也彆著急了。你是個好人,相信你兒子,吉人自有天相。我去做點飯,你吃了再走吧。”

韓宗清此刻心亂如麻,一刻都呆不住。他站了起來,道:“謝謝您老了。二嬸的事差不多了,你們就按我說的辦就行。我還得去找我兒子,這都一天一夜了。”說完,站起來就要走。

小柱子伸手攔住他,道:“韓大哥,你準備去哪找呀?”

韓宗清尋思了尋思,道:“我還去那片林子,我昨晚起了一卦,他應該在那個方向。”

小柱子道:“韓大哥,咱認識一場就是緣分。我也沒事,這樣,我跟你去找,人多點,力量也大點。”

韓宗清還沒說話,孫二叔一拍手,道:“對啊!人多力量大,你等著,我去多叫點人。”

韓宗清急忙攔住道:“不,孫二叔。那林子那麼大,像小柱子說的,裡面還有狼,我咋能為我的事,讓大傢伙跟著冒險呢。”

孫二叔道:“你說這個就外道了。別說你幫了我家,就是衝著孩子,我們也不能袖手旁邊啊。上午那陣遇到你,說實話我沒把你當好人,這村裡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個生人。你就聽我的吧。”

孫二叔轉身出去。過了大約半個小時,就聽外面吵吵嚷嚷,響起了腳步聲。韓宗清出門一看,老頭身後跟著八九個棒小夥子,有的拎著繩子,有的提著棍子。別說,這孫二叔還有點威信,喊來不少人。

孫二叔說:“韓先生,這些人體格都好,也有進山的經驗。你帶著他們去吧。”然後,又回頭對這些小夥子道:“我說,你們幾個兔崽子都給我認真點找啊,聽韓先生的。小柱子,你給我盯著點,誰不聽話,回來告訴我收拾他們。”

這些小夥子嘿嘿一樂,都說:“老孫頭交代的事,誰敢不整明白啊,是不?”

一行人點起火把,月上中天時,鑽進了林子。韓宗清雖然走過一趟,但一進去還是有點發蒙。他讓兩個人一組,中間隔著10米,呈直線型向前搜去。

小柱子和韓宗清一組,一邊走著,一邊道:“韓大哥,真沒想到,林子那面竟是二道河。俺們這是青山溝,咱兩個省呢。這要是走大路繞到你們那,那可老遠了。”

韓宗清道:“我也沒想到。這山可夠大的了,無邊無際的。”

小柱子道:“可不是嘛!這片林子我進來過好幾回了,但最多也就走三四里地,就不敢往裡去了。你這昨兒晚上走了一夜啊,可夠艱險的了。”

韓宗清帶著這些人找了半夜,別說人影子了,連個鬼影子都沒看到。他的心沉了下來,最後叫這些人都聚在一起,深鞠了一躬,道:“我謝謝兄弟們,夜深了,不找了。你們趕緊回去吧,都這個時辰了。”說完,低下頭,眼淚掉了下來。

小柱子等人看了看韓宗清,紛紛說道:“再找找,再找找。這片林子這麼大,還有那麼多地方沒找呢。”

韓宗清搖搖頭道:“不找了!孩子丟了這麼久,八成是凶多吉少了。算了,生死有命吧。兄弟們,都回去吧。日後有機會,我一定再來青山溝,登門致謝。”

小柱子這時道:“韓大哥,你看這樣,咱們都是向南找了,東西方向都沒去。咱們分成兩組,往這兩個方向找找。不管找到找不到,天亮時,都回這個地方集合,你看咋樣?”

眾人都說:“對!既然都出來了,就找仔細點。”

當下,眾人找了點較乾的樹枝,籠了堆火暖和暖和,又用樹枝簡單搭了個棚子,作為記號。然後,由小柱子分組,就開始找了開去。

韓宗清和小柱子,還有三個小夥子一組,向東找。這半夜走下來,棒小夥子都覺得勞累。韓宗清前一夜就沒睡,到現在更是渾身無力,抬腳都費勁。他咬緊牙關,儘量跟上大家的速度。

走了大約半個多時辰,突然,就聽走在最前面的小夥“哎呦”一聲,人突然消失了。大家急忙停下了腳步,舉起棒子。小柱子大喊一聲:“哎呀,長林啊,你咋了?”

接著,傳來嗡聲嗡響的聲音:“我沒事,我掉坑裡了。”

大家用火把照地,試探著走了過去。果然,地上有個大洞,洞口黑漆漆的。小柱子拿火把湊到洞口,就見那個叫長林的小夥子坐在洞底下,抬頭往上看。

韓宗清覺得奇怪,這林子少有人來,怎麼會出現這麼大個洞呢。

(七)神秘地洞

韓宗清帶人進林子尋找兒子,同伴長林掉進了一個洞內。小柱子等人急忙順下繩子,要拉他上來。

長林正往腰間綁繩子,突然停住了,喊道:“韓大哥,這洞有些蹊蹺,有條道兒。”

韓宗清心念一動,急忙問:“我說長林兄弟,你看清了,確實有條道兒嗎?”

長林道:“是,沒錯,但是太黑了,看不清。”

韓宗清明白了,這不是個天然形成的洞,一定是有人挖的一個地洞。想到這,他心頭閃過一絲光亮,兒子會不會也掉進這個洞裡了。

他對小柱子道:“兄弟,我得下去看看。”

小柱子道:“那既然這樣,就都下去吧。長林啊,你也別上來了,大夥都下去。”說完,就要往下跳。

韓宗清急忙拉住了他,道:“等等,這裡面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你們在上面等我。”一邊說,已經坐在了洞口,雙腿垂下。

小柱子等人道:“韓大哥,都這時候了,你還客氣啥。趕緊吧,找孩子要緊。”

這洞其實並不深,也就一個人多高。剛跳下去,韓宗清就覺得,洞底有風吹過。他略微安心,看來裡面空氣流通,人進去不至於窒息。

待小柱子等人也都跳下去後,韓宗清道:“我走在前面,兄弟幾個跟住啊,注意腳下。”

韓宗清拿著火把,順著這條道往前走去。開始的時候,還得低著頭,但越走越寬敞,已經能夠直起身子。韓宗清知道,這是向地底下走了。

洞裡靜的可怕,鼻子裡滿是泥土的氣息。一行人大氣都不敢喘,走得小心翼翼。小柱子心怦怦直跳,心裡琢磨著,這他孃的是哪啊?不會走到閻王殿吧。

越往裡走,韓宗清越納悶。他已經可以證實,這一定是工人挖的。洞裡的牆壁都是用土夯實的,非常平整,有些地方還能摸到石塊。

“兄弟幾個,都小心點。”韓宗清在前面提醒道。

“韓大哥,這兒太嚇人了,咱們要不別往裡走了,你兒子怎麼也不能在這。”小柱子哆哆嗦嗦地道。

韓宗清道:“既然都下來了,我怎麼也得看個明白。兄弟,要不你們就先上去,在洞口等我。我找一會,就上去。”

小柱子道:“韓大哥這是說哪的話,既然您要找,我們哥幾個捨命陪君子了。腦袋掉了碗大哥疤,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後面跟著的一個小夥子,抬腳奔著小柱子的屁股就是一腳:“你這破嘴,不說話能死啊!”

走了大約五分鐘,前面出現了兩條岔道。韓宗清站在岔道口,猶豫了半響,對小柱子等人道:“現在沒法辨別方向了,咱們先走左面這條道。”說完,一馬當先走了進去。

進入這條岔道,也就十多步遠,就覺得開闊了許多,伸開雙手都摸不到牆壁。小柱子湊到韓宗清身邊,道:“韓大哥,你說這地洞能是幹啥的。挖這麼個洞,得用多少人啊。我長到20了,別說沒見過,都沒聽老人說起過有這麼個地方。”

韓宗清道:“我也不知道,我原先以為是個大墓。但一路上,沒見到任何陪葬品,啥都沒有,又不像。”

又走了會,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石門。眾人急忙停住了腳步,聚在了一堆。韓宗清就見這條道石門,是用整塊大石頭雕成,不知有多少年了,上面佈滿青苔。門半開著,看不清裡面。

韓宗清道:“到頭了,都注意點,進去看看。”他一舉火把,閃身進了石門。

石門內,是一間石室,看起來足有兩間房子那麼大。眾人火把集中在一起,將整間石室都照亮了。室內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看了半天,沒發現異樣。韓宗清道:“走吧,咱們原路返回。”剛要走,就聽到守在門口的一個小夥,一聲驚呼:“誰?”

這一嗓子,將眾人都嚇一跳。那個小夥子幾步就竄到韓宗清面前,火把照應下,臉色發白。小柱子問:“我說大興,你鬼叫什麼,看到啥了?”

大興驚魂未定,道:“我在門口,聽到外面有動靜,探出頭去看。有個黑影,從我眼前一下子就過去了,嚇死我了。”

韓宗清急忙問:“看清沒,是人,還是啥?”

大興道:“好像是個人,個兒挺高的。但又好像不是,我嚇壞了,沒看太明白。”

眾人一聽,都不自覺地靠近,把手裡的棍子握緊。那個叫長林的小夥子道:“怕啥,咱這麼多人呢,管他是人是鬼,還是野獸,都沒事。”

韓宗清道:“這地方不宜久留,咱們原路返回。”

一行人這次加了萬分的小心,慢慢往回走。不大會,就退到了岔路口處。韓宗清道:“看起來也沒什麼,你們上去吧,我再到另一道岔道里看看。”

這次,眾人不再堅持了。最後,只有小柱子留了下來。小柱子看著眾人離開,小聲嘀咕著:“沒義氣,膽小鬼。哥們就不怕,回去笑話死他們。”

韓宗清道:“兄弟,千萬別這麼說。大家陪我折騰了這麼久,很不容易了。”

說著,兩個人已經進入了岔道。小柱子拉著韓宗清的胳膊,說是不怕,但上牙直打下牙,身子直哆嗦。

走了不久,眼前同樣出現了一道石門,同另一條岔道的場景一模一樣。韓宗清長出了一口氣,拉著小柱子,進入了石門。

火把照射下,石室內朦朦朧朧的。韓宗清聚攏目光,正四處打量著,突然驚叫了一聲:“啊!”

(未完待續)

(八)怪人

韓宗清這一嗓子,小柱子差點沒坐地上。就見韓宗清,拖著殘腿幾步就衝到石室中間,蹲了下去。小柱子這才看清,這間石室中間有個石板,上面有一件衣服。

韓宗清一眼就認出了,這正是兒子君庭穿得那件藍布衣服。他把衣服拎起來,又仔細一看,沒錯,兩胳膊處打著補丁,是他娘給縫的。他心跳得厲害,站起身來四處搜查。小柱子也看到了衣服,覺察出韓宗清表情不對勁,禁不住道:“韓大哥,這是你兒子的衣服?”

韓宗清沒有說話,舉著火把,一邊找著,一邊嘴裡喊著:“君庭,君庭,你在這嗎?我是你爸,你在這嗎?”

正在這時,忽然石門處人影一閃,進來一個人,悄無聲息。小柱子正四處張望,一眼看到了那個人,嚇得“媽呀”一聲,一蹦三尺高。韓宗清也看到了那個人,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氣。

這人個子很高,比平常人得高一個頭,穿著一個破袍子。這袍子又瘦又小,穿在身上身上跟馬甲差不多。並且,袍子上都是洞,已經破得不能再破了。往腦袋上看,頭髮又長又亂,都黏在一起了。臉上都是鬍子,看不清五官。但一雙眼睛卻又明又亮,射出兩道寒光。

小柱子突然來了膽氣,大喝一聲:“你是誰?是人是鬼?想幹什麼?”只不過,聲音都變了。

韓宗清向前緊走幾步,急切地問:“我兒子呢,你把我兒子藏哪了?”

那怪人看了看韓宗清二人,嘴裡發生含糊不清的低吟,如同一頭野獸。緊接著,轉身撒腿就跑。

韓宗清舉起火把,在後面就追。本來一條腿就是瘸的,這一著急,沒跑幾步就摔在地上。小柱子急忙扶起他,用一條胳膊架著他的身子,繼續追趕。

這人身法很快,三晃兩晃就出去老遠。韓宗清咬著牙,一邊追,一邊喊:“站住!你快把我兒子交出來。”

追著追著,小柱子突然發現,這條路竟是他們沒有走過的。他不由地納悶,也沒發現這地洞裡有別的路啊?

但此時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漸漸地,小柱子發現前面有了亮光。再仔細看,原來是到了洞口,外面的光亮射了進來。那怪人在洞口縱身一跳,接著用手一撐起,就跳了出去。等韓宗清二人追到洞口,那人已經不見蹤影。

小柱子到洞口處,突然叫道:“韓大哥,這不是咱來時候那個洞口。”

韓宗清也發現了,來時的洞口有一人多高,這洞口很矮,就到人胸口附近。他站在洞口,站起身往外看。原來,此時外面已經天光放亮,但那人卻蹤跡全無了。

韓宗清一跺腳,完了。這茫茫森林,這人跑了,上哪就找啊。兒子的衣服在這洞裡,還有這麼個怪人,看來是凶多吉少啊。想到這,韓宗清再也控制不住了,坐在地上,放聲大哭。

小柱子在旁邊,想勸幾句,但又不知怎麼開口,只能跟著嘆氣。

韓宗清哭罷多時,擦擦眼淚,道:“小柱子,咱們回洞裡再找一圈,然後原路返回,和那些兄弟匯合,就回去吧。”

小柱子點點頭,道:“韓大哥,都這樣了,你也別想不開了。可憐我那沒見過面的大侄子啊,他······”說到這,小柱子一捂嘴,心說,我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嗎。

韓宗清心亂如麻,也沒在意這些。兩個人低下身子,重新點著火把,原路返回。剛才跑不覺得,感情這段路可不近。走著走著,小柱子突然道:“韓大哥,這有個小門。”

韓宗清一看,果然有道小石門,門關著。來得時候光追那怪人了,沒注意。韓宗清絕望的心,又生出了一絲希望——兒子會不會在裡面。

想到這,他走到石門前,用手推門。推了幾下,沒推開。小柱子也過來幫忙,兩個人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石門才緩緩而開。

門一開,一股濁氣撲面而來。韓宗清也顧不得這些了,一下就衝進門內,大聲喊著:“君庭,君庭,你在這嗎?”

喊了幾聲,沒人答應。舉起火把,就見這個石室很小,也就一間房那麼大,正中間,赫然擺在一塊大石碑。

小柱子走上前去,一看,石碑上面有字,但奇形怪狀的,一個都不認識。他一咧嘴,道:“韓大哥,我也就認識自己的名字,這上面寫的啥啊,你認認。”

韓宗清看了看,也不認識。“這不是漢字,好像是滿文,還好像是蒙古文。我也認不得啊。”

小柱子道:“奇了怪了,怎麼有塊石碑在這呢。”韓宗清舉著火把,轉到石碑後面時,突然發現,也有字。這個字,他認得,是漢字。

只見,上面刻著這樣幾個字:“不鹹,瑤池畔,青峰石。”

韓宗清琢磨下,也猜不透這幾個字的意思,索性也就不管它了。他和小柱子在石室內找了一圈,什麼也沒發現。

出了石室,二人繼續往回走,路上再也沒有什麼發現。不一會,就到了岔路口。韓宗清這才發現,原來他們是從一條小路出來的。這條小路就在去右面石室的路上,很隱蔽,不易發現。

二人辨別下方向,又回到了來時的洞口。小柱子往外喊:“喂——你們在嗎?”

外面傳來回答聲:“小柱子啊,我們在這呢。”接著,一條繩子順了下來。

等韓宗清二人被拉到地上,發現太陽已經升起來了。這一趟地洞之旅,恍如隔世一般。長林問他們:“咋樣了,沒找到孩子呀,裡面什麼情況?”

小柱子一斜楞眼睛,用嘴一努。長林等人也明白了,不再問了。

韓宗清道:“兄弟們,我對照太陽,確定了下方位,這地方應該離我家不太遠。大家累一夜了,咱們找到那幫兄弟,然後去我家吃點東西,喝口水,大家再回去吧。”

眾人這一夜,都是又累,又渴,又餓,還真沒力氣走回家了,都表示同意。就這樣,韓宗清帶著小柱子等人,回到了昨夜留的記號——那個棚子處。

另一夥人早就等在那裡了,見韓宗清等人,都喜出望外:“你們可回來了,急死我們了,咋樣,找到沒?”

小柱子一擺手,道:“沒找到。先別說了,去韓大哥家歇一會,咱們就回去吧。”

兩夥人匯合,韓宗清辨別著方向,前面帶路。又走了好半天,這才出了林子。

眼前豁然開朗了,小柱子等人都長出了一口氣。這一夜,總算過去了。

10多里地,很快就到了。望著山洞門,韓宗清心裡一陣疼,心想:沒找到孩子,我回去,可怎麼跟孩兒娘交代啊。唉!

山洞門虛掩著,韓宗清一隻腳剛邁進去,就聽裡面一個聲音道:“爸,你可回來了。”

(未完待續)

(九)搬家

這一聲喊,韓宗清心裡一顫。緊接著,腰就被抱住了。是君庭,君庭!

韓君庭一把抱起兒子,看看小臉,緊接著“咕咚”一聲就坐在地上,放聲大哭:“兒子啊,你可回來了。你沒事啊,可給爸急死了。”

君庭用小手給韓宗清擦了擦眼淚,道: “爸,我沒事。都怪我,讓您擔心了。”

這時,君庭媽也過來了,道:“他爹啊,你可算回來了。你這一走就是一天兩夜,我們娘倆都要急死了。”

韓宗清站了起來,道:“一會再說,快,咱家來客人了。”

這時,小柱子等人也來到了門口,一看這場景,都明白了。小柱子不見外,進來就捏捏君庭的小臉蛋,笑著道:“大侄子,你可太淘了,去哪瘋了,看給你爸急的,魂兒都沒了。給你叔我,腿都累斷了。”

君庭向後躲了躲,一臉疑惑。他娘也楞了,這是哪來的叔?

韓宗清沒顧得上介紹,就招呼大家都進屋坐。可是,屋子裡太小了,別說坐,站都站不了幾個人。最後,小柱子道:“韓大哥,你就別忙活了,我們在門外,找塊石頭坐一會就行。”

韓宗清讓媳婦趕緊燒水、做飯。君庭幫著他娘,把家裡的苞米麵都拿出來了,貼起了大餅子。然後,又把酸菜切了,用葷油燉了一大鍋。

小柱子等人都找地方坐下了,喝著熱水。此時,大家都覺得十分疲累。那個叫大興的小夥子就問小柱子:“我說柱子,韓大哥兒子怎麼回來了?這怎麼回事啊?”

小柱子道:“你問我,我又問誰去。”

韓宗清這時也找塊石頭坐了下來,招呼過來君庭,問:“兒子,你究竟是去哪,怎麼回的家,跟爸說說。”小柱子等人也好奇,紛紛問:“對,孩子,說說,你丟哪了?”

君庭別看孩子小,但口齒伶俐,一五一十把過往經歷說了出來。

原來,那天上午,君庭出去玩。他在周圍逛了逛,覺得沒意思,心想:附近都走遍了,啥也沒有,還有啥地方沒去過呢?

他突然想起,後山一直沒往裡走。想到這,君庭邁著小步子,就奔後山走去。

一邊走,一邊還採了點野花,編了個花環。君庭覺得心情不錯,整天卦辭背的頭昏腦漲,難得能放鬆一次。

走了半天,前面出現一片林子。君庭沒敢往裡面進,琢磨著時候不早了,該回家了。正在這時,就見草叢中一道灰影。君庭一看,是一隻野兔子。兔子一般都是夜間活動,只有在春天繁殖期,才會白天出來。

君庭高興了。一家人整天貼餅子、糊糊粥、大咸菜的,一點肉腥不見。這要是能把兔子抓回去,讓媽給燉一鍋,那多美啊。想到這,君庭彷彿已經聞到了燉肉的香味,一隻油汪汪的兔子腿,就在眼前飛舞。

小君庭蹲下身子,躡手躡腳就奔兔子靠近。近了,更近了。正當君庭要撲過去時,兔子發現了,後腿一蹬,就竄了出去。君庭直起身子,就在後面追。

兔子跑得很快,進了林子。君庭此時什麼也不顧了,就一個念頭,一定要抓住兔子。

林子裡,一直野兔子在前面跑,後面一個小男孩緊追不捨。也不知跑了多久,兔子不見了。君庭累得氣喘吁吁,坐在地上,半天才緩過來。沒抓到兔子,他很沮喪。站起來想要回家時,突然發現,自己迷路了。

林子又大又密,看哪都一樣。君庭轉了幾圈,就發現找不到回家的路。10歲的孩子,頓時沒了主意。

君庭穩了穩心神。畢竟在山裡生活了半年,膽子不小。他想了想,最後認定一個方向,就走了下去。這時候啥都沒用了,賭一把吧。

這一路,君庭又怕又累。天黑了,君庭覺得毫毛都立了起來。他不敢哭出聲,默默流著眼淚。最後,實在走不動了,就坐在地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君庭就覺得有人給自己夾了起來。他藉著微微的星光,扭臉一看,嚇得大哭。這人頭髮長,鬍子也長,整個一個長毛怪啊。

君庭又哭又叫,那人伸出手來,捂住了他的嘴。小君庭極度恐懼,最後昏了過去。

“哎呀!”聽君庭說到這,小柱子一聲大叫:“韓大哥,那人,莫不是咱們遇到的怪人?”

韓宗清點點頭,道:“依據君庭的形容,就是那個人了。不知道,那人抓君庭做啥。孩子,後來呢?那人給你抓哪去了?”

君庭接著道:“哪也沒去,等我醒來,就在林子邊了。我坐了起來,渾身發冷,這才發現,我上衣不見了。我站起來後,認清家的方向,就拼命往家跑。”

這時,君庭媽正好端貼餅子出來,對韓宗清道:“君庭回來都大半夜了,你早就走了。我尋思,你天亮咋也回來了。可沒想到,你這過了這麼久才回來。”

韓宗清想了半天,道:“這怪人看來生活在林子裡很久了,道路熟悉。他把君庭帶出林子,也沒什麼惡意。可是,為啥把孩子上衣給拿走了呢。”

小柱子道:“也許,那怪人冷了。可他那麼高,孩子衣服怎麼穿的進去?真讓人不明白啊。”

韓宗清道:“別尋思那麼多了,先吃飯。”

貼餅子,酸菜湯,眾人吃得這個香啊。一邊吃,小柱子又對其他人,詳細說了他們在地洞裡遇到怪人的事。韓宗清向媳婦介紹了自己這兩天的遭遇。

飯吃完了,大家又歇了會,都表示趁著天亮要回家了,不知道還要走多久呢。小柱子這時湊過來,道:“韓大哥,你們全家是逃難來這的,要不就搬到我們村去。放心,我們那兒偏,不會有人來的。再說,那兒和二道河兩個省,你們這的人,咋也找不到我們那去。”

長林和大興等人也都說:“是啊,韓大哥。你們三口人也不能總住在山洞裡呀,去我們那吧。”這一夜下來,大家都和韓宗清處出了感情,真摯地邀請著。

韓宗清心裡一動,是呀,真是不能總在這山裡待著。自己和媳婦倒還罷了,時間長了,兒子不接觸社會,就傻了。再說,那怪人離得這麼近,誰知道會有沒有危險。

小柱子又道:“你就先住孫二叔家,他家還空著一個屋子呢,等過後再說唄。好了,咱別墨跡了,天黑了,就不好穿林子了。”

韓宗清急忙讓媳婦收拾東西。其實也沒啥收拾的,打了幾個包。小柱子等棒小夥子,都主動把包拿過來,背在肩上。

剛過中午,韓宗清帶著媳婦、兒子,和小柱子等人,再一次走進林子。

(未完待續)

(十) 老太太撞牆

天氣很熱,韓宗清一行人走得汗流浹背,就連小柱子等小夥子都有點吃不消。君庭拉著媽的手,小腿緊邁,臉上、脖子裡都是汗。君庭媽也走不動了,速度越來越慢。

韓宗清道:“兄弟們,咱們歇一會吧,我這腿疼得厲害。”

小柱子等人停下腳步,找地方坐下,都掀起衣襟扇著風。小柱子拿出菸袋子,捲了一根,又把袋子遞給了長林。會抽菸的人,都一邊抽著,一些歇著。

小柱子深吸一口煙,道:“昨晚上太黑,也不知道走了多遠。韓大哥,你估計,咱們還有多久能到。”

韓宗清抬頭看了看臺上的太陽,道:“估計天黑時,怎麼也到了。唉!這一趟,都辛苦兄弟們了。”

小柱子道:“嗨,韓大哥,你也太客氣了。認識一場就是緣分,你識文斷字,又會看事兒(注:東北指能看邪病),我們平時想認識你都沒機會。”

一行人歇了半天,繼續趕路。終於,在月亮升起時,走出了林子。

進了村子,長林等人紛紛和韓宗清告別,各自回家。韓宗清一家三口,不住地鞠躬、致謝。最後,就剩下小柱子了。

小柱子道:“韓大哥,我給你們送到孫二叔家,你們先安頓下來。”

幾個人剛走到孫二叔家大門口,就聽到裡面傳來一陣聲嘶力竭地嚎叫聲,夾雜著小孩的哭聲。

“壞了,估計孫二嬸又犯病了。”小柱子臉一沉,急忙衝了進去。

韓宗清三口人跟在後面,走進孫二叔家中。

孫二嬸正坐在炕頭,拿腦袋撞牆呢。一邊撞,一邊喊,聲音很淒厲。孫二叔在旁扶著老伴,急得滿頭都是汗。鳳珍站在地上,嚇得哇哇大哭。

小柱子急忙上前拉住孫二嬸的胳膊,道:“你瞅瞅,咋又疼成這樣啊。”

孫二叔抬頭看到了韓宗清等人,點了下頭,算作打招呼,道:“又犯病了,這回吃了一把鎮痛片都不好使,可咋整啊?”

韓宗清就發現,孫二嬸臉又黑了幾分,微微一皺眉,道:“孫二叔,來,把孫二嬸扶躺下,我試試。”

孫二叔和小柱子一起拉著孫二嬸的胳膊,讓她平躺在炕上。這孫二嬸腦袋剛一挨枕頭,就想往起蹦。韓宗清急忙按住了她的肩膀,並讓媳婦在旁邊幫忙。

韓宗清道:“二叔,你去弄點黃紙,三根香,要快。”

孫二叔一下子蒙了,道:“家裡沒準備啊,這個點我到哪弄啊?”

小柱子道:“這還不好辦,村裡這麼多人,肯定有。等著,我去弄。”小柱子說完,轉身就衝了出去。

趁這功夫,韓宗清讓孫二叔弄了盆熱水,透了毛巾,給孫二嬸敷在額頭上。小君庭站在旁邊,看鳳珍哭的那麼傷心,就過去拉住她的手,道:“別怕,有我爸在,一切都會好的。”

不一會,小柱子風風火火地跑了回來,手裡掐一疊黃紙,一把香。“東頭老歪要給他爹燒三週年,去九里崗預備的,我拿了一把,扔給他點錢。”

韓宗清去廚房,找了跟木棍點著,燒成碳。然後,拿著碳在黃紙上刷刷點點,寫了一些奇怪的符號。最後,他將香點著,和黃紙一起在孫二嬸頭上,從右到左劃了三圈,嘴裡不住地嘟囔。

“行了,孫二叔,趕緊找個十字路口,把黃紙和香都燒了。”韓宗清道。

等孫二叔回來時,孫二嬸已經沉沉睡去了。他這才鬆了一口氣,問小柱子,你們怎麼走了一天一夜才回來。

小柱子把如何進林子,鑽地洞,遇怪人,最後邀請韓宗清一家來村裡的經過說了一遍。孫二叔點點頭,道:“韓先生,你們一家就在我這先住下。我那間屋,一直空著,打掃打掃住你們三口人,還是挺寬敞的。”

韓宗清急忙站起來,拱手道:“孫二叔,多謝您了。我們不能白住,會給您房錢的。”

孫二叔一擺手,道:“說這個幹啥。哎呦,那就是你兒子吧。這小子,長得虎頭虎腦的。鳳珍啊,把你的果子乾拿出來,給你小哥吃點。”

鳳珍從箱子裡,拿出一個布袋,打開,是一些野果子曬成的幹。鳳珍抓了一把,就塞道韓君庭手中。韓君庭接過來,看了看他爸。韓宗清道:“鳳珍給你的,吃吧。”

孫二叔去對面屋子,給簡單收拾了下。君庭媽把鋪蓋卷打開,又將隨身衣物放置好。別說,這屋還不小,一鋪大炕,炕上還有個櫃子。孫二叔道:“炕很久沒燒了,涼,我去填把柴火。”

韓宗清攔住孫二叔,道:“二叔,這活讓我媳婦去幹就行了。你過來,咱倆嘮扯嘮扯。”

待孫二叔坐下,韓宗清道:“二叔啊,明天就應該是您岳父遷墳的日子了,你都準備咋樣了?”

孫二叔道:“我都安排好人了。明天一早,就都跟我去上山。”

韓宗清點點頭,道:“這回我在這,咱們就不能那麼簡單了。你和柱子兄弟今晚上,還得準備一直大公雞,三個銅錢,一塊紅布,一卷炕蓆。”

孫二叔道:“這些東西都好弄,公雞、銅錢、炕蓆,我家裡就有。紅布,我去別人家,能要來。”

小柱子一拍大腿:“我家有啊。頭年我家蓋房上樑預備多了,剩下的就在櫃裡呢。別管了,二叔,明早我帶去就是了。”

韓宗清道:“既然如此,就不差啥了。我估摸著,二嬸今晚能睡消停了。咱都早點休息,明天一早就動身。”

韓宗清回到房中,媳婦已經給打了一盆清水。韓宗清洗了洗臉,又燙燙腳,脫衣服就躺炕上了。太累了,兩天兩夜沒睡,一直提心吊膽的,終於能好好歇歇了。

迷迷糊糊中,韓宗清就覺得自己又來到了那個地洞,見到了石碑。石碑後面那幾個漢子“不鹹,瑤池畔,青峰石”就在眼前飛舞。突然,石碑飛了起來,不見了。一個長髮長鬚的怪人站在眼前,猙獰地衝著他咆哮。韓宗清很害怕,轉身就跑。可沒跑幾步,就聽到後面有小孩哭聲。他一轉身,君庭正被那個怪人抱在懷裡。

那怪人抱著君庭跑了,速度很快,他怎麼追也追不上,最後一下子就摔倒了。正著急時,就感覺有人拍他的肩膀,在耳邊呼喚著:“他爸,他爸!”

韓宗清緩緩地睜開眼睛,看到了媳婦。他愣了片刻,四處打量了一圈,才發現自己原來躺在炕上,兒子睡在自己身邊,被子都蹬掉了。他長出了一口氣,原來是個夢啊。

媳婦問:“他爸,你咋了?大呼小叫的,手腳亂動。”

韓宗清揉了揉眼睛,道:“啊!做了個夢。什麼時辰了?”

媳婦道:“天亮了,雞都叫了。”

韓宗清道:“趕緊起來吧,你去做飯。”

等韓宗清披上衣服出了屋,孫二叔已經收拾院子了。媳婦正在廚房轉圈,韓宗清這才想起來,自己家一點糧食都沒有了。

他回屋翻了翻兜裡,還有點錢,於是來到院子了,對孫二叔道:“二叔,我家沒糧了,您先賣我點。”

孫二叔正掃雞糞呢,抬頭道:“借啥?我那糧食就在廚房口袋裡,你讓你媳婦做飯吧,咱一起吃。”

早飯是苞米糊糊粥,小鹹菜。孫二嬸精神好多了,得知是韓宗清給她料理的,不住地感謝。吃完飯後,又坐了一會,小柱子帶著一群人就進院了。

韓宗清出門,和大家都打了招呼,看看太陽,道:“走吧,二叔!”

(未完待續)

各位,新換了一個頭條號,把這十章都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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