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視李詠因癌在美去世,生前萬字求婚文曝光,妻子哈文稱永失我愛

剛剛,李詠妻子哈文發微博稱李詠去世:

2018年10月25日凌晨5點20分,永失我愛……

央視李詠因癌在美去世,生前萬字求婚文曝光,妻子哈文稱永失我愛

李詠,央視著名主持人,早年因極具親和力的主持方式走紅央視,曾擔任《幸運52》和《非常6+1》欄目的王牌主持,率先嚐試詼諧幽默的主持風格,能調動現場氣氛,深受觀眾喜愛。

觀眾在得知李詠去世消息時,紛紛表示難以置信。

央視李詠因癌在美去世,生前萬字求婚文曝光,妻子哈文稱永失我愛

2018年10月25日,凌晨5點20分,李詠在美國去世。

他最後一條微博停留在2017年11月23日。

央視李詠因癌在美去世,生前萬字求婚文曝光,妻子哈文稱永失我愛

李詠在央視中一直是以怕老婆的形象被同事調侃,而且李詠笑談自己17年的愛情中是越來越怕。

兩人相識於1987年的北京廣播學院,當時19歲的李詠對哈文一見鍾情。

曾寫下萬字長文講述兩人之間的愛情故事,

文字如下,

李詠萬字長文贊哈文:17年我對她越來越怕

【19歲,一見鍾情】

我爹告訴過我,上大學,有幾件事很關鍵,頭一件就是交女朋友。

但是上大學以後好幾個月,我都很自閉,不和同學來往。老覺得自己是偏遠地區來的,和大城市的孩子們玩兒不到一塊去。


每週末我都去中央美院學畫畫,那會兒還是老教學樓呢,晚上就住在協和醫院後面的小平房裡,學生宿舍。

去美院得坐公交車。經常是這樣,我在馬路這邊等車的時候,就看見我們班一幫男生女生在馬路對面,也等車,結伴出去玩兒。我們播音系只有一個專業,一個班級,學生人數39,據說是建院以來最多,男女生一半一半。

很多女生對我感興趣,我是她們餐後寢前的話題人物:這個男生很怪,不說話,走哪兒都背個畫夾子。

但我只對其中一個女生感興趣,她就是哈文[微博]。

在階梯教室上課,哈文恰好坐在我右側,我們倆中間隔著樓梯。我用右眼瞄她,側臉輪廓很美,就這麼一眼,我對她“一見鍾情”。

上課時,我常常騷擾她。我從本上撕紙,用鉛筆給她畫像,速寫,畫完以後用圓珠筆細細塗,慢慢磨,弄出立體感來。

塗磨好了,趁老師在黑板上寫字,我就伸過胳膊去捅她。

“哎,哎!”我嘴裡叼著筆,斜眼覷著老師,拿倆手指頭夾起那張紙遞過去。

“討厭!”她白我一眼,“嚓”地把畫抽走,一臉不屑。

我完全不知趣地一笑,再撕張紙,接著畫,畫完又遞給她。

“你上不上課?”她又白我一眼,嘴角卻忍不住向上挑一下。

我知道,有戲了!

開學後不久,快到聖誕節了。我們班同學聚在一起包餃子,其實也是找機會熱鬧熱鬧。哈文是穆斯林,大家就和她的飲食習慣,專門從回民營買了羊肉餡。

我自己瘦,所以偏愛胖乎乎的女孩兒,哈文特別符合標準。吃完餃子,大家一塊兒跳“黑燈舞”。我摟著哈文三步兩步亂轉,正值青春期,血脈賁張,心想此時不表白,何時表白?

“哈文,你心目中的男朋友什麼樣?”我心懷叵測地問。

“至少一米八吧!”

一句話把我噎住了。上來就說身高,這不明顯衝著我來嗎?但人家話已經說到這兒了,繞也繞不開。我只好多問了一句:“最底線呢?”

她遲疑了一下,很認真地想了想,說:“怎麼也得一米七五吧。”

這麼說我就有自信了。我底氣十足地告訴她:“上禮拜體檢,我一米七五五!”

表白之後,哪想麻煩了,她不理我了。

傷自尊了?不至於吧,我沒說什麼出格的話啊。

沒看上我?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小夥子長挺帥,挺有異域風情,再說她看我畫還老偷著笑呢。

過了些日子,看我沒頭蒼蠅似的,她估計也不落忍,約我到了個地方,很委婉地說:“那事兒,我爸不同意。”

“為啥不同意啊?”我猴急猴急的。

說起她家,大家夥兒都覺得挺神秘。開學第一天,哈文是坐著一輛小轎車來的。那時候的學生都思想簡單,即便如此,也沒人瞎猜她到底什麼來頭,還是一樣地平常相處。直到後來,我第一次去她家,和她爸見面,也不知道老人家到底是幹什麼的。

“我爸說,現在還年輕,以學習為重。”她很聽父親的話。

“咱倆除了一塊兒吃飯就是一塊兒學習,沒幹別的啊!倆人學不比一人學好嗎?”我擺事實講道理,挑戰她爸的權威。談戀愛就耽誤學習?偏見。

見她有點兒答不上來,我乘勝追擊:“你覺得我怎麼樣?”

“挺好的。”

“那不就完了嗎?你覺得我好,我也覺得你好,還有比這更合適的嗎?”

那時候她沒我心眼兒活,我說兩句她就無言以對了。

“你再考慮考慮,啊?”我巴不得她馬上表態。

“我……再想想吧。”最後她猶猶豫豫地來了一句。

一朝沒搞定,我開始裝頹廢,整天閉門不出,不見人,不刮鬍子。本來就瘦,一蓄了鬍子,更顯得憔悴、滄桑。我鼓搗班裡男生把這陣風兒吹到哈文那兒去:瞧瞧李詠,為了你,都成什麼樣了?

當然了,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則是當我遇到哈文的時候,表現得十分清高,根本不帶側目的,讓她也嚐嚐啥叫失落。怪了,我不是一個工於心計的人啊,可是戀愛面前,這些小心眼兒、鬼主意,想都不用想就來。

一次,我幫同學排話劇,當導演。剛好哈文也和同宿舍的女生一起來看。我遠遠地看見她來了,激動啊,心臟“通通通”猛跳。但我不理她,更不和她說話,假裝特酷特投入。

“那誰,你這個地方動作可以再大點兒!”

“你,語氣再強烈點兒!”

我知道她看我呢,所以表演得格外賣力。過了一會兒她走了,估摸著已經走了挺遠,我特想回頭看她一眼,還是忍住了,告訴自己:“別回頭,萬一被她發現了呢?”但我知道,她對我的好感肯定多了一層。

平時上小課,我的聲音條件很好,老師猛表揚。我知道女生們私下裡也少不了議論:“咱們班李詠聲音多好聽啊!”男生議論女生,女生議論男生,是學校裡最讓人提神的事兒。她們一議論,我自我感覺倍兒良好,心說:哈文要是不動心,才叫怪呢!

1988年的元旦對於我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那天晚上,我買了兩張票,請哈文看演出。當然,票是託一位女同學帶給她的,我們倆座位不挨著,省得招她煩。還是這位女同學,演出結束後又幫我捎了句話:“李詠在西配樓後面的小花園等你。”

她還真來了。站在一片核桃林旁邊,我開門見山地說:“哈文,咱們倆別彼此折磨了。”

“什麼叫彼此折磨啊?”哈文把重音放在“彼此”二字上。

“我知道,你也挺掛念我的。”

“我掛念你?哼!”在她眼裡,我分明就是個剃頭挑子。

殊不知,我可是有備而來,今天要不把這層窗戶紙捅破,決不罷休。

“哈文,我是個很認真的人,你別老羈押著我。我爸說,讓我上大學找個女朋友,我就看你挺好的,就願意你當我女朋友。憑我這條件,你吃虧嗎?要麼你現在就宣判我死刑,我就再沒這念想了,天涯何處無芳草,要麼你就……”

本來我是打好腹稿的,說著說著就即興發揮了,最後一彎腰,“唄兒”從地上拔起一朵野花,“你要是同意,就把這花接過去,不同意就別動。說吧,就這麼點事兒,簡單!”

悶了好一陣兒,她都沒說話。最後,她一伸手,把花拿走了。

是誰說的“路邊的野花不要採”?大錯特錯!野花是有生命的,更是有使命的。一朵野花,就這麼改變了李詠的一生。

【“征服”奶奶,等於搞定全家】

寒假很快就到了,她回寧夏,我回新疆。對於剛剛陷入情網的兩個年輕人,這一個月真是太漫長了。特別是春節,全家老小都在,可就是心裡欠得難受。

我每天都給她寫一封信。信的內容無非是我今天做了什麼,明天要做什麼,無時無刻不想念你之類。最絕的是,為了討她歡心,信封都是我自己做的。單做一個信封當然也沒什麼特別,關鍵是信封上的字都是我一個一個畫上去的,任誰乍一看,也看不出和印刷上去的有何區別。

細說畫字的過程,那是相當麻煩。先拿鉛筆輕輕打格,然後找份報紙,把要寫的字挑出來,依樣一個個“畫”在信封上,標準的“印刷宋”。畫字也有講究,先用鉛筆打底,再用鋼筆描,橫平豎直,字間距相等。最後,輕輕用橡皮把鉛筆的痕跡擦掉。

哈文說我,這哪兒是寫信啊?純屬騙女孩呢!

怎麼能說騙呢?咱是飽含著真情實感的,要說“討好”倒是不錯。一大早起床就折信封,折完開始畫,等畫完了一抬頭,外面天擦黑了。我容易嗎我?哪個情竇初開的女孩子看見我這信封,不得瘋了?

我所有的信,哈文都留著,滿滿兩大盒子,搬了幾次家都沒丟掉。我偶爾沒事兒,拿出來欣賞欣賞,“小夥子太有才了!”

不過常常招來哈文的控訴:“你寫的信我都留著,我寫那些信呢?就算我字不好,沒保存價值,你態度也太不端正了吧?”

一番話說得我,無言以對,找個空溜之大吉。

1988年4月13日,是我們確定戀愛關係後,第一個哈文的生日。

正是感情突飛猛進的時候啊,哈文的室友和我一起策劃了一場“宿舍PARTY”,想給她一個驚喜。大概只有在那個年齡才會如此,戀愛雖然是兩個人的事,可很多時候更像是大家的事。

女生宿舍樓男生不讓進,男生宿舍樓女生隨便進,這完全有悖於“男尊女卑”之中國傳統思想,十分不合理!

還是哈文的室友仗義,幫忙幫到底,免費為我提供服裝道具。我穿上一件女士大衣,系一條大紅色的圍巾,再戴上帽子和寬邊眼鏡,鏡子前一照,能上《大眾電影》封面了,美!

這麼著,一群嘰嘰喳喳的女生簇擁著一個扭扭捏捏的“女生”來到了宿舍樓下。看門老大爺剛想仔細端詳端詳,就被姑娘們圍住問長問短,有點兒招架不住。趁著亂,我一溜煙鑽了進去。

剛一進門,給哈文嚇一大跳:這誰啊?怪里怪氣的!

待我款款寬衣解帶,除去喬裝,哈文樂得差點兒背過氣去。

生日PARTY結束,已經不早,我急著趕在鎖門前溜出去,一慌就把帽子落在了屋裡,這下麻煩大了。

行至樓下,埋頭疾竄,被老大爺高聲喝住:“站住!什麼時候進來的?”

驚得我一哆嗦,站是站住了,就是不敢抬頭。周圍有些進出的女生看到有個男扮女裝的在這兒出洋相,哈哈樂出了聲。沒關係沒關係,我今晚就是專門給大家送歡笑的。

“我……我剛進來的。”我用蚊子的聲音說。

“不對吧!你哪個班的?男的女的?”

看來老大爺是不打算饒過我了,我只好潑皮耍賴,誰怕誰啊。

“你仔細看看,你說我男的女的?”

爭端是怎麼結束的,忘了。87級播音系男生李詠喬裝打扮混進女生宿舍討好女朋友,迅速在校園裡傳為佳話。

一年以後,1989年春節,我這個醜女婿上門去啦。哈文提前透了口風給我,她爸是個大孝子,搞定她爸,首先要搞定奶奶,奶奶高興,全家高興。

坐火車到寧夏已是傍晚,第一件事就是拎著禮物去三伯家看奶奶。奶奶長,奶奶短,嘴兒是要多甜有多甜。奶奶喜歡得不行,拉著我的手不放。

“這小夥子,好,白淨!要是我們家哈文像你這麼白就好啦。想當初我年輕的時候,也白著那!”

此後任何時候,我們回寧夏老家,第一件事都是看奶奶。“征服”了奶奶,後面自然一路綠燈。大姑大姨大姐一律說好,皮膚白淨,細嫩,會說話,手好看,懂事兒,一見我就喜笑顏開。

和哈文家人一起聊天,我才知道她父親不簡單,是一位中共高幹。二十多歲的時候,就被任命為本溪市稅務局長,周恩來總理親筆手書的委任狀。1958年,他赴寧夏負責成立回族自治區的籌備工作。

聽到這段歷史,我對準岳父肅然起敬。別看我在家是老疙瘩,不怎麼幹活兒,到了這兒,可有眼力見兒了,特會獻殷勤。準岳父起得早,每天早上6點,他起我也起,他做早飯,我打下手。

幾年以後,我們大學畢業,哈文被分到天津電視臺工作。我送她過去,受到寧夏回族自治區駐天津辦主任的熱情款待。席間,還說起一段往事。

就在我向哈文表白心跡的時候,正趕上她父親到北京辦事,她就向父親提到了我,父親當時表示不同意。這也就是我有一段時間“備受折磨”的原因。而老人家的考慮,其實不僅僅是“以學習為重”。

離開北京,他的下一站是天津,一到地方就召見辦事處主任,吩咐道:“趕緊給我女兒物色個男朋友,必須是穆斯林,研究生!”

我雖然保持穆斯林的生活習慣,戶口本里民族一欄卻是“漢”。看來在老人眼裡,這是個大問題。

到了第二年,我已經將哈文一家老小“拿下”,順利通關,父親又去天津視察。天津辦主任犯愁地彙報說:“您囑咐的事兒,我一直想著呢。可我們這邊兒回族的研究生不太多,還沒碰上合適的。”

“嗨!這都什麼時候的事兒了?”父親大手一揮,“甭找了,人都帶家裡去了,老太太帶頭同意!”

【會賺錢的女婿才是好女婿】

談戀愛這事兒,投入挺大,不光是感情,還有資金。

那時候家裡每月給我寄100塊錢,一個人湊合夠用,倆人可差遠了去了。總得講點兒浪漫吧?講點兒情調吧?

記得那次,我們在東四的大華影院看電影,散場後出來,餓了,去旁邊一家咖啡館買了一個漢堡包。說是漢堡包,其實就是個三明治,不到5分鐘吃完了。知道多少錢嗎?10塊!

我心疼木了,一路都在唸叨:“貴死了!貴死了!”

哈文後來特記恨我,這男生怎麼這麼小氣,討厭!

“行啦行啦,花都花了還扯什麼呀?”她不耐煩地說。

那個月剛過一半,我的錢就花光了,只好厚著臉皮去找哈文。

“哎,媳婦兒。”

“呸!誰是你媳婦兒?”她對我怒目而視。

“行行,哈文,行了吧?”我趕緊識相地改了口,“那什麼,我這月沒錢了,要不把你的錢拿出來,咱一塊兒花,行嗎?”

這可是初戀啊,最忌諱談的就是“錢”。可是沒錢追什麼女孩兒,不是扯嗎?我可不想打腫臉充胖子。

後來的很多時候,每當哈文展開“如果你可以整天在家待著多好”的幻想,就會遭到我的無情打擊。

“我也想整天在家啊,在家待著怎麼掙錢?家裡生活怎麼維持?最後我不是偷樓上的,就是偷樓下的,信嗎?這是現實問題。”

我說的是大實話,卻令哈文惱火得很。不解風情,就知道錢!

話又說回當年,窮則思變,我掙錢的首選途徑是配音。去中央電化教育館給影視教學資料配音,每分鐘6毛錢。幾千字的稿子,15分鐘配完,能掙9塊。我們班當時有二十多個人去面試,最後就留下我一個,因為我踏實。15分鐘的片子,我之前要看上一整天,熟悉內容,對口型。運氣好的時候,一個月下來能掙一千多。80年代末,絕對大款了。

後來又找了個來錢更快的活兒,在內蒙古飯店一層的歌廳裡當駐店司儀,每天晚上主持兩場演出,工資一天一結。

哈文唱歌很好,當年代表七大藝術院校參加過全北京市的大學生巡演。我覺得這種事吃力不討好,沒勁。要玩兒就玩兒真的。

“別盡給我現眼,既然是我媳婦兒,跟我出去!”

“呸,誰是你媳婦兒?”哈文一把把我的手打開,“出去幹什麼?”

“掙錢!”

“掙錢?”她猶豫了一下,“能掙多少?”

“錢不多,我努力!”

說完,我拽著她來到內蒙古飯店,介紹她當駐唱歌手,開始了“夫唱婦隨”的兼職生涯。算起來,一個月賺的錢少說也有一千多。

有錢了,就開始臭美。誰讓我骨子裡就臭美呢?我們倆所有的衣服,都是我親自設計的“情侶款”,我們一起坐公交車去買布料,拿到定福莊附近的一家小裁縫鋪裡做。我做事馬虎,有時候人下車了,面料卻落在座位上,找也沒的找,經常挨哈文罵。

穿上自制情侶裝,如果只看腰部以下,我們倆就是一個人,褲子的款式、花色一模一樣。幾年以後,出了一個叫陶金的搖滾青年,帶火了短款西服和蘿蔔褲。哈文作證,這身行頭,早他好幾年我就已經發明瞭。

說起錢的好處,還真是一言難盡。

每回她的同學、朋友到學校裡來玩兒,都是我慷慨解囊,去小賣部買酸奶招待他們。現在說來,酸奶不值什麼錢,在那個年代還是挺奢侈的。況且架不住一來就來四五個,有的還特不拿自己當外人,“我就愛喝酸奶,來倆!”

心裡疼不疼另說,我臉上始終熱情洋溢,“大家隨便喝,哈文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哈文,你男朋友不錯啊!”“來倆”的那位開始說我好話。

“什麼呀?這就是我男同學!”哈文糾正道。

氣得我,咬牙也不是,切齒也不行。只好笑裡藏刀加以補充:“我是她關係特好的男同學。”

我一向自認為財商不低,何況男人為自己心愛的女人掙錢,天經地義。配音、司儀、駐唱,掙的都是小錢,真正稱得上“第一桶金”的是1991年。朋友辦了個小公司,我幫著倒騰了幾筆買賣,半個月賺出了別人幾年的工資。當然,絕對不違法。

揣著錢,我跟哈文回寧夏拜見岳父母,腰桿不由得直了許多。

之前哈文老跟我說,她三伯的女兒懂事,工作兩年,給家裡換了臺29英寸的彩電。這弦外之音我懂。

坐在未來的老丈人面前,我從包裡拿出一摞人民幣,瀟灑地往桌上一放,“這是我孝敬您的,明天給您買臺新電視,我已經看好了,29寸松下。”

環視客廳一週,我看沙發也挺舊了,看上去灰撲撲的,還是20年前的樣式。於是我又拿出一摞人民幣,“這錢,買套皮沙發,帶拐角的。這套該淘汰了。”

老頭兒打心眼兒裡受用,哈文也跟著長臉。啥樣的女婿叫萬里挑一?答案不言自明啊。

一扭頭,看見哈文姐夫過來了,“姐夫,來,坐坐!看看我給你帶的什麼。”我彎腰從地上拎起一個紙箱子遞給他,“日立888錄像機,咱以後在家也能看錄像了!”

“嚯,這傢伙得多少錢?”姐夫喜出望外。

“小意思,您就可勁兒看吧。”

這天,一家人皆大歡喜。最有面子的就是哈文。

第二天早上我睡過頭了,睜眼一看錶,8點整。壞了!鬧鐘怎麼沒響啊?還得幫老頭兒做飯哪!我一個鯉魚打挺跳下床,手忙腳亂地穿衣服,突然有人敲門,輕輕的三下。

“李詠,起來了嗎?早飯已經準備好啦!”居然是準岳父的聲音,老人家親自來叫我吃早飯!我一時間還真有點兒恍惚。

穿戴齊整出門,洗臉刷牙,然後來到餐桌前一看,嗬,待遇真不一樣,連茶都沏好了。

我吃著飯,哈文的媽媽又是慈愛又是心疼地說:“孩子,剛掙錢,省著點兒花,往後日子長著呢。”

“哎,你懂什麼!”準岳父忙在一旁打斷,“這孩子心裡有數著呢,知道掙倆只花一個。”

我兩邊點頭,“您二老說得都對!”心裡卻在偷著樂。這可真是,從奴隸到將軍啊!

【這姑娘不會被誰騙走了吧?】

我和哈文,曾經結婚10年不要孩子,就我們倆自己玩兒,因為熱戀的時候總是分開,分怕了。分開是鬱悶的,分開是猴急的,分開是想念的,怎麼辦?唯有看書,借書來打發時間,寄託情感。25歲之前,我讀遍了尼采、榮格、弗洛伊德……與戀人分別催生出一個多愁善感的哲學青年。

大二暑假實習,我在上海新聞臺,她在無錫電視臺,整整一個月沒見面,簡直百爪撓心。

我當時所在的欄目叫“浦江之聲”,早上5點半到6點直播,我的工作時間從早上5點開始,一直要忙到晚上10點多。一天還好,天天如此,就十分枯燥難捱。

我一個人住一間宿舍,房間裡有個小電視機,那時沒有太多好看的節目。大上海對我來說,就是一個陌生的花花世界,所以每天,我除了想哈文,想第二天的直播,餘下的生活就是在屋裡吃泡麵,看書。

有一天,我的導師盧嗣華微服私訪到了上海,來我房間裡看了看。

“你平時都看什麼書?”

我從枕邊拿起一本遞給她,她驚得非同小可,一勁兒打量我,眼神有點接近於“肅然起敬”。

“你看《資本論》?”

“是啊。”

“看得懂嗎?”

“看不懂。”我老老實實地說。

“你想入黨?”

“我想早點兒睡覺。”

相思之苦啊。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那叫什麼滋味兒?我不讀《資本論》,難道去讀汪國真詩集,那不是找死嗎?

一個月,那本簡明版《資本論》居然讀完了,儘管每天看不了幾頁就睡著了,醒了起來接著看啊,咱有的是時間。我敢說到現在為止,在我的同齡人裡,能讀完《資本論》的沒幾個。要問懂沒懂,懂得不多,但至少知道了什麼叫“剩餘價值”,以及馬克思和恩格斯之間的恩怨。最後還得出一個歪論:燕妮夫人多麼不容易啊!

我父親和岳父都說過,讀大學不是學專業,專業也學不完,關鍵是要在大學期間學習一種認識論和方法論,這才是受用終生的。

同理,我對《資本論》理解得深入還是粗淺並不重要,關鍵是我見識過了。時隔多年,您跟我說起上句,我能大致對出個下句。更何況,它還幫我催眠了呢。

大學畢業後,我被分到中央電視臺,唯一的一個播音員名額啊,本來是一件大喜事。據說老家十里八鄉都轟動了,整天高朋滿座,我媽忙得都招呼不過來。甚至有些過去沒能平反的“黑五類”也來找我爸了,“託你兒子向中央說個情。”

要是真那麼天遂人願,人生不就太平淡了嗎?誰承想,還沒摸清楚央視大樓子裡面什麼樣,我在順義接受完10天保密培訓,就直接被髮派到西藏電視臺播《西藏新聞》去了,一去就是一年。對於一個沉浸在熱戀中,同時滿懷抱負的年輕人,這是多麼沉重的一個打擊啊。

那年我23歲,一個人在西藏,開始讀尼采。這個年齡的人,誰會讀尼采呢?只有兩種,一種是絕望的人,一種是有信念的人。到現在,我都不敢確認自己屬於哪一種。

我承認尼采說的,孤獨是強者的伴侶,可此時的孤獨壓得我難以喘息。我想哈文想得發狂。很難說這種想,有多少是出於愛她,多少是在安慰自己。雖然還不至於想成神經病,但也快了。

又開始每天一封信,傾訴思念,傾訴孤獨。寫信是一天中最讓我期盼的事情,只有寫信,我才感到幸福。多數時候豎著寫,時間來不及就橫著寫。字儘量不寫繁體,怕她不認識。雖然在我多年的薰陶下,她對繁體字的辨識度有了大幅度提高,但遇上歡快的“歡”、大眾的“眾”這類,簡體繁體外形出入較大的,還是一頭霧水。

寫完信我就給她畫信封,招數還是老的好使,輕車熟路。反正我有的是時間。只有在寫寫畫畫中,我的心跳才是真實的。

西藏到天津有多遠?我心急啊,恨不得今天寫的信明天就到。

我在信封上畫了一個小飛機,飛機長得胖乎乎挺可愛,還忽閃著一對大眼睛。飛機下面掛著一塊方形的小牌子,上寫“航空”二字。

我以為寫上航空,就航空了。

第二天,我還想航空,但不想畫飛機了,於是畫了一個火箭。火箭屁股上掛著一個條幅:航空。

第三天,與其讓她睹物思人,不如干脆直抒胸臆。我在信封上畫了一個光著身子的小“丘比特”,張弓搭箭,瞄準遠方愛人的心。身後撲稜著一對翅膀,一邊一個字:航空。

看來看去,覺得全裸不妥,航空不得讓空姐看見嗎?怪不好意思的。於是又在丘比特兩腿中間畫上了一片樹葉子,好歹擋擋。

我們倆大約每週通一次衛星電話,每次只能說幾分鐘。可是通了好幾次電話,她還是沒有收到我的“航空郵件”。

後來我才知道,別說當時根本沒有航空,就是有,也得先去郵局交了錢,人家才給你航空。

終於等到快要回來的日子了。懷著難以名狀的心情,我又在燈下給哈文寫信:

夜已深了,可我睡不著,想著和你相見,想著見你以後該說些什麼,想著那一刻的心情和感覺,反正是什麼都想,複雜極了。

一年就快過去了,嘆一聲,時間真是飛逝。說來也奇怪,平日裡總覺得時間過得慢。站在意識之外去觀察,似乎用來形容時間速以流逝的句子,要遠比哀嘆時光慵慢的繁多。我在想,弗洛伊德對人類心理本質精神的實際貢獻,同時我也遺憾,遺憾那種理性甚至是缺乏本質對時空的看待。

如果像對伊德老夫那樣對待時間的研究,會為人類解決多少難題,希望也會重重減輕正在戀愛中的我的苦惱。當然了,也為你,但條件是,你的心情和我一樣。

好幾天沒聽到你的聲音了,理解我想你的心情嗎?是因為你忙?沒時間?還是忘了,遠疏於我?

當然,所有的可能都是存在的。但我不敢多想,真的不敢。

那時我喜歡用長句子,顯示思緒和文字的流暢。西藏是一個很寧靜的地方,沒有干擾,讓人一下子看很遠,想很遠。

而此時,近鄉情怯。積蓄已久的思念、愛戀、渴望竟然全部化作了不安和不自信:一年沒見,這姑娘不會早被別人騙走了吧?

我訂好了回程的機票,卻特意地,沒有告訴她時間。

飛機在首都機場落地,我便開始一路馬不停蹄。

先回臺裡報到。和我的老領導坐同一個電梯上樓,他居然沒認出我。我喊了好幾聲“呂主任”,他都只是看看我,禮節性地點點頭。最後我怒了——在西藏學得很糙,大喝一聲:“老呂!我是李詠!”

他無比詫異,掉轉頭對著我上上下下打量,確認這個扎小辮兒、留絡腮鬍子的人真是李詠,上前幾步摟著我,在我臉上摸了又摸,“孩子,瘦了。”眼裡泛著淚光。

報完到,我趕緊去“四聯”理髮,又變回原來的小分頭。然後回去洗澡、刮鬍子,換上新衣服,新襪子,連腳趾甲都剪得乾乾淨淨。

穿戴一新,坐地鐵到西單,在華威商場買了一枚藍寶石戒指,花了我9個月的工資。又在一家花店買了99朵玫瑰,仔仔細細包好,莊嚴地捧在懷裡。

接著,我趕到長途汽車站坐小巴直奔天津。為什麼不坐火車?火車倒是便宜,太慢,我等不及啊。

車到天津,已是暮色四合。我捧著99朵玫瑰站在路邊發傻。上次來是白天,有人接送,現在這黑燈瞎火的,哪兒是哪兒啊?

沒辦法,只好又打了一輛出租車,把我送到了天津電視臺。

逡巡片刻,我來到哈文的宿舍門前。沉住氣聽了聽,屋裡沒有聲音。

我的心裡,除了緊張還是緊張,竟然沒有了半點“期待”。

我舉起手,“噹噹噹”,在門上輕輕敲了三下。沒人理我。

“噹噹噹”,又敲三下。

“誰呀?”哈文的聲音,有點兒不耐煩。

我不吭聲,繼續敲門,“噹噹噹”。

“誰呀?!”除了不耐煩,多了幾分警惕。

我直到今天還依然記得,那一刻,我心中的忐忑。我怕啊,生怕她對著門外,喊出另一個男人的名字。不,別說名字,就算她兀自在屋裡嗔怪地說上一句“真討厭”,老子就能一腳把門踹開!

我還是不吭聲,屏著一口氣。“噹噹噹。”

緊接著就聽見咚咚咚咚一溜兒小跑。“吱扭”一聲,門開了。

房間裡沒別人。

我看著她,她看著我。愣愣的。

她還是短髮,比過去胖了點兒,臉上起了幾個青春痘。我皮膚黝黑,兩腮凹陷,襯得一雙小眼兒炯炯有神。一年裡瘦了4斤,倒是不多,但全瘦臉上了。

“我回來了。”相視半晌,我說。

流淚的不是我,而是她。她的淚水把我的心都化了。

這99朵玫瑰,此時可真多餘啊。想擁抱她,都騰不出手。

進了屋,我們倆不太適應,一時無話。於是沒話找話。

“今天忙嗎?”我問。

“還行,採訪王朝酒廠去了。”

說話間,我們都有點兒不好意思看對方的眼睛。

“哎,他們還送我瓶白葡萄酒,要不,開了吧?”她提議。

“行,開吧。”

面對面坐下來,我給她倒了一杯,也給自己倒了一杯,輕輕一碰,幹掉。慶祝我們的重逢。

正是意醉情迷,可惜腎不爭氣,就在這節骨眼兒上,我突然一陣內急。可能是剛才太緊張了,沒顧上往這兒想。我拔腿衝向樓道里的公共衛生間,飛流直下三尺,把這一年的孤獨、委屈、牽念、不安,都徹底地放走了。

這時,我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情感才“轟”地一下湧上腦門。

熱戀中的情人,闊別一年,難道只是不痛不癢地聊聊天,喝杯酒?我想象過千百次的擁抱呢?親吻呢?我要怎麼樣,才能表達我壓抑了太久的愛和思念!乾柴烈火啊!

您一定會想象接下來即將發生什麼,此處省略1250字嗎?不不不,太符合常理,就不叫故事了。

兩分鐘後,我走回房間門口,往屋裡一看,傻了。哈文居然和衣倒在床上,睡著了,睡得還挺香。

我這才想起她不勝酒力,平時從來滴酒不沾。

我走到床邊,俯下身,輕輕地吻了她的臉。然後獨坐在桌旁,自斟自飲,飲盡了瓶中的酒。

這,就是我們的愛情。

 【老婆就像塑料花,永不凋謝】

很快,我們便迫不及待地結婚了,結婚的意思就是我們再也不想分開。

之前,我住在單位分的一間11平米的小屋裡。牆上貼著各國國旗,各種尼泊爾的刀,各種銀質項鍊,十分野性。

我有一張很高的單人鐵床,我把四條床腿都鋸掉一截。晚上,趁天黑沒人看見,我溜出去偷木板,拿回來做成一個和鐵床一樣高、一樣長的板凳,放在床邊。最後買回一個大氣墊,充好氣往床上一放,床單一鋪,咱也有雙人席夢思啦!

西藏一年,我們的感情真被折磨苦了,心被揪得疼了。所以接下來,我們如膠似漆地膩了十年,方才覺出夠。

到了第10個年頭上,哈文主動提醒我,兩個人過日子有些無聊,家裡有些太清淨,我是老李家的獨子,總該有個後代云云。好傢伙,這麼一說,我責任就大了。那趕緊的,我現在就蓋工廠,搭生產線,咱造人開始!

然後就有了我們的女兒。

結婚17年,我對哈文是越來越怕。如果不出意外,到我安詳地告別世界那一天,這都是件鬧心事:這輩子我怕過誰啊?我跟我爸敢拍桌子,跟領導敢拍桌子。我沒做什麼虧心事兒啊,可我怎麼就這麼怕哈文?

凡事她不允許而我做了,比如喝酒,就得央求所有的目擊證人替我保密,替我保密,替我保密。我怕她。

只要她一瞪眼,一生氣,我頓時就像老鼠見了貓,把自己縮到最小,或者乾脆消失。我怕她。

我給她起了個名字,叫“劈頭士”——劈頭蓋臉謾罵的人士。她的經典句式是:“你若是我兒子,我一天不知要打你多少頓!”她一“劈頭士”,我馬上噤若寒蟬,絕不頂嘴。我怕她。

一百次爭吵,一百次是我認錯。我怕她。

我們倆有個原則,“矛盾不過夜,過夜就是仇。”有什麼想法,咱今日事今日畢,甭管多晚,坐在一起說明白了。實在有原因不能拉晚兒,那我先認錯:“我錯了,行不?這事兒就算結了。不許記仇啊。”她必須答應我不記仇,否則不許睡。

不是我的錯,我認。是我的錯,我更得認,我的風格就是不打自招。

男人向自己心愛的女人認錯是一種美德。我還給自己的美德想了個寓意深遠的說法:成熟的稻子總彎腰,我彎腰,因為我成熟。

我已經想了很久。到底,我怕她什麼?我反抗一回又能怎樣?

思來想去,我決定放棄一切有關揭竿起義的想法。因為我在意她的感受,我起義,她難受,我更難受。她“劈頭士”,她痛快,我也痛快。

我怕她,是因為我愛她。

我問朋友:“你把自己的老婆比作什麼花?”怎麼說的都有。

“玫瑰。”

“紅玫瑰。”

“百合。”

“麝香百合。”

我慢悠悠地說出我的答案:“我的老婆,我把她比作塑料花。”聞者皆驚。

“塑料花,很普通,但永不凋謝,擺哪兒是哪兒。”我解釋道。

科學家深入分析人類荷爾蒙,得出一個令人失望的定律:所謂“愛情”,保鮮期不超過36個月。或許不少人都親自驗證了這一說法。

但是對我來講,愛情是無限期的,就像塑料花的花期一樣永恆。

什麼是愛情呢?火熱,纏綿,晝思夜想……這固然必不可少,但只是一個階段。待到年深日久,婚姻除了油鹽柴米,總還要有點兒情感的維繫。

通俗點兒講,夫妻一開始之所以結為夫妻,都是因為彼此相愛。有點兒像做買賣,頭一次合作成功,純粹自願、雙贏。但咱不是做一樁買賣就完,還得長期合作,而且不一定老能賺錢。即使不賺錢,關係也得維持著,為下一次賺錢做準備。這就是經營。

婚姻怎麼經營?每個人都有一套理論。

有人過膩了,去外面的世界尋求安慰;有人心大膽小,只好成天在家找茬挑事,怨天尤人;還有人,深諳生活不過如此,沒頭蒼蠅似的亂撞,不如認準這一條路走下去。那咱就修路吧,有什麼溝溝坎坎,咱一塊兒把它填平了,有什麼陳年積怨,咱心平氣和把它化解了。

竊以為,上述三者,以後者為上上策。不謙虛地說一句,在下即是。

除了經營,我再作一增補:婚姻還要積蓄。積蓄的不是錢,而是每一天,兩個人之間一點一滴的關懷。誰家都有急著用錢的時候,怕就怕錢到用時方恨少。兩個人的感情也一樣,每天攢一點兒,關鍵是攢多了還有利息呢。將來無論遇到什麼事,讓人生氣的,產生誤解的,你們首先念起的,卻都是對方的好。

別見怪,我說什麼都愛往錢那兒聯想,您還不得不承認我言之有理。

我和哈文一直過得很有意思。有時候我們躺在雙人浴缸裡,我捋著我的長髮,她揪著她的短髮。

“看咱倆這樣兒,到底誰男誰女啊?”她說。

“是啊,我也納悶兒呢,咱倆什麼關係?夫妻?情人?哥們兒?同事?朋友?好像都有點兒。”

結婚17年,我對婚姻的定義是“像霧像雨又像花”。激情似火的日子當然已經走遠。剩下的是一種親情,一種相互的牽掛和寄託。我以為,這就是最深的愛了,深到無以形容。

我們經常會給對方一些驚喜。當然了,她掌握著家裡的經濟命脈,我連銀行卡密碼都不知道,這無形中增加了我製造驚喜的難度。

去年,在她生日之前,我犯了個大錯誤:酒喝高了,大醉酩酊,當眾散盡了德行。我看人都是重影,來了認識的,必須跟我連幹三杯,不認識的,就讓人家“滾蛋”。倍兒高檔的酒杯,被我可勁兒往地上砸,那可是要賠錢的。

酒醒以後,我自稱“斷篇兒了”,發生了什麼一概不知。當然,單聽旁人描述,我也自知其罪當誅。把哈文氣得呀,幾天都不跟我說話,一看就是憋著火呢。千萬別惹她,一碰就炸。

誰讓我借酒裝瘋呢?哈文這股子氣如果不及時疏導,後果將不堪設想。好漢不吃眼前虧,我道歉。

怎麼個道歉法?語言是蒼白的,行動是有力的。我溜到商場裡給她買了一隻鑽戒和一副耳釘。既是生日禮物,又能冰釋前嫌,一物二用,相當於打五折!

當然了,如我所料,因為支出達到了一定限額,立刻被她察覺到了。

那天她回家挺早,一進門,黑著臉。我立刻躬腰垂首迎上前去,渾身上下都賠著小心,聽候發落。

“你動賬上的錢了?”

“我……啊對,我動了。”

“幹嗎去了?”

“我能不能過幾天再解釋?”我故意給她撮火兒。此時越是盛怒,彼時才能越覺得對不住我。怕啥?東西在,底氣足。

果然,她上套了,劈頭蓋臉謾罵道:“少廢話,現在就說!”

我裝出萬般委屈的樣子,從抽屜裡取出一個精緻的首飾盒。“本來想等你生日那天再告訴你。”說著,把盒子打開給她看。

哈文當時愣住了,看了看首飾盒,又看看我,臉上浮現出一個不易察覺的虛榮的微笑。嘴上卻依然不讓步,“什麼意思啊?想買通我?告訴你啊,別以為這麼就能矇混過關,檢查寫好了沒有!”

“寫,寫,我今晚就寫。這個是我送給你的生日禮物。老婆,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啊,原諒我吧。”我眉眼笑作一堆地看著她,心想哼,看你能把我怎麼樣。你不給我面子,還能不給它面子?

往俗了說,女人都喜歡鑽石。往雅了講,是鑽石還是玻璃並不要緊,要緊的是我的這份心。我覺得我是個當之無愧的好老公。我掙的錢都毫無保留地交給你,主動放棄銀行卡密碼知情權,好不容易偷偷支點兒出來,還是為了哄你開心。只要我沒做違法亂紀對不起婚姻的事兒,你不原諒我都說不過去。

今年我又如法炮製,送給她一塊非常心儀的限量版千禧表,作為生日禮物。她心情和諧,我們全家都和諧。

您該說了,這事兒做得挺刻意的,有勁嗎?我告訴您,有勁,不信您就試試!

俗話說得好,家業家業,有家才有業。您聽說過“業家”嗎?那是姓葉的他家。

所以我很戀家,家庭高於一切。

我的朋友,哈文都認識。她的朋友,我也都知道。我們倆就這麼透明。有人說,即使是兩口子,心裡也得有塊自留地,我們不弄這個。你把整個後半生都交給她了,她是你的遺產第一繼承人,還保留啥呀?帶到骨灰盒裡去?

所以我們之間溝通特別直白。

“哈文,你瞧那女孩兒,多溫柔,你要是像她一樣就好了。”

有時候她會因為我措辭過於直接而傷自尊,繼而“劈頭士”,或者也跟我來這套,專門針對我臉長、腿短等生理缺陷進行人身攻擊。但其實我們心裡都挺明白,越是直白,越是在乎。

這些年,所謂美女,我見過太多太多。我曾經在心裡拿她們跟哈文做過類比,都比她漂亮。但是隻要一回家,一見到哈文,我就由衷地發現:我老婆咋這麼好看?可見老婆美不美,其實不是視覺問題,而是心理作用。

很多人說,孩子是婚姻的第三者,所以我們抵制了10年。但事實上,我發現女兒的出生並不能沖淡我們之間的情感維繫。現在我們是三個人,彼此相愛,不分孰重孰輕。

有時候我犯了錯誤,哈文使勁兒戳我腦門兒,“你呀你呀,你跟女兒就像我的兩個孩子!”令我自尊心備受打擊。但內心深處,我又是充滿感激的。一個女人,能把我當成孩子來愛,我還奢求什麼?唯有想靠近。

在她面前我是個挺調皮的壞小子,經常穿得花花綠綠晃到她辦公室裡去。

她一抬頭,“喲嗬,今兒用的什麼香水?”

組裡同事都知道,李詠來了有兩個標誌,一是樓道里瀰漫著香水味兒,二是哈文辦公室裡傳來她肆無忌憚的笑聲。

“管著麼?”說著,我又得意洋洋地晃出去。

但吊兒郎當之外,我首先是個好老公。當老婆和女兒起了衝突,我護著老婆,訓孩子。這中間當然有“紅臉白臉”的策略,但也有一個很根本的想法。女兒還小,她還會有很多人生的體驗,受點兒委屈算什麼?應該叫“挫折教育”!可老婆就一個,跟我20年了,委屈誰,也不能委屈她呀。

有一次我和哈文在外面吃飯,直接就衝過一個女的來坐我對面,情深款款道:“你還愛我嗎?你拋棄我了?”有道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我第一反應就是“快叫保安!”

我就是要做給我老婆看,你放心,我不是這樣的人。而我們之間當然也有著百分之百的信任。當年我們租房子住的時候,鄰居只要看見哈文買一摞匹薩餅回來,就知道她又要出差了。因為我是一個宅男,我可以連續一個月不出家門,因為老不出門,我的跑車電瓶都放壞了。

我們也有七年之癢嗎?

結婚七年,我們聊起了這個話題。然後背過身,一人寫一個小紙條,數“一、二、三”,同時亮出答案。

答案一模一樣:“癢。”

既然癢,該怎麼撓?我們倆分頭行動,各自撓各自的,行不行?行。而且有的是機會。那麼愛情不再維繫,我們的相愛只是空白一場。這樣的結局,我們不願意。

我們商量出一個止癢的方案:各自買套新睡衣,天麻黑的時候把商標剪了換上,溜上床,背靠背一躺。我就當身後躺的是別人家老婆,雖然回手一摸,跟我老婆一樣胖。咱精神上過回癮,行嗎?

只是我正閉目陶醉於無邊遐想,耳邊突然傳來“劈頭士”的怒喝:“走什麼神兒呢?是不是又想哈文呢?不許想!”

我屬於出國旅遊不用調時差的那種人,作息詭異,晝伏夜出。所以,和老婆經常見不著面。她睡了,我還在工作,我睡了,她該起床上班了。

於是我們養成了互相留條的習慣。

一天夜裡,我為了一樁工作的事兒頭疼,溜達出來逃避一下。路過臥室,聽見一陣甜蜜的鼾聲,伸頭一看,哈文睡得這叫香。給我羨慕得啊,當即提筆賦詩兩句:“屋內自有被窩熱,屋外奮筆疾書苦。”又附一行小字:請將表對至12點。

這是讓她起床以後幫我調鬧鐘,免得我一覺睡到天黑。我自己不是不能調,但是多少年來習慣了,不信鬧鐘信老婆,不信自己信老婆。去外地出差,酒店叫早服務我都信不過,永遠把手機放在枕邊,老婆電話來了,我就該起了。

中午起床,發現還是那張紙上,哈文給我來了兩句回贈:“床上自有逍遙客,班中卻是忙碌人。”那意思是現在您消停了,我出去掙錢,您還有啥不平衡的?

我欣賞著她的小“狗爬字”,心想,我老婆真是很有情趣啊,這日子過的,真美。

一天, 我們倆在家翻箱倒櫃,找從前那些舊書信,還翻出這樣一張紙條:

親愛的老婆,早上好!

要知道你今天對我說的兩句話,“幾點回家?湯放在微波爐裡怕你看不著。”對於一個已經“功成名就”的年過而立的不耐煩的男人來說,起什麼作用?告訴你,就像是酒鬼見到了酒,饞貓遇到了腥。兩個字“受用”。

雖然我只淡淡說了聲,早點睡吧。但是淚花已在我眼眶內湧動,只可惜你沒看到,睡著了。

有了疼我的老婆,有了愛我的女兒,有份騰達的事業,對我這樣一個心態極度虛榮的男人是何等重要。是,我虛榮,虛榮曾讓我犯過錯,也讓我坐享成功。今天我的這顆虛榮的心獲得了極大的滿足,如果這種感受可以持續,我願意虛榮一輩子。

寫下這兩段話,絲毫沒有做作,也不是在煽情,只是我的真實感受。為了這份真實的感受我吃了兩隻蟹,喝光了一碗湯,還灌下了兩瓶朗姆預調酒。如果你覺得此信特別,就當是我的求愛好了。真的,老婆,我愛你!

我慶幸,我們還保留著這麼多生活的痕跡,即使在最平淡的日子裡,仍能想起這麼多美好的瞬間。

還記得那天,我工作到深夜,到家已是凌晨,看到她的留言心裡熱乎乎的。走進臥室,看見她已經睡著了,輕輕打著鼾。我坐在床邊搖了搖她,想跟她說說話,她迷迷糊糊不肯醒來,“別鬧,我困著呢。”

“好好好,睡吧,睡吧。”我輕手輕腳退出去,關好房門。懷著深深的幸福感,一番大快朵頤,喝高了,最後寫下了那張字條。

不怕您見笑,我作了一首打油詩,與各位像我一樣準備“一條道走到黑”的中年人士共勉:

姻緣實難得,修路好處多。

愛情須保鮮,自備保鮮膜。

如此至情之人,難怪哈文撰文,永失我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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