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沒想起,自己有多久沒回中原了。
沙漠裡的風,每天都往北吹,
而我的客人卻常常從南方來。
南方來的人,總是特別健談,也特別的雞賊。
一副商人的嘴臉,一肚子壞水,卻總喜歡和你講道義。
我是無所謂,見慣了來人,只要有錢賺,
為了生活,道義算什麼。
(一)
每次來找我的人,都喜歡問我一個問題,
你看起來總是很孤傲,眼神裡讀不到絲毫殺氣,
卻總令人不寒而慄,我很好奇,和你做朋友的都會是什麼人?
我一直沒有告訴他們,我沒有朋友。
因為能和我做朋友的,都死在了我的劍下。
每年驚蟄,
我都會給自己放一天假,
無論前來的人,身份如何顯赫,
也無論對方開的價有多高,這一天一律不接。
這是我的規矩,也是這片沙漠的規矩。
往年的驚蟄,每到午夜時分都會起風,
風吹著旗子,沙沙的聲音,像極了刀劃過脖子的茲刺聲。
我一直想見識一下,別人的刀劃過我的脖子會是什麼樣的感覺。
但直到此刻,也一直沒能聽到。
倒是被我劃過的人,越來越多。
每一個被我劃過的人,在倒下之前我都會問他們一句,願不願意和我做一秒鐘的朋友?
結果他們的回答,異常的雷同,瘋子。
我喜歡這個名字,因為我知道他們恐懼,恐懼是會傳染的,就像殺人會上癮一樣。
(二)
我也不知道我接了多少單生意,
除了驚蟄,每天都會有不同的人找上門,
當然,不是尋仇,而是買兇。
我知道,他們比我更要珍惜我自己。
因為在這方圓百里之內,再也找不到一個像我一樣乾淨利落又省心的殺手。
價格不一定公道,但殺人從不失手。
最重要一點,任誰也無法從我這裡得到買兇人的丁點消息。
以前沒見過高山,心裡總想著能會一會高山。
現在,自己成了高山,倒也不那麼想有人來尋。
或許有人會問,當初為何會跑到這荒涼之地當殺手?
我也不知道,可能,只是想見一見這塞外的風光吧。
(三)
以前尤喜烈酒,一是為了痛快,二是為了消愁。
現在,已經沒那麼喜歡了。
酒淡如水,世事涼薄,
倒是愛喝東十里的茶。
東十里的老闆是一個緘默的人,
話不多,事情也做的乾淨利落。
我甚至會錯覺,我們就是一路人,
只是很可惜他不會執劍,
不然我一定會邀請他加入。
他有一門絕活,叫一刀。
但很少有人能喝得上,而恰好我有幸喝過一回。
泡一刀的時候,很是講究,茶葉、水質、水溫、氣候、心情,五者缺一不可。
掌櫃說,我很少給殺手泡茶,你是第一個。
一刀雖為茶葉炮製,但其烈不輸燒刀子。
其烈不在口感,而在心。
你看起來,雖為冷血,但我知道你心裡也有一把尺,一個心懷對錯的人,再冷血也是性情中人。
這是你優點,也是你的致命之處。
我不屑的搖搖頭。
不信?不信你可以試試。
但醜話要說在前頭,心事越沉,一刀越烈。
我沒有答話,拿起便一飲而盡。
那一晚,我們從烹茶煮酒一直聊到我引以為傲的劍氣和刀法,
雖然我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異樣,但心裡還是為之一振。
想不到他為人如此羸弱,又手無縛雞之力,對於劍氣、刀法竟有過人之見。
離開東十里之後,腦海裡一直搖曳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若隱若現,如夢如幻。
或許她說的對,思念就是一劑穿腸毒藥。
記得越深,越容易變得冷漠。
之後的幾天,東十里的掌櫃知道我要來,便常常提前備好一刀。
可能因為我是第一個喝完一刀還想再喝的人,所以他顯得格外熱情。
《卷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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