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她的愛只能在日記本里綻放

流言——她的愛只能在日記本里綻放

如果沒有意外相逢,這份感情還在嗎?如果沒有那本日記,這段故事還有嗎?如果轉過身去可以結束,這世界上還有愛嗎?可如果這就是愛,能這樣就結束嗎?他忽然明白,有的愛可以在明媚的陽光下盡情呼吸,而有的愛卻只能活在日記本里,在往事的影子裡悄悄綻放……

他出差到了廣州,居然在機場遇見她―――多年不見的中學同學。她在人群中高聲叫他的名字,他遠遠地望過去,半天才想起她究竟是誰,他有點不敢相信,多年不見的醜小鴨,居然變成了天鵝。

然後兩個人一起吃飯。她開著白色的轎車帶他去熱鬧的酒樓,一路感慨。這許多年未見,她還能一眼就認出他。她喋喋不休,像個饒舌的小姑娘。她七年前嫁做香港媳婦,現在和老公住在廣州做生意,一個女兒今年三歲,他們的生意還好,老公經常在廣州和香港之間往返,她也常帶著女兒到香港看望公婆。“你又如何?”她側臉,笑著問他。

他朗朗地笑,說自己在金融系統工作,從來沒換過單位,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老婆剛剛生下一個八斤重的大胖姑娘,正在家坐月子。他想了想,說:“你變化真大,我險些認不出。”

吃完飯,她帶他看夜景,他們聊了很多中學時候的事。送他回酒店的時候,經過她家樓下,她讓他在車裡等,自己上樓拿下一個筆記本。她把本子給他,讓他回到酒店以後再看。

這是一次很愉快的相逢,儘管讀書時他們並非好友,甚至連熟絡都算不上,但他們畢竟是同班同學,有很多共同經歷的場景,那些往事披著記憶的色彩,讓他們之間的相聚變得美好而倉促。

回到酒店,他給老婆打過電話,洗了澡,打開電視,才看見桌子上的筆記本。是很舊很土的那一種,有年頭了。他打開,還真是的,扉頁上落了日期,十二年前的9月1日。

那一天,他們升入高中,開學的第一天,他穿白色的西裝,戴白手套,騎一輛永久牌黑色自行車。班主任點名的時候,他站起來,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嘴裡卻很不嚴肅地說:“請多關照!”他說過的話,做過的事,他當時穿的衣服,被她在那個筆記本上寫得清清楚楚。

他的手開始沁出汗水。十二年前的事,多數的細節他早已模糊不清,卻被她白紙黑字寫在紙上。多年重逢的現在,他才知道,她曾經那麼密切地注意著他。

那一天值日,輪到她跟他一起,原因他不記得了,反正他走掉了,她一個人默默地打掃完教室,然後坐在他的位置上等,一直等到天黑他都沒回去。第二天,他恍然大悟,對她說抱歉,還說請客吃冰淇淋,但是回過頭去便被他忘了個一乾二淨。

運動會上他跑五千米,跑下來後累得蹲在樹根下嘔吐,她拿了溫水給他,他接過去漱口,她再遞過來,他連頭也沒抬就說不用了。

她知道他父親是立過功的將軍,住在將軍樓裡;她知道他喜歡喝啤酒打麻將喜歡玩世不恭地開女生的玩笑;她還知道他喜歡隔壁班梳長辮子的高個子女生……她反反覆覆地提起,自己配不上他,所以只好等老了的時候,兩個人再見面,她就有機會說愛他……

合上日記本,他百感交集,此時已是東方魚白,他用一整夜的時間溫習了那段青蔥歲月,去審視別人眼裡被暗戀的自己。那時候他從未注意過她,她是那種站在人群中看無數眼也不會引人注意的女生,然而時間改變了一切,歲月裡,他變成了一個瑣碎的普通男人,她卻被刻畫成一個生動鮮活的美麗女人。

真讓人難以置信,她曾經那麼刻骨銘心地暗戀過他。他知道現在明白已經為時已晚,可是要什麼時候才算合適呢?十二年前他年少輕狂時,是不會看上那時候的她的,說不定還會因被她那樣的女生暗戀而心生嫌惡。不是嗎?

來得正好的愛變成了婚姻,不合時宜的愛,碰上了是痛,碰不上同樣是痛,痛在心裡,痛在眼裡,都是不解恨的風情。

流言——她的愛只能在日記本里綻放

第二天一早,她打電話來,說在賓館樓下,叫他一起吃早點。他說:“不了,會議安排了早餐,我下去把日記本還給你。”

她穿了一件綠色的T恤,精神煥發。他卻蓬頭垢面,眼睛紅紅的,嗓子也鈍鈍的不清爽。她接過日記本,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的樣子,他直愣愣地問:“為什麼要給我看這個?”

她隨手打開那個本子,隨意地看了幾眼,表情漸次凝重,眼睛遊移地望向別處,答非所問地說:“好吧,就這樣吧,你散會以後我們再聯繫。”說完轉身離去,高跟鞋有節奏地越敲越遠。

他無心開會,一整天都在走神。這個世界上真有這樣的感情嗎?又恰好被他碰上?好像一場豔遇,突然發現原來對方早已心儀自己多年,一切就都變得沉重起來,來不及欣喜若狂地享受,便陷入了另一種深沉的思考,遠非重逢或者曖昧那麼簡單。

他年輕的時候放蕩不羈過,一個個女孩子的面孔閃過去,浪漫多情的花心大少某一天厭倦了在花叢中的遊戲,收了心也甘了心。世間的風流情事大多不過如此,最終一樣要過柴米油鹽的日子。於是,他開始尊敬領導,開始計算著攢錢,開始嚮往守著老婆孩子的天倫之樂。

後來,看著老婆在產房門前痛得死去活來,他心驚肉跳,暗暗下定決心,這輩子一定要對她好,不能辜負她。豈料話音繞樑未絕之時,豔遇突然從天而降,字字句句都是真情畢現,他還能說什麼?

他不停地抽菸,想起的往事越多,她的面孔就越清晰可現。後來她發來短信,說:“也許無意中碰到你,一時太高興了,不知道怎麼表達才好,如果在我冷靜時,日記是不會給你看的。”

他的心跳加速,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躁動,迅速回復:“可是我已經看了,而且很感動,一夜未眠。”

事情總是這樣的,男女之間一些突如其來的意外,如果兩個人可以不斷地提起,必然是越走越近,至少是動了心思要靠近,才不會扯遠話題,非要探個究竟。可是究竟會怎麼樣呢?最後無非是在彼此的懷抱裡,如願以償。

他和她,來來回回的短信息,隻言片語地試探著彼此的感受,明知眼前是深淵險峰,暫時也已顧它不得。

那天,他們兩個人在一個有霧的夜晚,在一個山頂上,握住了彼此的手。她說:“我以為十二年過去了,這份感情可以放下,可是再見到你,我才知道放不下,是不是我們還沒有老?”

他問:“為什麼要等到老?現在你也有機會說……”他故意停頓,然後接著說,“說那個什麼我。”

她笑,說:“十二年了,你還是那麼油腔滑調。”他問:“你喜歡嗎?”

她沉默,然後無奈地說:“我不喜歡別人油腔滑調。”

他接過話頭,“唯獨喜歡我,是嗎?”

她反問:“你說呢?”

他們說了很多那種只在少年時代才有的愚蠢話題,把時間遠遠拋在腦後。

送他回酒店時,她進了他的房間。他們靜靜地擁抱著,互相聞著對方味道,似曾相識的感覺。

老婆的電話打來了,他聽見電話裡女兒的哭聲,心裡掠過一絲緊張。老婆說:“什麼時候回來啊?我很想你。”他說:“我也想你,替我親親我們的小妖女……”說這話的時候,他下意識地把她從懷裡輕輕推開。她不出聲,輕輕地握著他的手,眼睛若有若無地環顧著房間。

他放下電話,換了一個姿勢擁抱她。她輕輕地吻了吻他的臉,問:“打算帶什麼禮物回去送你的老婆孩子?”他看她的臉色,沒覺得有任何不妥,便答:“隨便什麼吧,她不計較,有空出去轉轉。”

她要走,他希望她能對自己說聲“我愛你”,但任憑他如何說逗,她就是不說。

那天,他悄悄從會場上溜出來,然後和她一起出去逛。他們幾乎逛遍了所有的商場,走路走到腳軟。

她問:“你老婆多大?多高?白不白?喜歡什麼顏色……”於是買了一些絲巾、衣服和化妝品。他拎著大大小小的袋子,跟在她身後,笑著說:“這一點都不是我的風格。”

她轉過頭,嚴肅而認真地對他說:“告訴她是開會的女同事幫著一起買的,她會吃醋嗎?”他笑著說:“不會,她對我一直進行無為而治。”

最後一夜,他給老婆打電話,說:“老婆,我明天就回去了,我買了一大堆好東西送給你,坐完月子你就可以閃亮出門了,是一位同事大姐幫我參謀的,全是名牌呀,你一定會喜歡的。小妖女乖嗎?你還痛嗎?你想我嗎?我很想你,真想馬上飛回去……”

她坐在一旁,十指纏繞,把電視的聲音調得很大,背對著他。他放下電話後問:“怎麼了?因為我要走嗎?”然後他從背後抱住她,聞到她發端和頸窩的味道,一個精緻女人淡雅的清香。他動容,她掙脫,站起身來,關掉電視。

如果沒有意外相逢,這份感情還在嗎?如果沒有那本日記,這段故事還有嗎?如果轉過身去可以結束,這世界上還有愛嗎?可如果這就是愛,能這樣就結束嗎?

走的時候,她對他說:“好好休息,睡個好覺,明天一早我來送你。”

天亮的時候,他睜開眼就看見了美麗的她,化著淡淡的妝。她嬉笑著說:“蜜月結束了,你該起床了。”她的笑容有些妖魅,沒有倦容。他起身收拾東西時,悄悄從側面打量她,蜜月?還真有點像。

從酒店出來,她說還有一點時間,去洗洗車。他站在洗車店外面等她,看見七八個穿工服的工人圍著她,然後在她的車周圍忙前忙後。太陽昇高了,亮亮地照過來,車玻璃閃著刺眼的光。突然之間,他發覺他們其實相隔遙遠,而且即將越來越遠。

他把手放在褲袋裡,摸了摸那枚絲巾扣。那是她選的,配那條給他老婆買的絲巾,她說她很喜歡那種簡單的流線型,用做裝飾顯得大方又別緻。當時他毫不猶豫地買下來,是想著送給她的,但不知道為什麼總是難以表達,那是她選來要送給他老婆的,他怎麼好再轉送給她?表達,想起來簡單,做起來總是有點亂套。

他的小妖女在家等他呢,那這個大妖女是誰的?就算她這十幾年一直想著他,但她也從來都不是他的。

她不說話,一改幾日裡熱情大方的態度。到機場後,她停好車,跟在他身後。他幾次想停下來擁抱她一下,然後把絲巾扣送給她,但是他很緊張,甚至有些害怕。這種時刻,他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做什麼。

到了安檢入口,兩個人留戀而客氣地握了握手。他說:“我走了,有空回家鄉看看。”她說:“一定。”

飛機提醒乘客關掉手機的時候,他看見一則短信息,她發的,只有三個字:“我愛你。”他把絲巾扣緊緊握在手中,心裡冒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他忽然明白,有的愛可以在明媚的陽光下盡情呼吸,而有的愛卻只能活在日記本里,在往事的影子裡悄悄綻放……

流言——她的愛只能在日記本里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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