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漂亮惹的禍 劉瑛
謝然生下來就是個漂亮的女孩兒,膚若凝脂,面如桃花,眼似黑寶石瑩瑩發亮,小嘴粉嫩溼潤,一笑兩個深深的酒窩兒。她的相貌給她以後的人生帶來了不少驚喜,當然,也惹來了一堆麻煩。
上小學四五年級就有不少小男孩兒偷偷塞給她字條:“然然,你好美,我好喜歡你!”
初中三年,課桌裡天天都有不署名的求愛信,那熱烈的語言,讓她小臉兒發燙,吹皺了她心底一池春水,擾亂了她的正常學習生活。勉強考上了沙城縣高中以後,更是追求者如雲,走到哪兒都有男孩子主動搭訕,弄得她不勝其煩。為了不分神,上課她不是練字帖就是畫畫,三年下來,她練成了一手好字,素描畫畫得出神入化,文化課卻學得是一塌糊塗,只能望大學興嘆。
她不想復讀,準備南下打工。看著如花似玉的女兒,謝父的眉頭皺成了疙瘩,連著好幾夜輾轉反側不能入眠。
當時的沙城縣高中,一直備受外界關注。因為績效工資問題,老師集體罷課,上了《教育時報》頭版頭條,校長就地免職。高考舞弊事件,驚動了中央教育部,校長、書記、教委主任,均被罷免。教育界的事兒,讓縣裡的大領導們頭疼不已。
有精明人士,向縣裡大領導舉薦高中語文教師賀震剛當教委主任,理由是省報主編是賀震剛的大學好友。
賀震剛上任以後,沙城縣高中的負面新聞,沒有再登過報。原來門可羅雀的賀家,從此天天門庭若市,有求升職的,有想從鄉下往縣城裡調動工作的,還有想晉級的……
謝父有一天也帶了一袋子紅薯,一袋子花生來到賀家。原來賀震剛是謝父初中時的同桌。
多年不見,賀主任很熱情地接待了謝父,問他有啥事兒。謝父搓著乾裂的雙手,臉憋得通紅,半天才說明來意。
賀主任哈哈大笑:“老同學啊,姑娘漂亮是好事兒呀,有啥不放心啊!不過,現在跟從前不一樣了,大學畢業生找不到工作的比比皆是,你看這樣行不行?我愛人李嵐在教研室主管中學語文教研,經常出差。我母親年紀大了,
讓閨女先在我家幫忙,接送接送我上一年級的二孩子賀斌,做做飯,打掃打掃衛生。我不會虧待她的,每月一號按時發給她工資。工作的事兒,有機會我會考慮的。”謝父連忙說:“中,那中!工資不工資的就不用提了,反正閨女在家閒著也是閒著。”
謝然的到來,讓賀家從此一塵不染,也讓賀氏夫婦省了不少心。快樂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眨眼間三年過去了,在謝母和李嵐的細心調教下,謝然接人待物頗有大家風範,賀家也都把她當成自己人疼愛。她舉手投足,衣著服飾,越來越像個城市人了。到了2003年,二十一歲的謝然,出落得更加出眾,出門上街,回頭率百分之百。
每天晚飯後,謝然都跟隨賀主任的愛人李嵐去廣場跳健身舞。她一米六六的個頭,身材曼妙,舞姿輕盈。她在哪兒,哪兒就是一道亮麗的風景。
謝然的出現,引起了一個出租車司機小夥子的注意。經過了一段時間的細心觀察,接賀斌上學的路上,他製造了很多次不期而遇。遇見的次數多了,他便主動搭訕:“你好!我叫張廣,是出租車司機,見到你很榮幸!”謝然臉兒一紅,不知所措,牽著賀斌的小手倉皇逃走。
小夥子一米七六的個頭,白白淨淨,濃眉大眼,就是有些匪氣。他臉皮兒厚,從此見了謝然就主動說話,說話說得次數多了,也便成了熟人。
張廣上初中時,不好好學習,老跟人打架惹事兒,令中規中矩的教師出身的父母不知所措,託人把他送到了部隊。復員回來,成熟了些,不再打架,偶爾仍會與以前的狐朋狗友打打牌,喝喝酒,唱唱歌。
張廣很會討女孩子的歡心,今天給她一本言情小說,明天送她個情人扣,後天贈她一支紅玫瑰,再後來經常請她去“一心一意”喝咖啡,偶爾還到歌廳去k歌,每天再發幾條曖昧信息。不知不覺中,謝然陷入了情網。到李嵐發現,告訴她張廣不是她的良人的時候,她早已不能自拔。
張廣帶謝然去見他的父母,他父母沒有嫌棄她是個小保姆,只是擔憂地說謝然長得太妖冶,不安全。張廣聽不進去父母的意見,一心一意要把謝然娶回家。
謝然早已習慣了城市生活,心裡很排斥回老家繼續當“面向黃土背朝天”的“下里巴人”。進賀家的頭一年,每逢星期天回家看父母,都要住上一晚再走。春節回去,住上一個星期才回來。第二年,偶爾回家看看,當天就回來了。到了第三個年頭,連春節都是在賀家過的。凡是到過賀家的人,都知道他家有個絕色的小保姆。
夜深人靜失眠的時候,謝然常常望著窗外的萬家燈火,十分惆悵,總覺得自己像水上的浮萍,有一種漂泊感,找不到歸宿。當張廣熱烈追求她的時候,她很感動,她盼望著快點兒嫁給張廣,早一天成為真正的城市人。為了抓牢張廣的心,她竟然半推半就地答應了他車震的要求。
又一次約會,張廣神神秘秘地說:“你想不想有份正式工作,有個城市戶口啊?”她臉紅紅地,點了點頭。張廣如此這般地交代了一番,又交給她一個小紙包兒。
謝然捏著紙包猶猶豫豫地說:“害人的事兒我可做不來!”
“又不是讓你殺人放火!不幹就算了,這是為你的前途著想啊,你總不能當一輩子保姆吧?一輩子可長著呢!”他十分生氣。
看張廣真生氣了,她囁嚅著說:“要不,我找機會試試吧!”
兩人不歡而散。
楓葉紅了的季節,李嵐去上海,參加為期一個周的學術研討會。她走的第三天晚上十一點多,賀震剛喝得爛醉如泥地被司機送了回來。司機說:“然然,讓賀主任多喝點兒水哈!”,爾後就開車離開了。
謝然倒了一杯水,哆哆嗦嗦地把紙包裡的東西倒進去,用勺子攪勻,端給賀主任:“賀叔叔,您喝水!”
賀震剛迷迷糊糊地端起杯子一飲而盡。
零點謝然端著一杯水,再次來到賀震剛的臥室,只見他面紅耳赤,身上的衣物被他扯掉,胡亂地甩在地上,兩手在身上亂摸,還做出一些羞人的舉動。
謝然不知所措,猶猶豫豫地退了出來。想起張廣生氣的樣子,又壯著膽子走了進去:“喝水賀叔!”
賀震剛伸手打落了杯子,就勢抱住了謝然,喘著粗氣,急切地說:“嵐嵐,熱,好難受啊!”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他再也記不得了。
凌晨,賀震剛被一陣陣劇烈地頭疼疼醒,摸索著打開床頭燈,看到身邊的佳人,驚得睡意全無。推醒謝然,顫聲說:“然然,這是咋回事兒?”
謝然用被子裹緊赤裸的身子:“我,我……”我了半天,也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
看到被單上觸目驚心的朵朵“紅梅”,賀震剛捶著枕頭暗自垂淚。而後哽咽著說:“然然,我意識模糊,你不是清醒的嗎?我一直把你和我女兒賀丹同樣看待,你是我的閨女啊!為什麼?為什麼這樣對我?你又為什麼這樣作踐自己啊?我一向潔身自愛,你毀了我的半生清白,你把我推到了不仁不義的境地呀!”
頓了一頓,他傷心地說:“知道我前幾天跟你要照片幹啥嗎?我在給你辦2000年以前的中師畢業證書!”
謝然咬著嘴唇,渾身發抖,默默垂淚:“對不起賀叔!”
“知道我昨晚為啥喝醉嗎?你的工作、戶口,全他媽地解決了。我請客答謝,誰給我端酒我都得喝!明天你到教委文印室去報到,今天就搬離我家!平時看你也是個老實的丫頭,沒想到你城府這麼深!”估計是氣急了,也傷心透了,一向斯文的賀主任,首次爆出了粗話!
謝然搬到張廣家去住了。張廣聽說一切都解決了,高興得抱起謝然轉了好幾個圈:“然然,我的好然然,還是我的主意好吧!”
“好你個頭啊,多此一舉!都是你的餿主意,讓我成了小人,讓賀叔有了罪惡感!”謝然憤憤地說,“我差一點兒坦白一切!”
“你要坦白就是傻B了哈!”張廣不高興地說。
一條彎彎曲曲的小河,把沙城縣至西向東分成了南北兩部分,依傍小河的中段北側,有一個座北朝南的四合院,院裡有一棟小白樓,教育界的精英們就在白樓裡辦公。當然,除了精英,剩下的不是官二代,就是富二代。這兩類人,難得有啥正經事兒幹。從今以後,謝然也成了白樓中的一員。
謝然的到來,讓所有的人眼前一亮,也讓無所事事的人們有了樂子。
男士們有事兒沒事兒地到文印室轉轉,看著養眼的謝然,覺得實在是一種享受。
無聊的年輕男士們打賭,一起追謝然,誰先得手,大家請他的客。
接謝然上下班的昌河出租車,破壞了別有用心的男士們的獵豔機會,讓男士們恨得牙根癢癢。
一個月下來,謝然與每個人都混熟了。大多數人喊她“美女”,也有人叫她“妹妹”。每逢星期一上班,大家見了她都會調侃地說:“我想死你了!”起初,她臉兒一紅,默默不語,時間長了,她也學會了消遣大家:“我也想你啊,想得夜不成寐!”
開寶馬車的團委書記劉鑫,是建材公司總經理的獨生子。三十歲,兒子已經上了一年級。錢對他來說,只是幾個數字而已,他上班是為了打發無聊的時光。
一天,無聊的男士們正圍著謝然說酸笑話,劉鑫突然說:“然妹妹,會開車嗎?”“不會。”“想學嗎?”謝然點點頭。
他拉起柔若無骨的小手就走,在教委大院裡當起了教練。
一個周的時間,謝然竟然能開著寶馬在教委大院裡轉圈圈了。
學車學到二八摸的時候,是最熱門的時候,謝然也不例外。光在院子裡學車,實在沒有成就感。逮機會,劉鑫偶爾會在下午帶她去北外環練車。那裡路面寬,西高東低,車輛少,可以很好地練習上坡下坡、轉向、倒車。練得太專注,常常會忘了時間,錯過吃晚飯。每當這時候,劉鑫都會帶謝然去飯店吃。這樣一來二去,引起了張廣的不滿。
初冬,一個陰雨連綿的星期五的晚上,謝然又沒有按時回家吃飯。張廣打電話約了幾個狐朋狗友,開車到了北外環,老遠就看到路邊停著一輛亮著尾燈的車,走近一看是寶馬。強行打開車門,看到兩人衣衫不整地糾纏在一起。劉鑫褲子退到了膝蓋處,強行地在扒謝然的牛仔褲,謝然在拼命地躲避。
張廣掏出手機,一陣猛烈拍照,爾後甩手扇了劉鑫兩記響亮的耳光。謝然羞憤難當,整理好衣裝,站在一旁悄悄抹淚。劉鑫被打懵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咋回事兒。他抹去唇邊的血跡,一邊收拾狼狽不堪的一切,一邊不卑不亢地說:“好色是男人的本色,我敢打包票說,認識謝然的男人,無論老少,結婚與否,都會對她心動,除非他不是男人!心動是本能的問題,付不付出行動是修養、素質的問題。我就是修養沒達準,素質沒提高的那一類男人。反正我也沒有得逞,你說這事兒咋辦吧?”
張廣說:“你動了我的女人,就必須付出代價!”
“開個價吧!”劉鑫滿不在乎地說。
張廣從包裡掏出紙和筆:“我說你寫。”
欠 條
今欠張廣賭債:“北京現代”一輛,人民幣十萬元整。
立據人:劉鑫
2004年11月20日。
“這也他媽地太多了吧!”劉鑫不服。
“車和錢我都不要了,照片送給你的家人和領導,我再找人卸掉你一條腿咋樣?”張廣眯起眼睛,狠抽了一口手裡的香菸,吐出一串串白霧後,痞痞地說。
望著張廣陰森森地目光,再看看張廣身邊幾個把指骨節握得嘎嘎作響的大漢,劉鑫脊背一陣陣發涼。他扔掉紙和筆,發動著車跑了幾米遠,撂下一句話:“老子他媽地自認倒黴!”
回到家,謝然沒好氣地瞪著張廣說:“為啥把我當做搖錢樹?”他不以為然地說:“我只不過讓他長點兒記性而已!”
不知道是被氣的,還是被嚇著了,謝然胃裡直冒酸水兒,老想嘔吐。
第二天是星期六,謝然不上班。九點多起床的時候,張廣早已經出車去了。刷牙的時候,仍然有反胃的感覺。她給張廣打電話,說她不舒服。張廣回來帶她到醫院做檢查,結果查出懷孕七個周,還是雙胞胎。
張廣高興壞了,跟父母說明了情況,經兩家商議,定在一個月後舉行婚禮。
星期一上班,見劉鑫戴著一副大墨鏡,幾個要好的哥們說他耍酷。有手快者摘掉了他的墨鏡,看到他的眼睛周圍有幾塊烏青。悄悄地問:“栽了?是不是得手了?”
“得手個屁!偷雞不著折把米,老子虧大發了!”
謝然忙著準備婚禮,沒有了閒侃的機會,男士們頓時覺得少了許多樂趣!
婚禮過後,已經快到元旦了。接縣委縣政府通知,幾個大局要在縣委和政府大門兩側出迎元旦特刊。白樓裡的精英們,要物色組稿選稿、刊頭設計、插圖、抄寫的各色人等。忙活了兩天,塵埃落定,謝然負責插圖。
展出那天,有電視臺跟蹤報道。教委的特刊,無論是詩歌散文、板塊設計、書寫字體還是文中插圖,都博得了好評。尤其是插圖,新穎別緻,花鳥草蟲,栩栩如生。不得不令人感嘆,教育界真是人才輩出啊!
元旦過後,謝然調到了縣電視臺廣告部,負責廣告設計。
她年輕,想象力豐富,有開拓精神。她的廣告設計,深受客戶的歡迎。幾個月下來,她拉的贊助最多,光提成就拿了近萬元。在某些方面,她也覺察到了自己的不足,為了提升自己,她參加了市裡電大的專科函授班,主攻廣告設計。
兩年多過去了,她不但拿到了專科文憑,還養了一雙惹人喜愛的兒女,兒子叫張龍,女兒叫張鳳,這一切都令她覺得很有成就感。她沒有停滯不前,又參加了成人高招,考上了河大本科美術專業函授班。二十四歲的謝然,有了一種成熟美,更加靚麗迷人了。
張廣大謝然三歲,由於職業的緣故,他一年四季起五更睡半夜,風裡來,雨裡去,所以看上去像比謝然大十歲。看著漂亮的妻子,他越來越自卑,越來越沒有安全感。
2006年的春天,一個風雨交加的上午,他去小白樓裡見賀震剛。賀主任見張廣推門進來,很厭惡地說:“你來幹什麼?”
“討債!”張廣靠牆站著,晃著腿兒,不緊不慢地燃著了手中的香菸。
“什麼意思?”賀主任疑惑不解。
“我替你養孩子,你總得有所表示吧?”他咬牙切齒地說。
賀主任悄悄地掐指推算了一下,心底猛地一驚:“沒影兒的事兒,你不要血口噴人!”
“那倆孩子的眉眼兒,越來越像你了,要不去做個親子鑑定?”張廣吃定了他,因為當官的最在乎的就是聲譽。
“有啥要求,說吧!”賀主任黑紅著臉說。
“給我安排個正式工作,這筆債從此一筆勾銷!”說完,吐了一串菸圈圈,屋裡頓時煙霧繚繞。
“一個星期內給你消息!”賀主任面無表情。他暗自慶幸,手裡正好扣著一個教師自然減員的指標。張廣關上門走出去後,賀主任無力地癱坐在老闆椅上。
接到去教育賓館客服部報到的通知,是在三天以後。張廣上行政班,朝九晚五,負責接送客人。
過了一段安逸的生活,張廣有了心魔。敲詐屢屢得手,讓他心裡犯嘀咕,自認為那些男人與絕色的老婆關係不一般。
他開始僱人跟蹤謝然,查她的通話記錄。沒有找到蛛絲馬跡,他越發覺得老婆不簡單。每當喝醉與謝然親熱盡興的時候,他總喊:“騷狐狸!賤貨!浪貨!”變著法子折磨她。第二天酒醒之後,他又會給謝然賠情道歉,有時候還買一點兒小禮物。這樣反覆了多次後,他更加變本加厲。
每當謝然有應酬回到家後,他總是陰陽怪氣地說:“又去哪兒給我戴綠帽子去了?”最過分地是,有幾次張廣竟然去她單位突擊檢查,見她正與幾個男同事有說有笑,他竟然大打出手,令謝然顏面全無。再後來,他經常夜不歸宿,給他洗衣服時,謝然在他兜裡發現一張3000元的嫖娼處罰單。
當初的溫情幸福,早已不復存在,謝然的心涼透了。早晨梳妝,她開始討厭鏡子裡那張妖冶的臉。剛捱罵的時後她還會反駁:“不,我不是!我沒有!”淚順著眼角往下流。被罵的次數多了,也就麻木了、習慣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感到很茫然。
她開始留意男人們看她的目光,發現的確有不懷好意的,有種被扒光,遭凌辱的感覺。
渾渾噩噩地又過了兩年,本科函授面臨畢業。接學校通知,本人必須提供專科畢業證書的認證報告,否則,不予辦理本科畢業證書。
謝然到市裡人事部門辦理認證報告,跑了一整天,託了好多人也沒有結果。她的電大專科函授,沒有經過成人高招,省裡不備案,沒有上網,無法查詢,需要原學校出示證明。電大早在兩年前就不存在了,原有人員也已分散到各個機關單位。找不到人開證明,專科畢業證書,成了廢紙一張。
中師畢業證書是假的,不敢拿出來見光,高中畢業證書早已不知去處。達到本科畢業學歷的謝然,成了沒有學歷的人。以後晉級、晉升,都與她無緣。這讓她十分鬱悶,也心灰意冷到了極點。
一身疲憊地回到沒有溫暖的家裡,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一雙兒女也跟著保姆睡著了。張廣又喝多了,躺在床上不知在罵誰:“操你媽地,得罪了我,我跟你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一陣心寒,令她作嘔,她開始後怕嫁了這麼個人。
第二天下午剛下班到家,她接到一個客戶的電話,要她去飯店簽約。晚上她不敢一個人去應酬,便給臺長打電話說明情況。臺長三十多歲,風流倜讜,一直對謝然關愛有加。臺長讓她在家等候,他開車去接她。
電視臺美女如雲,常常傳出臺長的緋聞。他老婆是跆拳道教練,脾氣暴躁,早有心跟他大鬧一場,苦於證據不足,一直忍氣吞聲。看見他又跑到陽臺上接電話,知道他心裡有鬼。她跑到車庫裡,打開新聞採訪專用車的門,躲在最後一排座的下面。
幾分鐘後,臺長果然開起這輛車就走。接到謝然之後,一路上並沒有故事發生。
到了飯店,臺長和謝然下了車。臺長夫人從座子底下鑽出來,耐心地等待著看一場好戲。
十點多,臺長扶著謝然從飯店裡走了出來。聽到腳步聲,臺長夫人重新鑽到座子底下。
謝然坐上副駕駛的位子後,車慢慢啟動,向著縣城東開去。
謝然微醉,看著車開去的方向,並沒有反對。
丈夫的出軌和變態折磨,謝然早就存著報復的心理。臺長對她覬覦已久,她心裡明鏡似的。
“學歷沒有認證書,等於廢紙一張,我好失敗。有人罵我騷狐狸、賤貨,我心好疼!”她哽咽著向臺長訴苦。
“然然業務能力是最強的,沒有學歷又如何?你貌若天仙,氣質高雅,怎麼是賤貨呢!誰這樣說,不是找抽嗎?”臺長很仗義地說。
車開了十多分鐘下了公路,到了土路上停了下來。沒有月亮的晚上,點點繁星眨巴著眼睛,窺視著這花花世界。土路兩側茂密的秋莊稼地裡,此起彼伏地傳出陣陣秋蟲的呢噥。遠處影影綽綽的樹間,偶爾傳來幾聲秋蟬淒厲的哀鳴。
息了車,打開尾燈,臺長對謝然說:“然然,沒有不偷腥的貓,但我不會強迫任何女人。”
謝然醉眼迷濛地說:“老婆對你來說,是什麼?”
“是我的左右手,沒有她,我無法正常生活。”他非常清醒地說。
“那些緋聞女人呢?”
“那是生活的調料,沒有她們,我的生活就如一杯白開水!”
“我呢?”
“你是我面前的一幅名畫,讓我賞心悅目,給我無限美好想象的空間。俗話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著不如偷不著,這是男人的劣根性!你從不刻意討好我,對我無慾無求,我很尊敬你,你是我心中一塊無瑕的美玉!”臺長很坦率,“今天我很意外,你從不和男人單獨去應酬!”
“你才華橫溢,儀表堂堂,我一直很仰慕你。謝謝你對我的欣賞和關照!在我華麗的外表下,心早已千瘡百孔。今晚我想放縱一次,也不枉我揹負騷狐狸、賤貨的罪名!”謝然傷感地說。
“忍受不下去可以離婚啊!”他同情、心疼她。
“離婚?”謝然慘然一笑,“他早已喪心病狂,我怕殃及無辜!”她靠在他懷裡尋求溫暖。
“然然,你是個善良、有才華的好女人!”臺長動心地說。
謝然摟住臺長的脖子,用她的小臉兒,動情地在臺長的臉上蹭來蹭去。
相互欣賞的兩個人,頓時都很激動,迫不及待地相互撕扯對方的衣物,兩人很快“赤誠相見”。
在他們相互擁有,忘乎所以的時候,從車後座傳來憤怒的喝斥聲:“你們這一對狗男女!我跟你們拼了!”
臺長妻子敏捷地撲過來,真不愧是跆拳道教練!她手裡握著一把從座子底下摸出的螺絲刀,狠命地向臺長屁股上扎去!
臺長一聲慘叫,順手摸上去,一股熱流湧了出來。他疼得呲牙咧嘴,頓時嘴臉白光。
他妻子真是彪悍,像拎小雞子一樣拎起臺長扔在後面的座位上趴著。她自己則坐到駕駛位置上,指著謝然說:“小賤人,你給老孃滾下車去!”隨手把謝然的衣物扔了下去,開起車揚長而去。
臺長無奈地對謝然喊道:“然然,你到公路上去,我打電話讓你老公來接你!”
臺長給張廣說他和謝然到市裡去應酬,回來走到離縣城約五六公里處,老家打來電話,說他二大娘去世了,所以不能送謝然回家了。
張廣把謝然接回家,啥也沒說。半夜醒來,他越想越不對勁兒,冷不丁地把謝然從被窩裡揪了出來:“賤貨!給老子說清楚到底是咋回事兒?不然我今天就捅了你!”
謝然縮成一團,瑟瑟發抖,一五一十地招了出來。他照臉給她一記耳光罵道:“騷狐狸,浪貨!”血順著她的嘴角往下流,霎時半張臉腫了起來。
她不喊不叫,也沒有眼淚,兩眼漠然地望著他。看得他心驚肉跳,只好說:“睡吧,明天再說。”
第二天,張廣找到在醫院打點滴的臺長,把屋裡的其他人攆出去後說:“謝然都招了,今天不給我個滿意的答覆,我把你們全家殺得孩娃不剩!”
對這個混混兒的所作所為,臺長早有所耳聞,這也是他一直不招惹謝然的主要原因。他很膽怯地說:“你提條件吧,我儘量滿足你!”
“謝然不宜再呆在沙城,我聽說你跟省報的主編交情也不錯,託他把謝然調到省城去,再在省城給我們買一套房子。”
兩個月後,謝然調到了省報當美編,成了大城市有車有房的一族,孩子也進了省裡的知名幼兒園。
沙城縣的各級領導,到了換屆的關鍵時刻。縣長找賀震剛談話,問他有啥想法。賀震剛今年剛剛五十歲整,還可以再幹一任。他把如何提高沙城縣的教學質量,作了詳細彙報。縣長不住地點頭讚許,估計連任不成問題。
世事難料,兩天後的夜裡十二點多,賀主任接到縣長氣急敗壞的電話,讓他到公安局掃黃辦,去接三個女教師。物慾橫流的今天,窗口學校的三個女教師,對金錢頂禮膜拜,到賓館當了應召女郎。據說掙了不少錢,還在省城買了房子。
賀震剛惱羞成怒,給女教師所在的校長打電話,校長推脫說他父親病重脫不開身,委託副校長去領人。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一傳十,十傳百,不幾天沙城縣的大街小巷,都知道了這件醜聞,影響極其惡劣。一時間,說什麼的都有,有說為人師表的人,做出為人所不齒之事,實在可惡的。有說林子大了,啥鳥都有的。更多的人把這事兒當做茶餘飯後的談資和笑料。
這下熱鬧了,那所學校的教職工,成了沙城縣人言談的焦點。嚇得他們都不敢上街了,即使有非辦不可的事兒出門兒,也不敢承認是那所學校的人。
一個禮拜過後,換屆結果出來了,賀主任退居二線,教委主任換成了下來掛職鍛鍊的年輕人。
躊躇滿志的賀主任,頓時成了洩氣的皮球,蔫了。他羞於見人,交接手續都是委託老婆李嵐去辦的。熱鬧的賀氏門廳,又恢復了以往的平靜。
猛然無所事事,賀震剛很不適應。他情緒低落,血壓血糖都急劇升高,心律也開始紊亂。
賀丹兩年前大學畢業分配到教研室,負責中學英語教研工作。現在沒有了靠山心裡不踏實,她想讓賀震剛給教委新主任打個招呼,調到高中一線去工作。
賀震剛打通電話後,新主任滿口答應:“可以,好說。”
一個月過去了,沒有任何消息反饋。賀震剛深深地體會到了人走茶涼的滋味兒,心裡十分失落。他像一個迷途之人,找不到方向,特別煩躁。他食難下嚥,夜不成寐。李嵐很擔心,把他送到縣醫院住了個單間,讓他院觀察治療。住院的第二天早上,李嵐給他送飯,推開門,見他頭別在枕頭一邊,以為睡著了,伸手去推他,發現他早已駕鶴西去。經診斷,在凌晨時分,他死於心肌梗塞。
省報主編接到賀震剛去世的噩耗,問謝然是否一起回去弔唁,謝然含淚答應。
一路上,謝然向主編和盤端出了自己的所有遭遇,以及所作所為,直說對不起賀震剛一家。
李嵐紅腫著眼睛,沙啞著嗓子接待了他們。她對謝然說:“我們家不歡迎你!”謝然雙膝跪在了李嵐面前:“嵐姨,我有話單獨對你說!”
到了李嵐的臥室,關上門,李嵐甩手給謝然一記耳光:“你這個白眼狼,是我們引狼入室,才害了震剛啊!”說完,撲在床上痛哭失聲。
“嵐姨,是我經不起誘惑,才聽信了張廣這個無恥之徒的安排啊!”謝然懺悔著。
“孩子到底是誰的?”
“孩子?是張廣的呀!”謝然疑惑不解。
“張廣說孩子是老賀的,威脅老賀給他安排工作!”看謝然不明所以的眼神,接著說,“你賀叔心地善良,藏不住事兒,有說夢話的習慣,我斷斷續續聽明白了一些事兒。”
謝然咬牙切齒地說:“張廣這個人渣,我跟他沒完!孩子跟賀叔半毛錢的關係都沒有。都是我鬼迷心竅,聽從張廣的慫恿,趁賀叔喝醉,給他下了迷魂藥和少許春藥。一切只不過是假象,是幻覺,我和賀叔什麼事兒也沒有發生。”謝然聲淚俱下。
“被單上的血是咋回事?”李嵐提出疑點。
“那是我割破腳趾頭抹上去的。”謝然懊悔地說。
謝然回家後就提出跟張廣離婚,並建議協議離婚的,那樣對雙方都有利。實在不行,她就起訴到法院。誰知她還沒有付出行動,張廣一紙訴狀把她告到了法院,告她的工作、戶口、文憑都是假的。牽涉到大小官員十多人,從師範學校領導,到人事局、教委、社保、戶籍警……全都是實名相告。
張廣揚言,謝然只要不跟他離婚,他就撤訴。否則,他一告到底。縣裡告不贏,他告到市裡,市裡不行,他就到省裡去告狀。
縣裡對這個案件十分重視,成立了專案組,調查取證。據說張廣的父母,向法院提供了一份張廣精神分裂症的醫院證明診斷書,不知道是真是假?
沙城縣城上空漂浮著一片烏雲,令好多人夜不成寐。
謝然心中一片茫然,不知道路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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