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公子考又叫伯邑考?」 這些,等你到了岐周就知道啦」

002.岐山路險(中)

丘叔的話,又把呂奇問下汗來。

因丁稅的問題,平民家的女兒,最好是在十三歲尋門親事,十五歲一到,立刻挑吉日過門。這樣,丁稅就可以直接從夫家那邊徵收了。

若嫁得晚了,彩禮上難免要加碼,雖說十五歲的女孩也開始幹活貼家用了,但習俗上,還是要補償孃家為女兒繳的丁稅。

因此,十三歲的少女,最正確的做法是趕緊託媒定親,而不是跟著兄長遠赴他鄉,再說了,岐周到底偏遠了些,哪有大商邑好?

“我們家屠戶……不好找的……所以去周國……”呂奇強行尋了個理由,卻也知道這個理由立不住腳。

果然,丘叔立即反駁道,“誰說不好找?我們阿淑這麼乖巧能幹,我家那口子教她織布,阿淑一學就會,她還心心念念要給阿淑在朝歌尋個織戶嫁過去呢,要不這樣,一會兒到了渡口,你自己走,阿淑跟我回去,千里迢迢人生地不熟地去周國幹嗎?”

“不行不行……”明知丘叔不一定是認真的,但呂奇就是不由自主地著急起來,就差沒跳車了。

淑姜也在邊上搖頭,否決了提議,“我跟阿兄走。”雖然還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淑姜明白,再留在大商邑,不僅自己有危險,恐怕還會連累父兄。

好在丘叔只是說笑,見呂奇著急,又見淑姜堅持,也就不再逗這對兄妹,只是繼續絮叨呂尚的不靠譜。

行了段路,丘叔又想到了新問題,繼續操心起來,“哎,我說,你們兄妹去岐周後,怎麼安身,是跟著陶伯做事嗎?”

“咳。”呂奇清了清嗓子,一挺胸,無比驕傲道,“我們去岐周投奔散宜生。”

“為什麼公子考又叫伯邑考?” 這些,等你到了岐周就知道啦”

“散宜生?”丘叔齜牙吸了口氣,隨後大笑起來,“哈哈,散宜生?伯邑考的大門客散宜生?行啊,小子,跟你爹學吹牛,阿淑,你說說,你們是不是去投靠散宜生?”

淑姜愣了下,隨即點頭,她沒想到丘叔會突然問自己,昨天夜裡,她才第一次聽到“散宜生”這個名字。

看出了不對勁,丘叔繼續追問,“阿淑,知道散宜生是誰嗎?”

淑姜搖頭。

“那知道伯邑考是誰嗎?”

淑姜再搖頭。

丘叔又是哈哈大笑兩聲,呂奇頓覺顏面無光,垂了頭。

“丘叔,散宜生和伯邑考是誰?”淑姜怯生生地拉了下丘叔的袖子。

少女幼貓般模樣格外惹人憐愛,丘叔不再嘲諷呂奇,耐心地同淑姜說了起來,“阿淑,咱們大王的膝下有位四殿下,頭一個呢是王子啟,這個你知道吧?”

淑姜點頭,又感奇怪,明明在說周國的事,怎麼扯到大商了?

丘叔揮了下牛鞭悠悠道,“別急哈,叔給你慢慢說,話說那周國國君西伯侯啊,也有四位公子,頭一個呢,就是公子考。”

淑姜又點了下頭,卻更茫然了,這和散宜生,和伯邑考又有什麼關係?

賣足了關子,丘叔才不緊不慢地給出了答案,“咱們的長殿下,既可以叫王子啟,又可以叫微子啟,這周國的長公子呢也一樣,既可以叫公子考,又可以叫伯邑考,這散宜生就是伯邑考的門客,專門替周國招攬天下賢士……噗——”

說到這裡,丘叔又是忍不住笑了起來,呂奇顯然夠不上“賢士”的標準。

“伯邑考、散宜生,哈哈哈……”

淑姜明白了,伯邑考也好,散宜生也好,都是大人物,不是區區一個屠戶可以接近的。也難怪丘叔會不信,可淑姜又覺得阿爹是不會說謊的,他們不是還有一塊玉佩嗎?

想到玉佩,淑姜有了一種訴說的衝動,可轉念一想,呂奇不提,自己應該也是不能提的,為了壓下這個衝動,淑姜只好另尋了個問題扯開話題,“為什麼公子考又叫伯邑考?”

“呃……”丘叔眼神變了變,斂了笑容淡淡道,“這些,等你到了岐周就知道啦。”

車到渡口,揮別了丘叔,兄妹兩人又轉上了陶伯的船。

和丘叔相比,陶伯是個寡言的人,淑姜覺得,他有點像阿爹,只是不似阿爹那般嚴厲,而淑姜也不是第一次見陶伯了,先前,呂尚就帶著淑姜和呂奇拜會過陶伯。

陶伯是岐周的大商戶,擁有三艘大船,往來渭水間運貨載客,原本淑姜該是過了下個月的生辰日後,坐另一趟船去的。可趕巧陶伯緊急運了一批貨,提早來了大商邑,所以呂尚才決定讓兄妹倆提前走。

恭恭敬敬和陶伯打過招呼後,陶伯的手下將兄妹倆領進船艙。

這艘船有兩層,下層放貨,上層載客,艙內已有十幾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其中七八個,正圍著一名白髮老者。

那老者白髮散亂,衣衫襤褸,幾乎成了布條,身邊放著一支藤杖,形似乞丐,嘴上卻是能說會道,故而周圍繞了一圈的人。

起先呂奇還很謹慎,帶著淑姜在坐角落,淑姜也安安靜靜的,可這兩人畢竟年紀還小,一個長年禁足,一個精力充沛,船行半日,開始各自不安份起來。

淑姜覺得船艙悶,要去船頭透氣,呂奇先是不讓,但看到白髮老者那邊越聊越熱鬧,便囑咐了兩句,放淑姜出去了,自己則與那些人湊作一堆。

淑姜走出船艙,在船頭迎風而立,只見兩岸花木群山綿延不盡,水煙渺渺,淑姜忽然想起了昨夜的夢,那個在天上的夢,此時煙嵐繚繞的群山,多少有些像夢中的情景。

站累了,淑姜就蹲坐在船舷,雙手抱膝,聽著江潮,不覺有了睡意。

睡夢中,淑姜迷迷糊糊覺得眼前有光。

那是一點青黑色的光團,光團間似乎有一樣東西。

是玉佩……?

淑姜伸手想要確認,指尖觸碰剎那,莫名起了一陣狂風,風聲在耳邊急急呼嘯過,隨即,又響起砰砰叩門聲!

怎麼會……,自己不是在船上嗎?

淑姜猛然起身,站在黑洞洞的屋子裡不知所措。

找阿兄!

念頭閃過的剎那,淑姜朝門外跑去。

開門又是一陣急風,比方才大了許多,颳得人睜不開眼。

“吼!”

怒吼聲起,淑姜微微張開指縫,只見一龐然大物裹著黑氣向自己撲來,她被嚇得急急後退,門在眼前“砰——”地一聲又關上。

“阿兄!”淑姜驚叫一聲,站了起來,茫然四顧,水波粼粼,江風吹來,讓她略清醒了些,卻還是回不過神來。

呂奇跑上船舷時,見淑姜茫然不知所措的樣子,半句責備的話也說不出來了,他只好牽起淑姜的手,把淑姜帶回船艙。

到了角落,呂奇才低聲數落,“怎麼了?又亂看了?這裡人多,出了事,阿兄可救不了你。”

“玉佩。”淑姜抿了下嘴,“玉佩上有怪物。”

呂奇笑著搖頭,這玉佩能有什麼怪物,大約就是淑姜找藉口想看罷了。

哎,不對,淑姜是怎麼知道玉佩的?

呂奇看了看淑姜,嘆了口氣,知道這個妹妹不尋常,也懶得計較了,他伸手在懷裡摸索了一會兒,將玉佩緊攥在手,就著昏暗的光線,給淑姜看。

“為什麼公子考又叫伯邑考?” 這些,等你到了岐周就知道啦”

之所以拿給淑姜看,是因為呂奇知道,淑姜雖有好奇心,但並不頑皮,只要滿足她的好奇心,她便會安靜下來。

艙內光線昏暗,可淑姜卻看得清楚。

玉佩上流動的線條有些抽象,但還是能認出,那是一頭肋生雙翅,腳底踏雲的飛熊。

淑姜是見過熊的,去往朝歌的貢品中就有戰熊,可會飛的熊,淑姜還是第一次見到,世上真有這樣的熊?

再仔細看去,青黑的玉質上,滿是石斑雜色。

這顯然不是一塊好玉,平民所用,若說這玉是給一個屠戶的信物,到也說得過去。

淑姜端詳了一會兒,感受不到任何古怪之處。

“看夠了?”呂奇微微手攏手指,已是打算收起。

淑姜點點頭,事關重大,這畢竟是信物,若是丟了,在岐周可就難落腳了。

關於這個白日夢,就這麼過去了。

夜裡,淑姜又做了個夢,也是個怪夢。

淑姜夢見自己站在船頭,天際烏雲沉沉,一隻看不清面目的怪鳥,在半空陰森森地怪叫著,似哭似笑,未了,這怪鳥竟還開口同她道,“你去不了岐周,你去不了岐周,桀桀桀。”

淑姜大驚,以為是怪鳥搶了玉佩,一下子醒了過來。

睜眼,艙內光線微透,外頭一片雨聲,天應該是亮了,只是被雲雨陰著。

淑姜同一群陌生的女人小孩躺作一堆,她小心地跨過人,想要找呂奇,但男女之間有一道簾子隔著,淑姜沒勇氣掀開簾子,畢竟對面皆是男子,萬一看到什麼不該看的就不好了,正躊躇間,外面傳來了談話聲。

“雲雨是從岐周方向飄來的吧?”

“是,主人,我們走的時候,這雨就沒停過,看樣子,前面怕是漲水了……”

“再往前開一段看看。”

“是。”

捱到眾人醒來,淑姜連忙拉著呂奇到角落,要看玉佩,呂奇無奈地又亮了亮玉佩,淑姜這才放下心來道,“阿兄,外面下雨了,陶伯說,雲雨是從岐周方向飄來的。”

呂奇疑惑地看著妹妹,不知她想說什麼,實際上,淑姜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只是直覺這很重要。

見淑姜鄭重其事,呂奇只好淡淡應了聲,“哦,知道了,沒事的。”

“小姑娘,你還聽見了什麼?”一個聲音突然插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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