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景蘭:打松塔

趙景蘭:打松塔

打松塔

趙景蘭

受人之託,我在臨江市場上逛了兩圈買松子,份數很少,要價都是35元一斤,不知道是為時太早打下的松塔還沒大量脫粒,還是今年天太旱收成不好的原因,這昂貴的價格讓我一時猶豫不定。撫摸著新鮮的松籽,我一下子想起了98年創歷史最高紀錄的松塔價格:大小均攤每個松塔1元2角,想起了我跟隨打搭人上了幾天山,親身體驗了其中的艱辛和危險,那情景彷彿就發生在咋天。

在高額利潤的驅使下,人們都一齊湧入了紅松林。林區霜凍來的早,九月的山區早晚兩頭寒氣襲人。一大早人們穿著棉襖棉大衣,坐上農用三輪車上路了,經過一個多小時的顛簸來到了一片原始森林,再順著羊腸小路翻山過河,走了半個多小時才到目的地。這是我第一次跟人上山打松塔,對什麼都好奇,一路上東張西望跟頭把式地一溜小跑才能跟上人家。

我們是去背松塔的,跟著一夥承包打塔任務的人。這夥人都是自家兄弟一一哥六個。年齡最大的50歲,最小的也已26歲。他們承包了30垧的松林打搭任務。哥六個都已在山東安家落戶,凡是松子收成好的年頭他們都來打塔,對這一帶山林很熟。

這是一片一眼望不到邊的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樹木大都在二三十米高,望著那些雙臂摟不過來的高大紅松,我心裡真替打搭人發怵:怎麼上啊?只見哥幾個仔細看了一下地形和樹頭結塔情況,拿出事先銼的溜尖的貓爪式腳扎子,麻利地綁在腿上便蹭蹭的上樹了。由於前一天剛下過雨,樹皮又溼又滑,腳扎子紮在上面常哧溜。哥幾個不停的提醒著、叮囑著、吆喝著, 濃濃的手足親情溢於言表。“穩當點、慢點 !” “踩牢靠點 !" "你看看哪棵樹有啊? " "東面那棵。" " 還有哪棵呀?” "雙丫子那棵,旁邊有棵樺木。”實在弄不清的時候,採塔人便用松塔準確地砸向那棵樹。因為樹下的人看不清或根本看不到哪棵樹上有塔。

趙景蘭:打松塔

爬樹這活兒體力消耗大而且危險。樹密的情況下,有時你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打塔人已從這棵樹竄上另一棵樹了。一天,天空陰沉沉的,還颳著風。哥幾個中膽小經驗不足的就沒敢上樹,膽大心細的照上不誤,我知道他們急著打完松塔好趕回山東種麥子。望著被風吹得搖擺不停的樹頭,人在樹梢顯得模糊而渺小,令樹下的人膽戰心驚,長白山林海每年都有打塔人摔死或摔殘,出了事一個家庭就完了。我暗在心中祈禱 :可別掉下來,可別掉下來呀! 樹下的人高聲勸道:“下來吧,別打了!"

我觀察了一下,哥幾個當中上樹最快的,從上去到下來,七、八分鐘便結束戰鬥,一天能上40多棵樹。上樹時他們雙手摟牢樹身,弓腰撅腚,身體左右晃動,似猿猴般靈巧。隨著嚓、嚓、嚓的聲響,身後留下一排深深的小小的腳扎印,眨眼功夫就上了樹梢。人在樹稍用力顫動大樹,熟透了的松塔唰啦啦冰雹一般落了一地。大松塔裹著風聲呼嘯著俯衝向地面。嗖一咚,嗖一一咚!這是成球的大塔砸地的聲音。許多大松塔都深深鑽入了鬆軟的泥土裡,只露了小半截後腚,你得仔細搜尋才不至於落下。

撿松塔是件很過癮的事兒,特別是那些半尺多長,籽粒大而飽滿的大塔,更讓人愛不釋手。一棵樹塔結的最少的有三五個,最多的有三、四百個,塔多的結的塔小、不熟,勾勾巴巴的也多,可能是天太旱的原因。打塔人風趣的管這樣的塔叫"小粒紅"。

揀塔容易,背塔可就愁人了。開始時穿過一段鬆軟平坦的松林地,腳下倒是挺舒服,沒覺著什麼。再走過一大片軟咕拉嘰的大草甸子,可就叫苦連天了,甸子裡的塔頭地真難走,身背重物稍不留神便陷入深深的汙泥中,拔得慢點兒就沒到膝蓋。多虧98年天大旱,要是往年不陷到大腿深才怪呢,剛走完大草甸子就開始爬上一座很大的山丘(當地人叫伏樑子),步步上坎更要命。我由於長期不幹重體力活,背上140個松塔走一段路便直喘粗氣,上大坎時更是感到火燒喉嚨般的難受。三里路的行程走下來就渾身發軟了。我抹著額頭上如雨的汗水,品咂著甜蜜中鹹鹹的汗滋味,心裡想: 這錢掙得真不易啊,今後花錢可不要大手大腳了。

再看背塔的哥幾個(他們打完松塔也給往外背),足有200斤重的特大號揹筐裡踹的緊登登的,有300多個塔,壓的他們上坎時腿直打顫,真正的是臉朝黃土背朝天了。唉! 掙錢真不易,若不是每人每天100多元的收入,他們怎麼也不會這麼拼命?也堅持不了這麼久。

趙景蘭:打松塔

平時哥幾個的飯盒裡幾乎見不到葷腥類。活那麼苦,那麼累,問他們為什麼不買點好吃的?他們調侃到:“豬多無好食,人多無好飯哪,家裡用錢的地方多著呢。"

望著他們手上 沾滿的厚厚的松油脂,臉上脖子上一塊塊黑乎乎的粘粘的松樹油和亂蓬蓬的頭髮,我對這些勤勞而顧家的男子漢們肅然起敬。

我們的到來可忙壞了,花鼠和灰鼠,他們竄上躥下,爭分奪秒同人們搶糧食。

花鼠腮邊的兩隻袋囊裡總是鼓鼓的,它不停地忙活著。有人用細鐵絲在松塔堆上很容易套住了一隻松鼠,我們都圍上來好奇地數它袋囊裡的松籽,有19粒呢!

我故意氣那些森林中的爬樹冠軍一一灰鼠,它在樹上咬下一隻松塔,我連忙在樹下撿起來,一連撿了五個松塔,氣的灰鼠吱吱直叫,瞪著黑亮亮的小眼睛,恨恨地瞅著我。算了,我不想把它活活氣死,聽說灰鼠的氣性可大呢,你揀了它的糧食,它能在樹上活活吊死。其實我內心裡很喜歡很喜歡它的俊俏和機靈。

短短的幾天磨鍊讓我受益匪淺,它遠遠不是我掙到的那幾個錢能買來的。

趙景蘭:打松塔

作者簡介:趙景蘭,六二年出生,吉林省臨江市人,當過知青,木材檢驗員,小學教師,經退休。喜歡看書,有零星小作散見報端。現居臨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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