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遠:其實我有點捨不得花家地|艷遇圖書館

许知远:其实我有点舍不得花家地|艳遇图书馆

许知远:其实我有点舍不得花家地|艳遇图书馆

本內容來自單向空間和蜻蜓FM 聯合出品的音頻節目《豔遇圖書館》

豔遇圖書館 第四十二站

座標:花家地

旅途薦書:《單讀 18:都市一無所有

隨身音樂:《Closing Time》

豔遇圖書館第 42 站,許知遠回到了花家地,單向空間開始的地方。

2013 年,剛剛開始創業,經歷了很多探索和掙扎,有很多苦悶的時光,也收穫了許多的欣慰和快樂,這裡就像我們的家一樣,承載了很多情感,記錄了很多時間。而如果沒有它,一切都不會相遇,所以我們懷念,我們必須迴歸。

立即試聽本期豔遇圖書館

(以下為第四十二期《豔遇圖書館》文字節選)

【邂逅之地:花家地】

“這裡就像我們的家”

我們今天不是前往,而是去重新發現自己生活的地方,這個小小的書店。我會分享一本我們自己出版的小書,第 18 期的《單讀》。

到了年底,我們的單向空間,包括樓下的書店會搬家,因為我們跟花家地的社科院研究生院的租約到期了,而且他們也想收回這棟小樓、創辦自己的學院,所以我們必須得離開。

我知道這個消息大概是兩週前吧,感受很複雜。2013 年底,我們租下了這棟四層小樓,它曾是社科院研究生院的圖書館,所以裡邊所有的窗戶都很窄,以防止過度的光線進入把書本照得發黃,或者過度曝光。它的外牆上有很多爬山虎,尤其是夏天的時候,光透過爬山虎照進房間裡,屋內就會有一種電影般的效果,過濾的光束讓一切都充滿著暫時性的失憶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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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向空間花家地店內部一角

2013 年底我們租下來的時候——剛剛創業,莫名其妙地拿到一筆錢——其實也不知道該創什麼業,那時候的我們只有一家小小的書店。其實這棟小樓裡面,記錄了我們很多的探索、掙扎,有很多苦悶的時光,當然偶爾也有希望和歡樂的時刻。

在這裡我們也迎來了很多新的同事,其實最初有點像過家家一樣,每個人都不知道該幹嘛。我們做過各種各樣的嘗試,最後沒想到是賣《單向歷》拯救了公司兩年,使我們免於破產。也是在這裡,我們的編輯和我們喜歡的雜誌,舉辦了很多沙龍,也設計了一些新媒體的產品。新的同事一波一波地到來,當然也有舊同事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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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向歷

我們的樓道很窄,我每次“噔噔噔”地跑上來,經常會撞上別的同事。我的辦公室在四樓的一角,已經亂得一塌糊塗。可能搬到新辦公室會有一個更大的空間,有更多的書架,我的書就可以排開了,這是一件好事。

除了小樓之外,我其實還挺懷念周圍的一切。我以前老喜歡走路,特別喜歡去一家桂林米粉店,店裡有特別可愛的一家人,老闆是一位臉圓乎乎的小夥子,他有一個特別沉默但很能幹的妻子,還有他的媽媽、兒子。我去的時候,他有時還會幫我加一份牛肉,一年前因為北京要清理外地人口,這家小店就消失了。

我們門口還有一家便利店,我記得老闆娘叫 Maggie,是一個很樂觀的姑娘。這家店賣一種很好吃的肉夾饃,做肉夾饃的那個胖胖的師傅好像以前是一個五星級酒店的主廚,不知道為什麼放棄了工作來做肉夾饃。我老去那家小店買東西,所以跟他們都變成了朋友。可大概在半年前,這家便利店也關門了。

隔壁小區裡還有一家飯做得很好吃的清真牛肉麵館。這麼一說,我就突然很捨不得這個花家地。我們剛來的時候,因為一直在辦雜誌,原來叫《單向街》,後來改叫《單讀》,其實我一直想跟他們說,應該改叫“花家地評論”,可能會變得更有趣。可沒想到,居然馬上就要離開了。

【推薦旅書:《單讀 18:都市一無所有》】

“我希望它能出到第 100 冊”

今天我要跟大家分享的一本書,是我們自己出版的《單讀》第 18 期,《都市一無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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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讀 18:都市一無所有》

吳琦 主編

臺海出版社 出版

(點擊上圖直接購買)

它的主編是吳琦,我的師弟,可能我之前也介紹過很多次了,他是一個才華橫溢的年輕人。我每次看到他寫的文章,都會覺得非常汗顏,因為他寫得真是太好了,而且他在這個年紀所具有的思想成熟度和語言的敏銳,包括視野的寬闊程度,在這代人中我尚未看到第二個。我覺得他一定會成為這代人中最好的散文作家和批評家。

有時候看著這麼有才華的年輕人,可我們整天逼著他去主持活動,去做各種商業拓展,有想過是不是對他不好,會不會埋沒他的才華?後來一想,這樣也挺好,他的性格可能適合這樣的被擠壓以及被迫的拓展。我覺得他是一個觸角非常龐雜的人,而所有的這些觸碰和探索都會變成他經歷中的一部分,給予他寫作更多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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倫敦

這一本特刊的主要內容關於倫敦,其實也是這本雜誌的一個小小夢想。我們希望能夠為中國的讀者帶來更廣闊的、世界性的視野。這個雜誌現在辦到了第 18 期,吳琦是它的第三任主編。我特別希望看到它一百期的面貌,不過按照目前的出版速度,一年出四本,一百期還剩下 82 期,基本上還需要 20 年左右,到那時候我都 60 多歲了,所以我希望吳琦同學加緊編,讓我在比較健康的時候看到一百期的誕生。

現在我來讀這期《單讀》的編輯前言,吳琦所寫的。

第一次的時候,我彷彿是坐著火車去倫敦。當然也是先飛到蓋特威克機場,在那裡換上去利物浦中央車站的火車,再換另外一趟,直奔郊外,沒在倫敦城裡停留,也沒有見到它的樣子。直到第二天,當我把行李和其他一些最能顯示出旅客身份的東西,全都留在朋友住處,才一身輕鬆地,正式踏進這座城市。那種體驗,和你一下飛機就用最快捷的方法進城、拎著箱子一邊找住處,一邊處理驚奇和陌生完全不同。

以至於我最先注意到的,是倫敦的煙囪,郊外大大小小的居民無一例外地頂著磚紅、鵝黃的帽子,經年累月,它們大多泛出煙燻過的煤灰色,是往昔工業革命留在今天生活裡的一種沉默的事物。然後火車再次駛入利物浦中央車站,許多條鐵軌交錯,和撕扯的電線、基站一起,逐漸匯成唯一的路,此時,一種奇妙的物理性的熟悉,鎮定著我其實對它的一無所知—— 如果從外面看,這座火車站是一個磚鐵結構支撐的透明大棚,過去的倫敦從這裡開始起搏,從裡面看,它不過是一條暗黃色的隧道,埋伏在平靜的田園風光的盡頭。進站之後,自然光線先消失了一陣子,車裡的燈把周圍事物的顏色照得暗沉、混雜、滯重,然後天光再次透過玻璃屋頂照下來,突然就規矩許多,像接受了指令似的,速度停止,隧道退卻不見,人聲突然鼎沸起來,一切恍如幻覺。這時候我才理解特納畫的氤氳神秘的火車,格里菲斯電影裡令人驚懼的火車,或者回到狄更斯的小說,把自己想象成一個 19 世紀從英國北方趕了漫長的路來倫敦謀生的學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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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皇家植物園-邱園(Kew Gardens)

進入一座城市的方式有時比在這座城市裡逗留更加重要。在此之後,我好像就沒有太多興趣去描述倫敦的成功或者失敗,這些都太顯而易見了,類似的論述浩如煙海,幾乎所有角度都已經被窮盡,並且誇大其詞。

作為現代城市的起源,倫敦當然可以輕易滿足你的一切需求。老邁不堪仍然孜孜運轉的公共交通,多元的種族各自生活在階級明確的區域中,禮節、距離感、最國際化的語言、永不休止的文化生活——看上去包容和連接了一切,被馴服得很好的草木、公園和公共空間,在人們疲憊和心碎的時候適時出現,而塗鴉像匕首一樣在那些整齊的安排中偶爾亮出來,忠實地扮演一個不和諧者……這些都是我們今天熟悉的城市生活。不論在歐洲、美洲、亞洲、非洲的大陸上,人們都像被送上了流水線,陸續進入這樣的程序和結構。倫敦不再特別,或者說,在這方面,倫敦只是時間上提前於它的後來者。

我的旅程也落後於很多人,關於這個國家的“過度”書寫和關注,可能潛意識裡影響了我。不同於許多後發的現代國家和地區,包括歐洲境內相對滯後的西班牙,外來的旅行者都介入甚至主導了本土文化的發現,而倫敦的故事主要是由它的自己人書寫的。亨利·詹姆斯(Henry James),這個移居英國的美國佬,也是其中之一,他形容倫敦是一個“世界寵壞了的孩子”,在清楚地意識到這裡等級之森嚴、貧富分化之嚴重、都市生存之貧乏之後,他依然站在那邊。

整個英格蘭都相當於倫敦的郊區……這也許是對鄉村的破壞,但卻是對永不滿足的城市的創造。如果有人是一個不可救藥、厚顏無恥的倫敦佬,那就是他不得不觀看的情景。凡是拓寬人的城市意識的東西都是情有可原的。多虧有巨大的交通運輸網絡,多虧有人民積極好客的習俗,多虧有優質周到的鐵路服務和火車的頻繁、快捷,最後,當然不可不提的是,多虧英格蘭許多最秀麗的風景就在倫敦方圓五十英里之內的事實——多虧這一切,熱愛倫敦的人的門口就有一派美麗如畫的田園風光,而且可以把中心和邊緣的分界線搞得無限模糊,凡此種種,就大大助長了熱愛倫敦的人的城市意識。他完全可以放心地把聯合王國其餘的部分,或者整個大英帝國,或者如果他是一個美國人,甚至把全球所有講英語的疆土都僅僅看作邊緣,看作合身的緊身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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倫敦街景

這些霸道的、單一的對城市的崇拜,穿過了整個 19 世紀,穿過了歐洲大陸,至今主導著我們。但這個歷史階段在今天也難以為繼了,城市的中心危機四伏,田園夢想從未真正為它解圍,帝國的疆界也逐漸消失。我們這些 21 世紀遲遲趕到倫敦的人,應該學會繞開這些幻覺。畢竟這話也是詹姆斯說的,“它就像大自然本身一樣對單個的生命漠不關心。”

於是我在倫敦繞道、通勤的無心之舉,彷彿打開了另一個時空,進入了一條偶然的岔路。在這條路上,你會看到地平線是如何像不平坦的小腹一樣在城鄉之間形成不同形狀的隆起,磚瓦和玻璃如何在空氣中造成不同的光線折射,路障、沙袋、柵欄和廢棄的雜物如何在鐵路兩邊築成斷壁殘垣,和聯排的倉庫、停車場、廉價的 Lidl 超市一起,護衛城市的邊緣,各種商標和公司 logo,成為它們的旗幟。你會看到遠處的公路上,貨車永遠比汽車多,而鄉間的近處,只有悠悠騎著自行車的人。你會看到沿途每個小的火車站幾乎都一模一樣,是中央車站的微縮版,只有兩排空空的站臺,英劇《菲利普·狄克的電子夢》(Philip K. Dick’s Electric Dreams)有一集就設定在這樣的車站,許多人遇到生命的難關,都在這一站跳下火車,走向原野和原野之中的小鎮,在這個地圖上找不到的地方,時間會在悲劇發生前的那一刻停止,讓一切重新來過。

【邂逅之音:《Closing Time》】

“它並不是結束”

今天聽到的這首歌,我懷疑以前分享過,是科恩(Leonard Cohen)唱的《Closing Time》(結束的時刻),也挺契合今天的主題。

但我想說,其實這也不算 Closing Time,而只是個階段性的 Closing,希望我們在東風鄉有更美好的開始,那裡可能會有一個更舒服的辦公室和更好的書店,我們會編輯出更好的雜誌來。希望花家地的記憶可以伴隨我們,開始新的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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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家地的貓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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