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一理香港電影系列(三)間諜片

在香港電影的歷史上曾經出現過兩次比較集中的創作間諜片的風潮:一次是邵氏兄弟(香港)有限公司在1966年上映首部間諜片《金菩薩》(The Golden Buddha)後,在1967年這一年按時間順序先後上映了《鐵觀音》(Angel with the Iron Fists)、《黑鷹》(Black Falcon)、《諜網嬌娃》(Operation Lipstick)、《亞洲秘密警察》(Asia-Pol)、《特警009》(Interpol)、《風流鐵漢》(Kiss and Kill)等多部模仿好萊塢經典間諜片007系列的影片。另一次是1997年嘉禾公司推出《神偷諜影》(Downtown Torpedoes)票房大賣,在其後的幾年裡嘉禾公司又陸續推出《我是誰》(1998,Who Am I? )、《幻影特攻》(1998,Hot War) 、《神偷次世代》(2000,Skyline Cruisers),寰亞公司推出《紫雨風暴》(1999,Purple Storm)、《公元2000》(2000,2000 AD)等一系列既有別於以往香港電影又迥異於好萊塢電影的港式間諜片。

兩次間諜片的出現前後相隔三十年,遺憾的是,這兩次的間諜片創作都沒有能夠形成一個可持續發展的態勢。同在1967年這一年,邵氏出品的武俠片《獨臂刀》在香港票房過百萬,此後邵氏生產的主流影片開始向著武俠片這一類型轉向,間諜片在1967年這一年可以說是曇花一現,非但沒有能夠像武俠片那樣成為一個可以進行流水線批量生產的超常穩固的電影類型,反而煙消雲散。在這一年之後,除了在1968年上映《鐵觀音》的續集《鐵觀音勇破爆炸黨》(Angel Strikes Again),1969年上映《千面魔女》(Temptress of a Thousand Faces),1975年與美國合拍《女金剛鬥狂龍女》(Cleopatra Jones and the Casino of Gold)以外,邵氏公司基本再未做過間諜片的嘗試[1]。而嘉禾、寰亞這兩家公司在數十年以後的這次間諜片試水儘管開局精彩,但也是同樣的很快走向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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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金剛鬥狂龍女》(1975)

一、從007說起

間諜文化興起於上世紀五十年代,其中最著名的當屬伊恩·弗萊明在1953年至1966年間出版的15本007小說。小說的主人公007是一個隸屬英國情報機構軍情六處的間諜,風度翩翩風流倜儻,終日有香車美女為伴,又屢屢以一己之智和一己之勇粉碎陰謀拯救世界。這些小說因其暢銷而受到電影公司的青睞,在1967年以前便陸續有根據小說改編的最早的幾部007電影《諾博士》(1962,英文名Dr. No,港譯名《鐵金剛勇破神秘島》)、《來自俄羅斯的愛》(1963,英文名From Russia with Love,港譯名《鐵金剛勇破間諜網》)、《金手指》(1964,英文名Gold finger,港譯名《鐵金剛大戰金手指》)、《霹靂彈》(1965,英文名Thunder ball,港譯名《鐵金剛勇戰魔鬼黨》)、《雷霆谷》(1967,英文名You Only Live Twice,港譯名《鐵金剛勇戰火箭嶺》)先後上映,均由第一代007的扮演者肖恩·康納利主演,每一部都在世界範圍內票房大賣,在香港同樣一度風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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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之諾博士》(第一部007電影,1962)

在筆者看來,間諜文化在當年的興盛固然有其冷戰的特殊背景,但更主要還在於其娛樂性的一面,從而使其得以在資本主義的市場環境中被商家用一種商業化的形式生產出來供大眾娛樂和消費。同時,這樣一種生產以供消費的運作機制也決定了以007為代表的西方間諜小說或者電影其娛樂至上的創作訴求。所以在類似007這類的間諜電影裡面,雖然作為英國情報機構以及美國中央情報局對立面的前蘇聯情報機構KGB偶有現身,但基本沒有出現過這兩大陣營的直接較量,創作者反倒似乎是在盡力剔除這類作品裡面所涉及到的政治和現實的因素,努力將其變成一個展現個人英雄主義的純娛樂的文本,變成007個人和那些喪心病狂的野心家們之間的逐一較量。香車美女、風流倜儻、高科技裝備、個人英雄主義、粉碎陰謀拯救世界,由007小說所帶動的間諜文化很快在西方商業市場的環境裡形成了一個既固定模式固定套路,又可以不斷複製不斷翻新的範式,使得間諜片在好萊塢成為和西部片、歌舞片等同樣成熟的一種電影類型。

古今中外,但凡某種成熟的電影類型,必傳承於該國家或者民族最為成熟的本土文化。在邵氏公司生產的各種電影中,最為成熟的兩種類型當屬黃梅調電影和邵氏的新武俠片。這兩種類型之所以能夠發展成熟,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它們有一個相當豐厚的中國傳統文化作為汲取營養的寶庫。而邵氏生產的其他一些影片如間諜片、科幻片等便因缺乏這樣豐富的創作源泉而終究還是停留在邯鄲學步的階段。邵氏在武俠片和間諜片方面同樣試水於1967年前後,結果一成一敗,歸根結底原因在此。到1980年代,香港本土的城市文化已經發展成熟,這時邵氏的武俠片已經新意欠奉,而在喜劇片、警匪片等類型方面又不敵新藝城和嘉禾那般本土,終於在1985年宣佈終止電影生產。

二、虛無的世界架構

邵氏當年投資拍攝間諜片的初衷不難想象:彼時由肖恩·康納利主演的007電影正風靡世界,而邵氏公司的經營運作也正處於巔峰狀態;同時邵氏已經生產了近十年的黃梅調電影已近詞窮,資金實力雄厚的邵氏公司在這個時候有能力嘗試新的電影類型,也需要嘗試新的電影類型,於是間諜片這樣一種誕生於西方世界的新的片種便被邵氏公司拿來借鑑模仿。1967年生產的這幾部間諜片儘管距今已經年代久遠,但卻為我們提供了一個異常有趣的電影文本序列。此時中國內地剛剛開始十年動盪,其聲勢波及香港引起當地動亂,而地處東南亞一帶的各個國家也大都在或鬧革命或搞運動。照理說,間諜片在這方面的創作素材可謂相當豐富,然而或是邵氏公司精於市場算計而有意避開政治現實,或是彼時的創作者對於間諜電影的創作還只是依葫蘆畫瓢未得其精髓要領,還沒有能力做到就地取材洋為中用,總之這些現實元素在邵氏的這批間諜片裡面統統未見出現,使得這批間諜片在今天看來呈現出一幅虛無到幾近真空的時空背景(一直到數十年後寰亞公司推出的《紫雨風暴》裡面才引入現實元素,涉及到當年的柬埔寨赤色分子——“赤柬”——等元素,使得該片頗顯才華和銳氣)。

007系列電影儘管每一部都充盈著濃郁的商業氣息故而避開政治與現實,但其背景設定卻是相當成熟相當穩定的,那就是冷戰時期西方資本主義陣營和東方社會主義陣營的威懾對抗。這樣一個相對穩定的世界架構構成了007電影的故事背景。可以說,007系列電影的故事雖然都是虛化的,但作為故事背景的世界架構卻都是實實在在的。相比之下,邵氏推出的間諜片卻始終難以找到這樣一個實在的世界架構,也就難以製造出一個相對穩固的故事背景。非但如此,在我們今天看到的這幾部邵氏間諜片裡面,作為影片故事背景的世界架構可以說是既要見縫插針又難以左右逢源,虛無的幾近荒誕。比如在《亞洲秘密警察》裡面,邵氏當年的一號男明星王羽飾演的男主角隸屬於一個叫做PASS的機構,全稱是Police Asia Secret Service(可直譯為亞洲秘密警察機構),這樣的名稱在今天看來多少有些令人啞然失笑。而且所謂的亞洲秘密警察機構,這裡的亞洲卻是僅限於東南亞地區,最重要的兩個地區似乎是日本和香港。現實世界裡,此時的亞洲在捲入冷戰的同時也在政治上分裂為兩個陣營,而《亞洲秘密警察》的故事背景便架構在分明是東南亞的少數幾個地方卻又帶有“泛亞洲”想象的這樣一個自相矛盾的世界設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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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情況出現在其他幾部間諜片裡面。在《黑鷹》裡面,張衝飾演的男主角隸屬於一個叫做“國際私家偵探社”的莫須有的機構,和一個叫做“黑鷹團”的國際犯罪組織周旋。《特警009》為我們提供的世界架構則更加顯得荒誕怪異。影片開場男主角009在海灘上有美女相伴的出場畫面完全是抄襲自當時的007電影。片中的009是一個特務警察,隸屬於一個叫ICPO(International Criminal Police Organization,直譯為國際犯罪警察機構)的組織,為了完成任務來到香港。在邵氏同年推出的另一部間諜片《鐵觀音》(1967)裡面情況同樣如此。由何莉莉飾演的女間諜(在片中代號也是009)跟一個叫做“魔女黨”的國際犯罪組織對抗。這三部影片雖說都是一個全球化格局的背景設定,但一邊是全球背景,一邊是尚處於1960年代的香港,這二者之間的巨大差距令影片呈現出一幅虛無飄渺、無法定位的世界圖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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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一提的是,當年的這幾部間諜片基本都是由日本導演執導,其中影片《諜網嬌娃》由當年活躍於邵氏的日本導演井上梅次編劇導演。《特警009》的導演是中平康,藝名楊樹希;《亞洲秘密警察》的導演是松尾昭典,藝名麥志和。《黑鷹》的導演其實是日本導演古川卓巳,在片頭以中文名戴高美作為藝名。除《黑鷹》外,這一年他還在邵氏拍攝了另一部仿007的間諜片《風流鐵漢》(Kiss and Kill),同樣由張衝主演。男主角張衝因這兩部影片還曾贏得“中國鐵金剛”的美譽。只有《金菩薩》和兩部《鐵觀音》的導演是後來執導了李小龍主演的《唐山大兄》和《精武門》的邵氏導演羅維。

三、和香港的錯位

由這些間諜片裡呈現的空間環境可以考查出當年邵氏公司和香港之間的一些有趣關聯。一般來說,間諜片需要的是一種現代化、摩登化、科技化的都市景觀,而這些景觀在很多時候是攝影棚所無法提供的,必須要進行實景拍攝。於是邵氏這批間諜片的生產便需要攝製人員不得不走出邵氏片場,到真實的香港來取景。問題在於,此時的香港能夠給這批間諜片提供這樣的生產需求嗎?或者說,1967年的香港是否已經發展到了足夠摩登足夠現代以供間諜片取景呢?從這些影片裡我們看到,答案似乎是否定的。

事實上,這些間諜片裡的空間環境往往是割裂的。一種是摩登到了幾近科幻、超前到了完全虛擬的攝影棚內景,一種是正在發展建設大興土木的香港外景。就外景來說,在這些間諜片裡面,有關香港這座城市的整體景象我們很難在電影裡面找到。經常看到的香港不過是幾條單調的公路,路邊是許多正在建設的高樓。當然,這也可能是因為位於清水灣的邵氏片場距離香港市中心位置偏遠,而創作者們往往只在片場附近取景拍攝的緣故。不過類似於《特警009》這類的邵氏電影在今天看總是給人以這樣一種觀感,就是在這些影片裡面需要的是一個現代化的國際大都市,而這一需求實際上是比當時的香港要大大超前的。此時的香港尚不足以為間諜片提供一個空間環境上的支持。事實上這也差不多可以說是邵氏在1960年代生產的所有時裝片的整體特徵。對比1970年代的許冠文電影,可以說,許冠文的《半斤八兩》等喜劇片比邵氏間諜片晚了十年,而邵氏間諜片裡的香港卻比許冠文電影中的香港早了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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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的007系列電影雖然有時候會在個別細節方面顯得荒誕不經,但始終是有一個很實的冷戰背景存在的。相比之下,邵氏的間諜片只能徒學其表,片中的正反兩派在一個真實的世界版圖中都找不到屬於自己的位置。就敘事層面來說,既然和間諜片關聯的是一個全球化的空間背景,那麼,為什麼片中的正派反派都要到香港來,香港這座城市為何會成為一個以全球為背景的宏大故事的集中聚焦點?這一直是邵氏間諜片以及所有的香港間諜片所難以自圓其說的地方。可以說,邵氏在香港這座城市步入真正的現代化之前,便已經在其生產的間諜片裡面提前呈現出了香港這座城市在國際環境中的位置尷尬。這一年是1967年,邵氏在這一年裡先後上映了《鐵觀音》、《黑鷹》、《諜網嬌娃》、《亞洲秘密警察》、《特警009》、《風流鐵漢》等間諜片或者仿間諜片。

四、間諜片之延續

儘管邵氏當年的間諜片相對於香港這座城市來說是超前的、早產的,但香港電影對於間諜文化的借鑑卻一直有所延續。1980年代前半期香港最為成功和賣座的新藝城公司的《最佳拍檔》系列便可以說是香港電影對於西方間諜片一次徹頭徹尾的本土化與解構顛覆。《最佳拍檔》的文本相對於當時香港的發達程度來說同樣也是超前的,但其本土化的敘事策略卻點燃了1980年代初潛藏在香港市民心底裡的那份蠢蠢欲動的優越感和自豪感。

首部《最佳拍檔》(1982)開場,許冠傑飾演的金剛穿越高樓飛身搶鑽石,這樣的場面在當時的香港電影裡已是絕對驚豔的大手筆,而且開場即把香港這座城市豪華現代的一面展現給了觀眾。在影片後面的敘事中,創作者們把香港這座城市放置在一個國際化的環境裡,肆意開意大利黑手黨教父的玩笑,似乎整個世界都在繞著香港轉一般。片中國際犯罪組織派出“白手套”來香港追緝金剛,結果被金剛和麥嘉飾演的光頭神探這對最佳拍檔捉弄的狼狽不堪。第一部《最佳拍檔》基本奠定了後面幾部續集的故事模式。人物方面,許冠傑飾演的金剛英俊瀟灑身手敏捷,麥嘉飾演的光頭神探相貌滑稽笨手笨腳,這兩個人又都有點貪財好色,相互算計的時候總是麥嘉弄巧成拙許冠傑反勝一籌。光頭佬花心好色,張艾嘉飾演的男人婆偏偏又是一個十足的悍婦,這三位主演在一起不斷搞出各種笑料出來。而國際犯罪組織到香港來遇到這三位主角總是大栽跟頭,三位主角總是能用各種稀奇古怪的武器把到香港來的國際罪犯捉弄一番之後一舉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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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次年的《最佳拍檔2之大顯神通》(1983)裡面,“白手套”的弟弟“黑手套”來香港為兄報仇,結果再次被兩位最佳拍檔打敗。在美國學電子工程出身的麥嘉在這部影片裡設計出各種各樣的大小機械人和裝備精良的機械戰車,用這些卡通化的高科技武器將“黑手套”及其犯罪組織一舉殲滅。從1982年到1984年每年一部的《最佳拍檔》將新藝城推向了輝煌的頂峰。1984年由徐克導演的《最佳拍檔3之女皇密令》(1984)以2900多萬的成績再次打破香港電影的票房紀錄。這一集的《最佳拍檔》將香港人的自大心態可以說是滿足到了極致。影片將西片007裡面的人物關係做了一次徹底的反串,到結尾處爆料原來那個007才是國際犯罪組織的幕後主腦。作為香港市民代表的許冠傑、麥嘉和張艾嘉三人再次大顯身手,替英國女皇剿滅犯罪組織,奪回了女皇皇冠上的鑽石。最為有趣的是到影片結尾處美國總統里根匆匆忙忙趕來,懇求這三位香港市民代表幫美國政府找一件不慎丟失的重要東西,許冠傑飾演的金剛滿不在乎的將其拒絕。

較之於新藝城1980年代《最佳拍檔》系列的香港化和本土化,嘉禾公司自1997年《神偷諜影》而始的這一批間諜片卻呈現出很大程度上的西化傾向。這一點不僅體現在影片的製作技術上,像《我是誰》和《幻影特攻》在故事設定上便完全套用了好萊塢的故事模式。《我是誰》裡面的成龍、《幻影特攻》裡面的鄭伊健、陳小春和陳慧琳均隸屬於CIA(美國中央情報局)。一群香港人出現在CIA已經夠奇怪了,有趣的是這兩部影片的故事裡都還涉及到了失憶元素,影片結尾時失去記憶的成龍、鄭伊健到最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如果說《最佳拍檔》體現出的是香港社會於1980年代初的盲目自信的話,《我是誰》等影片體現出的則是香港這座城市於1990年代末的身份迷惘。可以說,在《我是誰》等影片裡面香港人所遭遇到的身份尷尬和三十年前《特警009》、《鐵觀音》這批邵氏電影中的尷尬仍然如出一轍,相比之下《我是誰》等影片表現的更為真切,而當年的邵氏間諜片在當時還沉浸在一個虛擬的世界圖景裡面,暫時無從體會這種身份的合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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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自外而內的模仿借鑑,香港電影在間諜片方面也有自內而外向世界範圍擴展的些許史蹟。這方面又可以分兩支來分別討論,一類是邵氏、嘉禾等公司與國外電影公司之間的合作,一類是香港影人在歐美等地的電影創作。就前者來說,無論是邵氏當年與美國合拍的《女金剛智鬥狂龍》(1975)還是嘉禾與好萊塢合拍的讓李小龍揚名西方世界的《龍爭虎鬥》(1973),包括嘉禾日後投資拍攝的兩部《炮彈飛車》(1981,1984),均體現出香港人在這樣一個真實的國際化環境中的位置尷尬乃至無處容身。《炮彈飛車》請來007的飾演者羅傑·摩爾擔任主演,而當時在嘉禾最炙手可熱的兩個大明星許冠文和成龍在影片中幾乎難以找到蹤影。就後者來說近幾年來情況稍好,比如純好萊塢製作的成龍主演的《尖峰時刻》系列、《臨時特工》和李連杰主演的《龍之吻》等影片在敘事方面要遊刃有餘的多,但這類影片已經難以算是香港電影,故在此不做贅述。


[1] 在1967年前後上映的香港電影裡面還有許多粵語片在類型上也屬於間諜片,而且較之於邵氏間諜片來說雖製作簡陋但卻將間諜片改造的更加香港本土化。限於資料原因此類影片這裡難做論述,實屬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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