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伶訪問記:王少樓

今日推送之《名伶訪問記:王少樓》錄自《立言畫刊》1941年第166期,為該刊記者對王少樓的採訪錄。《立言畫刊》創刊於1938年10月1日,16開本,30多頁,每星期出1期。畫刊只維持了7年,共出356期,到1945年抗戰勝利時終刊,「名伶訪問記」為《立言畫刊》所開闢欄目,刊登一些老角兒、當紅名伶和青年後進的訪問記,極具史料價值。

 王少樓與程硯秋從民二十年合作,迄至今日將十年,秋聲社老生從未易人。近少樓因患腸胃病,不願出外遠行,以致程氏乃以陳少霖、楊寶森等人承乏,然在京露演老生則始終為少樓也。憶金少山北來不久,有人撮合程、金、王在新新戲院合演《二進宮》一場。是晚少樓精神頗好,三個人唱一個調門,臺下歡迎盛況固不示弱於程、金也。戲後硯秋對王亦大加揄揚,從此少樓名更顯矣。以後又與程連演《珠簾寨》、《探母》以生為主之重頭戲,聲勢赫赫,此為少樓之中興時代也。今年未隨硯秋遠跋,秋聲社在京又時演時輟,以致消息又趨於沉寂。近則於廣德樓與李玉茹合作一場《紅鬃烈馬》,是晚嗓果較前清亮,唱白身段均頗講求,後始知數年來少樓每日必去乃嶽徐蘭沅處吊嗓用功,並已有組班獨當一面之準備矣。少樓與楊寶森同為學餘人物,場上墨守繩規,不敢花哨一點,又同為以老戲號召之心理,將來老戲中興,少樓必與有力焉。

名伶訪問記:王少樓

程硯秋、王少樓之《四郎探母》 

 王少樓組班消息傳出後,內外行對此頗重視,素日關心王者聽此喜信亦頗興奮,更全以但願能挑簾紅為祝。記者為明瞭真相,一日晚晤少樓于山西街寓中。風度翩翩,較之以前越發福矣。先談及組班事宜,據談個人向來不願貿然從事,一切不願操之過急,最遲來年二三月春暖花開季節即能與北京人士相見矣。後又說及演戲小史,少樓亦為餘門弟子,此或為一般人所不知也。 

十歲拜張春彥

 少樓原籍山東蓬萊,今年三十一歲。昆仲二人,弟未學戲,現於宣外達智橋經營紙鋪。少樓九歲學戲,乃父毓樓生前工武生,為承繼衣缽,亦學武生戲,請丁先生(丁永利之父)為之說《石秀探莊》、《蜈蚣嶺》等戲,凡年餘,能武生戲七八出。後經乃姑丈梅蘭芳之主張,乃棄武就文正式學老生戲矣。少樓幼時畹華對之頗器重,認為學老生合適,工武生則恐埋沒英才也,乃父主張亦如是。十歲時在同興堂投入老伶工張春彥門下。少樓為張之最大弟子也,老生開蒙戲學《上天台》之漢光武,後又學《桑園寄子》、《失街亭》,凡二年作即能十數出戲。十三歲經人介紹搭俞振庭主持之斌慶社,與李萬春等人在廣德樓露演。第一次登臺演《失街亭·空城計·斬馬謖》,以陳富瑞、小奎官等人為配,此為第一次登臺演戲,當日成績頗圓滿。後即在斌慶社長期公演,與李萬春為同時之瑜亮人物也。

名伶訪問記:王少樓

王少樓之《定軍山》 

首次登臺由徐蘭沅操琴

 少樓此時名漸顯,最值得一記者,當年在廣德樓初次登臺演《失街亭》,即由乃嶽徐蘭沅為之操琴。彼時王、徐兩家尚未結親,蘭沅與王毓樓感情頗洽,每誇少樓將來必成大器,當時徐或即有以女妻之心也。少樓初出茅廬即得名琴師伴奏,均為成角之預兆也。在斌慶社凡六年,迄十九歲脫離,與坤伶王座雪豔琴合作,每演青衣老生並重之戲,成績圓滿。少樓在斌慶即力摹餘叔巖。大賢每在各園公演,少樓必為座上客,餘在場上一舉一動必留心注意,返家後仿學至再,數年來無一日斷。同時聽餘者尚有楊寶森,當時二人即以“餘派”自居,今果成學餘最肖之人物。追摹餘氏少樓起碼有十年曆史。今日遲世恭等人如遇少樓及寶森有戲亦必住聆,蓋今日有如學餘腔皮毛必得以寶森、少樓及陳少霖等人作目標。 

《失街亭》、《捉放曹》等戲得餘叔巖之改正

 脫離斌慶與程硯秋合作,上海大舞臺遣人約程王往演一月。一切商妥後,即定期成行矣。唯少樓擬以諸餘派戲號召,經人介紹於此時投入餘門,在餘寓中舉行拜師典禮。《捉放曹》、《失街亭》、《擊鼓罵曹》多經餘氏指正。與程抵滬後,硯秋以《玉堂春》打炮,少樓以《捉放》初試新聲。時程劇團人物即為姜妙香、李洪春等人也。少樓初次去滬,名利雙收,歸來後仍佐程出演,予滬人印象頗為深刻。 

 據少樓談,從餘大賢學戲備極繁難,一句一字不對均須從頭改正,自《捉放》等戲經餘氏指正,自覺腔調果較從前順耳。少樓謂:“就是餘先生那個字眼就不好學。”蓋叔巖最講求字眼與音韻,決不使學者有馬虎含在其中也。

 少樓擅長靠把戲,如《南陽關》、《定軍山》、《戰太平》等,當年均負譽一時。唯搭程劇團後,此類戲於倒第二演唱,則不惹觀眾重視矣。少樓諸靠背戲先是得自張春彥,因幼時曾學武生,有武底子,進步頗速。靠背戲內行認為難學,今日之名鬚生紮上靠好看像一回事,只有譚富英與李少春,楊寶森則顯勉強軟弱,馬連良近年來鮮少一動,奚嘯伯除《珠簾寨》是半靠背外別無他戲,其他如李盛藻等人則更不足一道矣。少樓當年從張學諸武老生戲凡三年餘,每晨必練功打把,由乃父及春彥督促,鮮少間斷,幼時在廣德樓每演《定軍山》一類戲博得美評,後隨程硯秋初次由滬歸來後,更時赴乃師餘叔巖處請益諸靠背戲,亦全經餘大賢指正,今次少樓已準備組班,明年新春決將首以此類戲與京人相見矣。 

一篇豪語

 乃嶽徐蘭沅早年曾為譚大王操琴,對老生戲頗有心得,徐氏固不止就熟悉梅腔也。此次少樓組班,徐主張最力。少樓每日午後二時必去永光寺中街蘭沅處吊嗓,每調必為《探母》、《捉放》等戲,吊嗓後翁婿並研究劇中身段唸白等。徐經得多見得廣,每為少樓講當年老譚事蹟。其之每日大半光陰多消磨于徐家。據王個人表示,此次挑頭出演不能一鳴驚人,即從此擺脫梨園生活,此固為少樓之誓願也。 

 少樓謂:“以後各班頭牌再馬馬虎虎蒙人,絕對不能維持長久,咱們這回決不排新戲,以老生老戲號召,看看到底如何。”少樓有些豪語,與譚富英、楊寶森等人在京各抱一角公演,鬚生老戲或尚不致如今日之日趨沒落也。

名伶訪問記:王少樓

王少樓便裝照片 

為明春挑班露演做準備

 明年春季露演,預備每週演唱兩次,陣容決力求整硬化。旦角屬意於侯玉蘭,其他如武生、花臉、丑角、小生等均以名角擔任,票價亦力普遍化,成一模範劇團。少樓與侯未來果能順利合作,所演對戲頗多,臺上個頭等無不適宜,如《探母》、《紅鬃烈馬》等生旦並重之戲,均在預演之列。少樓並新制大帳子、桌圍、椅帔等,所費頗巨,該劇團“社名”現正商討研究中,預料日內即可正式決定矣。 

 乃師張春彥近隨程硯秋之秋聲社由滬回京,聞少樓組班事,亦頗贊同,近見人即喜談此事,謂少樓玩意瓷實,又正當年,正好藉此振作也。少樓有徐蘭沅、張春彥作後援,該劇團出來就大紅大紫正可期待也。 

 程硯秋由滬歸來後,聞少樓組班事,亦頗興奮。硯秋與王合作將十年,予程印象最深即為與金少山合演《二進宮》之後也。按彼時少樓正一度不振,《二進宮》演後,始一洗從前之羞。此次硯秋對少樓組班決予以種種援助,秋聲社老生則擬約陳少霖。 

 外間人聞少樓組班事多表贊同,蓋一般顧曲聽眾對少樓極關心也。有人為王擬一標準劇團陣容,果能如此,可為少樓前途賀矣。 

 旦角:侯玉蘭,武生:楊盛春(或高盛麟),小生:姜妙香,花臉:侯喜瑞(或袁世海),丑角:茹富蕙,裡子:張春彥,銅錘:王泉奎。

 少樓與徐蘭沅長女結婚十載,夫婦感情頗融洽。有一女,年在稚齡。有房產數處,每月生活費用大半以此維持也。 

 前與李玉茹合演《紅鬃烈馬》,後進鬚生遲世恭、楊少譜等前往觀摩。少樓是日嗓頗亮,字眼韻味亦較前講求,一般人預料明春正式出演,必予國劇界一大的衝動也。 

 現摒除嗜好,每晨八時必起,先去宣南一帶喊嗓,迄中午返回,以後再去乃嶽處練功吊嗓,近並預備照大批戲裝相,公演時以壯聲勢。少樓力求振作,洵為喜事!

(《立言畫刊》1941年第16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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