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由Sir電影原創:dushetv)
早在19世紀,我們還是大清,英國也還不是腐國。
居然有個特立獨行的人,出櫃了。
同時,他還是家世卓越的富二代,出口成金的英式沒品段子手大師,混跡於時尚派對和文化沙龍的社交明星。
放到今天,也是一朵奇葩。
只不過我們都更喜歡溫柔地稱他為——
《快樂王子》
The Happy Prince
片名是他的作品,也是他本人:
奧斯卡·王爾德。
儘管他有《道林·格雷的畫像》《莎樂美》《認真的重要性》,包括《快樂王子》這樣的傳世作品,但他的個人生活似乎更為人稱道。
至少三次被搬上大銀幕。
此前最為人熟知的傳記電影,是1997年斯蒂芬·弗雷飾演的那一部《王爾德》。
那時,在裡面飾演王爾德情人的裘德·洛(左)正處於顏值巔峰,還沒禿……
但只有《快樂王子》,得到了王爾德後人(親孫子,梅林·霍蘭德)的“官方”蓋章——
20世紀60年代的兩部早期作品都荒謬至極;
1997年那一版很好,但只是在描繪知識分子王爾德;
只有這一部才是關於我祖父最好的,最深刻的自傳電影。
為什麼?
它像一把溫柔的刀,給出致命一擊。
告訴你關於王爾德人生的真實。
關於,是什麼加速了他的死亡。
他的人生,第一次在影像中被“黑”化了。
快樂王子,並不快樂。
人人看得到王爾德的毒舌和才情,但他的潦倒總是被一筆帶過。
輝煌屬於前半生。這一次,本片要從王爾德被世人遺棄的落魄晚年說起——
1895年,以上帝視角來看,此時的王爾德,僅剩下5年壽命了。
這5年,發生了什麼呢?
首先是牢獄之災。
眾所周知,王爾德有一段轟轟烈烈的同性戀情。
他原本早已結婚,還育有兩個兒子。
37歲那年,他愛上了比他小16歲,同樣出生貴族,正在牛津大學讀書的美少年波西。
關鍵是美。
來,上圖。
圖中臉小者為波西
王爾德是多麼極致的唯美主義者啊,他不僅追求心靈美,對外貌美也天生沒有抵抗力。
換做現在,就是徹頭徹尾的顏控。
於是,他淪陷了。
因為這事,他變得很慘。
波西的父親昆斯貝理侯爵知道了兩人的情事,勃然大怒。
他衝到王爾德常去的俱樂部,留下一張紙條,公然羞辱他:“致奧斯卡·王爾德——裝腔作勢的雞姦客。”(當時甚至還沒有“同性戀”這個詞)
波西一直生活在自己父親暴虐的陰影下,於是,他慫恿王爾德反擊,拿起法律武器,起訴侯爵敗壞他的名譽。
但結果,一敗塗地。
王爾德上訴失敗,還直接從原告變為被告,被昆斯貝理侯爵以“與其他男性發生有傷風化行為”的猥褻罪反告成功。
根據英國當時苛刻的法律,王爾德被判有罪,處以兩年監禁,並在瑞丁和本頓維爾監獄強迫勞改。
身負醜聞,昔日受人擁戴的王爾德開始遭受世人唾棄,名聲盡毀。
輕則被眾人竊笑、指指點點。重則被大聲斥責、列出“罪狀”、肆意咒罵、追著滿街跑。
迴歸社會以後,他更是面臨眾叛親離。
妻兒被要求改姓,與他分離,派對酒肉朋友與他漸行漸遠。
因為破產,他不得不在街頭拉住以往的粉絲借錢。
而那位粉絲的丈夫,也曾是他的劇場座上客,曾被他的喜劇逗得前仰後合,如今對他惡言相向。
酒店服務員跟別人例行日常問候,一碰到王爾德,總是先問錢的事:“今天銀行匯票有消息了嗎?”
連續幾天,他身無分文,只能在大街上四處遊蕩,滿腦子胡思亂想。
身體抱恙,便用腮紅胭脂掩飾一下蒼白的臉和衰頹的氣色。
不過這些痛苦,並沒有擊垮王爾德。
他早就一眼看穿。
被剃髮、侮辱、公開審判的時候,他淡然預言——
我看到了未來
屆時一切歸於寧靜
我臨終之時將感受到
(他說對了。)
對他來說,這是“女王陛下能為我製造的最精緻的折磨”。
那真正擊垮他的,是什麼?
出獄後第一時間,王爾德痛定思痛,決心和波西斷絕關係,與妻子重修舊好。
世紀級flag
一方是愛和激情。
另一方是道德標準、愧疚和感恩。
他的內心掙扎一覽無餘——
看到波西寄來的信,他毫不猶豫撕掉。
念及妻子康斯坦丁,忍不住親吻她的照片。
半天不到的工夫,就忍不住拾起碎片拼湊來信。
又一把推掉,抬筆給妻子寫信。
信裡寫道,他在獄中時,妻兒是讓他活下去的唯一念想。
但你看看他在獄中到底做了什麼——
我把奧斯卡·王爾德留在了紐黑文
這是他寫的最後手稿
我跟你說過的,那封偉大的信
沒錯,他在裡面就做了一件事,寫“偉大的信”,給波西的那封字字泣血的5萬字情書,《自深深處》。
對了,還有更細膩到變態的視角——
就在旁白念著他寫給妻子的挽留信,說著懺悔時,他一邊和友人就餐打趣,一邊還是忍不住盯著男服務生的屁股挪不開眼睛。
除了對王爾德同性本能慾望驅動的特寫,導演還展現了王爾德是如何(再度)淪陷的。
攝影語法,全是他的唯美主義——
出獄後兩人第一次相見,穿越了氤氳的火車蒸汽。
夢中的少年波西微笑著向王爾德迎面走來,亦真亦幻。
他先是一怔。
等到少年來到他面前的時候,四十歲的王爾德突然開始泣不成聲,哭得不能自已。
他們並排坐在車站邊的長椅上,聊了很久很久,直到天色暗下來。
就連後面的18禁,都拍成那樣美。
世人不瞭解王爾德如何潦倒,更不明白,他那麼聰明,那麼清醒,何至於此。
他本不該這樣痛苦,他本不必對抗情感本能。
導演為何懂得這些?
魯伯特·艾弗雷特,“王爾德”、編劇、導演,都是他。
做導演他是新手。
但,“當同性戀”,他是老手。
在此之前,他是一名演員,出演最多的形象,就是同志戀人或gay蜜。
1984年,青澀的魯伯特·艾弗雷特(左)和科林·費斯(右),魯伯特在裡面飾演一名同性戀者。別激動,兩人不是一對
同時,和王爾德一樣,他出生貴族,個性反叛,也是一名同性戀者。
1989年,他早早公開自己的取向,事業隨即遭受重創。
甚至,創作這部片,也是因為事業停擺,沒有工作找上門。
墜落過深淵的人,能一眼看懂同樣墜落過深淵的人。
這就是為什麼,他能讓我們第一次看到以往呼朋引伴,在席間高談闊論的王爾德,像流浪漢一般流落街頭。
魯伯特超越導演,成為“王爾德”,也書寫了自己的悲憤。
本片正是藉著書名,道出書中的私貨。
這個童話故事,Sir印象很深。
大意是:
“生前不知憂愁為何物的快樂王子死後被做成黃金雕像,目睹種種人世間的苦難,將身上的金銀珠寶都散給了窮人,死後在天堂永生。”
長大後才發現,Sir被騙了。
明明是孩子讀的童話,卻多少有點“少兒不宜”。
故事真善美,但世間愚昧,背景太現實。
王子失去華麗的外表,鑄煉出真心。
在人間被拋棄,到天堂才被珍惜。
王爾德自己呢,他的下場就像《快樂王子》裡那尊破爛的雕塑:
“他劍柄上的紅寶石掉了,眼睛也沒有了,他也不再是黃金的了,”市長說:“說老實話,他比一個討飯的好不了多少!”
被嫌棄了,被拆除了,被丟棄了。
以難看收場。
而他已把自己的“珠寶”,化作作品,播撒向了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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