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美國國會中期選舉將於當地時間11月6日正式舉行。今年，參議院有35個議席面臨改選，眾議院435個議席將全數改選，另外還有36個州將進行州長改選。這次中期選舉也被認為是對特朗普兩年來業績的公投。選民，特別是年輕人，表現了出比以往更高的政治熱情。截至4日上午，已有近3440萬人提前投票。這比2014年中期選舉的2050萬張全部提前選票增加了67.8%。 中期選舉前，《巴倫》邀請了華爾街的4位政策專家，展望了中期選舉不同結果對金融市場、稅收政策和貿易的影響：最大的政策風險可能來自貿易戰和美聯儲。
美國白宮（圖片來源：《巴倫》，攝影：Jo Mar）
當地時間11月6日，美國將迎來中期選舉，爭奪國會參眾兩院、州長及地方行政、立法機構的席位。美國與中國貿易爭端未見分曉，聯邦政府赤字居高不下，幾項立法動議可能對經濟不同領域造成重大影響，這些都將投資者置於險境。
《巴倫》在今年9月份曾召開圓桌會議，邀請華爾街政策專家討論中期選舉不同結果對金融市場、稅收政策和貿易的影響。參會者當時和現在都一致認為，預計民主黨將重新贏回眾議院控制權，而共和黨將維持在參議院的多數優勢。近日，《巴倫》又對這些專家進行了電話追訪，他們對自己的政策觀點以及對市場近期動盪的看法進行了補充。
參與這次中期選舉圓桌會的專家有：太平洋投資管理公司（Pimco）公共政策主管Libby Cantrill、投資公司Strategas Research Partners的政策研究主管Dan Clifton、高盛顧問董事及巴倫圓桌論壇成員Abby Joseph Cohen、基金公司EventShares投資主管及聚焦長期政策影響的EventShares 美國政策Alpha主動型ETF（PLCY）發行人Ben Phillips。11月6日的中期選舉結果公佈後，《巴倫》將再次對他們進行追訪。
Libby Cantrill:貿易紛爭有風險，美國債券久期可對沖
《巴倫》：你現在最關注哪些政策問題？
Cantrill：我們的大多數客戶似乎都關注：中期選舉後，美國與中國的貿易爭端能否緩和；特朗普對美聯儲的痛批只是言過其實還是言之有理？
我們依然相信，貿易政策相對獨立於中期選舉結果。不管是民主黨是奪回一院或是兩院的控制權，還是共和黨保住了兩院的多數席位，都不會對政府的貿易政策產生多大影響，特別對華貿易政策。
在貿易問題上，民主黨與總統是“陌路床伴”的關係——勞動階層普遍支持總統的政策，所以民黨主也怕失去他們的支持。同樣地，我們覺得國會的共和黨議員也不會對貿易政策提出批評，因為他們的受歡迎程度可遠不如特朗普。
我們估計不管選舉結果如何，特朗普還會繼續向美聯儲施壓。但除了任命美聯儲官員（還需要獲得參議院批准），特朗普能做的事情有限。施壓也可能弄巧成拙，美聯儲可能會為了消除外界對美聯儲受到左右的看法，而更傾向於提高利率。
技術上而言，總統對美聯儲主席提出“瀆職”的指責，但是真到了那一步，估計國會就會出手為美聯儲主席保駕護航。當然這種情形也不太可能出現。
《巴倫》：你依然預期民主黨會奪回眾議院控制權嗎？
Cantrill：考慮到民主黨在民調中普遍支持率更高，所以民主黨執掌眾議院的可能性更高。不過，選民投票熱情也會有影響。
可能部分受到最近卡瓦諾最高法院大法官提名聽證會的鼓舞，共和黨人比幾周前都更振奮。參議院掌控權似乎對共和黨來說十拿九穩，一方面是共和黨的積極性，一方面是民主黨面臨的選舉地圖相當殘酷——在今年面臨改選的35個參議院席位中，民主黨要保衛的有26席之多。
紅藍之戰 （圖片來源：《巴倫》Marion Doss）
《巴倫》：在關稅問題上，接下來可能會發生什麼狀況？
Cantrill：對投資者來說，近期一個重要的契機是11月底的G20領導人峰會——如果計劃中的“習特會”如期進行，他們會取得什麼成果？美國希望中方在這之前就給與一些切實承諾，如果沒有，那麼會談也可能取消。即便會談按計劃舉行，我們也對能否取得重大成果抱懷疑態度。
如果會議未能舉行或不順利，那麼年末對中國2000億出口商品加徵的關稅就要從10%的提升至25%，甚至美國可能宣佈並實施對中國所有出口商品加徵關稅。這是特朗普威脅過的，不能低估這種可能性。
《巴倫》：太平洋投資管理公司在當前的金融市場動盪中處境如何？對客戶有什麼建議？
Cantrill：太平洋投資管理公司一直在減少其資產組合的風險，積累流動資產，以便充分利用我們預期會出現的多輪波動，這是週期晚期市場動態的獨有特徵，特別是考慮到存在貿易政策失誤、美聯儲鷹派政策錯誤的可能性等宏觀風險的情況下。
考慮到美國利率水平相對其它發達國家更高，我們覺得美國的債券久期比其它市場的更好——在必須承擔一些對華貿易政策和地理政治風險的情況下，美國的債券久期可以作為很好的對沖（注：久期（Duration），指的是未來時間發生的現金流。久期既可以反應債權價格對於利率變化的敏感程度，也能夠顯示購買債權後，收回全部本金和利息的加權時間總和）。
Dan Clifton：貿易戰和美聯儲依然構成最大政策風險
《巴倫》：你現在對中期選舉有什麼預測？
Clifton：博彩市場基本鎖定了民主黨奪回眾議院和共和黨守住參議院。但選舉實況會比輿論更激烈。在眾議院，有20個席位的歸屬還很難說，而參議院也有3個席位的競爭非常激烈。在今天的政治世界，向任何一個方向1%的搖擺都可能在很短時間內發生，並帶來出人意料的結果。
如果選舉是今天（注：發稿時間為美東時間10月29日）舉行，那麼輿論共識可能以微弱優勢得到驗證。但到下週，就要看哪個黨的勢頭更大了。本來如果共和黨能保持勢頭到10月末，那可能獲得壓倒性勝利；但給民主黨政要收到炸彈包裹的新聞爆出後，共和黨在過去幾天的勢頭已經放緩。
《巴倫》：不同結果對投資的影響是什麼？
Clifton：由於中期選舉臨近，不管結果如何，股市已經基本反彈。不過今年有一個宏觀議題。我們的客戶擔心如果民主黨奪回眾議院，我們在2019年中可能陷入“債務天花板”僵局，因為民主黨對提高債務上限的提出的條件是增稅。共和黨在選舉中若能橫掃兩院，就能消除這一風險；這種情況下，股市可能回升，債券將會出現拋售。
相反，如果民主黨取得眾議院控制權，再加上貿易和美聯儲加息的不確定性，可能會令股市出現短暫拋售行情。但我們認為這也是一個機會。這種不確定已經體現在10月份的股價走勢中。
《巴倫》：在民主黨或共和黨全勝的情況下，哪些板塊的股票能得到提振？
Clifton：若共和黨全勝，我們覺得金融、生物科技和能源股會受益。這些板塊近幾個月一直受困於基本面和政治問題。從政治角度消除不確定性會對其有幫助。如果共和黨贏下兩院控制權，特朗普將資本利得稅與通貨膨脹掛鉤的目標也更容易實現。這將會把資本利得稅的實際稅率從大約23%降至16%。在此情形下，我們覺得小盤股比大盤股受益更大。
在生物醫藥板塊，我們看好Vertex Pharmaceuticals（VRTX）。金融板塊，我們看好Navient（NVAI）和Equifax（EFX）兩隻股票，在共和黨獲勝的情況下，它們面臨的監管更少。我們還會看好石油、天然氣/煤炭類股票。
在民主黨大勝的情況下，我們會關注受益於《平價醫療法案》（Affordable Care Act）的公司。民主黨在國會改選中大勝，就能保住該法案，也意味著在州長選舉有更大贏面，擴大貧民醫療補助計劃（Medicaid）的機會也更高，這將有利於Centene（CNC）這樣參與該計劃的醫療保健組織和HCA Healthcare（HCA）這樣的醫院運營商。
市場似乎低估了基礎設施股法案獲得通過的可能性。如果民主黨大勝，法案通過機會將大增，土建承包商Granite Construction（GVA）和建材生產商Vulcan Materials（VMC）的股票值得關注。聚焦可再生能源的公用事業公司也會成為贏家，比如風力發電公司NextEra Energy（NEE）。
利率敏感型板塊的表現與民主黨的勝選存在正相關關係，包括必需消費品、電信、房地產和公用事業板塊。市場認為，民主黨取得全面勝利會對股市不算太有利，但對債市意味著更多利好。
《巴倫》：你覺得最大的政策風險是什麼？
Clifton：貿易戰和美聯儲依然構成最大的政策風險。特朗普政府在7月將貿易問題收縮到一定範圍內，通過消除《北美自由貿易協定》和與歐盟貿易爭端的風險，特朗普將目標鎖定中國。第三季度這些風險減弱時，股市受到了積極提振。但是10月初中美貿易爭端再次升溫，當時中國《中國日報》在艾奧瓦州一家報紙上買下廣告版面，刊文批評了特朗普的關稅政策，隨後美國副總統彭斯在10月4日發表演講進行了回擊，股市再次受到震盪。
金融市場在重新評估來自中國的風險並開始考慮這是否算是一場新冷戰。如果這樣，企業業績將肯定受到影響。需要關注的是，特朗普是否會在中期選舉結束後謀求與中國達成和解。他要開始著眼於自己的連任問題了。我們猜他會希望確保2020年11月份的時候，經濟能有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展望選舉後的情況有時並不容易，不過從標準普爾500指數的歷史記錄來看，由於歷屆總統往往都在選舉結束後推動新的刺激計劃，指數通常會上漲。
Abby Joseph Cohen：中美貿易戰惡化，明年美企7%利潤增長底線難保
《巴倫》：從9月份中期選舉圓桌會到現在，你的觀點有什麼變化嗎？
Cohen：市場最大的變化是，股市和固定收益產品的波動性顯著增加。投資者越來越焦慮，所要求的風險溢價（risk premia）正在上升。相對歷史水平，波動性並不高，但比低水平已經大幅增加。我們9月開圓桌會的時候，投資人已經認識到，低風險固定收益產品的收益率上行趨勢顯著增強，比如說國債。此後，市場也一直在表達對其它固定收益類產品的擔憂，如低質量債券和信貸工具。那些產品與國債之間非常窄的利差在最近幾周擴大了，價格已經下降。
另一個變化是，投資者越來越著眼於2019年。美國經濟在2018年表現不錯。失業率下降，經濟增長強勁，上市公司利潤可觀。但是明年會怎樣？普遍的預期是，GDP增長率會有所下滑，但真正要擔憂的是利潤增長情況。假設標普500指數每股收益今年大約增長20%，明年預估的底線是7%。但如果中美關稅之爭惡化，那達到7%的底線都成問題。
今年公司利潤增長與經濟景氣有關，但也得益於減稅政策的一次性刺激和公司股票回購規模的增加。後兩項因素對2018年披露的公司盈利狀況的質量投下了陰影。明年的公司利潤增長將會減弱，除非稅率再次降低，但這既不可能又不明智。
投資者還擔心其它因素擠壓利潤率。工資開始上漲，這意味著消費者消費力更強並可能延長經濟週期。這固然是好消息，但工資上漲意味著美國企業成本增加。加息則意味著資本成本上升。最重要的是，市場擔憂持續的關稅戰可能破壞產業供應鏈。出於這樣那樣的原因，許多公司最近披露的2019財年增長指引都很謹慎。
《巴倫》：還是談談中期選舉的影響。
Cohen：如果共和黨同時保住了眾議院和參議院，他們可能實施新一輪稅改，即“稅改2.0”（Tax Reform 2.0）。給糖又給麵包，我認為這不是好的財政政策。我們許多客戶都在擔心聯邦預算赤字的增長。赤字已經在升高，這在經濟增長期並不常見。美國國會預算辦公室預計，2020財年，聯邦預算赤字將達到1萬億美元，佔GDP的4.6%。而在2016年財年，赤字只有5860億美元，佔GDP的3.2%。
《巴倫》：如果民主黨奪回了參眾兩院控制權，他們是否會推翻減稅政策？
Cohen： 這種情況下，財政政策的第一件事會估計是改革2017年通過的稅改法案。該法案將州稅和地方稅的抵扣額上限限制在1萬美元，這對那些過去十年來一直是美國經濟增長主力軍的各大州和城市來說非常非常不利，引發了外界對其負面影響的擔憂。大部分新增就業崗位都是這些地方製造的。奧巴馬在任期間，幾個民主黨政要曾提議進行廣泛改革，包括降低企業稅，儘管其力度不如後來特朗普推出的減稅力度大。
市場的一個主要擔心是，2017年稅改中降低的企業稅稅率也無法抵消取消部分稅收抵扣帶來的影響。從個體角度而言，民主黨可能也想修正2017年的通過的稅改方案，因為大部分稅收優惠給與了富裕家庭，而中等收入納稅人稅負幾乎沒有減少。當然，特朗普可以否決任何法案。
民主黨控制的國會改變貿易政策路徑的可能性不大。民主黨內部缺乏共識，最重要的是，特朗普是通過行使總統行政權加徵關稅，而不是通過立法機構實施。
《巴倫》：投資人在中期選舉之前和之後應當注意什麼？
Cohen：許多公司越來多地談到了貿易爭端可能帶來的破壞性。他們對供應鏈中的摩擦和投入成本上漲發出了警示。我們聽說一些海外供應鏈可能無法向以前一樣可靠，如果必要的話，需要花不少時間在其它國家或國內重建供應鏈。
也有對2019年全球經濟增長會放緩的擔憂，這將影響海外對美國商品和服務的需求。截至目前，美國貿易談判代表還沒有公開談及對知識產權保護等議題的擔憂。這一點很關鍵，美國現在享有2600億美元的服務貿易順差，大部分是來自與中國、加拿大和歐盟的貿易。
債券價格已經下降，而收益率已經上升，這很大程度是一美國經濟增長強勁和對貨幣刺激政策需求減弱引發的後果。但是，關於特朗普財政政策變化對固定收益證券的中長期影響，市場有越來越多的擔憂。流動數據表明，外國資本在參與美國固定收益市場投資的熱情降低了。資金流入仍然是正向的，但是在減速，即便美國收益率依然比其它許多國家要高。
海外對美元計價的證券產品有強烈需求的一個重要歷史原因是，世界貿易主要是以美元結算的。在過去幾年，中國一直在進行以人民幣作為結算貨幣的貿易協定談判，特別是在亞洲範圍內（中國45%的貿易發生與在亞洲鄰國間），這在美國退出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TPP）之後，進一步加強。
如果公司利潤繼續上漲，股票估值也能支持，那麼股市能承受溫和的利率上漲。不過投資者正在重新評估盈利增長的質量和可持續性。今年的股權回報率很大程度上是受到大規模股票回購的刺激，而在2019年可能無法複製這種強度。最後一點，我此前就提到過，股票配置過度集中，並且由於指數導向和市值驅動的投資組合而進一步加劇，市場一直對此存在擔憂。如果投資者要採取更謹慎的態度，那麼那些最大的、流動性最好的、以前市場表現最佳的證券，可能是最具投資價值的。
Ben Phillips：看好基礎設施、航空航天、國防、醫療健康等板塊
《巴倫》：您對選舉結果的預測有變化嗎？
Phillips：一個基本預測就是會出現一個分裂的國會。民主黨要在眾議院翻盤需要從共和黨手中奪回23席。選舉預測專家認為，他們能贏回25-30個席位。特朗普宣佈稅改2.0計劃，顯然是在為共和黨造勢。這令所有人措手不及。我們認為這是種政治花招。分裂的國會可能會製造多一點兒噪音，但不會改變我們的投資方式。
分裂的美國（Sky News網站截圖）
《巴倫》：您針對選舉後的市場進行了什麼操作？
Phillips：我們增加了對基礎設施股的敞口，因為基礎設施法案獲兩黨支持最多，通過幾率最大。我們也青睞於航空航天和國防股。國防支出，即便上下浮動5%，也在6750億美元左右。其數額巨大，對國防承包商和供應商來說都是利好。我們持有洛克希德馬丁（LMT）、通用動力（GD）、羅克韋爾柯林斯（COL）、TransDigm集團（TDG）等公司的股票。
醫療健康是佔我們投資配置最大的板塊，我們把與《平價醫療法案》（ACA）有關的保險公司加入了其中。參加ACA計劃的保險公司佔我們投資組合25%的比重，包括Molina Healthcare（MOH）、Centene（CNC）、Wellcare Health Plans（WCG）和Humana（HUM）這些公司。一些分析師說，如果共和黨保住了兩院的多數席位，他們會再次試圖推翻阿巴馬醫保方案。但這是徒勞無功的，他們已經為此消耗了巨大的政治資源，很難再來一次。
我們看好健康科技領域，比如聚焦於降低系統成本的公司Cerner（CERN）、Teladoc Health（TDOC）和Allscripts Healthcare Solutions（MDRX）。我們也在製藥股和分銷商公司股票上建了倉。我們看到那些關於藥價政策的提案基本上對這些公司的財務狀況沒太大影響。他們的交易估值不錯，特別是分銷商公司。許多負面消息早已經體現在股價中了。我們持股的公司包括AmerisourceBergen（ABC）、Cardinal Health（CAH）和McKesson（MCK）。
《巴倫》：對投資者而言最大的政治風險是什麼？
Phillips：選舉後，國會內的格局取決於民主黨以什麼方式與共和黨共事。是更加對抗，對特朗普政府窮追猛打，讓國會變成角鬥場，還是希望表現出他們能與另一方合作的態度，然後把力氣花在阻止特朗普2020年連任上？
中美貿易戰是另一個重要關切。市場希望在短期內看到解決方案，但我們認為這會是一場延宕數年並逐步升級的爭端。中國真正能對美國造成打擊的是技術供應鏈。貿易爭端持續升級意味著對全球技術供應鏈的潛在破壞。
我們一般會盡力避免將有中國風險敞口的公司納入我們的資產組合。美國與中國甚至沒有在對話。可能特朗普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之間的關係已經出現進展。我們有個消息源是一位曾在過去幾屆美國政府任職的官員，他現在也身居要職。他暗示說，兩國對話還未取得明顯進展。
作者：Daren FondaLauren R. Rublin
翻譯：康娟
閱讀更多 財經雜誌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