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農村女孩，是抱養來的。在我剛剛記事時，一次，在村裡和小夥伴們玩耍，一位嬸嬸抱著孩子，孩子哇哇大哭，旁邊另一位嬸嬸說：“孩子餓了，快讓孩子吃吃奶！”於是嬸嬸就找個座處把孩子攬在懷裡。頓時孩子的哭聲消失了。
還有一次，我看見一戶人家豬圈裡的小豬們圍著豬媽媽吃奶。我就想，什麼動物是吃什麼動物媽媽的奶長大的，所以他們長得都像媽媽。帶著這個不解的疑問我在想，我沒有媽媽我吃誰的奶長大的呢？我就傻傻地琢磨這件事。回到家裡，我觀察養父沒有奶啊！更使我糊塗了。
後來，我就悄悄問小夥伴們，沒媽的孩子，怎麼長大的。我的夥伴玲玲偷偷回去問媽媽，媽媽告訴她說，吃羊奶（鮮奶）、吃奶粉（牛奶粉）。
玲玲就告訴我說：你可能是吃奶粉長大的，我媽媽說了，原來有吃羊奶的，咱村裡誰家也沒有餵過奶羊，我敢保證你就是吃奶粉長大的。
我很害怕，就想，我以後是不是長得像牛了。
有一次，我到一位奶奶家裡玩，看見她家桌子上放著一袋奶粉，我就圍著桌子轉。奶奶說：“孩子，看什麼呢，是不是想喝奶粉了，奶奶給你泡一碗喝吧。”
我搖搖頭說，不是。我知道鄉親們可憐我，不論走到誰家，大家都用一種可憐的眼光看著我。有時候，給我吃的，我也毫不客氣地伸手去接，給我一件舊衣服，我也心安理得地接住了。
可這次，不是我想喝奶奶家的奶粉了，我在看塑料包裝上的奶牛圖案。圖案上，有一頭大奶牛，它就是我“牛媽媽”的夥伴們嗎？這件事我研究了好長一段時間呢。後來怎麼把這事忘了我也記不清了。
上學了，村裡好多人家買了奶牛，有買一頭的、有買兩頭的。人們每天到處割草，拉桔子。村南一位伯伯圈了好大一片地，餵了好多奶牛。放學後，我時常近距離仔細看它們，我和它們有種親近感。
有一次，我做夢了，我變成了一頭小奶牛，我跟著大牛媽媽一起被趕到集市上的。有個人說好了價錢，就把我栓起來，想拉走我，我死活不走，抵在媽媽身邊。那人就在我脖子上套了一根繩子，使勁拉我，我就是鞧著屁股不走。
後來，那人又叫了四五個人，把我四腳八叉抬到車上，我哭著喊“媽媽”，可媽媽只管低著頭，不搭理我。我的嗓子啞了，喊不出聲來，可媽媽就是不吭聲。我被主人拉回家，拴在一根木頭上。我問主人，怎麼不讓我去房子裡面，外面很冷。主人就是不理我，每天讓我吃乾草，我都咬不動。主人拉著我去種地，我問主人，我是奶牛，長大了擠奶呢，不是幹活的牛，主人嫌我犟嘴，還用鞭子抽我。
我就想怎麼把我賣給這麼個人家，不好好餵我還打我，我就想法跑出去，逃離他家。於是我就掙開韁繩，跑呀跑，終於跑出來了，正想休息一會兒，後面來了一大群人找我呢。他們手裡拿著棍棒，我想這下我完了，找到我，一定打個皮開肉綻。
我就使勁跑，前面是萬丈懸崖，怎麼辦？我想捉住也是死，跳下去也是死，不如死個痛快，我就合住眼跳下懸崖。我的頭子“嗡”的一聲，腿也酸酸地，從夢中驚醒了。蓋在身上的被子蹬去了大半，我使勁拽了拽。我父親在旁邊屋裡喊我：“妮子，咋啦？說夢話啦？”
我說：“沒事，做了個夢。”哎，“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真想變成一頭小牛哩，但是我不會跳下懸崖的。我還想，假如以後我有了孩子，家裡再困難也不能送給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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