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提時代,我有姥姥,有很多奶奶,
同屋同姓的有大奶奶、二奶奶和親奶奶,
親戚裡有大姑奶奶、二姑奶奶,還有姨奶奶,
印象裡似乎還有奶奶家那邊的舅奶奶、老婆婆,
記憶裡,她們一出現就老了,
卻都是廚房裡的好手,總是能神奇地變出好吃的來。
我故鄉的媳婦婆婆被叫做燒鍋的,
無論一家人忙碌到什麼時候回來,生火做飯的總是媽媽奶奶們。
那時候根本不會想她們有多累,只是催促著飯好了嗎?
你燒飯怎麼這麼難吃?如此一邊抱怨一邊成長。
印象中大奶奶是不苟言笑卻溫柔的,但也是重男輕女的,
她家裡有一個孫子一個孫女,
孫女漂亮懂事,大奶奶一直也是很喜愛的,
只是相比之下,對孫子更寵溺些。
大奶奶身材高挑,是我印象裡唯一一個束小腳的女人,
因為年紀大了,走路有些佝僂。
但也沒有歇息的時候,
每每見她總是挎著菜籃在地裡幹活。
據說有一次夏天大中午的時候去菜園子,
親眼見過水塘裡的水猴子。
我自此再也不敢一個人在那水塘邊玩耍。
大奶奶是在一年春節邊上過世的,
那天晚上,村裡有人家辦喜事,
她家裡人都不在家。
老人家一個人在火桶裡烤火,
誰知不小心衣襬被燒著,
她就這樣被燒死了。
我奶奶一生生了4個女兒2個兒子,
對最小的女兒和兒子最是寵溺,
但終究還是向著兒子犧牲了女兒的婚姻。
印象裡奶奶和大兒媳關係不好,總是在吵架,
雖然分家了,兩人各自站在自家門口互懟。
罵完之後,各自回家吃飯,奶奶還會神秘的喊我跟弟弟過去,
而後大方地塞一些好吃的給我們。
奶奶很會煮菜,
喜歡講她跟二奶奶年青時候一起出去撿稻子的故事。
那時候我應該聽她講過很多這樣的故事,
而今卻也不記得講了些什麼。
奶奶是生病過世的,
病了很久,以致於她的一隻眼睛都爛了,
因為醫藥費很貴,她只在家修養,
有算命的說她的病是因為自家屋基下面被一塊石頭壓著了,
於是我偶爾回家會看見一個瘦弱的老奶奶將她家屋邊挖了一個大洞,
後來爺爺過世了,她只得病在床上腐爛等死,
那時,死亡於她才是真的解脫吧。
姥姥是柔弱而堅強的,
那時候農村家裡都挺窮的,
也許是因為姥爺早早過世,姥姥家顯得尤其窮,
印象中媽媽經常帶我們去姥姥家,
而每次姥姥都是在廚房裡忙碌,
現在想想,為了子女、為了子孫,
這個單薄的農村婦女獨子承擔了多少苦楚。
因為家裡窮,小兒子到了適婚年紀仍然未婚;
嬌生慣養的大女兒在婆家受委屈孃家也沒個出頭的人;
還要照顧超生二胎的二女兒一家;
至今仍記得,那個雨夜,
聽說大女兒受委屈的老人家蹣跚出現,
義憤填膺地說著“真當我們家沒人嗎?”
小舅舅結婚後,姥姥在家帶帶孫女,
卻也從來沒歇息過,
最終也是抵擋不住時光的年輪,
一病不起,永遠離去。
苦了一輩子,終究沒享到兒孫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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