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叫我來巡山,聽聽三刀侃大山。
下午用假聲給老媽打了一個電話。
這個時間點,我掌握得剛剛好,大約正好處於老媽盯著屏幕,看低耗腦家庭倫理電視劇的時間段。
再晚一點,她該上頂樓天台忙著侍候她的那些菜了,沒空待見我。也就是說,老媽那些菜,比兒子重要,是她用時間澆出來的綠色產品。應了那句著名的老話,付出總有收穫。付出真工夫,才有好蔬菜。
再早一點,老媽還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糾結一個問題:為什麼我總是睡不著?老爸一般會這樣解釋:你媽忙著呢,世界和平總統換屆這樣的大事都要過過你媽的腦,何況還要安排一日三餐……當然了,通常沒等他講完,老媽就會掐斷話頭。
週三的下午也不能打,因為那是老媽的工友聚會日。一群老工友,幾十年前一起在單位裡呆過,共事過,後來陸續退休,閒置在家,有人首倡,便定期聚會,採取國際通行的AA制。也就是說,一夥老太婆,一個個風風火火,騎著小電驢,載著泡茶工具,到處逛蕩逛蕩。花耗不多,所聊不少。主要還是圍繞“誰家的小孩更孝順,有頭路”,“誰和誰剛去歐洲玩累得半死”,“明年的退休金聽說又漲了”之類的話題。
我於下午的這個時間打去電話,完全出於無聊。
一無聊我就想起親媽了。這位當年青年路著名的一枝花,雖然花容漸衰,但在我心裡依然笑靨如花。
我拿起電話,用河南腔問爸爸去哪兒了:請問黃老師在吧?
諸如此類的戲弄老媽的遊戲,我樂此不疲。
親媽就是親媽,永遠不曾生氣。
這次我選用這個開場白。我的資料庫,不,是我的聲庫裡,珍藏著若干個版本的開場白,一般人我不告訴他。除上述河南腔找爸爸外,還有天津腔找媽媽(直呼其名效果更佳),唐山話找我姐(亦是直呼其名效果更佳),等等。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就是要達到老媽聽得一頭霧水兼慌慌張張的華麗效果。
可惜,此役失敗。老媽先是一愣,半分鐘後聽出了端倪(畢竟同一技術不宜反覆使用,敵人也將在戰鬥中成長):小樣兒,是你吧兒子,別以為老媽我聽不出來……這個時候,如果我繼續往下編,硬挺著不認賬,繼續以開會或者約稿的理由找爸爸的話,老媽會開始慌張。但今天我沒心情,選擇了撲哧一笑招認法。
於是,接下來的大體是張家長李家短王家中不溜秋沒什麼可講時間:你堂哥買了個車位,你阿姨買了個二手小戶型收著租金,你老爸出了本書去開推銷會七十好幾還天天瞎跑……巴啦巴啦完這些,就是轉場時間。
兒子你最近怎麼樣啊,是不是天天喝酒啊(照樣沒等我回答),她就說,這樣不行啊兒子,身體要顧啊,這麼大個人了,也不知道照顧自己,要我怎麼說你好啊……然後就是我腦袋鏽到暫停時間,開始後悔打了這通名叫“老媽來找碴”的主題電話。
很顯然,上述套路結束後,很容易陷入下一個輪迴。
也就是說,我的人生便在“打電話——挨訓——不想打電話——不打電話又感覺哪裡不對——於是又打電話——又挨訓”的類似青春期的情結當中搖擺轉圈。
青年路一枝花,成長中的老牌花骨朵兒,扣下電話的那一刻,一定叫嚷著上樓:老頭子,你管管你這個兒子,又來騙老媽,膽子最近有點大,要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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