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起義的組織者趙錫光將軍:從國民黨中將到共和國第九軍軍長

在解放戰爭時期,許多國民黨高級將領為了中華民族的興盛崛起,毅然脫離國民黨陣營,率部起義,加入到中國共產黨領導的人民解放軍隊伍中來。其中,有12位國民黨將軍,不但成為了人民解放軍的一員,而且成為了人民解放軍軍長。軍長,一軍之長。把一個軍的部隊交給前政權的將軍指揮,古今中外,只有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人民軍隊,才有如此博大的胸懷,才有民國將軍成為共和國軍長的“獨特”現象。

南疆起義的組織者趙錫光將軍:從國民黨中將到共和國第九軍軍長

趙錫光

本刊約請著名紅色人物傳記作家、長期從事軍史研究、對中國人民解放軍66位首任軍長都有深入瞭解的葉青松,逐一介紹這12位軍長的傳奇經歷和精彩故事。

說起趙錫光,許多人都不知其名其事,但講到新疆和平解放的事,很多人一定知道陶峙嶽。陶峙嶽將軍曾撰文說:“新疆和平起義,如果不能取得趙的同意,一致行動,那將是不可想象的。”

陶峙嶽所說的趙,正是指趙錫光。新疆和平解放是從南疆開始的。當時,趙錫光任國民黨南疆警備司令兼第四十二師師長,國民黨軍陸軍中將軍銜,管轄的區域就在南疆。那麼,趙錫光是怎樣在南疆率部起義,又是怎樣成為人民解放軍第九軍軍長的呢?

南疆任職

先說一個複雜的人際關係。陶峙嶽和張治中在保定講武堂學習時是同窗好友。陶峙嶽在國民黨軍第一軍任職時,趙錫光是陶峙嶽手下的師長。這個看起來不搭界的“講武堂”和“第一軍”,把張治中、陶峙嶽和趙錫光三個人弄到了一個“圈子”裡。趙錫光就是“憑”這個“圈子”到南疆任職的。

1944年11月,新疆各族人民不堪忍受國民黨政府的黑暗統治,先後在伊犁、塔城、阿山(今阿勒泰)爆發了民族革命,史稱“三區革命”。“三區革命”使國民黨政府在新疆原擁有的10個行政區只剩下了7個(北疆3個、南疆4個)。此後,國民政府委任張治中為西北行政長官公署長官兼新疆省政府主席。張治中到任後,立即與“三區革命”領袖阿合買提江、阿巴索夫等協商,於1946年春夏之交達成了和平解決新疆問題的協議。協議的主要內容是成立各民族人士參加的民主聯合政府,提出了“和平、統一、民主、團結”的施政綱領。這一協議緩解了新疆民族軍與國民黨軍武裝對峙的緊張局勢,新疆迎來了一個短暫的和平局面。

國民黨軍在新疆主要有兩個派系,一個是馬步芳系,一個是胡宗南系。為了新疆的和平,必須平息民族軍與國民黨軍之間的武裝衝突。為此,1946年6月,張治中以調換軍中職務為名,撤換了國民黨軍新疆警備總司令宋希濂和南疆警備司令兼四十二軍軍長楊得亮的職務。

隨後,張治中換上了自己在保定講武堂學習時的同窗好友陶峙嶽,委任陶峙嶽為新疆警備總司令。陶峙嶽深知新疆部隊指揮權全在西安的胡宗南和青海的馬步芳手裡,新疆警備司令部僅是一種象徵性的機構。於是,他推薦自己的老部下加摯友趙錫光擔任新疆警備副總司令、南疆警備司令兼四十二軍軍長一職,陶峙嶽的推薦得到張治中的批准和委任。

趙錫光,號重華,雲南省保山縣橫山鄉河灣村人,雲南講武堂畢業。1920年加入孫中山領導的廣東革命軍,1922年參加孫中山領導的第二次護法運動,在北伐戰爭中先後任連長、營長、團長。1935年任國民黨軍第九十六師師長。1938年夏,趙錫光率九十六師到漢口,參加武漢大會戰,8月調任一六七師師長。

1939年初,陶峙嶽任國民黨軍第一軍軍長時,一六七師調歸第一軍建制,一六七師師長趙錫光便成了陶峙嶽軍長手下的一名師長。如今,陶峙嶽和趙錫光都來到了新疆任職,兩人做了分工,北疆3個行政區由陶峙嶽治理,南疆4個行政區由趙錫光整頓。

1946年6月,趙錫光到任後,整頓部隊的第一招就是開辦民主訓練班。他把從解放區得來的毛澤東所著《軍隊內部的民主運動》作為教材,以南疆警備司令部的名義開辦民主訓練班,教授政治民主、經濟民主和軍事民主的三大民主制度,抽調各連優秀士兵到訓練班學習,由趙錫光親自上課。這一招很管用,不但把駐守南疆的4個師內部派系鬥爭置於三大民主制度之下,也為後來和平起義打下了紮實的基礎。後來,趙錫光回憶說:“從那時起,完善民主制度、培養民主意識一直是我在部隊建設中反覆強調的兩個重要方面,取得了令人難以想像的成功。9月25日(1949年),宣佈起義前夕,個別軍官堅持反動立場,欺騙士兵,帶著全連武裝企圖從塔什庫幹越境叛逃。該連一名在民主訓練班學習過的士兵,看到連長帶著部隊向國境方向逃跑,便巧妙地脫離部隊,星夜跑回來向我報告。我立即打電話給駐喀的第九旅旅長馬平林,讓他火速派出武裝,堵截叛逆部隊。結果,很快把叛逃部隊追回來。”

在民主訓練班開學典禮上,作為訓練班主任的趙錫光親自做動員訓示,他說:“我軍遠戍邊塞,保邊為民,是我軍主要職責。如今,全國局勢,內戰愈演愈烈,危如累卵。因此,我們必須隨時注意國內政局發展,提高警覺,保衛邊塞,必須官兵團結一致,共同應付時局,不然,我們的處境是很危險的。一旦國內戰事不利,我們即成無根之草,死無葬身之地。長官不管士兵生活,剋扣軍餉,貪汙腐化,吃、喝、嫖、賭無所不為,只知升官發財,一旦有事如何應付?你們是連隊的優秀士兵,訓練班學習結束回去後,向你們的長官說,長官不準隨意打罵士兵,這是我的命令。如果你們的長官有不規行為,可以直接給我寫信來,我保證予以處理。”

第一期民主訓練班辦了3個多月。趙錫光和學員們同吃、同住、同學習,每到傍晚,總能見到趙錫光和他的士兵們在一起又說又笑,關係十分融洽。這種開明作風在當時國民黨高級將領中十分罕見,也給南疆的國民黨軍帶來了民主生活的新氣象,取得了立竿見影的效果。學員中有一位軍部炮兵連的班長,回到連隊後,發現他們的連長剋扣士兵皮鞋,盜賣馬料和馬糞,將錢裝進自己腰包,便立即給趙錫光寫信反映。趙錫光隨即派軍部政工科科長賀海桐前往調查,認定情況屬實,那名連長也供認不諱。趙錫光當即命軍法處將這名連長逮捕法辦。此案對四十二軍上下震動很大,原先一些有劣跡的軍官收斂了許多,不敢再胡作非為了。

拖延入關

 1948年春,蔣介石對國民黨部隊進行了調整整編。在這次整編中,第四十二軍奉命改編為整編第四十二師,趙錫光繼續擔任南疆警備司令兼任第四十二師師長。

整編之後,國民黨政府和胡宗南便給趙錫光的部隊“斷供”了,一個軍餉也不給。後來,趙錫光總算以“率駐疆部隊入關”的“開拔費”為名義,爭取來了百萬元經費。但這筆錢通過西北行政長官公署時,被新任長官馬步芳扣留了20萬元,再加上內戰導致物價飛漲,這些紙幣貶值厲害,最終撥到整編第四十二師時,已經大打折扣了。

當兵吃糧,而師長趙錫光手上卻無錢買糧。怎麼辦?趙錫光對整編第四十二師的官兵們說:“四零年到四二年(1940年至1942年),我率部駐守黃河東岸時,國民黨不給八路軍發餉,停止了一切物資供應,人家八路軍可有辦法了,來了一個生產自救。我們雖不是八路軍,但國民政府不給我們撥經費,難道我們喝西北風不成?我們要學習人家的辦法,生產自救。”

生產自救真是好辦法。據當時擔任整編第四十二師通信營營長閔繼騫回憶:“當年趙師長讓我帶兩個連隊,開往疏勒草湖‘馬家花園’(現為新疆建設兵團農三師四十一團)開荒400畝,當年播種,當年就吃到自己種的糧食。南京國民政府不給軍餉,並沒有難倒趙將軍。”確實,在那艱難時刻,趙錫光指揮部隊開荒開礦、種糧種菜,通過生產自救,渡過了難關。

1949年4月,人民解放軍集結長江北岸,即將橫渡長江,解放全中國。西北戰場上,國民黨軍節節潰退,胡宗南、馬步芳退守西安,企圖負隅頑抗。國民政府代總統李宗仁為挽回局面,一邊讓張治中等人到北平談判,一邊電令陶峙嶽留下一個旅擔任邊境防務,將其餘部隊全部調回關內,以解西安之危。

陶峙嶽接到電令後,進退維谷,密電趙錫光到迪化(今烏魯木齊)面商對策,並得到了趙錫光“守新疆,我不走”的全力支持。陶峙嶽心中有了底,於是召集各軍長、旅長到新疆警備司令總部召開軍事會議,傳達李宗仁的電令,並讓各將領討論部隊入關與否等問題。

屬於馬步芳系統的騎五軍軍長馬呈祥第一個發言。馬呈祥深知在西北苦心經營的馬家軍已被解放軍打得焦頭爛額,如不將自己的部隊開拔入關,恐怕連根據地蘭州也要落入解放軍之手。因此,馬呈祥的發言,帶有明顯的目的性:“按李代總統的要求,儘快將部隊拉出新疆。”

與馬呈祥一唱一和的是屬於胡宗南嫡系的第一七九旅旅長羅恕人,他的調子唱得也很響亮:“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敝人堅決服從李代總統的命令,願為國家效犬馬之勞。”

當然,也有許多將領看到了國民黨政府的落敗以及守衛邊境的重要性,紛紛陳述不能進關的理由。雙方引發了激烈的爭論。

趙錫光在會上慷慨陳詞:“守新疆,我不走。只下一道電令,十幾萬部隊就要開拔,談何容易?從歷史上看,滿清政府,腐敗無能,不管邊疆人民的死活,有邊無防,新疆被英國、俄國蠶食了不少地方。19世紀60年代,阿古柏在帝國主義的支持下,帶領為數不多的士兵,乘虛而入,佔領了喀什以及新疆大部地區,建立了獨立王國。後來在左宗棠的努力下,清軍才把阿古柏消滅,收復了除伊犁以外的新疆全部領土。盛世才執政(新疆)時,喀什在帝國主義唆使下,建立過所謂的‘東土耳其斯坦伊斯蘭共和國’。這些歷史教訓,難道我們不能記取嗎?李代總統讓留一個旅守衛新疆。大家知道,新疆幅員遼闊,地形複雜,交通不便,給行軍作戰帶來不少困難。更為重要的是,萬一我們把部隊拉出新疆,新疆這塊大好河山必定會被外人乘虛而入。那時,我們軍人就要成為千古罪人。我們軍人守土有責,應該以當年左宗棠為楷模,保疆衛國才是。”

會上,雙方各執一詞,意見難以統一,最後,大家把目光投向了陶峙嶽。陶峙嶽只說了一句:“我認為趙副總司令是一個比較可靠的同路人。”

入關一事,議而不決,便拖延了下來。這一拖,迎來了新疆的和平解放。

焉耆密晤

新疆和平解放,還得從張治中開始說起。1949年9月8日,毛澤東約張治中會面。毛澤東對張治中說:“人民解放軍已經決定由蘭州和青海分兩路向新疆進軍,希望你去電新疆軍政負責人,勸他們起義最好。從新疆得到的情況,只要你去電,他們是一定照辦的。”

張治中自然對新疆很關心,聽了毛澤東的這一席話,十分興奮地說:“主席,我早有此意,不過,我在5月間曾接陶峙嶽、包爾漢來電問候我的情況以後,音訊就斷絕了,現在我還不知道怎樣和他們取得聯繫。”

張治中是在渡江戰役前夕,以國民黨政府談判代表的身份前往北平談判的。由於國民黨政府最後不願“和平”,導致談判未果。為避免像張學良一樣回到南京被扣押的事件發生,張治中自願留在了北平。

毛澤東說:“我們已經在伊寧建立電臺,你的電報可以先拍到伊寧再轉迪化,我可以告知在伊寧負責的鄧力群同志。”

其實,早在8月間,陶峙嶽和趙錫光已有秘密活動,有意起義。因此,毛澤東才有把握對張治中說:“只要你去電,他們是一定照辦的。”顯然,毛澤東知道張治中、陶峙嶽、趙錫光三人之間的關係,希望張治中出面促進新疆的和平解放進程。

事實如毛澤東得到的情報一樣,陶峙嶽和趙錫光起義的動作很大。1949年8月15日,陶峙嶽帶上新疆警備司令部供應局局長郝家駿、政工處長梁客潯,以檢查後勤為名,前往南疆焉耆的一二八旅,趙錫光也從疏勒的四十二師師部趕到了焉耆。這是起義前的一次不尋常密晤,趙錫光與陶峙嶽密談了數個小時,雙方約定:一、一切行動,南疆由趙錫光負責,北疆由陶峙嶽負責;二、待解放軍接近後,派員接洽,把部隊如數交給解放軍;三、部隊交妥後,陶、趙兩人解除一切職務,解甲歸田;四、請求解放軍不要在民族軍監視下改編新疆國民黨部隊,避免發生誤會,引起衝突,釀成禍亂。

在這次密會後,趙錫光開始緊鑼密鼓地籌劃南疆的起義工作。8月26日,趙錫光得到解放軍解放蘭州的消息,非常高興,解放軍終於逼近新疆的大門了,新疆和平解放有望了。9月10日,陶峙嶽向趙錫光通報了張治中的來電:

迪化陶副長官岷毓兄、包主席爾漢兄:

自接辰真(電碼時間代字,即5月11日)電後,以西北人事更動,又因時機未至,故未再通訊。治於6月26日發表聲明,由北平新華社播出,諒已接悉。今時局演進至此,大勢已定,且蘭州解放,新省孤懸。兄等為革命大義,為新省和平計,亦即為全省人民及全體官兵利害計,亟應及時表明態度,正式宣佈與廣州政府(注:此時國民黨政府已移至廣州)斷絕關係,歸向人民民主陣營,在中央人民政府未成立前,接受人民革命軍事委員會之領導。

治深知毛主席對新省各族人民、全體官兵、軍政幹部,常表關切,必有妥善與滿意之處理。治已應邀參加即將召開之新政協會議,並承毛主席面商,希望治能返新一行。當允如有必要,願聽吩咐。甚望兄等當機立斷,排除一切困難與顧慮,採取嚴密部署,果敢行動,則所保全者多,所貢獻者亦大。至對各軍、師長或有關軍政幹部,如有必要,盼用治名義代擬文電,使皆瞭解接受。

紹周(劉澤榮)、孟純(劉孟純)、經文(屈武)諸同志均致意,兄意如何?盼即電覆。

張治中申灰(即9月10日)平(北平)。

真是及時雨啊!趙錫光除了高興外,還提醒陶峙嶽,現在最讓人不放心的就是馬呈祥、葉成和羅恕人,估計他們3人會給起義帶來阻力。

陶峙嶽說:“我已與他們3人進行了交涉,他們同意交出兵權,條件之一是帶走黃金白銀,安全通過南疆去巴基斯坦或印度。這些瘟神由你照顧放行,以免新疆起義出紕漏。”

趙錫光答應後,立即交代師部參謀處二科科長徐普亮,準備過境路線。同時,趙錫光親自通知皮山、塔什庫爾幹兩個邊卡大隊負責人,做好送“瘟神”出境的準備。

就在趙錫光積極準備送“瘟神”之際,卻發生了一次更復雜的阻礙起義的“莎車事件”。

原來,趙錫光曾多次在軍官會議上有意無意地透露了起義的意向,得到了許多中下級軍官的私下擁護,駐莎車騎兵第四旅一團團長洪亞東就是其中的一人。9月20日,解放軍先頭部隊到了星星峽,洪亞東受到極大鼓舞,與志同道合者決定率先起義。於是,他便以野外演習為名,把部隊拉出來,一舉攻取了莎車外圍8個炮臺,重兵包圍了莎車城內的騎四旅旅部,逼旅長唐井然“下臺”。洪亞東的計劃是將胡宗南系的旅長唐井然作為起義的見面禮獻給解放軍。

唐井然自然不甘拱手就縛,派出旅部所屬9個連反撲,但這9個連一聽說是討伐洪亞東團長,便全部反水投向洪亞東。

趙錫光開始全力處置“莎車事件”,他迅速組成一個加強營的兵力,派副團長嶽奉恩、副營長周有仁率領前往。同時,趙錫光帶上中校副官汪芬,驅車緊隨加強營之後,向莎車趕來。

洪亞東獲悉趙錫光派兵莎車的消息,電告趙錫光:“唐旅長屢扣軍餉,中飽私囊,官兵食不果腹,衣不遮體。職集兵圍唐,絕無背叛軍人武德之意,僅促其吐贓為目的。吾雖反唐,但堅決擁趙。”

趙錫光收到這封電報後,為了避免與洪亞東的誤會,命令加強營到達莎車城外的畢立根大橋時,停止前進,就地宿營。9月22日當晚,趙錫光就睡在河邊的一個磨坊裡。

第二天,趙錫光派副官汪芬乘坐一輛插著紅旗的卡車,赴洪亞東團所在的駐地回城,他讓汪芬隨身攜帶銀元和紙幣,先慰問部隊、安定人心、制止武裝圍攻。

洪亞東知道趙錫光的副官到來,甚為惶恐,急步迎至大門。汪芬轉達了趙錫光前去磨坊受命的訓令,並將攜帶的銀幣交給洪亞東,以示安撫。

洪亞東一聽說趙錫光竟住在荒野的磨坊裡,臉色驟變,慚愧之色,溢於言表。他轉身令人速送鋼絲床一張以及油、米、肉等食品到趙錫光的駐地,洪亞東本人則隨汪芬一起到磨坊面見趙錫光。

見到趙錫光,洪亞東內心忐忑不安,但趙錫光態度和善,並無責難之意,使洪亞東的恐懼頓然消失。趙錫光命令洪亞東即刻解除對莎車城的圍困,並約束部下可能發生的違紀行為。

洪亞東表示堅決執行命令,但提出一個請求,他說:“職請副座在百忙中親臨防地督察,並對部隊訓話。”

趙錫光點頭答應了。

做好圍攻莎車城部隊的撤圍工作後,趙錫光又讓汪芬去莎車城見唐井然,傳達趙錫光的命令。但唐井然已嚇得不行,不敢輕易開城門。唐井然的副官在城牆上重複說:“為雙方的‘安全’起見,決定用竹筐將您吊進城去。”

汪芬苦笑了一下,只好點頭同意。

汪芬進入城內,力勸唐井然打開城門,迎接趙錫光進城,共商解決事變的辦法。

唐井然還是不敢開城門:“請您轉告副座,不處理洪亞東,我絕不開城門!”

汪芬告訴唐井然,趙錫光已命令洪亞東撤兵了。唐井然這才不得不將城門打開。趙錫光進城後,命令唐井然火速離開莎車,另有任用,不然,事態還將會重演。

唐井然只得服從命令。“莎車事件”就此得到平息。

這邊剛平息了“莎車事件”,那邊送“瘟神”過境時又生風波。

9月24日,馬呈祥、葉成和羅恕人等3人按原先約定,交出兵權,帶著金銀財物經南疆離開新疆去印度。馬呈祥、羅恕人先離開迪化市,但葉成因妻子嫌翻越蒲犁去印度沿途艱苦不肯走而留在迪化。9月25日,胡宗南催促葉成帶兵去南疆,逼得葉成不得不趕緊出發,去追趕馬呈祥和羅恕人。可是,到了阿克蘇,就出事了。

駐阿克蘇的六十五旅下級軍官獲悉馬呈祥、羅恕人、葉成攜帶金銀財寶去國外,非常氣憤,安排了一些士兵埋伏在路邊,準備截留他們的財產。馬呈祥、羅恕人、葉成進行反抗,一個士兵開了槍,打傷了葉成的臂膀,把羅恕人也嚇壞了。還好,馬呈祥比較沉著,對埋伏的士兵說:“弟兄們一定有困難,不必動手,請你們派代表出來談談,我一定幫助解決。”

趙錫光得知此事後,急忙親自趕到了阿克蘇,見到了馬呈祥等人,趙錫光深知馬呈祥、羅恕人、葉成是起義的阻礙,趕緊讓他們離開南疆才是要事,就帶領幕僚,親自把馬呈祥、葉成和羅恕人等人送出了疏勒城。

南疆起義

9月25日,送走“瘟神”的當天晚上,陶峙嶽宣讀了事先擬好的起義電文:

我駐新將士,三四年來,秉承張文白(張治中)將軍之領導,擁護對內和平、對外親蘇之政策。自張將軍離開西北,關內局勢改觀。而張將軍復備致關垂,責以革命大義,囑全軍將士迅速歸向人民民主陣營,俾對國家有所貢獻。

峙嶽等分屬軍人,苟有利於國家人民,對個人之譭譽榮辱,早置度外。現值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一屆大會已舉行集會,舉國人民所殷切期成之中華人民共和國即將誕生,新中國已步入和平建設之光明大道。

新疆為中國之一行省,駐新部隊為國家戍邊之武力,對國家獨立、自由、繁榮、昌盛之前途,自必致其熱烈之期望,深願在(為)人民革命事業之徹底完成,盡其應盡之力。

峙嶽等謹率全軍將士鄭重宣佈:自即日起,與廣州政府斷絕關係,竭誠接受毛主席之八項和平聲明與國內和平協定。全軍駐守原防,維持地方秩序,聽候人民革命軍事委員會及人民解放軍總部之命令。謹此電聞,敬候指示。

通電由“新疆省警備總司令陶峙嶽、副總司令兼整編四十二師師長趙錫光、整編騎一師師長韓有文、整編七十八師師長莫我若”等14人簽名。

陶峙嶽等人的起義通電宣佈發出後,趙錫光立即召集駐南疆部隊的連以上軍官到喀什開會,宣讀起義電文,同時約法三章:一、所有部隊官兵嚴守以待,不準出營區;二、加強崗哨和巡邏,疏勒和疏附兩城實行戒嚴;三、維護好兩城的社會治安,軍隊官兵如有不規者,以軍法處置。

9月26日,包爾漢等人代表國民黨新疆省政府向毛澤東、朱德等發去了起義通電,宣佈脫離“廣州反動政府,竭誠接受毛主席的八項和平聲明和國內和平協定,並將省政府改組為新疆省臨時人民政府,暫時維持全省政務,聽候中央人民政府的命令”。

9月28日,毛澤東和朱德覆電:“你們在9月25日及26日的通電收到。我們認為你們的立場是正確的。你們聲明脫離廣州反動殘餘政府,歸向人民民主陣營,接受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的領導,聽候中央人民政府及人民革命軍事委員會的命令處置,此種態度符合全國人民的願望,我們極為欣慰。希望你們團結軍政人員,維持民族團結和地方秩序,並和現在出關的人民解放軍合作,廢除舊制度,實行新制度,為建設新疆而奮鬥。”

趙錫光看了覆電後,壓抑不住興奮的心情,又單獨起草了一份電報,發給毛澤東和朱德:“毛主席、朱總司令:錫光率領南疆二百萬軍民,正式宣佈與廣州國民政府脫離關係,斷絕一切來往,接受共產黨領導,並遵守八項二十四款。新疆警備副總司令、南疆警備司令兼整編四十二師師長趙錫光。”毛澤東收到趙錫光的單獨電報後再次回電嘉勉。

建功新城

1949年11月底,趙錫光坐鎮喀什,迎接人民解放軍先遣部隊第二軍四師入疆。當天,趙錫光做了精心安排:在喀什市艾提尕大清真寺的屋頂上奏起歡快樂曲,以最熱烈最隆重的儀式歡迎先遣部隊;組織從四面八方趕來的少數民族群眾,敲鑼打鼓,手持彩旗,打著“歡迎中國人民解放軍進駐喀什”、“中國共產黨萬歲”等巨幅標語,夾道歡迎解放軍。當聯絡員向趙錫光報告“解放軍已經到達庫曲彎,馬上就要到喀什”時,趙錫光大聲呼喊:“同志們,同胞們!解放軍馬上就要來啦!讓我們熱烈地歡迎吧!”

隨先遣部隊進入喀什的除了解放軍第四師師長楊秀山、政委曾光明外,第二軍軍長郭鵬、政委王恩茂也同期到達。趙錫光跑步上前,向郭軍長、王政委,楊師長、曾政委敬禮並與他們親切握手擁抱。

入城儀式開始後,趙錫光陪同郭鵬、王恩茂等一起走在部隊前列。解放軍戰士護衛著中國人民解放軍“八一”軍旗開路,師文工團吹奏著人民解放軍軍歌。解放軍軍容整齊威嚴,浩浩蕩蕩地進入了喀什市區。

晚上,在疏勒縣城最大的俱樂部,趙錫光主持召開了解放軍和起義部隊聯誼會。次日,趙錫光發動起義部隊給解放軍送瓜送菜,並帶起義部隊旅團幹部到解放軍部隊觀摩學習。

12月29日,在新疆起義的國民黨軍陶峙嶽部進行了改編,組成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二十二兵團,陶峙嶽任司令員,解放軍第一兵團司令員王震兼任二十二兵團政委。二十二兵團下轄第九軍和騎兵第七師、第八師。趙錫光任二十二兵團副司令員兼第九軍軍長,第九軍政委由張仲翰擔任。趙錫光由一名國民黨軍中將,成了人民解放軍第九軍軍長。

1951年初,王震帶領陶峙嶽、張仲翰、趙錫光、陶正初等,在新疆各地周密踏勘和調查,最後確定在荒無人煙的戈壁灘上建設一座石河子新城。王震說:“我們要紮根邊疆,做屯墾戍邊事業的‘開基始祖’,在石河子這片萬古荒原上創建一座現代化城市。”

建設石河子新城的任務,就由人民解放軍第九軍擔任。軍長趙錫光和政委張仲翰率九軍進駐石河子,併成立了二十二兵團建設處,趙錫光親任處長,張仲翰任建設處政委。趙錫光號召指戰員們要樹立“屯墾軍”、“勞動軍”的思想,努力建設石河子新城。

建設石河子新城所用的砂、石、土塊、磚塊等,都要就地取材,其中大量的木材是組織戰士從天山採伐來的。新疆的冬季,氣溫降到零下二三十攝氏度,因山陡路滑,常有戰士摔傷。趙錫光在伐木現場瞭解到,戰士致傷的原因是人在積雪山坡上站不穩,便特意派人打製“馬子”(鐵抓)發給每一位戰士,伐木時綁在鞋底下。這樣一來,戰士們腳下生了“根”,安全就有了保證。

伐木任務完成後,大家又因為沒有運輸工具犯了愁。怎樣把木材運回石河子呢?趙錫光思考了一天一夜後,風趣地說:“冰雪做了壞事,滑倒了我們的戰士,還應辦點好事,滑動沉重的木頭才是。”經過試驗,利用積雪,順著下坡,確實是運木材的好法子。更可喜的是,從天山到石河子,往返一百多公里,3天可運一趟,運木大軍走過一趟後,疏鬆的積雪經過受壓和冰凍,變得又硬又滑,形成了堅實的“冰鋪運輸線”。

1952年3月,第九軍軍部被撤銷,所屬部隊歸二十二兵團直接領導。儘管趙錫光的石河子工程處處長只是兼職,但他把“兼任”作為主要崗位,全身心地撲在石河子新城建設上。就在第九軍軍部被撤銷之際,石河子工程處開始籌建兵團辦公大樓,這是石河子新城建設的第一座大型建築。趙錫光對工程組組長師景嶽說:“這座辦公樓需要多少紅磚、石灰、木材、五金電料,多少人工,這些數字都要搞得十分準確,不能有差錯。這是我們親手建的第一座大樓,兵團要在樓前舉行國慶集會,一定要高質量高標準地完成。人力物力的準確,是按時完成(任務)的根本。”

師景嶽深感責任重大,組織力量加班加點,把圖紙設計出來,對每個數據進行認真核對,向趙錫光彙報。趙錫光在聽彙報中,再三問師景嶽:“5月破土動工,9月底以前能不能完工?”

師景嶽堅決地說:“圖紙不出差錯,材料按時按數供應,施工隊伍組織妥當,按時完成(任務)是沒有問題的。”

趙錫光聽了師景嶽的回答,滿意地說“很好”,他接著主持工程處會議,研究選定建樓的連隊。石河子共有12個施工連隊,經研究決定,兵團辦公大樓建樓任務分成東、西、中3段,由張茂平連蓋大樓中段,車躍龍連蓋大樓西段,王序賓連蓋大樓東段。

張茂平、車躍龍、王序賓3位連長接到任務後,個個都興奮不已,他們和他們的連隊都為得到建設石河子第一座大樓的任務而歡呼雀躍。趙錫光親自到這3個連隊做動員,更是為大樓建設加了一把火。5月2日,兵團大樓按計劃準時破土動工,經過4個多月的艱苦努力,終於在新疆和平解放3週年紀念日那一天,即1952年9月25日,實現兵團辦公大樓順利竣工。

1952年國慶節,一座嶄新的4層大樓屹立在石河子新城中心。附近的農牧民騎馬趕來了,戰士們穿著整齊的軍裝集合在大樓前的廣場上,石河子軍民沉浸在一片歡樂之中,熱烈慶祝共和國成立3週年。

石河子建城的序幕拉開後,工作千頭萬緒。為了加快建城進度,施工部隊由原來的20個連隊增加到30個。很多事情都要集體研究解決,但坐下來開會,又會影響工程設計、施工、備料等各部門間的協調配合。於是,趙錫光把工作會議全放到晚上召開。這樣一來,每當日沒星出、奮戰終日的戰士進入夢鄉時,趙錫光還要開闢“第二戰場”,召開工作會議。次日清晨,軍號一響,趙錫光又照常起床,深入工地巡視檢查工程質量。

1953年秋,兵團醫院大樓破土動工。此時,趙錫光的胃病已十分嚴重,陶峙嶽和張仲瀚多次催促趙錫光到烏魯木齊住院治療,但趙錫光總是說:“我的病不礙事,把醫院蓋好了後再治也不遲!”

於是,在工地上,戰士們常常看到趙錫光胃病發作時,吃一兩塊隨身帶的幹饃片以緩解疼痛。但是時間長了,幹饃片也不起作用了。

有一天,師景嶽再次力勸趙錫光去看病。趙錫光深有感慨地說:“舊社會留給我們的底子太薄了!要改變這種狀況,咱們沒有一點克己精神是不行的。你還記得吧?我們從內地接來一批護士,汽車開到醫院,她們看見房子破破爛爛,滿目荒涼,就不下車,個個哭得淚人兒一般。不過,這也難怪她們,只怪我們醫院的房子和設備太差。等新醫院蓋好了,新設備裝上了,到那個時候,別說護士,就是接來的醫生專家也不會哭著鼻子不下汽車呵!你該理解,醫院不完工,我這心安不下來啊!”

經過4年多的努力,一座美麗的新型城市--石河子新城矗立在萬古荒蕪的戈壁灘上。1954年,兵團醫院從瑪納斯縣搬到新落成的大樓裡後,趙錫光也滿足地去看病了。可惜這時已經太晚了,趙錫光被確診為胃癌晚期。王震很關心趙錫光,從北京送來了治療胃癌的藥物,但病魔還是在1955年10月9日奪走了趙錫光的生命。按照趙錫光的遺囑,他的遺體被埋葬在他親自開拓的新城土地上。新疆生產建設兵團為趙錫光在石河子舉行了隆重的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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