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化寨裡的江湖|福氣、土氣、匪氣、書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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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化寨,30萬居民的一天是從凌晨4點,清潔工手中的掃帚劃過路面的沙沙聲中開始的。

一小時後,早餐店的卷閘門吱呀拉開,打著哈欠的老闆探出頭張望,穿著羽絨服掛著圍裙的小攤販,推著簡易實用的早餐車聚向路邊。

也許你會碰到剛結束拼酒夜場的年輕人,搖晃著身體,鑽進租住的某間小民房,透過不太隔音的單薄牆體,大概還會聽到沉睡者的鼾聲和廁所水箱的沖水聲。

再過兩個小時,租住在魚化寨的年輕上班族,他們的手機鬧鈴將準時響起。

至此,西安最負盛名的城中村魚化寨,煙火氣十足的一天正式拉開序幕。

鱼化寨里的江湖|福气、土气、匪气、书卷气

130萬人

“北區溫泉菜市場,差兩位了啊差兩位!上車!走走走”!

上午8點,魚化寨的村子裡,開著蹦蹦或是摩的的司機四處拉活兒。

“美女去哪兒?”

說話間,一妝容精緻穿著講究的女子,一手拿著早餐,一手拎著包,動作熟練地坐上車。

每天早上,像她這樣坐著村裡的車,奔向魚化寨地鐵站的上班族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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毗鄰著外事學院、靠近高新區,還有超低廉的出租屋,每一樣都吸引著大批學生情侶、打工族、初入職場上班族在此蝸居。

高新以大量的就業機會接納著來自五湖四海的年輕人,魚化寨則以廉價房租收留了他們。

囊括八個村落(河東村、魚化街、福 謙堡、魚西村、魚南村、八家巷、寺門巷、魚東村)的魚化寨,曾因村總產值突破千萬大關,成為西北村級之冠,還被評為陝西省經濟明星村、奔小康示範村。

相比其他城中村,規模龐大、地理位置優越,光鮮的歷史成就,奠定了魚化寨在西安的江湖地位。

高樓環伺、高新腹地最大城中村魚化寨,佈滿了高密度小高層自建房,這片3000畝的土地上究竟有多少人,並沒有一個官方的確切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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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這兒有20萬人,也有人說30萬。”常年生活於此的摩的司機李師傅用手比劃著說,只覺得這個縱橫交錯的狹窄巷道里有太多人,但真正的原住居民其實很少碰到。

大量流動人員和上萬學生,組成了魚化寨特有的生態系統。

2誰成就了魚化寨

在百度詞條裡,魚化寨被稱為“風水寶地”。

僅一個“魚化成龍”的傳說 ,就讓它從西安眾多城中村中脫穎而出,更別說它還有著“新石器時代文化遺址”的歷史,更讓其他城中村無法企及。

除此之外,這裡誕生過傳奇人物郭世英,90年代初,他先後創辦了麵粉廠,西北閒置設備交易市場,陶瓷廠和西部第一個村辦公園”魚化公園“,也就是外事學院的前身。

很少有人知道,這裡還出過中國體操史上第三位獲得世界全能冠軍的選手——馮敬。

如果說這些傳奇,造就了魚化寨的“福氣”,那麼外事學院,就是魚化寨的“書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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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10點,魚化寨逐漸安靜,走進魚鬥路大概50米左右,就能看到一藍色牌子,書寫“化魚成龍的地方,西安外事學院”。幾年前,豆瓣上曾經有過一個名為“魚化寨”討論組,話題討論和持續不斷的圖文並茂,將魚化寨捧為當時“西安最熱鬧的城中村”。

福氣、書卷氣,成就了不一樣的城中村,也加持了魚化寨的江湖地位,但若說真正將魚化寨託舉為最“知名”的城中村,還是得益於萬千租客。

魚化寨戶籍人口9000多人,但流動人口卻超過10萬,外賣小哥劉新就是其中之一。

一年前他從咸陽來到西安,魚化寨就是第一個落腳的地方,一室帶衛生間的房子只要300塊一個月,一直住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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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鄰魚化寨西、北、東三個方向,有幾個很大的高層住宅區,它們的月租價格在2600元左右,一個單間在800以上。而在魚化寨幽暗的樓層裡,一個一室一廳,也不過400元。

租客的需求催生了村民的瘋狂加蓋,在魚化寨村子裡,很少能看到6層以下的樓房。在沒有調整地基的情況下,房子不斷翻層,它們是出租屋,是賓館,是幼兒園,是辦公樓,是商業城。

不斷加蓋的民房吸引了更多外來人員,越來越多的底層租客奔向魚化寨,融入這個江湖。

3匪氣

下午三點,是魚化寨人最少的時候。

在這裡,有人親眼目睹過幫派鬥毆,有人見過情殺,也有人看到剛創業的小青年,因不慎觸碰村霸潛規則而被暴打,甚至還有人傳言,這裡藏匿了某刑事案件的嫌疑人。

“村風彪悍”成了很多人對魚化寨的潛意識印象,有江湖氣,就有匪氣。

西安人稱這個小社會為 “小香港”,並不僅僅代表這是一個購物天堂,它的另一面是:魚龍混雜,三教九流匯聚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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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古惑仔》裡,香港九龍城寨作為藏汙納垢的角落,五十年屹立不倒。特殊歷史原因導致這裡成為“三不管”地區,露宿者在九龍城寨聚居,各種人匯聚於此,嚴重影響社會治安。

再來看看魚化寨。

一年前,有女童在魚化寨被一打工男子抱走,幸而很快破案。

這件事發生不到一個月,有市民在魚化寨被撞傷,肇事者說好送醫院,卻將他拉至一空曠停車場毆打,導致鼓膜穿孔;

村子裡的黑診所,用著大量過期藥品,卻生意興隆;

擺攤的商販,用十幾輛殭屍車佔位;

……

各種社會新聞和傳言,使得魚化寨成為一個獨立於西安的存在,甚至當有人提出要去魚化寨感受下江湖氣時,都會被曾經去過的人警告:千萬不要招惹事端,不要獨行,更不要晚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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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氣”讓魚化寨成為一個“不好惹”的地方,即使是西安本地人,也對這裡望而生畏。

4魔幻之地

晚上6點以後,魚化寨主路的夜市開始陸續出攤,回村的人經過這條主路,分散進入各個旁支小巷。

幾天前,高新區管委會下發的一系列城中村拆遷工作實施方案,在網上引發熱議。一個落款為魚化寨街道辦的通知,更讓不少人認為魚化寨整體拆遷已經到來。

魚鬥路上的藍湖樹商街裡,不少店鋪門口貼上了整改通知。街道上的每個人帶著警惕的眼神,只要你手中拿著手機拍照,立刻會引來圍觀,甚至被人追問:在拍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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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多數人都清楚,城中村被“城改”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作為一個商業發達的”小香港“,魚化寨有你能想到的任何東西。

在這裡你能吃到四川的串串重慶的火鍋,廣東的腸粉哈爾濱的紅腸,甚至是朝鮮烤冷麵日本壽司,更不用說烤肉烤麵筋這些日常小,各大菜系匯聚一堂。

當然,這裡也引領著時尚的潮流和風向標,不管多昂貴的華麗服飾,都能找到買得起的,穿的漂亮的山寨名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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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化寨,幾乎可以找到滿足夜生活的一切,而最為魔幻的是,這裡的人有自己的一套生態網,密不透風地纏繞著寨子,外力無法介入。

去過魚化寨的人一定知道,黑摩的、蹦蹦是村裡主要交通工具,城市通用的公交車在這裡完全失效。

幾年前,魚化寨的電瓶車為了和公交車搶客,曾經一度提前兩站逼停公交,原先的405路、721路等線路車被迫改道營運,出租車根本不願到魚化街道來。

與其說,城中村聚集了各種社會新聞事件,倒不如說,是這個魔幻現實主義的地區,滋生了各種匪夷所思的奇葩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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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氣、福氣、匪氣、市井氣、土氣,共同造就了光怪陸離的魚化寨,也讓它的江湖地位無人能及。

作為外來流動人口主動城市化的低成本生活區和緩衝帶,魚化寨是西安多個城中村中,規模最大,最典型的一個城市邊緣縮影。

公開資料顯示,魚化寨整體的規劃將以居住、商業為主,打造成為高檔的、國際化的居住社區。

10月29日下午,魚化寨存在時間最長的 “新時代步行街”,牌匾已經開始被拆除,租客們初到魚化寨,它就已經存在。

將來,租客們也會逐漸離開,對包容過自己的魚化寨說一句:江湖再見,再也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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