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東昇:如何塑造京東方?

王东升:如何塑造京东方?

編者按:1978年,在中國改革開放總設計師鄧小平的倡導下,以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為標誌,中國開啟了改革開放的歷史征程。

40年來,中國經歷了從計劃經濟到市場經濟的偉大變革。在這被稱為“第二次革命”的驚險一躍中,企業家發揮著無可替代的作用。他們是改革開放的受益者,也是中國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見證者和實踐者。他們作為一個群體在市場經濟的大潮中崛起,在中國政經和社會生活中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

企業是市場經濟能夠確立的基石和主體,企業家則成就了企業。紀念改革開放40週年之際,這些站在時代潮頭的企業家們,為我們的讀者鋪開過去40年波瀾壯闊的時代畫卷。

銘記歷史,是為了更好地走向未來。我們希望這個系列訪談成為一個幻燈:在中國經濟社會成長和發展的歷史畫卷上,投射出光彩奪目的片子,告訴社會,這些造福中國的奮鬥者們,他們如何開始、走過怎樣一條光榮的荊棘路;而在今天這樣一個新時代,他們又如何思考未來中國和企業家承擔的責任和使命。

經濟觀察報 記者 文釗 王東昇好幾次說,感謝鄧小平和改革開放,這樣的表達跟他的個人經歷結合起來,就變得很容易理解。他的祖輩有出自黃埔的,他的父親是軍醫,母親是教師。這種家世在那個特殊的年代讓他們無可逃避。他下過鄉,當過村裡的會計,後來招工去湖北搞三線建設。因為鄉土和家庭的傳統認知,這個初中畢業的年輕人從未放棄過讀書。當他擁有一個自主選擇的機會時,他的命運從此就有了改變。1978年,他進入杭州電子工學院,成了在校的學生,並當了班長。這是他人生的第一個路口。

王東昇畢業後進入北京電子管廠。上世紀80年代-90年代初,這間國有企業依然固守著傳統。然而,逐漸打開的國門,讓那些四十、五十、六十年代的大學生,和他們這些改革開放後的大學生,一樣受到開放帶來的強烈衝擊。新的知識和理念,新的技術和思維方式,從老知識分子到年青一代都如飢似渴地汲取,試圖去理解這樣一個全新的時代。他們在這樣的過程中建立起來的特殊情感,在王東昇面臨去和留的煎熬時起到了關鍵作用。

王东升:如何塑造京东方?

(創業初期的王東昇 圖片來源:京東方)

這是王東昇的第二個路口。他有過充滿熱情地宣講改革方案,臺下卻打呼嚕的情形。他不止一次地試圖離開,但最終還是選擇留在這家看起來已無出路的企業。沒有親歷過那個時代場景的人恐怕很難理解他彼時的選擇。如果脫離具體的時代環境,你很難理解他不斷強調的使命、情懷和理想主義。這是那一代人的八十年代,這是那段歷史的經典鏡頭。在中國不同的企業中,同樣的一幕曾經不止一次地上演。

王東昇和他的同伴們明白,舊模式和舊體制不可維繫。當他有可能成為改革的主導者時,他要用人權、決策權和選擇權,要求上級不隨意干預企業,要讓員工變成市場中的員工而非老體制的一部分。他們希望成為自己命運的主宰者。

王東昇的故事和最近十年我們聽過的所有創業故事大相徑庭。從國企脫胎而來的這家企業,首先要面對的仍然是上萬人的就業和生存問題,要在保證穩定的前提下,探索新的可能和產業機會。所以他說,我是從負資產開始創業的。

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唯一機會來自改革。對於政府、銀行或者其他利益相關者來說,支持王東昇改革方案几乎是唯一的選擇:只有改革才有機會生存,為員工解決就業、醫療和養老等問題;只有支持改革,銀行的債務才可能不會變成壞賬;只有支持改革,員工們才有可能重新擁有未來,至少是擁有掌握未來的機會——在推動集資搞股份制改造的時候,王東昇對員工們說,我們只有50%的機會,但如果不做,可能一點機會也沒有了。

王東昇面對的第三個路口,是要選擇怎樣的產業發展方向。回頭來看他無疑是對的,京東方殺入日本、韓國和中國臺灣三足鼎立的市場,自此結束了中國大陸“無自主液晶顯示屏時代”。但是站在1998年,甚至收購韓國現代電子相關業務的2003年,王東昇是個少數派,他的選擇遭到了產業權威的反對,他們覺得液晶顯示並非產業發展的方向。問題在於,這是一個運氣實在太好的賭博,抑或科學論證基礎上的大膽決定?王東昇的解釋是,那是一個系統分析的結果。後來王東昇將其總結為:站在月球看地球,上下看一百年。這樣的思維方式讓企業領導者具備戰略眼光。

從一個液晶顯示領域的“闖入者”到市場佔有率世界第一,京東方花了15年的時間。王東昇的夢想是在未來十到十五年的時間,讓1000億元人民幣營收的京東方做到1000億美元。他認為這是很有機會的——只要京東方不出錯,在產業方向上保持領先,避免被顛覆。一個懸念是,當京東方的觸角從顯示行業衍生到物聯網智慧系統、智慧健康等領域時,他如何塑造京東方?

身為京東方集團董事長,王東昇開始考慮接班問題。他說,這是他思考了好幾年的問題——沒有一個企業家能夠永遠站在前臺。京東方需要的是制度和文化引領下的傳承。

這是他和京東方的又一個路口,而王東昇已做出選擇。

訪談

經濟觀察報:您1978年考入杭州電子工學院,當時有什麼志願?

王東昇:其實我們這一代人,最要感謝的還是鄧小平,從內心感謝。首先是恢復高考,讓我們都有這樣的機會。

我父親是軍醫,從部隊復員到地方,母親是老師。我家裡和很多人一樣都受到文革的衝擊。當時,想讀書讀不了書,我初中畢業就下鄉了。我當過木工,給人家做傢俱,還當過會計。儘管沒有上高中的機會,但感謝我的父母,他們給我找老師,讓我讀完高中課程,甚至更多的知識。所以當時我比那些上學的人讀的書還要多一些。

我大約17歲參加工作,跟一個建築公司去湖北參加三線建設。我當會計,管預決算。那是我長大後第一次坐火車,從東陽到襄樊。

恢復高考,頭一年我沒有準備,領導也不希望我走。但我還是覺得要參加高考。當時我想考軍校。我們一家很多軍人出身,我有軍人情結。後來我大學學的是財務。坦率地說那時候沒有說一定要幹什麼。

經濟觀察報:您畢業分到了北京電子管廠,這是一家老牌國有企業,那時候是什麼情形?

王東昇:當時的電子管廠做電子管和半導體器件,在電子器件領域是一個大而全的工廠,比如說做半導體器件,從拉單晶開始,一直做到分立器件和集成電路,還有應用實驗室,一整套都有。做電子管,鎢絲、玻璃、陶瓷都自己做,甚至還有鎢礦和雲母礦。與其說那是一個工廠,不如說是一個工科大學。

我們的師傅們好多是曾經留學蘇聯、歐洲和美國的,我們則是開放後第一批大學生,在他們眼中當寶貝似的,恨不得所有的地方都讓我們去實習。我是搞財務的,但是搞財務不是光算賬,也要先學工藝,包括半導體和電子等。

改革開放以後,很多新思想和新理論進來了,包括信息技術、半導體技術等,尤其像系統科學這樣的理論和方法。我們的師傅儘管年紀都比較大,但他們的國際視野很寬,功底很深,老師很好,你只要想學都能學到。比如說我的師傅是王亞南(備註:中國著名經濟學家和教育家)的學生,我的計算機老師也是行業頂尖人物。當時有一大批的老專家。他們也很願意教我們。開始學工藝,後來學計算機,編制軟件。我還獲得過電子部的科技創新獎。

我們真的是認認真真讀書的。被困在小地方好些年,忽然出來到了杭州讀書,到北京工作。星期六星期天就去圖書館,如飢似渴地讀書,背英語單詞,貼心靈雞湯,勵志。我們看過了那之前國家的亂,覺得國家一定要實現四個現代化。那時候內心是很單純的,再加上我們的工廠也特別具有使命感。

經濟觀察報:您到電子管廠的那些年,從基層員工到總師、副廠長、廠長。您在企業裡面是怎樣的感受?為什麼企業會出現危機?

王東昇:關鍵是技術落後了。改革開放以後,由計劃經濟體制向市場經濟體制轉,從原來的體系忽然轉到市場的體系,一下子適應不了。當時企業技術落後了,信息獲取也是落後的,但是最重要的還是觀念和體制問題,整個社會已經從計劃體制向市場體制轉型,但我們的思想觀念、體制機制還停留在過去,從計劃到市場轉的慢,加上體制上不容易改。就這樣連續虧了七八年。

經濟觀察報:1992年,您其實有機會可以走,據說條件也不錯,最後還是選擇留下來了。

王東昇:當時,我已經基本辦完調離手續,上級領導找我談話,要我接任廠長,我沒同意。從27歲留到了35歲,早就想走,一直沒走,就是想通過改革改變企業現狀,但很難,當時我真是不想再留下了。

但廠裡的老領導做我思想工作,希望我留下來。我們一起進廠的年輕人有不少,他們來找我,說你到底想怎麼樣?如果走,我們都走算了。年輕人要是自己幹,也許能創出事業。我說,我找不到留下的理由,你們給我一個理由。現在都改革開放了,看看南方深圳、海南,這麼好的機會。

後來一個同時期進廠的年輕人說,我想到了一個理由。他說,我們都是外地來的,我們的師傅對我們怎樣?我說不錯。他說你知道麼,某某師傅撿白菜幫子吃——因為我們好些年沒有按時發工資,不能按時報銷醫藥費。廠子附近有一個很大的菜市場,一些老員工——男的戴口罩墨鏡,撿攤販丟掉的白菜幫吃。他說:我們就這麼一個理由:讓曾經教過我們,愛我們的師傅可以按時發工資,報銷得了醫藥費。那時候很多人流淚了,沒有人說不留下。

經濟觀察報:但是留下是有條件的?

王東昇:我說,這是個理由,我們留下來。但是我們需要成功的條件,首先我們自己帶頭,打破鐵飯碗,市場化。我同意留下,爭取了五個條件。

第一,從領導開始打破鐵飯碗,市場化聘任。第二是股份制改造。當時沒錢,我們自己籌點錢,說服銀行債轉股,進行股份制改造。第三是落實廠長負責制,給廠長選擇經營團隊的人事權。第四是出國便利,以便及時瞭解國際市場和技術發展動態。第五,精簡機構,建立市場化公司制度。改革以後,原來45個處級單位變成9個,而且只能有一個部門領導。

經濟觀察報:這是一個市場化企業最基本的要求。2003年你們收購韓國現代電子TFT-LCD 業務,進入液晶顯示領域,現在看選對了方向,當時呢,那是成熟的考慮還是賭博,是一次冒險?

王東昇:我們一直覺得自己是核高基,想做基礎的東西。1998年我們就決定要做液晶顯示了。那時候顯示有很多技術方向,PDP(等離子顯示)、FED(場致發光顯示)、TFT(液晶顯示),等等,我們要選擇。不少人勸我們做PDP或FED,因為投資少,風險小。當時我思考,對未來產業發展方向的判斷,從空間講,應站在月球看地球,從時間看,應上下看100年。從1947年半導體技術起來之後,電子器件領域的發展,就是半導體技術替代電真空技術的過程。上述顯示領域三個方向,只有液晶顯示是以半導體技術為基礎的,為此我們果斷選擇了液晶顯示。很多企業判斷錯誤,甚至一些國際大企業。現在看,我們做出正確的選擇,跟我們當時北京電子管廠土壤的滋養是密不可分的。那種大而全、工科大學式的工廠,寬闊視野和功底深厚的工程師和科學家前輩,給了我們與眾不同的思維方法。

比如他們給我們講計算機語言,是從人類的元語言、思維進化史開始,再到計算機語言。他們哲學的、歷史感的思維,一般人是不具備的。當我們思考的時候,從月球看地球,上下看一百年的方法論,來自於這些老師們的啟迪。後來,我也是用這種方法論,要求我們的團隊。

所以這個真的不是賭博。

經濟觀察報:京東方當時制定了一個25年計劃,但是企業可能因為各種因素偏離這個方向,不確定的因素太多,你們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王東昇:我覺得這跟我的個性和背景有關。我是一個系統工程專家,還是軟件和財務專家。從系統工程角度看,從選擇方向開始,我不會覺得哪個方向熱選擇哪個,我們一定是要弄明白的,站在高處看,全世界看,上下一百年,看歷史,看產業發展史,這樣看的時候,你一定不會短期為做而做,我們是為打贏而做,為成功而做。

我們始終是想做到前沿去。我們做25年的規劃是有道理的,當時國內大學讀相關專業的學生都沒有,在那種情況下,我們必須建立自己的自主技術能力,培養自己的工程師。這樣的東西沒有十年是學不會的,所以我們說五年消化吸收,再花15年做成行業第一。

我們是晚開的花。說搞25年,也是要讓自己的員工認識到,這個是持久戰,不是速決戰,要靜下心來,有工匠精神。

經濟觀察報:為什麼一定要做行業第一?

王東昇:因為我們太清楚了,半導體顯示行業做不到第一活得一定是不太好的。最多不過五家,後面就沒有機會了。而且你的投資這麼大。所以你只要活著,就要按這個目標走,要有這種狠勁。這是一種堅韌創業的文化。

經濟觀察報:你們有接近十年的虧損,有幾年是鉅虧,股民都在罵,甚至說你們只顧著圈錢,揮霍投資者和政府的錢。

王東昇:資本市場上,我們一直跟投資者講,我們這種半導體顯示公司,最少要給我們十年,前期是很難賺錢的。如果你們是做長期投資可以投,如果炒股票做短期的就不要持有。

我們到任何地方,包括跟地方政府都在講風險。沒有半導體產業,中國的工業化可能會斷檔,會被打回原點。你要麼超車,要麼一波一波跟上去。這可以說是國家戰略。你要付出,付出的就是時間,要堅持。這一點工業部門很清楚,但是資本市場不清楚,認為鋼鐵和石化是大資本,電子業是輕資產的。我說你錯了,你看到的是組裝業,那是輕資產的,但是電子信息產業的核心是芯片、材料和顯示屏,這些可不是小錢,都是大錢,百億千億級的投資,這些是真正的電子業。

散戶罵我們,但是機構是賺錢的,因為機構是長期的。散戶追漲,有的即使賠錢了,去年也都賺錢了。我們兌現了我們當時的說法,這是戰略性的股票,長期一定可以賺錢。首先,我們說你要用自己的錢投,決不能借錢投。同時我也自信地告訴投資者,我們是全球化公司,是一個基本面很好,而且越來越好的公司,但適合於長期投資,是一個長期投資的產品。投資的長期收益會超過行業平均值,但是短期我不能保證。總之,你不能做短期投機,而是長期的價值投資。

經濟觀察報:京東方在液晶面板市佔率已經全球第一,我們也看到你們在物聯網的佈局,比如智慧醫療等,但是在新方向上獲得優勢是不容易的。京東方底氣何在?

王東昇:京東方從單一的顯示器件向顯示與傳感、物聯網和智慧健康轉型,可能有人覺得跨界較大,其實對我們來說,這是我們將現有的顯示和相關傳感技術優勢,在相關細分物聯網系統和智慧健康領域的跨界融合創新。

比如我們數字藝術物聯網平臺,核心點有兩個:一個是把屏做成和宣紙一樣,這跟顯示技術相關,是原有技術在新領域的應用;其二是人工智能和傳感技術,以前我們用在工程上,我們也有這個基礎。

再比如移動健康產品,拿無創檢測來說,這就是家庭醫生設備,是軟硬融合的醫工產品,是我們相關生物傳感器技術的跨界創新和應用。還有數字醫院、再生醫學、數字人體等都與我們原有的能力有相關性。我們在佈局,但是我們不忽悠,我們紮紮實實地做,一旦成功,那是改變歷史的。我們有信心!

經濟觀察報:您曾經說,現在最怕出現一個黑科技把我們顛覆了。這個問題怎麼破解?

王東昇:在顯示領域,我們去年的市場佔有率是25%,今年快到30%,估計很快,市場佔有率可能達到35-40%。專利方面,我們連續兩年在美國IFI Claims TOP50增速第一。在LCD領域,我們擁有全球首條10.5代TFT-LCD生產線,優勢仍在不斷提升,應該說已處於全球領跑地位。在OLED領域,我們擁有中國首條、全球第二條6代柔性AMOLED生產線,處在這個領域的第一集團。在某些傳感器件領域,我們也處在全球領先地位。

我們已進入了無人區,前面沒有太多可以參考的東西了,這時候壓力更大了。你要保持持續領先,不被替代,就得選對未來的方向,堅定快速地執行下去。方向錯了就全錯了,動作慢了就會被人吃掉。說實在的,我現在最怕的是哪一天,哪個“車庫小子”,想出一個更簡便的方法,把我們幹掉了。

因此,我們的目標是,必須確保30年技術持續領先。我們通過不斷優化短中長遠期的技術創新路線圖機制,來保證這一點。

我最怕的還有一點,就是大企業病。京東方弱小的時候,大家都充滿創業創新的激情,現在員工接近8萬人了,怎樣把創業創新精神,成果主義原則,市場化、國際化、專業化等文化精神傳承下去,在這方面我是有些擔心的。所以我經常跟我們的團隊說,別人要打垮我們不大可能,最大的可能是自己打垮自己。為此我們正在採取一系列措施,進一步激發企業創業創新活力。只要我們自己戰略上不犯大的錯誤,不斷克服大企業病苗頭,時刻保持創業激情、創新活力和競爭鋒芒,我們一定會越來越強,市場價值也一定會越來越好。

經濟觀察報:您曾經說想有沒有可能去火星退休,為什麼是火星呢?您怎麼理解公司和創始人的關係?

王東昇:我講去火星退休,其實是在講一種創業精神,企業家精神。作為京東方的創始人,我現在思考比較多的是如何使企業基業長青。放到全球來看,京東方在業內已經有名了,但是能不能基業常青?

我想說的是,基業長青一定不是說第一代創業者一直幹到80歲,幹到死,這不科學,不是個好方法。

一個真正受人尊敬的企業,應該要有自我糾錯、自我發展的機制。不是靠人治,而是靠機制選擇一代一代的領導人,給年輕一代更多的機會,在全球市場競爭中經受磨練,脫穎而出。這樣企業才會有未來,要不就會出現“大樹底下沒有草”的現象。

怎麼能夠讓京東方的第二代、第三代、第四代,永遠保持創業創新激情,永遠保持競爭鋒芒?這是這幾年開始思考的問題。當你不在的時候,京東方仍然運營的好,甚至比你在的時候更好,你才是成功的企業家。所以我贊同企業家要過“三關”——創業關、授權關和交班關。

火星是個遙遠的存在,人類遲早會上去的。我雖然60出頭了,但仍充滿好奇心,心懷探索未知世界的激情,也許這也是一種企業家精神。

經濟觀察報:如果有機會重來一次,您會做什麼樣的選擇?

王東昇:

在中國社會大轉型的時候,我選擇了做一件比較難的事,但我不後悔。別人可能是從零開始創業,我們是從負數開始創業。這是給我人生的歷練和機會,讓我知道在社會轉型發展過程中,老百姓的樸實與可敬。我們的員工真是讓我很感動!初期市場化改革時,有的人已經要被下崗了,有的幹部已經要沒有位子了,他們還是說,儘管王東昇已經把刀架到我的脖子上了,但是我還是要支持他改革。成立股份制公司時,有的員工說,我錢不多,但是我還是願意掏錢支持他搞股份制。現在想起當時的情形,仍不禁感動落淚。

四十年改革開放為我們創造了成就人生夢想的好環境。我感謝這個時代,感謝鄧小平恢復高考,感謝改革開放政策。現在國家發展起來了,還要進一步改革開放,我們更應該珍惜這個機會,在新的歷史背景下,通過創業創新,成就人生理想,為國家和社會做貢獻。這是我的心裡話。

【時代背景】

1992年10月召開的黨的十四大宣佈新時期最鮮明特點是改革開放,中國改革進入新的改革時期。

京東方科技集團股份有限公司創立於1993年。

那一年,11月11日-14日,中共十四屆三中全會在京舉行,會議審議並通過了《中共中央關於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若干問題的決定》

那一年,11月1日,馬斯特裡赫特條約得到全部歐共體國家的批准生效。歐盟正式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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