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沖:鋒芒難免外露,境界自在心中

有人曾評:“令狐沖性格的可愛處,是金庸筆下人物之最,他比揚過多了幾分隨意,比韋小寶多了幾分氣派,比喬峰多了幾分瀟灑。”的確如此,雖不能至,心嚮往之。

在金庸的小說裡,獨愛令狐少俠。

令狐沖:鋒芒難免外露,境界自在心中

在金庸筆下,令狐沖是個真正的有趣之人,骨子裡既叛逆又風雅。令狐沖追求“好玩”,這是真正遊戲人生者才能說出來的話。他本來也不是很有鬥志的人,隨便來,隨便去,無拘、無束,弄個鬥志放在心中,將自己作鬥志的奴隸,所為何來?

在笑傲江湖中有一回是這樣的,綠竹巷中,風動竹葉,沙沙作響,墨跡森森,儼然世外桃源。綠竹翁教他彈琴,他欣然應允,雖此前不通音律,但天資聰穎,一點就通。一曲《碧霄吟》,彈畢洋洋然自有青天一碧、萬里無雲的空闊氣象。

令狐沖:鋒芒難免外露,境界自在心中

與祖千秋喝酒論酒具那段,更是趣味盎然。

祖千秋說“好酒必須配好器皿”。喝什麼酒,使用什麼酒杯。喝汾酒當用玉杯,“玉碗盛來琥珀光”,能增酒色;關外白酒,要用犀牛角杯以增酒之香;葡萄美酒需用夜光杯,才能欲飲琵琶馬上催;高粱美酒,需用青銅酒爵,始有古意;米酒,則大斗飲之,方顯氣概;而白草美酒,需用古藤杯,有芳香之氣。

令狐沖邊聽邊記邊暢飲,虛心學習,幾杯酒下肚,頓覺豪氣干雲,胸懷大暢。世間樂事,不過如此。

想到他曾自言自語:“暫受一時委屈,又算得什麼?”是啊,人生在世,又有什麼是“算得什麼”的?有了委屈,不僅不影響心情,甚至連解釋也懶得去解釋,當真可愛至極。

未如願看到彩虹時,他曾對儀琳說:

“只知道這裡風景好,但到彩虹旁邊,反而瞧不見彩虹了。世上哪有十全十美之事,一個人千辛萬苦求一件物事,等得到了手,也不過如此,而本來拿到手的,反而跑掉了。”

短短几句,意蘊深厚,可當儀琳說:“這禪機我要慢慢領悟”時,他卻說:“什麼禪機不禪機,唉,倦了”。一句話敷衍過去,倒頭便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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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自我評價與面對他人評價,向來是個千古難題。

少林寺中,令狐沖還在為師傅不肯認他這個弟子而著急,任我行一把拉住他,說“名聲不是哪個門派能夠給你的,今日你所作所為江湖上已有所評價。”

後來當他慚愧說道:“晚輩聲名狼藉,行為不端,現已不容於師門”的時候,沖虛道長卻語重心長地說:“年輕人,鋒芒外露在所難免。境界自在心中,評價是你自己的,任何人也不能增一色,減一分。”

唯大英雄能本色,他最終要面對的,始終是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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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下性情開朗。”這是任大小姐對令狐沖的第一句評語。一個垂死之人,還能給人以“性情開朗”的印象,舍令狐沖外,誰有此能?將生死置之度外,確是大丈夫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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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愛情,他自始至終都是“局內之人”。《老子》中有云,“大盈若虛,其用不窮。”或許,他的名字一開始便帶著禪意。與盈盈最終人間至樂江湖老,才配得上他一直以來的“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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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生命中,小師妹與任盈盈,一個驚豔了時光,一個溫柔了歲月。我們又何嘗不是這樣?故事的一開始,面對小師妹,良辰美景未細賞,他已為她著涼,仿若他的眉目笑語都能讓他大病一場,也能讓他滿血復活。如果說小師妹讓令狐沖在難忘中成長,那麼,是任盈盈讓他找到最終的平靜與安定。

人的成長最終止於責任與歸屬,再也沒有桀驁不馴,縱馬飛揚,那些令人歆羨的不羈與放蕩,終究只是少年遊。愛一個人的極致是以她的快樂為快樂,哪怕使她快樂的人不再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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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得知小師妹與林平之結婚,他曾說:“但願她將我忘的乾乾淨淨,我死之後,她眼淚也不流一滴。”

這是令狐沖對嶽靈珊的希望,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但倒也看得開,寧願自己“胸中總是酸楚難當”。

這酸楚難當,如倪匡所說,“並不是令狐沖看不開,而是任何常人的正常反應。情關,世上若有人能夠勘得破,他早已不是人而是神了。”他不以擁有為目的,不會忘記,但會放下。

綠竹巷內,“婆婆”曾說:“人生無常,機緣難言。”也想到風清揚曾教他的,“一切須當順其自然,行乎其不得不行,止乎其不得不止。”倘若串不得一起,也就罷了,不能有半點勉強。面對感情,亦是如此。他領悟了,於是萬分珍惜與盈盈的機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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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盈為救令狐沖之命,甘心赴少林寺求死,可謂情堅;他見盈盈與任我行被圍困,心中暗下決心:“縱然粉身碎骨,也要救她脫險。”可謂情濃。他二人曾幾次同生共死,又心意相通,得知大限將至卻依然荒郊溪畔烤蛙。而最打動我的,反而是他們之間平淡又纏綿的玩笑。

盈盈說:“只要你不怕我煮的焦飯,我便煮一輩子給你吃。”令狐沖便笑道:“只要是你煮的,每日我便吃三大碗焦飯,又何妨?”能夠傾訴海枯石爛的,未必真的情深似海,能夠開心聊起柴米油鹽的,才是篤定的相知相伴。

令狐沖:鋒芒難免外露,境界自在心中

他們的結合,是真正的心念相合情意相通。令狐沖是天生的隱士,對權力沒有興趣,盈盈也一樣,當年她是魔教聖姑,對江湖豪士有生殺大權,卻寧可隱居陋巷,做個琴簫自娛的“婆婆”。因為他們只重視自由與快樂。

而當盈盈扣住令狐沖的手腕嘆道:“想不到我任盈盈竟也終身和一隻大馬猴鎖在一起,再也不分開了”,他們是滿足的,更是幸福的。

至此方知,令狐沖根本不需要一個活死人墓來歸隱身心,也不需要在任盈盈與花花世界中做出取捨,他與她一起在綠竹巷中過尋常生活,才是最珍貴的塵世幸福。

此後,他們坐擁江上清風與山間明月,素壁為紙,以竹為畫,散漫而疏放,心凝而形釋,已是無憾。

令狐沖:鋒芒難免外露,境界自在心中

想到金庸先生在《笑傲江湖》的後記中說:“令狐沖是個追求自由和個性解放的隱士。”的確,其實,令狐沖至始至終都沒有刻意去追求什麼,也不曾決絕到為何種境界或知己而死。

編 輯|龔 銳(武漢鐵路局團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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