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衛軍名將-赤膽忠心的“聖賢”德魯奧

拿破崙皇帝的朋友中,他的赤誠和忠心絕無僅有,他的人格和品德為人歎服。聖-貝爾納對十二世紀聖殿騎士的讚譽,實際可以當作德魯奧的寫照:“只要統帥有令,他們必定召之即來。他們穿著發給的行裝,防衛著所有的要道,所求只是最基本的生活條件。他們藐視世俗的物慾,遵守自己的信條:‘忘卻自我,光榮屬於我主’”。

德魯奧追隨拿破崙,是出於對這位有史以來最偉大統帥的敬佩和愛戴,為了這個信念,他不惜拋棄自己的前程、榮耀和社會地位。皇帝十分讚賞他的個性和軍事天才。在晚年流亡聖赫勒拿島時,拿破崙對奧米拉和貝特朗說:“德魯奧只要每天拿40個蘇(即法郎兩塊錢),就會和領到皇家津貼一樣知足。他的品德高尚,正直,從不做作,有古羅馬名將之風。我有理由把他排在很多元帥以上。我毫不懷疑他有能力統帥十萬大軍。”

他生活簡樸,是嚴守克己奉公的官員之一。在前半生,他成長為拿破崙戰爭後期(1809-1815)軍隊重要將領,在後半生,他所受的教育使他能追隨古聖先賢的榜樣。

安託瓦內·德魯奧1774年1月11日生於法國南錫市聖-蒂埃博路,父輩是一個貧寒但誠實的麵包師。德魯奧是家中十二個孩子中的第三個,他回憶說“從小我的父母就用宗教信仰鼓勵我,教育我崇尚美德,熱愛工作”。小德魯奧聰明好學,成功通過了南錫基督兄弟學校的獎學金考試。每天放學,他就會背起一個籃子,挨門挨戶幫父親送麵包。為了不耽誤學業,他很早就起床,藉著麵包爐的火光讀書,有李維或凱撒的著作,有數學或自然歷史。

近衛軍名將-赤膽忠心的“聖賢”德魯奧

德魯奧在學習中

當他決定到卡特西安修道院繼續深造時。法國革命戰爭的爆發讓他重新考慮自己的選擇,祖國需要人保衛,他的一個哥哥已經參加了桑布爾-默茲軍團,並在1792年犧牲在敵軍炮火下。

拿破崙的副官塞居爾伯爵說:“在亂世中,軍隊是國家活力的核心所在,因為它象徵了最高的尊嚴和榮譽,以及神聖的品德。”學校和家庭教會了德魯奧恪守職責,承擔工作和不辭艱辛。他懂得自己應該投身行伍,毅然決定報考在馬恩河畔夏龍的炮兵學校。為了減輕家中的開銷,德魯奧長途跋涉,一路從南錫步行到夏龍。當他飽經風雨,穿著破衣爛衫進入考場,引起了其他考生一陣嘲笑。德魯奧後來說,這次考試是他一生最重要的經歷。

這是1793年的元旦,考官是法國數學天才,20歲起就榮任皇家軍校數學教授的拉普拉斯。幾年前,拉普拉斯曾考過拿破崙·波拿巴,現在輪到了德魯奧。拉普拉斯被震動了,這個其貌不揚的窮書生對答如流,言語間閃著智慧的火花,拉普拉斯把題的難度一直出到遠遠超出平常範圍。最後,這位名聞天下的教授擁抱了德魯奧,宣佈他是全部180名考生中的狀元。

經過夏龍炮校的短促學習,根據德魯奧的成績和志向,他成為了北方軍團第1步炮團的一名少尉。在1793年9月8日的昂德沙特戰役,他第一次見識了實戰。由於所在的第14炮兵連的連長和副連長都不在,年僅19歲的德魯奧代理了炮連長。 他證明了自己的領導能力,用炮火痛擊了奧地利軍隊。

炮連隨後轉屬儒爾當將軍率領的桑布爾-默茲軍團,德魯奧升至中尉,參加了弗勒呂斯會戰(1794年6月26日)。接下來,他被派往巴榮納。在這裡一門大炮發生爆炸事故,嚴重損害了德魯奧的視力,導致了晚年失明(1834年)。1797年底,他被召回奧什將軍的萊茵軍團,1798年12月,加入尚皮奧內將軍的那不勒斯軍團。1799年7月18-20日的特雷比亞會戰,他掩護麥克唐納將軍,擺脫俄國名將蘇沃洛夫的追擊。

德魯奧返回法國,擔任萊茵軍團炮兵司令埃布萊將軍的參謀,參加了1800年12月3日的霍恩林登大會戰。

近衛軍名將-赤膽忠心的“聖賢”德魯奧

戎裝德魯奧

1802年,德魯奧在拉弗雷指揮第1步炮團第14連,1月21日,他陪伴著病危的父親,直到其辭世。

1804年8月5日,他獲得榮譽軍團騎士勳位。這時即將稱帝的拿破崙在布倫設立軍營,編訓未來征服歐洲的大軍團。德魯奧請求去布倫大營未獲批准,他被派往土倫港,隸屬洛里斯通將軍。以後的八個月,他忍受著嚴重暈船,在巡航的艦隊中服役。1805年7月30日,他搭乘“奧坦絲”號巡航艦,隨維爾納夫海軍中將的艦隊遠赴安的列斯,牽制英國皇家海軍納爾遜艦隊。德魯奧擔任預定登陸部隊炮兵指揮官。

經過幾番周旋,維爾納夫艦隊去往西班牙的加的斯,在離開這個港時,艦隊遭遇了特拉法加海戰慘敗。德魯奧在最後一刻避開了這場大災難,他在加的斯接到命令,加入大軍團,到拿破崙早年服役過的炮兵第4團擔任軍官。1805年9月20日,他與炮兵團匯合。

在這之後不久,他受迦桑迪將軍之邀,管理莫伯日的兵工廠。1807年9月,他被派到沙勒維爾兵工廠。兩年多的兵工廠生涯,使他很遺憾地錯過了奧斯特里茨、耶拿、奧爾施塔特、埃勞和弗裡德蘭等著名會戰。不過,他在軍工崗位乾得很出色,他拒絕不少了軍火供應商為了取得合同送來的“饋贈”。炮兵軍械的生產組織卓有成效,為此得到了上級的表揚。他以身作則,親自解決細節和效率問題,改善工作環境,嚴格而不失公正。

1808年2月24日,德魯奧晉升中校,赴西班牙的馬德里,加入拉里布瓦西埃將軍指揮下的西班牙軍團炮兵,5月2日馬德里暴動,德魯奧把布伊諾·雷蒂羅改建為一個森嚴壁壘的軍械庫。

1808年12月15日,德魯奧結束炮兵幕後工作,重回一線。拿破崙皇帝命令他指揮近衛軍步炮團。1809年,法國與奧國爆發戰爭,德魯奧奉命開赴德意志前線,5月底進入維也納,他對炮兵的有效組織引起了拿破崙的注意。1809年6月,他陪同拿破崙去肖恩布倫,從這時起君臣成了意氣相投的朋友。

1809年7月6日,瓦格拉姆大會戰,法奧兩國共25萬部隊,在多瑙河谷展開了一場時所罕見的大搏殺。拿破崙集中精銳攻擊奧軍右翼,奧軍在年輕名將卡爾大公率領下,全線與法軍針鋒相對。法軍相對薄弱的中央部分遭到強烈反撲,面臨被割斷的危險。關鍵時刻,拿破崙決定動用炮兵預備隊,包括近衛軍72門大炮的一百餘門火炮,組成了一個空前強大的炮群,由洛里斯通將軍統一指揮,德魯奧指揮其中最具威力的近衛軍12磅步炮團。拿破崙給他們的指示是“把那支敵軍集團給我抹掉!”

在洛里斯通和德魯奧帶領下,法軍炮兵將大炮推到步槍射程內,抵近發射霰彈。霰彈是將數十近百枚小鉛從每門大炮彈集束髮射,強如暴風驟雨,但只能在近距離發揮威力。奧軍的槍彈也可以在這個距離上殺傷炮兵,再加上奧軍的炮火反擊,戰況極為慘烈。參加“炮兵衝鋒”的法國炮兵傷亡超過470人,佔總人數近四分之一。拿破崙下令從每個近衛軍步兵連抽調20名志願者,臨時充當補充炮手,應徵的勇士超過要求人數一倍。

奧軍的抵抗被大炮群粉碎,保障了戰役勝利,德魯奧的右腳在戰鬥中被敵霰彈擊傷。三天後,他獲得榮譽軍團軍官級勳位,晉升近衛軍炮兵上校。拿破崙給予了特別表彰。

每當德魯奧得到新任職,他總是擔心自己無法勝任工作。漸漸地,他的超凡能力在多方面得到了展現,從兵工生產到軍械組織,訓練新炮兵到作戰。廣博的專業經驗,加上勤奮和身體力行,他深受部下炮兵們愛戴,如同愛戴“在很多方面與他相似”的皇帝一般。

從這時起,德魯奧將在所有重大戰役擔任炮兵火力使用專家。他常身先士卒,甚至向衝到200米內的敵軍騎兵發射霰彈。

1810年3月14日,德魯奧晉封男爵。1812年,他與近衛軍參加遠征俄國的大軍,9月7日在莫斯科附近的博羅迪諾戰役,近衛軍炮兵表現出色,德魯奧獲得榮譽軍團司令官級勳位。在艱苦的撤退期間,德魯奧以他的努力,保證所屬大部分火炮仍能發揮作用,直到12月10日。他是勇氣和堅持不懈的楷模之一。

1813年1月10日,德魯奧晉升准將,擔任近衛軍助理參謀長,皇帝把他選為自己的副官之一。在德意志戰場,他的大炮在威森菲爾、呂岑、包岑的勝利中發揮的關鍵性作用。在包岑戰役。德魯奧晉升為將軍。10月16日在瓦豪,他指揮的炮群多達150門火炮。10月16日至19日,他手握利劍,和近衛軍一起戰鬥在萊比錫,但拿破崙的大軍終因寡不敵眾慘敗。10月24日,他被冊封為伯爵。10月30日,法軍向法國撤退途中,在漢瑙與敵遭遇。德魯奧的大炮幫助主力殺出一條血路,阻住了追兵,保證大部隊成功撤退。

直到1813年前,德魯奧並沒有象很多其他同僚那樣,獲得拿破崙的大量封賞。但是,現在他顯然已經是歐洲數一數二的炮兵指揮官。他的名字多次出現在大軍團的公報上。他戰鬥在皇帝身邊,是皇帝信任的愛將。1813年7月16日,他接到如下命令:“在維琴察公爵不在時,你將負責代掌包括宮廷和御馬監在內的皇室內務。你將直接接受我的命令並負責向皇室人員轉達。拿破崙。”

德魯奧全身心投入每日的繁重工作,在其他人睡覺時仍孜孜不倦。他還每天抽時間獨自禱告。副官普拉納注意到他有長時間不睡覺的本事,記述說從沒看到他“在戰役進行中睡過”。這種能力使他可以從容應付額外的工作。

一旦上級作出決定並宣佈,他總是根據要求調整自己的佈置,不去考慮別人怎麼說。他的嚴格作風,他的軍事能力,他的清晰思路,他的謙虛,他的光明正大和坦率,使那個時代極為豐富的回憶錄中,絕少對他有批評之詞,這是非常罕見的。

1814年,保衛法蘭西的戰役給他提供了新的大放異彩的機會:拉羅蒂埃(2月1日)、尚波貝(2月10日)、沃尚(2月14日)、莫爾芒(2月16日)、克拉奧內(3月7日)、拉昂(3月9日-10日)。阿爾西戰役後,他被授予榮譽軍團高級軍官勳位(3月23日)。

1814年4月6日,拿破崙戰敗,在楓丹白露宣佈退位時,德魯奧與蒙塞元帥、珀蒂將軍伴隨在他身邊。

近衛軍名將-赤膽忠心的“聖賢”德魯奧

右起第二人為德魯奧,與拿破崙擁抱者為身材高大的珀蒂將軍

根據1814年4月11日簽署的楓丹白露協定,2000名志願人員跟隨拿破崙放逐厄爾巴島,在其中的400名近衛軍官兵中共有三位將軍:德魯奧、貝特朗和康布羅納。德魯奧負責厄爾巴島的軍政、康布羅納負責管理近衛軍、貝特朗負責宮廷內務。

島上一時難以提供像樣的住所,拿破崙說:“德魯奧只要有一張書桌和一些書,就會心滿意足。”皇帝注意到德魯奧那斯巴達式的簡樸生活和無私奉獻,決定提高他的薪俸。這個提議被德魯奧謝絕了:“他們會說,和拿破崙皇帝患難與共的朋友,是被金錢收買來的。”德魯奧沒有領御用津貼,到滑鐵盧戰役後,僅靠退休金生活。

1814年5月5日,德魯奧從厄爾巴島給副官普拉納寫信道:“我安享我所應得的孤獨。我希望自由自在地生活在這裡。讀書是我最重要和最愛的活動,經過22年出生入死,這是多麼美妙的歸宿。”

學習研究一直是他所熱衷的,而且對他來說,與皇帝形影不離是一種快慰的事。拿破崙是他在厄爾巴島的知己,他能接觸這位偉人的真實個性,遠離榮譽、勝利、和朝廷,他看到的是真實的皇帝。他欽佩和愛戴拿破崙,儘管世人給予皇帝那麼多的汙衊,他也毫不動搖,“英雄”得到德魯奧這樣高尚的“聖人”尊重絕不僅是崇拜。

對德魯奧而言,作為一名戰士,拿破崙是他的祖國法國的化身;作為一名理性的求知者,拿破崙是受人尊敬的天才;作為一名南錫麵包師的兒子,拿破崙對他有知遇之恩;作為一名基督徒,失去王座的恩主,贏得了他的奉獻和感激。德魯奧在晚年曾寫道:“皇帝在我的一生給了我自尊,自信和情感,使我獲得了榮耀和幸福。他給予我的恩情永世銘刻在我心裡。”

在難忘的法蘭西戰役中的營地裡,德魯奧感覺到對他的統帥有一種騎士般俠義衝動,因為,在拿破崙君主和征服者的外表之下,有一顆普通人的心,他在夜裡探視傷員,戰役後撫卹烈士。文學家夏多布里昂論及拿破崙的精神說道:“它是人類有史以來最能發揚生命底層親和力的”,這和一個出身貧苦、勇敢、虔誠的戰士產生了共鳴。上帝和皇帝,同樣的贏得了他的忠心和毫無保留的愛戴。

德魯奧和拿破崙不免有些相似之處:同樣的喜歡體會沉默和孤寂,同樣熱衷於鑽研,同樣敬佩古代英雄,同樣成長於大家庭,同樣年輕時貧寒,同樣樂於奉獻,同樣愛好數學和炮兵,同樣具有領導和戰術素質,同樣有高工作效率,同樣富有愛國主義,同樣熱愛榮譽,同樣注意以身作則。他們之間的分別是明顯的:命運坎坷的天才和謙卑的聖人,君臨天下者和自我奉獻者。

關於拿破崙是否必要進行戰爭,這一點常被人批評,德魯奧堅決為拿破崙辯護:“皇帝厭惡戰爭,他打仗只是因為迫不得已而必須打。”一位著名的拿破崙傳記作家埃米爾·路德維希表示,所有拿破崙進行的戰爭都是不得已而為之,就象他在法國稱帝一樣。

1815年1月15日,在厄爾巴島上,拿破崙與德魯奧商討要返回法國:楓丹白露條約定好的支付他年金的條款,卻沒有兌現。他的妻子和兒子都不準加與他團聚。有傳說塔列朗或梅特涅的正在策劃,把他將流放到遙遠聖赫勒拿。最後,復辟國王路易十八統治下的人民不滿,希望他的迴歸。

這種設想使德魯奧的心陷入矛盾:他不願拿起武器對抗自己的國家,也不相信已經向國王宣誓效忠的軍隊,會讓拿破崙暢通無阻。他誠心勸告拿破崙放棄這個打算,拿破崙回答“不會放一槍一彈。”得到如此的保證,德魯奧想,一向眷顧拿破崙的命運之神,不會讓他永遠留在厄爾巴小島上。作為一名基督徒和守職責的人,他決定信守一名戰士對皇帝的誓言。而一年多後,再次失敗被流放聖赫勒拿的拿破崙嘆道:“如果我聽了德魯奧的忠言,我就不會離開厄爾巴了。”

2月26日,拿破崙一行登上“無常”號,3月1日在法國海岸聖-朱安灣登陸,德魯奧指揮他們在嘎納的丘陵間紮營。一路上,他保持著冷靜,在拉弗雷幫助爭取了第5步兵團,在格勒諾布幫助爭取了第4驃騎兵團。.

當拿破崙帝國的鷹旗,從一座塔尖飄向另一座塔尖,直到插上巴黎聖母院。德魯奧伯爵始終忠實地跟在皇帝身邊效力。

1815年5月,杜魯奧得到緊急命令,立即彙報炮兵和近衛軍組織的情況,他將指揮這些隊伍。部隊開始大規模行動,6月16日,他接到命令“立即指揮近衛軍步兵、騎兵、炮兵進軍弗勒呂斯”。德魯奧決心和皇帝共進退,他知道這場戰爭是因為其他國家的君王恐懼拿破崙的存在而引起的,是由塔列朗、富歇或其他被曾拿破崙重用過的小人煽起的。

1815年6月18日滑鐵盧會戰,拿破崙戰敗。德魯奧等人把企圖戰死戰場的拿破崙救下來。“患難見真情”,儘管拿破崙被迫退位,作為參議員的德魯奧,6月23日在議會 發表演講,他陳述了法國可以用來抗擊外敵入侵的力量,希望重新點起愛國的火焰。但他的聲音被那些自私的人們的喧囂所淹沒,只有達武、拉貝多瓦埃、勒尼奧等寥寥數人支持。

議會代表們選出了包括卡爾諾和科蘭古的五人執行委員會,作為新政府最高機構。6月23日,德魯奧被任命為剛集合到巴黎的近衛軍總司令。德魯奧在得到皇帝同意後,接受了這個職位,成功維持了部隊的秩序。然後,他受命帶領近衛軍退到盧瓦爾河岸,帶著悲憤被迫改戴復辟王朝的白帽徽。他執行這一命令完全是為了能保存下近衛軍。

近衛軍名將-赤膽忠心的“聖賢”德魯奧

德魯奧畫像

7月25日,警務大臣富歇根據國王路易十八的授意,宣佈十九名高級官員接受軍事法庭審判,德魯奧名列其中。大部分黑名單上的人及時逃脫到國外,德魯奧沒有跑,麥克唐納元帥寫道:“我所知道的最正直、最謙遜的人,學識淵博、勇敢、無私、和藹,品行端正的德魯奧,不但拒絕逃亡,而且在明知要被逮捕情況下自願投案。我曾經勸過他,讓他逃亡避過現在的報復風潮。”他靜等被投入阿比監獄,時間是1815年8月14日,罪名是“武裝顛覆國家”,而事實上,從嘎納到巴黎的勝利進軍中,一槍都未放過。

對他的案件調查持續了8個月。他在第一軍區軍事法庭出庭,審判官有當圖亞爾(Danthouard)、羅尼埃(Rogniat)、塔維耶(Taviel)將軍,馬西拉克(Marcillac)上校、龐斯(Pons)少校、韋爾熱納(Vergennes)伯爵和迪蒂耶 (Dutuis)上尉。法庭書記迪龍(Delon)中校,是一名具有勇氣和主見的軍官,他冒著丟官的危險宣佈德魯奧無罪,事後便遭到解職。

他的辯護律師吉羅(Girod de l'Ain)申辯說,他只向拿破崙宣誓效忠,那時拿破崙是厄爾巴島的君主,眾所周知,這是被列強簽署的協議公認的,因此德魯奧的叛國罪不成立。

他給自己進行了辯護:“我的動機是尊重、信守和忠於對我向皇帝立下的誓言。我保證我是以自己的良知說話。只要對誓言信守和忠誠,對君主忠心不二還是人類的美德,我的行為自有公論。如果你們認為為了法國的和平,需要我流血,我願把我生命的最後時刻貢獻給祖國。”

1816年4月6日,根據共和5年霧月5日法律第31款,德魯奧以3票對4票的微弱少數,成功宣判無罪。曾經想把德魯奧和內伊、拉貝多瓦埃、拉瓦萊特一併判處死刑的路易十八,急忙派出一輛馬車迎接德魯奧來接見,希望他象效忠拿破崙那樣效忠國王。德魯奧一語不發,轉身離開,從此再沒返回杜伊勒裡宮,這裡只能是他與皇帝共事的地方。他這一年42歲,“一個過去時代之子”,德魯奧伯爵在30多年的後半生中基本處於退休狀態,他對拿破崙的忠誠堪稱楷模。

如他所願,德魯奧隱退到故鄉,住在他的一個兄弟家中,那裡離他年幼時受洗禮的聖塞巴斯蒂安教堂不遠,1817年他母親在此辭世。

他開始研究1792年至1815年的戰史,“這項工作每天都要佔用我5到6小時時間,我對此樂而不疲。”非常巧合的是,遙遠的聖赫勒拿島上的皇帝這時也是同樣的生活模式。德魯奧和皇帝正在鑽研同樣的題目。遠在天邊,君臣二人仍有共鳴。

在1815年,德魯奧沒有機會和拿破崙一同流放,因為他要負責近衛軍,因為他對他的那些擲彈兵負有責任。他現在決心憑自己的力量,用自己的方式去聖赫勒拿島,“我儘量省下每一點錢去會見皇帝。”他獨自一人生活,這樣可以免除家庭負擔,以便隨時自由離開,“願全能的上帝保佑,讓我可以儘快啟程。”

復辟王朝還想招德魯奧迴歸軍隊,並授予中將之職。他拒絕了,“我不希望在恩人流落大西洋荒島時,自己卻享受高官厚祿。”

1816年,奧坦絲王后寫信請他這位“皇帝身邊最高尚的人”去輔導她的兒子,也就是未來的拿破崙三世,他也謝絕了。

自願隱退的生活並不清閒:“我閉門謝客。我的時間,要不就是陪伴親人,要不就是讀書或研究,但我不得不常讓自己的眼睛休息休息。”這種久坐和冥想的生活方式影響了他的健康,1818年,他染上了肺炎。醫生勸他多進行體力活動和呼吸新鮮空氣。他就騎上馬去勘察舊戰場,以便完成戰役回憶錄。

1820年2月19日,他得到通知,可以領取被拖欠的半薪45000法郎。他拒絕了:不想接受拿破崙敵人的施捨。

近衛軍名將-赤膽忠心的“聖賢”德魯奧

在1820年3月,流放中的皇帝想請他上島,取代宮廷總管貝特朗,因為貝特朗的妻子一心想返回法國。德魯奧終於得到了自1816年起一直申請的護照。他也攢夠了錢,滿懷喜悅準備出發。可惜的是,在1821年6月,他得知皇帝在一個月前(1821年5月5)病故。這噩耗如同晴天霹靂,德魯奧痛心疾首,淚水長流。他隱退時滿懷希望的目標破滅,使他陷入深深的抑鬱。這是德魯奧一生最痛苦的時刻:他失去了自己的恩人。拿破崙直到臨終前從來沒有忘記德魯奧,他在遺囑中把20萬法郎的一份遺產分給德魯奧,並建議德魯奧娶他的表妹帕拉維希尼(Pallavicini)。

德魯奧崇拜拿破崙,他開始過一種自願放逐生活,為此拒絕了奧爾良公爵請他輔導其子的職位。

“對一個人,尤其是傑出的人來說,最難忍受的是寂寞。當他們的身心適應了為一個遠大的抱負不停工作時,他們無法承受簡單和平靜的時光。這種生活對他們幾乎是墳墓。他們會懷念他們生命裡參與其中的人世悲劇。歷史上只有少數人能憑著自律平靜地從眾人視線迴歸自我。多數人在公眾厭倦後變得頹廢,其他人在急功近利中迷失了自我和尊嚴,高高在上成了導致悲哀的毒藥”

德魯奧的靈魂戰勝了上天給他的考驗,從父親的小作坊到皇帝的寶座旁,從征服者的軍營到主公的流放地,到最敬愛的朋友去世。

經過兩年的沉寂,在1823年他決定購買離南希3裡遠的農莊,把自己的時間分配在研究和田園之間。“我一直喜歡的鄉村,”他說。

守朋友的邀請,他在巴黎度過兩個冬天,但他“無限興奮”地返回了難錫。“我的一生經歷了太多喧囂,只求安靜。我厭煩首都的人來人往和躁動。”

他嘗試種田。“別恭維我當農民的技藝,我對農業很無知,我周圍那些夥伴更差。”他養了羊群,試圖改善更優質的產羊毛品種。他的試驗招致了其他牧場主的嫉妒,被迫了這個項目。

軍隊從1825年2月6日給德魯奧發放退休金,每年5473法郎。他寫道“我購買了離城鎮出口一百碼處,坐落於花園中央的一座小房子。這樣我可以同時享受城鎮與鄉村的優點,我的家庭有一個廚師和一個園丁,是我原來的炮兵。我育過馬,還幹過不少其他活,但不善烹調。”坐骨神經痛破壞了這種節儉的和平生活。他走路時拄著一根手杖,放棄了騎馬。

他被選為南錫農業協會的主席,從1820年起他就是會員。他還從1817年起,一直在南錫斯坦尼斯學院任職。另一方面,他未奢求什麼,儘管他學識淵博和在科學上頗有造詣,至少在巴黎的學院圈內,他甚至沒有任何稱號。

1830年,波旁王朝倒臺,新國王路易-菲利普請德魯奧出山,擔任第3和第5軍區司令。德魯奧奉命上任,到梅斯重新建立秩序。他在部隊前宣佈:“如果沒有紀律,你們將只是烏合之眾。”健康原因迫使他離開的崗位,返回了南錫。

他謝絕了路易-菲利普給予的理工學院校長之職。只在1830年10月18日接受了榮譽軍團大十字勳位,並進入參議院成為議員。

他把退休後的時間用於禱告、讀書、研究,還有慈善活動,自己過著一種斯巴達式的簡樸生活。他寫下了他的想法:“人的幸福既不需要財富也不需要榮耀,只需要健康的身體,以無私為體現的健康的心靈,以責任心為體現的健康的良知,以熱愛上帝為體現的健康的靈魂。”除了致力於學習,他的另一個愛好是年輕時收購的藝術品。他的人生哲學有如普魯塔克描繪的境界。“一件藝術品就象一個可以朝夕交談的朋友。而通過書籍可以穿越時間,生活在任何一個世紀。”這是他柏拉圖式的美好和真實的和諧世界。

除了普魯塔克,他最喜歡的作者是凱撒、塔西陀、李維、沃夫納格和帕斯卡。他不大愛讀小說,回憶說拿破崙曾諷刺過某些軍官除了小說什麼書都不念。基督的書是他的床頭書,他從那裡汲取心靈的營養。

德魯奧關愛窮人和社會底層人民,也許因為他曾是其中一員。他對任何人都不吝嗇,但到後來財力只夠幫助他的老部下。他把從帝國領到的全部津貼,都用來資助那些生活無著的戰友。拿破崙遺囑中分給他的遺產,他實際可領到的只有6萬法郎。他又用上榮譽軍團的養老金來幫助大軍團的老兵和他們的家庭。他愛引用聖弗朗索瓦的格言:“好事隨處做。”

還是在厄爾巴島的時候,德魯奧將軍差一點和宮廷大臣萬蒂尼的女兒恩瑞特·萬蒂尼結婚。德魯奧不算年輕,也不是個英俊的人。但他有為人稱道的聲譽、勇氣和正直。恩瑞特小姐想學法語,德魯奧想學意大利語,互相學習中,恩瑞特小姐深愛德魯奧。謙遜和善良的德魯奧卻不敢表露出自己的情感,恩瑞特的母親反對這門親事。德魯奧想正式求婚,但覺得應該先徵得自己母親的同意。母親從洛林給了否決:“不能娶這麼遠地方的外國人。”

德魯奧將軍,那時是40歲,封號帝國伯爵,官拜厄爾巴島總督,出於孝順之道遵從了母命。這是德魯奧已知的唯一羅曼史。他自己寫道,“因為我是個軍人,我被軍務纏身,全部激情投入工作…曾有人幾次為我提親,但是我沒有答應,因為和對方相比我太老了。”

1835年他兩眼完全失明,他以令人敬佩的平靜接受了這一現實。

“我來到這個世界,並不準備總是順利… 當我回憶起曾經躲過的險境,我沒什麼可抱怨的。雖然上天打擊了我聊以安慰的學習和研究… 失明並不是象其它人想象那樣可怕。對外部的觀察受到損害,可以用內心更好的思考來彌補。”

生活在黑暗中,他的頭腦更加具有獨特的敏銳和哲學家的深度。十四年裡他在反思。他給經歷事件的回憶錄作了註解。有一天,他打算毀掉自己關於拿破崙戰爭的筆記。他對外宣稱的藉口是缺乏能力編輯。強烈的思想深度和表達的障礙有可能存在,但是對德魯奧而言,拿破崙的死,使他覺得這份筆記失去了原有的吸引力。一個好心人提出為德魯奧每日讀報,並幫他進行摘編工作。為了繼續寫作,德魯奧自制了用線幫助手定位的工具。

他的生活現在與世隔絕。因擔心浪費時間於無所事事和閒聊中,他除了親屬和老戰友外閉門謝客。他獨自紀念一些重要週年:瓦格拉姆會戰、厄爾巴島、 滑鐵盧(6月18日)和皇帝祭日(5月5日)。為了讓世人記住皇帝,他把拿破崙親手授予的佩刀和榮譽軍團勳章捐獻給南錫博物館。

他附信寫道:“如果說拿破崙熱愛光榮,他更愛法國”“皇帝是法國自查理曼大帝以來最榮耀的巔峰。”

1840年,拿破崙的靈柩遷回法國,德魯奧深深遺憾自己因殘疾不能護送皇帝遺體榮歸,他只能用最激昂的筆觸在雜誌上表達自己的情感。“我的一生經歷了很多事,但沒有一件可稱作不幸。我在年輕貧寒時,就朦朧地知道什麼是幸福。成年時世界給了我物質和快樂,但榮耀並不能帶來更多幸福。在老年體弱的謙卑中,我總能找到幸福時刻。我經歷過痛苦的考驗,但身心受到的打擊總能得到補償,它們總是伴著苦盡甘來的安慰。我將讚美獻給我主。我主從沒有拋棄我,我能感到上帝的保護和無盡的愛。我不懼怕死亡,我會接受上帝的意志,我會去尋找我的父親、母親和皇帝。”

他的皇帝,在聖赫勒拿時,曾經評價過相處過的朋友,給這位始終盡責的將軍的評語是,“大軍團的聖賢”,“他具有我遇到過的最好的頭腦和最好的心。”

1847年3月24日,德魯奧離開了人世。報紙的訃告讚道:“德魯奧在南錫逝世,他是皇帝的左膀右臂。拿破崙的近衛軍和炮兵為他贏得了無數戰鬥,德魯奧是近衛軍炮兵的將軍。德魯奧是最為值得他的同胞驕傲的人,也得到了他的敵人的尊重。無論戰時還是和平,他只有一個意願,那就是盡忠職守。大軍團的戰士中,他是最傑出的,他有一顆偉大善良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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