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佩斯是一位真正意義上的藝術家,他把為他人藝術當作自己的一種責任,是因為他有著對苦難的敏感和對殘缺的不滿,有著與底層的“小人物”站在一起的勇氣。
“光頭”的來歷——
陳佩斯小時候常與別人打架,便於受傷後縫針才留光頭;在中國,光頭是平民的一個特殊標誌,所以陳佩斯演喜劇,是最容易讓人俯視的。
此時的陳佩斯夫婦,再也看不出是城裡人了。
他們的膚質像山上的石頭一樣粗糙,那些長滿尖刺的荊棘,他們可以輕而易舉地一把抓起來。
那個陳佩斯招牌式的光頭也不復存在了,長出了寸許的頭髮,乍看上去,就是一個標準的農民。
去年十月下旬,一車車高品質的“綠色”石榴,從京郊一個叫西三叉村的深山窩運進北京各大超市,這個種石榴的“農民”竟是曾經大名鼎鼎的笑星陳佩斯,他在這裡承包的萬畝荒山,如今已成了果實累累、風景如畫的“桃花源”。
⒈
山重水複
多年前,陳佩斯因小品一炮走紅,他鋥亮的光頭、土得掉渣的衣著、誇張的表情和動作,常讓觀眾笑破肚皮。
他天生是演丑角的料,愛思考、不炒作,從未傳出什麼緋聞和負面消息,觀眾們都喜歡他。
尤其在表演了小品《吃麵條》後,無數個商業演出邀請令他應接不暇,忙碌中,他讓在醫院做護士的妻子王燕玲辭了職。
那時的陳佩斯特別自信,覺得自己是賺大錢的料,再加上王燕玲當時剛懷孕,於是她就回家做起了全職太太。陳佩斯“走穴”的收入拿回家全部交給妻子,王燕玲專門開了個賬戶,收到一筆錢就往銀行存一次,盡職盡責。
1998年,陳佩斯成立了自己的影視製作公司,先後投資500多萬拍攝了《父子老爺車》、《太后吉祥》和《好漢三條半》。但這些電影都叫好不叫座,一部接一部虧損,曾經頗為可觀的賬戶日漸枯竭。
為了維持公司的正常運轉,陳佩斯只得繼續四處走穴,用賺來的出場費支撐公司的運營。即便如此,發薪日還是一推再推。於是員工接連辭職,到最後,一個不小的影視公司,連財務都不剩一個。
王燕玲不得不出來工作,成了公司不拿薪水的出納。陳佩斯走穴的出場費,還是像以前一樣全部交給她,她再把這筆錢分成若干份,房租、水電、電話、薪酬…… 一點一點將它們用在刀刃上。
有時回到家裡,王燕玲還拿個計算器按來按去,皺著眉頭想辦法拆東牆補西牆。這時候,陳佩斯就抱著女兒偷偷溜出去,他覺得很慚愧,本來是計劃讓太太做個什麼都不愁的享福女人的,沒想到她最後卻成了白打工的勞動力。
人是要有點骨氣的
不久後,與央視的一起版權官司,將陳佩斯徹底逼到了絕境。
1999年初,陳佩斯發現央視下屬的中國國際電視總公司,擅自出版併發行了他和朱時茂創作並表演的《吃麵條》、《拍電影》、《警察與小偷》等八個小品的VCD光盤。
兩人通過登門、打電話和去函等方式尋求解決辦法未果,無奈之下訴諸法律。官司塵埃落定後,陳佩斯拿到了16萬餘元的侵權賠償金。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起官司經一些媒體誇大報道後,被演繹成沸沸揚揚的“央視封殺風波”,直接導致原被告雙方矛盾激化。
幾乎在一夜之間,各個電視臺和演出單位就不再追捧他了,他再也接不到任何與廣電系統有關的商業演出邀請。沒了商演的收入維繫,影視公司只能宣佈倒閉。
那時,正逢陳佩斯的女兒小學一年級下學期繳費,280塊錢,但陳佩斯掏遍口袋,身上只有147塊錢,只能灰溜溜地揹著女兒回家去找王燕玲拿錢。
從一個人撐起一個公司到連女兒的學費都掏不出來,這種高臺跳水的失落感讓他黯然淚下。
陳佩斯承認自己那陣子是徹底絕望了。他跟打小就認識的幾個衚衕串子朋友,整天在一起抽菸喝酒貧嘴賤舌地瞎侃,每天都喝得醉醺醺地回家。
王燕玲安慰丈夫:“天無絕人之路。你和我都有一雙勤勞的手,一顆聰明的腦袋,還能餓死不成?”
⒉
農民夫妻
1999年“五一”期間,王燕玲拉著丈夫到郊外散心。
陳佩斯開著那輛又老又舊的“桑塔納”,心裡很是傷感:同時出道的眾多朋友早幾年都換車了,不是奔馳就是寶馬,有人還開上了“悍馬”,只有他還開著拿不出手的舊“桑塔納”……
在妻子的引導下,他們的車開進了北京延慶縣井莊鎮西三叉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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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車後,王燕玲沉吟片刻,從包裡拿出一份承包合同,指著眼前的一大片荒山告訴陳佩斯:“一直沒有告訴你,早在去年,我就用多年積攢的70餘萬私房錢承包了1萬畝荒山。居安思危,就是為今天留一條退路。”陳佩斯愣住了。
1998年,正是陳佩斯事業最紅火的時候。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妻子會在那時買荒山留退路。
“我太瞭解你了,你有無人企及的才華,但也有致命的弱點。演小品誰也比不了你,但開影視公司你絕對操作不了,經營管理、商業化操作…… 所有這些你都不懂。”王燕玲說。
陳佩斯站在寂靜無人的山頭上,忍不住淚流滿面。
王燕玲等他哭夠了又接著說:“從明天起,和我一起上山,扛著鋤頭到這裡當山民。”就這樣,本以為一無所有的陳佩斯在絕望中看到了一線希望。兩口子把女兒交給爺爺奶奶照顧,成了一對農民夫妻。
兩人在山上建了兩間木頭房子,一間是廚房一間是臥室。
臥室旁邊的地上挖了個大坑,裡面埋上一口大水缸,外面再用蘆葦條一圍,就是個露天廁所了。平時王燕玲去上廁所,陳佩斯就在廁所門口為她把風。遇上下雨的時候,兩口子一個在廁所裡面,另一個就在廁所外面把手伸得長長地幫對方打傘。
廚房裡沒有煤氣,也沒有煤,漫山遍野的枯枝敗葉是唯一的燃料。每天早上起來,夫妻倆一人背個大背瘻,撿滿一背瘻的落葉樹枝回來生火。
為了節約燃料,他們早已沒有了幾菜一湯的飲食習慣,每天吃的是獨創的“菜飯”—— 肉、菜、油鹽醬醋,加上米混在一鍋煮熟。每天早上煮一鍋,中午晚上要吃的時候熱一下,就是一天的伙食。
隨著招來的工人陸續上山,墾荒工作就此開始。除雜草、搬石頭、挖樹坑,陳佩斯和王燕玲租貨車運來買好的側柏、蘋果和石榴等樹苗,趕季節爭分奪秒地種下。
每天早上天剛矇矇亮,兩口子就穿著深筒套靴出門巡山,一人手裡拿一根棍子撥打前面的草叢,防止有蛇傷人。一萬畝的荒山,從頭到尾走下來得要七八個小時,中間還得觀察是否缺水,有沒有病蟲害。
陳佩斯夫妻倆的衣著打扮儘量“本土化”,他們向山民隱瞞了真實身份,只說自己是天津城裡的一對下崗職工。
有一天,一個山民在勞作之餘,盯著陳佩斯看了一會兒,說:“我看你跟電視上的那個‘陳小二’長得很像,你要進城去演小品,準能嚇住真的陳佩斯!”
陳佩斯一看要穿幫,趕緊哈哈大笑,說:“我是‘陳小二’就不會帶著老婆承包這片荒山了,多苦呀!”陳佩斯說得推心置腹,加上一身村民打扮,滿身土、滿臉的落魄表情,山民也沒有生疑。
⒊
天道酬勤
轉眼間兩年過去了,小樹長高了一大截,昔日光禿禿的荒山也變成了萬畝綠色的林海。山林中甚至還出現了野豬、狍子和狐狸等動物,以及多種鳥類。
此時的陳佩斯和王燕玲再也看不出是城裡人了。
膚質像山上的石頭一樣粗糙,那些長滿尖刺的荊棘,他們可以輕而易舉地一把抓起來,手掌和手指有了一層厚厚的老繭。
那個陳佩斯招牌式的光頭也不復存在了,長出了寸許的頭髮,乍看上去,就是一個標準的農民。
付出終於得到了回報,速成的經濟型樹種變成了搶手的木料,果樹也開始掛果,收購的貨車開到了山腳。兩年的付出,為陳佩斯夫婦換得的利潤是30萬元。
危機得到緩解後,陳佩斯又不安分起來,他始終覺得自己是個演員。
最瞭解他的莫過於妻子王燕玲,她把30萬存款和以前買荒山剩下的5萬塊錢一起給了陳佩斯,告訴他,這是重開影視製作公司的首筆資金,她讓陳佩斯放心去打拼,賺不賺錢都不要緊,只要不揹債就行。她會繼續守在山上,保證每年的穩定收益,給這個家一個穩定的大後方。
影視製作公司重新掛牌,陳佩斯恢復了當年鋥光瓦亮的光頭,他開始聯繫以前的朋友與合作伙伴,打算甩開膀子大幹一場。因為與央視的關係始終沒有緩解,陳佩斯最後決定跳開電視渠道,在舞臺渠道另闢蹊徑:做話劇。
話劇是冷門,吸引不到投資是最大的問題。陳佩斯那陣開著一輛借來的北京吉普,滿北京聯繫投資方,碰了無數的軟釘子,一無所獲。
既然沒人投資,那就自己投資吧。王燕玲給陳佩斯的35萬元變成了1萬元,剩下的34萬全部被投進了話劇《托兒》。這絕對是孤注一擲的一錘子買賣,一旦砸了,就血本無歸。
天道酬勤,《托兒》在長安大戲院的首場上座率就高達95%,在北京連演10場後,陳佩斯帶著《托兒》開始了全國巡演。當《托兒》的第30場演出結束後,就已經收回了全部投資。
因為有了《托兒》的豐厚利潤作為資金,隨後推出的《親戚朋友好算賬》和《陽臺》等也都獲得了空前的成功。支付完所有的開支和薪酬後,陳佩斯的賬戶又奇蹟般地從當初的35萬元,變成了2000萬……
《看天下》採訪陳佩斯的時候,他最後說:
“我最大的樂趣仍是上山種樹。我的夢想是營造萬畝森林,打造一個綠色天然氧吧,讓北京的空氣變得潔淨……”
原來,沒有誰的人生是一帆風順。分享此文,願更多人保持一個平和的心,熱愛生活,珍惜生活…… 這可能才是生活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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