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親歷一次戰爭,能吹一輩子的牛

21世紀親歷一次戰爭,能吹一輩子的牛

戰後南蘇丹人民在40多度的高溫下忙著掩埋屍體

2016年7月8日下午3點鐘,阿葉從經理部辦公室出發前往南蘇丹首都的首都國際機場接從國內休假返回的同事老王,老王的航班將於下午三點半達朱巴。南蘇丹的首都朱巴很小,從經理部駐地到機場僅僅5分鐘的車程。

走出辦公室,阿葉發現經理部樓下的底商懸掛著巨幅的南蘇丹國旗,路上隨處可見慶祝第二天國慶日的海報、綵帶、國旗等,似乎所有南蘇丹人都在期待著第二天的慶祝活動,慶祝這個多災多難的國家五週年國慶。

“我和妻子明天要去市政廣場參加獨立日的慶祝活動”,司機SEBIT和阿葉分享著他的快樂和期待,幸福洋溢在這個24歲南蘇丹小夥的臉上。

路上多個街口增設了士兵把守的檢查站,檢查過往車輛、人員,經過總統府官邸附近氣氛更為緊張,重兵把守、壁壘森嚴,每隔十幾米遠就是一輛架著重機槍的裝甲車。阿葉沒有多想,只認為是國慶節例行加強安保。

戰爭爆發

“你那是什麼聲音,好熱鬧啊。”

“明天是南蘇丹五週年國慶日,應該是在放鞭炮慶祝吧。”下午5點19分,剛到經理部的老王正在給家人打電話報平安。不止王琳一人,聽到密集槍聲的中方人員都以為是當地人放鞭炮慶祝。

“不要從窗戶往外看,那是槍聲,趕緊把窗戶關上、窗簾放下,所有人員立刻離開工位匍匐到三樓拐角處躲避,以避流彈”經歷過2013年戰亂的總經理黃總大聲喊道。阿葉在拉窗簾的時候看到街上紛亂、奔逃的行人在朝槍聲傳來的反方向跑,密集的槍聲、緊急剎車的摩擦聲、當地人的喊叫聲夾雜在一起,彷彿美國大片一般。阿葉感到自己在拉窗簾的時候,手有些抖,這是他第一次在現實中聽到槍炮聲。

八個人匍匐地從二樓蹭到三樓,躲在死角處,躲避著流彈,靠著厚厚的牆壁,大家安心了一些。坐下之後,八個人分工合作分別給LOLOGO營地、朱巴房建項目、三條土路等項目打電話瞭解安全情況。除新89公里土路項目出納小李暫時聯繫不上外,其他人員均安全。為避開第二天的國慶日,小李特意提前一天到朱巴LOLOGO營地領取項目所需配件併購買部分生活物資,他於下午兩點鐘從朱巴出發返回距離朱巴135公里的項目營地。大家一遍一遍地撥打著他的電話,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大家的心也越揪越緊,心裡默默地為他祈福。

“你到哪裡了,什麼情況?朱巴爆發武裝衝突了,你處是否安全?”大約半個小時後,辦公室終於打通了小李的電話,在獲知他安全之後,大家揪緊的心稍稍放鬆一些,十幾分鍾之後小李安全到達營地,大家懸著的心總算放下。

此時,東非經理部在南蘇丹共有43名員工,其中中方員工42名,巴基斯坦員工1名。具體分佈為:經理部南蘇丹辦公室8人;南蘇丹國安局項目2人;LOLOGO營地6人;MINGKAMAN 1人;新89公里土路項目9人;35公里土路項目9人;27項目8人。

天漸漸黑了,槍聲、炮聲、裝甲車呼嘯聲、坦克的轟鳴聲在漆黑的夜裡顯得愈加清晰,每個人的心跳聲也異常清晰。在QQ群裡,南蘇丹的華人分享著信息,大家根據槍聲的密集程度判斷總統府、聯合國營地交火最為激烈,而總統府距經理部辦公室僅僅數百米。經理部僱傭了4個保安、2個警察,分白天、晚上兩班,那天晚上兩個保安沒敢來,警察來了,警察有一把槍,我們在安心一些的同時也擔心如果警察吃裡爬外趁機發難怎麼辦?警察在一樓,我們把一樓通往二樓的門加了雙鎖。在漆黑的夜裡,總經理黃總安排阿葉把現金分散到每個人手裡保存,保險櫃裡留了部分南蘇丹鎊和美金,防止有乘火打劫者看到保險櫃沒錢後而惱羞成怒,開槍殺人。在黑暗中,每個人開動自己的智慧,把錢藏到隱秘處。

經理部樓下的公路上,架著重機槍的皮卡車、裝甲車、甚至是騎著摩托車甚至是步行的士兵,片刻不停,空氣中始終瀰漫著緊張的氣氛。

“黃總,我還沒結婚呢,我好想回家結婚。”辦公室的小姑娘帶著哭腔說到。阿葉也想到自己在50天后的8月28日即將和戀愛六年半的女朋友走入婚姻的殿堂,而現在一切都成了未知。他在心裡嘆了口氣,還是先過了眼前這關吧。

晚上九點之後,槍聲、炮聲漸稀,有兩輛架著重機槍的裝甲車在辦公室樓下的公路上多次往返,大家都自行判斷是政府軍的巡邏車,防止散兵遊勇乘火打劫,這能讓大家稍微安心一些。

不久,公司經大使館參贊處證實,這次果然還是以丁卡人為主的基爾總統政府軍,與副總統馬沙爾領導的努爾人反叛軍之間的交火。當時,總統基爾、第一副總統馬沙爾和副總統瓦尼正在總統府開會,研究解決前一日雙方武裝衝突事件(戰爭發生前一日的7月7日,雙方曾發生武裝衝突,這一事件造成5名政府軍死亡)。於此同時,基爾和馬沙爾的衛隊在總統府外互相開火,基爾與馬沙爾一度被困總統府內,一度生死不明。隨後,基爾和馬沙爾都發表了廣播講話,稱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表示將徹查此次衝突。9日凌晨一點半,由於副總統馬沙爾衛隊士兵所剩無幾,總統基爾派兵把馬沙爾護送回駐地。

21世紀親歷一次戰爭,能吹一輩子的牛

被打成篩子的總統府

九人、三日,九死一生

“黃總,外面打槍了,有人衝進來了……”啪的一聲,電話中聽到手機摔在地上的聲音,再打回去就一直盲音,而且新89項目主營地所有人都失去聯繫。

“手抱著頭,臉貼著地,趴在地上,不然打死你!”9日上午約8點半,正在打電話的項目經理丁一被衝過來的士兵一把推倒,摔在地上的手機被士兵一把搶走。想要站起來的丁一被幾個士兵頂著腦袋,又重新趴在了地上,臉貼著地面,嘴巴和鼻子裡都是泥土,眼睛只能看見黃色的泥巴,聽到其他5個同事也被士兵從辦公室裡趕了出來,被用槍指著趴在了地上,趴著的稍有不如士兵意者就被士兵狂踢猛踹。

“李,你去把保險櫃打開!”八把槍頂著項目出納小李。趴在地上的丁一心裡咯噔一下,他們怎麼認識小李,這聲音怎麼這麼熟,他很確定這就是項目工地上所僱傭的當地員工的聲音。“壞了,項目上僱傭的員工裡有叛軍,他們對這裡情況很瞭解,而且他們會不會擔心中國人事後找他們麻煩而殺人,小李去開保險櫃肯定會認出他們。”想到這,丁一汗如雨下。

哐當,傳來保險櫃打開的聲音,緊接著一聲槍響。丁一身子一抖,難道小李……他才22歲啊!……緊隨著槍聲是跪地的聲音,驚駭中的丁一小心地偷瞄了一眼,還好小李沒事,看來是小李聽到槍聲腿發軟跪在了地上隨即手抱頭趴在了地上。此時他才發現不知何時眼淚早已溼了雙眼,流到嘴裡和泥土混在一起,不知是什麼滋味。

丁一聽到其他人被士兵用槍指著去了各自的房間,他們拿走一切他們看到的東西,連襪子都不放過,他腳上的鞋子也被搶走了。

“我真的沒有錢了,都給你們了,求求你們了,不要打死我!”丁一聽到24歲巴基斯坦同事文昊的哭聲。

“李,拿出你的蘋果手機,你想死啊!”“給你們,都給你們,不要打我。”丁一聽到了小李的哭腔。

“你為什麼不動,不想活了!”然後是一聲拉槍栓的聲音,壞了,趙工不懂英語,怎麼辦。丁一剛想抬頭說什麼,槍就頂到了他腦袋上。

“別,你們不要開槍,他不會英語,他的錢都被你們拿走了。”丁一聽到是和趙工室友文昊的聲音,鬆了一口氣。

“你們項目上的烏干達人和丁卡人都去哪裡了?”烏干達人和丁卡人是叛軍的死敵。

“我們不知道,從早上就沒有看到他們。”後來得知,經驗豐富的烏干達人監理早就帶著司機溜之大吉了。

“FuckChinese!”槍響了,完了,看來真要被殺人滅口了,要死在這裡了,丁一眼前浮現出兒子可愛的臉龐和妻子溫柔的面容,要對不起你們了。然後他的腦子一片空白,好像意識都消失了。恍惚中他恢復了一些意識,耳邊沒有聲音,臉貼著地的他依然不敢動,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他稍稍抬了頭,沒有看到士兵,他慢慢抬起了頭,看到四周確實沒有士兵,其他五個人還在那趴著。“兄弟們,起來吧,叛軍走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幾個人相互擁抱,留著淚說咱們沒死,咱們沒死。

恢復了一些精力,幾個人去查看情況。丁一聽到哇的一聲,似乎有人吐了,他趕緊跑過去,發現營地僱傭的丁卡族的警察被打死了,還被分屍。忍著嘔吐的慾望,他安慰著小李。經過檢查,6個人還有一個手機,一部電腦沒有被搶。因為是淘汰掉的小手機,太久不用就被扔在了辦公室的角落的抽屜裡。充電器還有,丁一趕緊充電,邊充電邊給朱巴的經理部打電話,說明情況。

在這期間,經理部不停地撥打電話聯繫新89項目,幾個人的電話都沒人接。總經理黃不停地給路橋部、當地縣長、國安局等打電話,獲知當地政府一度被叛軍佔領,政府、國安局均被搶。他的心開始往下沉,項目上恐怕情況不妙。他繼續給項目上烏干達籍的幾個司機打電話,終於打通了一個司機的電話,那司機一看情況不妙撒腿就跑,在營地被包圍之前跑了出來,經他證實項目營地確實被叛軍包圍了。

這種時候,只要有決定就是最好的決定,要求新89項目我方人員應按照使館要求原地待命,不要在形勢明朗前自行轉移。

“人員是我們最大的財富,和安全相比其他都是次要的,你們在營地裡等待下一步通知,不要擅自採取行動,外面更危險,有情況隨時彙報。我正在聯繫當地政府、路橋部、國安局、當地部落酋長,請求他們前往保護你們。國內領導正在關注著朱巴戰局,做咱們最堅強的後盾。”

此時距離新89項目主營地60公里的分營地還有3名中國人,任工、鄒大超、劉二軍,經理部經過綜合考慮決定讓3個人前往項目主營地和其他6個人匯合。3個人簡單拿了些東西叫上大車司機就出發了。就在要靠近主營地30公里的轉盤處,劉二軍發現突然從草叢中躥出來兩個士兵。“衝過去”,他大聲和司機說。司機是丁卡族人,他也知道落到叛軍手裡肯定是死路一條,他把油門踩到底,大車帶著轟鳴聲就衝了過去。兩個士兵退到了路邊,朝著車開火。車的速度夠快,幾個人在槍聲中衝了過去,沒有傷亡。在距離主營地15公里處遇到了政府軍的檢查站,禁止通行。劉二軍把這一情況彙報至黃總,經過後者多方聯繫、溝通、協調,最終3個人被關卡放行,順利到達營地,當地政府也同意派部隊去營地保護。

主營地也是一日三驚,叛軍走後,當地人和一些流民拿著包括槍在內的各種武器衝進了營地。6個人躲在辦公室裡,蹲在地上。丁一聽到砸鎖的聲音,他知道那是庫房的方向,他的心都在淌血,傾注了大家無數心血、如同精心哺育的孩子般的項目正在被肆意破壞。不知道來了多少波流民,外面的腳步聲一直沒有停止過,夾雜著零星的槍聲。事後檢查,庫房、監理辦公室、當地員工宿舍都被搬空了,大貨車的電瓶都被拆走了,簡直和蝗蟲過境沒有什麼區別。

“兄弟,今天我差點被打死,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給你打電話了,我已經寫好遺囑了,我五十多歲也活夠了,可惜我們這還有好幾個小夥子。”他的電話讓經理部員工陷入了沉默,每個人眼睛裡都淚花閃動,可想而知他們的精神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晚上約7點左右,丁一又聽到了槍聲大作。此時,9個人分兩個地方藏著,辦公室和廚房,丁一趴在廚房裡,兩個地方離得不遠,辦公室相對靠外一點。

“你們都出來,我要打死你們”接著是拉動槍栓的聲音。“不要開槍,我們是奉命來保護他們的,不是來搶劫的。”他聽到了車子啟動的聲音,憑聲音他就知道這是營地的皮卡車。這時有士兵衝進了廚房,丁一不想動了,也不想說什麼了,他已經絕望了,打死就打死吧。

“我們是奉命來保護你們的,出來吧!”丁一和同事相互攙扶著走了出來。他給經理部打電話,總經理黃強壓火氣打電話和當地縣長溝通,得知是軍官沒有把具體命令傳達到每一個士兵,差點發生誤傷,政府軍第一批進入營地的士兵只有7人,軍事力量不足以保護營地,因此開走皮卡車去17公里外接更多的士兵來保護營地。

當晚,政府軍安排了明哨和暗哨保護營地,除了中國人住的集裝箱開燈,其他地方都關燈,這樣有利於政府軍保護。極度疲勞的丁一在精神高度緊張中迷迷糊糊中睡著了,隱約聽到啜泣聲。

10號上午,據當地村民反應,叛軍在距離主營地30公里和5公里的地方活動,據說當地人有部分人和反叛軍有聯繫,政府軍判斷反叛軍有極大可能知道政府軍在此的軍事力量並不強大,建議撤到當地政府所在地。丁一給經理部打電話請示後,在政府軍的保護下撤到Magwi ,在當地賓館休息了一晚。

11號,丁一彙報經理部政府軍同意抽出一車士兵護送我方人員從MAGWI到NIMULE邊境,從陸路撤到安全的鄰國烏干達。黃向國內領導彙報、經過同意後,項目人員立即出發,朱巴中方人員不停聯繫各方人員以瞭解路上的形勢,約一小時後,通過南蘇丹國家路橋部總工獲知,從MAGWI前往NIMULE邊境必經之路上,政府軍和反政府軍正在激戰,經理部馬上聯繫丁一要求暫停前往,讓士兵跟前方溝通後再做決定。大概10分鐘後,士兵與前方聯繫確認局勢已經被政府軍控制,可以繼續前行,丁一彙報經理部並經同意後繼續前進。約20分鐘後,我方人員到達政府軍控制的檢查站。剛到檢查站,檢查站的士兵把護送我方人員士兵的槍給下了,難道這是反叛軍假扮的政府軍,丁一心裡發苦。還好,只是檢查站的士兵出於謹慎的行動,經過電話溝通後,由架著重機槍的檢查站士兵護送9個人繼續前行,約13時,9人安全到達NIMULE邊境,路上一名護送的政府軍被冷槍擊斃。16時,我方烏干達接應人員大張趕到NIMULE邊境,雙方匯合,我方人員丁一、陳工、小李、任工、鄒大超、羅軍、劉二軍、趙工、文昊(巴基斯坦人)順利過關撤到烏干達。

“媽!您怎麼就這麼走了,兒子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還是3天后才知道您走了,兒子、兒子不孝啊!……”正在打電話的劉二軍痛哭得蹲在了地上,大家知道一個月前他的父親剛剛過世,現在他的母親又在3天前過世,任何安慰的語言都是那麼蒼白,大家只能緊緊的擁抱他,陪著他一起落淚。

緊急撤離

9號上午,國內公司總部發來了《關於穩妥處理南蘇丹突發事件的緊急通知》,其中寫到:各位同事,在此危急時刻,集團領導及國內同事時刻在關注你們的安危,將不惜一切代價保證你們的生命安全,請千萬保證安全,切勿慌亂,統一行動……大家把通知反覆看了幾遍,那一句“將不惜一切代價保證你們的生命安全”溼潤了大家的眼眶。每個人都不敢告訴家人這裡的情況,怕他們擔心,這時候除了相互抱團取暖之外,國內的重視、關心、掛念顯得異常重要,我們知道國家是我們的堅強後盾。

中午,黃通過與南蘇丹國安局高層多次協商,最終國安局同意派警察把我方員工張權、薛選由項目現場護送至經理部。大約半個小時後,張權、薛選安全到達經理部。這天晚上很靜,發電機的聲音很少(朱巴沒有市政的電,每家靠發電機發電,往日都是發電機的噪音),朱巴安靜的夜讓人窒息。

10日形勢更加惡化,朱巴多個地方發生交火。大使館公佈了8個集結點,但是在機場被封,室內道路不通的情況下,根本不能集結和撤退。大使館同時說,政府已有過大規模撤僑的經驗,如果這次朱巴事件真到了非撤不可的時候,祖國不會丟下任何一個人的。大使館這些話無疑給大家吃了一顆定心丸。在危難之際,南蘇丹的各種華人機構互相提供幫助,北京飯店免費提供住宿,有中國超市冒險給大家送貨,中國醫院依然開門為大家治療……我駐烏干達的大使館組織各種中資機構提供車輛、人員在南烏邊境接應南蘇丹同胞撤離。

下午4時左右,有一車士兵進到經理部正對門的鄰居家裡。“這是什麼情況,難道要挨家挨戶搜查”,大家都不敢說話,怕被人發現這裡住的是外國人,擔驚受怕地等待著命運的降臨。後來經觀察判斷,對門應該住著一位政府軍的軍官,那幾天他早上開車出去,深夜開車回來,在11號慶祝的時候,對門也傳來槍聲。

下午6時左右,似乎聽到砸門的聲音,幾個人屏氣凝神,不敢出身。“我要是出了意外,年邁的父親可怎麼辦,未婚妻該多傷心……”阿葉心裡胡思亂想著,他看了一眼前天說還沒結婚的姑娘,就見她也臉色發白。還好,只是虛驚一場。

晚上7點多下了大雨,但大雨並不能遮斷槍炮聲和沖天的爆炸煙霧。從網絡上獲知,中國維護步兵營在外執勤分隊執行聯合國維和任務期間,突然遭受襲擊,造成一名人員李磊當場犧牲,3人重傷,3人輕傷,重傷的楊樹朋經搶救無效犧牲。在為英雄難過的同時也更加擔心我方人員的安危,不知道交火會持續到什麼時候,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撤離,經理部已經開始一日兩餐,節約使用生活物資,更為難熬的是那種不知未來命運如何的巨大精神壓力。期間,黃組織大家採取各種方式來減輕精神壓力,大家的情緒還算不錯。

在局勢不斷惡化的情況下,公司高層開始制定撤離方案,在彙報集團公司並得到同意後開始有序地分批撤離,11日新89項目9人安全撤離至烏干達。

11日,朱巴的交火依然持續,更為嚴重的是軍人開始搶劫。機場附近的文明超市遭遇搶劫,朱巴的中國人在感到憤怒的同時,更是感到深深的恐懼和擔心。

晚上約6點鐘,街上傳來政府軍的阿拉伯語喊話,經過與當地員工確認是總統基爾和副總統馬沙爾發表講話,雙方同意停火。幾天以來,大家終於安心地吃了頓晚飯。約7點半左右,辦公樓附近響起了震耳欲聾的槍聲,隨後全城都傳來槍聲。我方LOLOGO營地牆外、尼羅河對岸到處都是激烈槍聲,驚恐的一群人再次躲在了三樓拐角處,期間震耳欲聾的槍聲夾雜著遠處的炮火聲,再一次讓大家的心情沉到了谷底,接著大家清楚地聽到一聲流彈落在辦公室欄杆上的聲音,而此時保衛我方的警察也隨機打出3發子彈,大家的心理承受能力也都快到了極限。此時黃通過電話聯繫接到路橋部總工,確認本次槍聲是南蘇丹交戰雙方慶祝停戰而非重新交火。

7月12日,朱巴較平靜,雙方沒有交火,局部有零星槍聲。

7月13日,黃通過多方聯繫確認有中資公司包機撤往肯尼亞首都內羅畢,經過多次溝通協商爭取到5個座位。黃聰鈺決定讓連良(女)、李華(女)、何良(腳傷未治癒)、張權(即將到期休假,同時護送何良)、肖工(即將到期休假)5人先行撤離。連良、李華同時擔負著按照預定撤離方案從內羅畢前往北蘇丹首都喀土穆接應我27、35項目人員撤離至北蘇丹的任務。5人於13時到達機場,期間包機的乘客數量幾經反覆,最終我方人員只能得到4個名額,黃經過綜合考慮決定讓連良、李華、何良、張權先行撤離,經過長達5個小時的等待,我方4人登上包機,經過近兩個小時的飛行,順利到達內羅畢。何良、張權從內羅畢轉機回國,於7月14日順利到達廣州。

7月13日中午,LOLOGO營地我方員工5人安全撤到經理部辦公室。

7月13日,埃及航空恢復朱巴至北京航班,經理部辦公室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時間為肖工定了7月14日朱巴至北京的航班。7月14日下午,肖順利登機,於7月15日順利到達北京。

7月14日,通過多種途徑獲知Eagle Air (阿聯酋的一家航空公司)能夠提供南蘇丹至烏干達的包機,在得知其在烏干達首都坎帕拉有辦公室後,將其聯繫方式交給在坎帕拉坐鎮的東非經理部總會計師匡並負責聯繫後續包機事宜,匡立刻前往對方在坎帕拉的辦公室協商包機事宜。經多次協商,對方僅能夠提供一架19座位的小型客機,雙方約定於7月15日,16日前往南蘇丹接應我方人員撤離。黃在彙報集團領導並得到同意後,改變了原定27公里土路項目、35公里土路項目經由項目駐地撤往北蘇丹,朱巴人員經陸路撤到烏干達的方案,而是分兩天乘包機撤離,15日安排經理部朱巴人員先行撤離,16日安排剩餘人員最後撤離。

“因當前朱巴局勢不穩,經理部決定暫時撤出朱巴非必要人員。經理部永遠把員工的人身安全放第一位!困難面前,考驗的不僅是公司,同時考驗每個員工。經理部所有員工的撤離預案早已做好,無論什麼情況都有相應的方案,請大家放心。我會留守經理部繼續為27項目和35項目做後勤保障,直到最後一名人員撤離南蘇丹。”

7月15日,Eagle Air的包機於上午10時到達朱巴機場,我方人員張寧、老王、張工、陳林、虞堯、郝成、張明、阿葉、薛選共9人和其他中資公司人員一起順利登機,上午11時飛機從朱巴起飛,經過近兩個小時的飛行順利到達坎帕拉機場。阿葉準備的每人100美金的簽證費並沒有用上,享受了一把戰爭難民的待遇。

21世紀親歷一次戰爭,能吹一輩子的牛

獨行俠

6月29日,設備物資部經理路國護送UNOPS叉車和隨車吊去往離朱巴150公里外的MINGKAMAN ,因雨季路況太差,七天後方到達目的地。在等待UNOPS派人去MINGKAMAN交接期間,戰亂髮生,所幸戰亂暫未波及到MINGKAMAN。黃安排辦公室人員聯繫UNOPS幫助接應路國到附近營地,UNOPS回覆其暫無營地在MINGKAMAN,但建議我方聯繫當地非政府組織ACTED,隨後曾經在聯合國工作過的商務經理連良通過個人關係聯繫上法國的國際組織ACTED組織負責人,其同意我方人員入駐。黃在考慮到陸路路況較差及安全情況不明而通過國安局高層獲知尼羅河水路從MINGKAMAN到達Bor和Bor暫時安全的情況下,安排路國經尼羅河水路從MINGKAMAN前往達Bor。經過3個小時衝鋒艇的航程,路國安全到達Bor。7月14日,原定從Bor至朱巴的航班取消,他不得已在Bor休息一晚。7月15日,Bor至朱巴的航班開通,路國順利登機並於當日中午到達朱巴。至此時,我方人員共20人未撤離,朱巴3人,27項目8人,35項目9人,而包機只有19個座位,黃獲悉大使館7月16日將包機接應朱巴中方人員撤離至坎帕拉,黃通過與大使館溝通,獲得1個從朱巴至坎帕拉的寶貴包機座位。

7於16日,大使館包機於16:44從坎帕拉起飛,於18時降落在坎帕拉,路國順利撤離至坎帕拉。

7月16日上午9時,Eagle Air包機從朱巴起飛,於10:40到達朱巴機場,稍事休息後再次起飛,於12:15到達WAWU,27項目金新、餘工、孫才、徐峰、杜波、韓武、胡華、楊強共8人順利登機。包機從WAWU起飛至Aweil,35項目成軍、謝濤、方明、李飛、周彪、鞠瑞、馬波、王工共9人順利登機。包機於14:30起飛,兩個小時後降落在朱巴機場,黃、盧露順利登機,飛機於17:40從朱巴起飛,於19:25降落在坎帕拉機場。

至此,我方44名員工全部安全撤離出南蘇丹。

真實情況更為複雜,阿葉當時還恰逢得了瘧疾(治療不及時能致死),不能出去看病,只能先把藥吃了,到達烏干達之後治療了五天。

我經常會回憶起這件事情,整個過程都異常清晰,這段經歷帶給我的倒不是害怕,而是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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