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河市街”

河市街是我丢"胞衣罐"里的地方,是我魂牵梦萦的故乡。

一条不宽的麻石路,从桥港黄姓祠堂一直延伸到倒口码头,街两边店铺林立,一口气能数出二十几个商铺招牌,招牌上的遮阴棚相接,我们小时候可以不打雨伞一溜烟的穿过店铺,妈妈吆喝打五分钱的酱油,又一溜烟似的跑回家。解放前,河市街是湘阴县北门的一大集市,全湘阴县一共八个集镇,河市街热闹非凡,连新市街、长乐街、归义街的商家有时也到河市街批发进货。宁乡、益阳的乌篷船装载竹木、干鱼、干虾,湖北的芝麻、黄豆整船整仓地在此卸货,转运到四里八乡。13岁的父亲早年来到河市,在同德铺学制糕点熬房,后成为有名的盐酥饼老师傅。土改时,我们搬进同德作为胜利果实的房子住下来。河市街有200家店铺,整个一条街有多少间房屋,也许当年何秀保当书记,估计很长的一段时间也没有统计出来。

1953年河市街正式划分为七个居民区。首先第一居民点从桥港黄姓祠堂至排帮巷口,第二居民点至同德的星机巷口,第三居民点从星机巷口至黄笃成与黄国雄居住的佑民巷口,第四居民点从佑民巷口到下码头倒口,至于五、六居民点便划分在上堧桥港黄家一块,第七居民点是倒口至下堧的染房,也是当年地下工作者黄常高家所处的位置。

当年桥港黄姓偷龙船木,要聚餐,偷了履泰藏在夹墙里的买萝卜籽种的钱办生活,事发,履泰告知镇长,镇长是周培田,新市人,染匠,郑敬芬是镇秘书(女),将情况汇报县里,考虑管理工作的难度,便撤销了五、六、七三个居民点。以1953年河市街吃国家粮统计的数字是3764人,可想而知人口密度之大。当时在整个湘阴县、河市街第一次建起了有史以来的发电厂,让新鲜的电灯之光代替了煤油灯盏的历史,也算是当时的一件盛事。

1957年,何秀保支部书记及街长狄建芝(我们习惯称他为“狄大炮”,因说话声音大,好慈善,直爽,不怕事,而尊称为“狄大炮”),在河市街沿河一线的吊脚楼,修起了一条河墈加高的砖墙,上面用木栅栏围着。第二年,全国作为卫生城市的现场会在河市召开,人们在四个码头处用大木箱装沙沉淀取生活用水,全街道铺面装修一新,麻石街上根本不存在垃圾的出现。

农场围垦以后,河市街整个的街道的生命走向已近夕阳,从业的手工业部分人员,商店工会群众,一部分调出汨罗,一部分划入营田街,只留下一支为当地群众服务的铁业、篾业、商业的综合性服务机构,统一归河市联合加工厂。

上世纪60、70年代,河市街的部分群众为了生活走向新区,二、三分场留下了拓荒者的足迹和汗水,河市街的铺面和居民房屋也先后在这一阶段陆续拆迁,支援了新区建设,周边地区的农田条田化的沟港渠道、建闸的麻石和抽水机机泵的基座砖石都来源于此。如果说河市街整个拆了一万间房屋,可能有人摇头不相信,拆了八千间房屋也会怀疑,至少我们谁也说不准准确的数字。

河市街原来有八处风景点,大湾杨的杨经典老人如数家珍,能说出它的建筑特色和出处,我只知道同德后面的石牌楼是河市工厂的工人拆下来的,是贞洁女牌楼,当时属于文革初运动中的破四旧、立四新运动所致。

岁月是一坛熬制的老酒,有时有芬芳,有时也有苦涩。河市街对屈原农场的建设,有目共睹,有历史为证。河市街的居民,散布在屈原农场的每个生产角落,在全农场的近100个单位中,到处都有河市街人及他们的子孙,有时问起父辈,才知是张三的儿子,李四的女儿。

1970年,河市工厂全迁,现在的党校是作为农具厂与营田工厂合并,同德铺早已是一个空壳的房屋建筑群,最后全部拆除。

1985年,河市中学迁址,黄家祠堂办了二十多年学校的老祠堂也是人去楼空,只留有门前两尊石头,看我们匆匆过客。

河市街留下了父亲的脚印,留下了我的童年,还有许多被历史湮没的故事。每次去河市街走走,我总要从上街走到下街,看黄壮夫门前靠河的断砖残墙,犹听到打梆筒喊火烛的陈爹,打着梆筒咚、咚地响,“南风号大,小心火烛啊!”有挑河水买的水爹,渡船的刘三爹,还有会说传书的甫二爹,如今他们都已作古,有时梦中还能依稀看见他们。

早几年甘霖(国家工商总局副局长)和长沙平和堂老总胡子敬先生来察看罗子国遗址,言语中也放出话来,想恢复河市街,大企业家胡子敬也曾想把罗子国打造出来,这只怕是一厢情愿的愿望而已。

从河市街履泰走出来的满姑娘,93岁,在太平洋彼岸洛杉矶,大年三十打一个电话到码头曹黄葵文侄儿家,“葵文啊,我还是想呷河市街大年三十的大肉煮油豆腐呢。”

汨罗江水在河夹塘缓缓的流过,流过岁月,流过朝暮,原来300米宽的河床,挖沙、淘金使河面增宽了100米,原来水平如镜、清澈见底的河面已经不再,我感慨、我思念,我的思绪一刻也没有停留,也无法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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