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臨近夜裡11點，一陣敲門聲把蘇溪驚醒。她這才發現，自己又在沙發上睡著了。
隔著貓眼看了看，是一個陌生的女孩，年齡跟女兒相仿。
蘇溪謹慎地問了問，你找誰？
女孩有點答非所問，是秦教授家吧？
哦，大概是老秦的學生吧。蘇溪打開了門。
大概是沒料到蘇溪會開門這麼快，敲門的女孩侷促地站在門口，彷彿下了很大決心似的，終於邁進了門。
秦教授在家嗎？我有話要跟他說。
老秦他......半個月前已經去世了。
女孩眼睛瞬間瞪圓，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看樣子，她還不知情。
那這個，怎麼辦？說著，女孩顫抖著手遞過一張紙。
蘇溪接過一看，心裡咯噔一下——
是一張b超檢查報告。孕期已經14周。
02
你叫張素素？蘇溪盯著名字欄出神。
是的。素素不明白，對面這個女人的注意力為什麼在這裡。
是蓮花鄉的嗎？
素素心頭一驚，檢查報告上並沒有寫地址，她怎麼會知道？
管不了那麼多了，為了防止此行目的落空，素素硬著頭皮，按男友強子交代的臺詞生硬地說著：給我五萬塊，打掉孩子。否則我把這些照片貼在他學校，搞得人盡皆知。
說罷，強裝淡定地遞過幾張照片。照片上，是秦教授和女孩先後進同一家酒店房間的照片，而那個女孩，正是素素。
如此重磅消息丟在面前，這女人竟然依舊面不改色，看上去波瀾不驚。素素有點沉不住氣了。
給你看樣東西。蘇溪沉默了幾秒後，開了口。
03
趁著蘇溪回屋拿東西的檔兒，素素在屋裡環顧了一圈。
屋裡有些冷清，但收拾得十分整潔。書架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擺放著兩人的合影，是在泰山頂上看日出的合照，照片裡，秦教授雖然面色憔悴，但緊緊摟著女人，一臉寵溺。
人到中年，感情還能這樣濃烈，著實讓人羨慕。不知道自己和強子，以後能否如此甜蜜？想到這裡，素素心裡有些酸澀。
你來看看，這個是不是你？如果你是蓮花鄉的，應該是沒錯了。女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身後，素素思緒被拉回現實。
那是素素幾年前的照片，10歲，12歲，15歲，以及18歲的。那時的素素還在學校，她一直都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如今已經離開校園快一年了，現在看到這些，素素心裡一陣悸動，鼻子有點酸。
你們怎麼會有我以前的照片？素素滿臉疑惑。
其實這些年資助你讀書的，就是你秦叔叔。不過也不怪你不知道，他一直是匿名資助，平時也只是跟學校聯繫，瞭解你們的情況。你真的是長大了，脫了校服，我竟有些認不出了。他這些年資助的學生很多，不過以你這種方式出現的，是第一個。蘇溪最後的笑裡有些苦澀，還有一分無奈和嘲弄。
你知道嗎？老秦一輩子教書育人，為了多資助幾個學生，甚至連煙都戒了，一個收入不低的教授，整天卻騎著一輛破自行車上下班，從來無怨無悔。你不該這麼潑他髒水。阿姨......我錯了！素素掩面痛哭起來。
04
原來，一切都是為了男友強子。
去年高考，素素那天因為發燒，發揮的不太理想，本來穩走一本的成績，只能讀三本院校。可是三本院校學費太高，媽媽勸她說，家裡實在供不起你去讀書，認命吧，人各有命。
素素苦苦哀求想復讀一年，保證來年一定讀個好學校，可媽媽只能眼瞅著癱瘓在床的爸爸，抹眼淚：
這些年如果不是有好心人資助，我們早就沒辦法繼續供你讀書了。你弟弟還小，也得繼續讀書。你能讀到高中已經很不錯了，你已經成年了，是時候為家裡減輕點負擔了。別恨我們，媽媽也是沒辦法。就這樣，素素被送去城裡打工，成為一名酒店服務員。也是在那家酒店，她遇到了高中同學強子，兩人惺惺相惜，感情迅速升溫，成為戀人。
但是跟素素不同的是，強子只是利用暑假勤工儉學，他已經收到了大學錄取通知書。素素摩挲著強子的通知書，羨慕不已。
強子跟素素一樣家庭條件不好，但他說自己已經申請了助學金，到了大學可以繼續勤工儉學，養活自己不成問題。
素素心疼他，除了每月按時往家裡匯錢，其餘大半都打給強子了，自己則能省則省。
原本一切都按部就班，可是在大學浸染幾個月後，強子已經習慣了被素素“圈養”，竟辭去了勤工儉學的崗位，每個月就等著素素按時“投餵”，而且胃口越來越大，還有點要跟別人攀比的架勢。
素素逐漸招架不住，兩人矛盾終於在一天晚上爆發。
05
那天晚上，強子又來酒店找素素，他知道，素素今天發工資。這次，他想換個新款手機。
素素剛把錢匯給家裡，這個月父親病了一場，新換的藥更貴了，素素剛發的工資已經所剩無幾。
可強子已經在同學面前吹了牛，說明天就換新款手機，一想到自己這次要丟臉丟大了，暴躁的強子忍不住對素素動了手，將她一把推倒在地。
恰巧秦教授那天住宿在這裡，見到此景，秦教授仗義相救，還買了藥和創可貼，幫她敷在磕破皮的膝蓋上。末了，還寫了地址和電話號碼告訴她，以後有事去找他。
誰知，強子竟然躲在暗處拍下了照片，還故意模糊真相，如果單看照片，只會覺得兩人舉止親暱。
他瞬間計上心頭。反正素素工資就那麼點，不如敲一敲這個人的竹槓。
他先是假意跟素素道歉，安撫她後，讓她在下班後換上便裝，替他去跟秦教授道歉，而他又趁機拍下了照片。因此，整個事件就“有圖有真相”了！
謀劃完一切，他就跟素素說了這個計劃，讓素素拿著照片去要挾秦教授，他們為人師表，肯定特別在意名聲，更願意選擇息事寧人。
強子講的時候兩眼放光，可素素並不買賬，並堅決拒絕。這是人乾的事兒嗎？
06
事情的轉機，是在三個月後。
那天素素被主管約談，才得知，自己懷孕的事情領導已經知道，此番談話，正是要委婉辭退她。
本來就受孕吐折磨，每天難受的要命，家裡的錢是不能缺的，素素本想再堅持兩三個月，等肚子藏不住再說。誰知領導已經先發制人，素素只好走人。
那時強子開學在即，因為大一荒廢學業，他並沒有申請到大二的助學金。這一下，學費成了問題。
拗不住男友再三軟磨硬泡，為了他的學業，素素終是心軟了，答應了當初沒有實施的計劃。
只是這一次，強子將計劃升級了，他要素素說孩子是秦教授的，想借此敲筆大的，好夠他順利完成剩下三年學業。
所以，才有了開頭素素的深夜到訪。
此刻的素素淚流滿面，滿眼懺悔。
半天未作聲的蘇溪，終於開了口：
其實從你拿出那張b超單，我就知道所有事情是假的。一是因為我愛他也瞭解他，深知他的為人；二是因為，老秦他有不育症，我們的女兒是領養的。這個事情，鮮有人知。素素哽咽著說：是我的錯，我不該這樣隨意編排，敗壞教授他的名聲。
小姑娘，愛情不可怕，愛錯人是可怕的，它可能讓你粉身碎骨。愛是互相拯救，不是一起墮落。蘇溪扶起她，像撫慰女兒一樣輕拍她的背。
07
扶素素坐下後，蘇溪走到書架邊，拿下那個相框，撫摸著照片上的人，眼含熱淚：
你知道嗎？這是你秦叔叔最後一次陪我爬山，那是他接受化療前的一週。當時坐在泰山頂上，我寧願陪他一起跳下去，兩人如果能夠死在一起，也不失為一場好歸宿。可他說，我要你好好活下去，帶著我的那份希冀，繼續走下去。老秦一夜未歸那天，我是記得的。那是他體檢報告出來的時間。就是那次檢查，他被查出肝癌晚期。大概是怕回家被我跟女兒看出端倪，就謊借有事，住在酒店。我不知道那一夜他一個在酒店是如何熬過來的，他用那一夜，默默把我跟女兒的以後都做好了安排。其實這些年，我不算個好妻子。我被他寵得什麼都不會，飯不會做，燈泡不會卸，馬桶不會修，油煙機都沒擦過。連女兒都經常吃醋說，爸爸分明養了兩個女兒！說到這裡，蘇溪破涕為笑。你看我額頭上這裡，至今還有一個疤，這是有一次出車禍留的。當時我們坐的大巴車出了車禍，你秦叔叔第一時間護住了我，他比我傷得嚴重的多，卻自責沒有護好我，讓我額頭留了疤。女孩一定要擦亮眼睛，真心就怕錯付。這個強子，竟然為了五萬塊能讓自己女友去敲詐別人，人品可想而知。你確定這樣的人值得託付嗎？素素低下了頭，似乎在做什麼決定。倏地，她抬起頭，眼神堅定：
阿姨，明天你可以陪我去趟醫院嗎？這個孩子，我不能留。我想為自己以後的人生負責。蘇溪點點頭，表示尊重她的決定：那你打掉孩子以後，有什麼打算？
素素說，我想繼續讀書，但還要再工作一段時間，攢夠錢我就回學校，我想復讀，再考一次大學。
不要再回去當服務員了，這筆錢阿姨出，這大概也是你秦叔叔希望看到的。蘇溪握住了素素的手。
一年後，素素考上了一所重點師範大學，她說，她也要當一位像秦教授這樣的老師，教書育人......
作者：竹子薔薇，十年情長路，一筆寫紅塵，公眾號：竹子薔薇（zhuziqiangwei66）
閱讀更多 竹子薔薇 的文章
